我站起身来不管燏煣是不是还在附近,我念起了召唤徉幽的咒语。咒术还没念完,一阵风拍散了我手里的法术。只听见这个丫头嚣张的声音,轻蔑道:“火神融,你以为在我的结界内,玄武能出来吗?我可是万灵之首,连你的坐下神兽都要听令于我。”
“你是萤光之森的主人,幻缨? ”在扬起的尘嚣之中,我收了架势,惊讶地问道。
她仍是不改那副看不起人的口气,挑衅道:“祝融,冻藏在雪山之巅冰层之中的滋味竟让你听觉感知退化到如此田地,抑或是这世挑选的这副躯体根本就太弱? ”
“幻缨,”虽然听着很不舒服,但仍平静得内心感觉不到一点波澜,我缓缓道:“你虽为万灵之首却不解万灵感受,你连被你统领的生灵都不如,妄为神祗。”
“那么,你来告诉我,万灵的感受是什么? ”
“你是否知道,在你被囚禁这几百年来,冗冰万灵处在怎样的困境下? ”
“万物有自我的更新换代,就如海潮朝涨夕退一般规律,何需担心? ”
“你错了,你既是首,万物无首,又怎还会有自我的规律? ”我听见幻缨没有声响,自己接着说下去道:“这几百年来,它们在燎焰火域和寒雪冰极的环境中脱离了生命原本的轨迹,为了在这样的气候中活下去逼不得已,只好朝着最恶劣的方向发展着。活着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你的回归,是为了在将来能继续开岀繁芜绚烂的花朵迎接你的归来。”
“咝啦,”捂在眼上的帕子从后面自行解开了,耳边传来蚕丝料子摩擦的声音,接着眼前一片光亮,我抬手微挡刺眼的光线。
周身压迫感顿减,嗯? 我走出幻缨的结界了?
眼前,满山遍野盛开着纯白的花儿,我低头一看,是满天星。这些小小的花儿如雪花般覆盖在这片大地上,在银月照耀下透出一股子清凉微冷的味道。空气中带着香甜的味道,我不记得这是什么香味却觉得熟悉和惬意,这样的舒适感让我身体不受控制地躺了下去,就连心里的沉重在这时全然退缩,换而替之的是一种轻松感,令我昏昏欲睡。
“地景物,如山间之空翠,水上之涟漪,潭中之云影,草际之烟光,月下之花容,风中之柳态。若有若无,半真半幻,最足以悦人心目而豁人性灵,真天地间一妙境也。”
我愕然,因为,我听见自己的嘴竟不受控制,流畅地念岀了这几句词。我坐起身来,心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要赶快完成任务好离开这个萤光森林。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的悸动和不安感开始扩大,乱成一团,无法找到线头然后抽丝拨茧地理出个所以然来。从幻缨的结界里逃出来,还不知燏煣在什么地方,遂用灵犀术追踪起燏煣的信息来,未果,还是一点气息都感应不到。
“不要徒劳了,燏煣是神兽,就算化为人形它也无法进入到绿野花田和紫桦圣地的。”一个男子声音在身后响起,那种语调和轻松,应该是个年轻的男子。
我转过身,果然!
眼前的这个男子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一头金黄的长发如波浪被风吹起,轻轻舞动着;眼眸的那种淡紫色,透明得如水晶那般不如冷煠那般妖媚蛊惑,闪着银色光彩;一双小巧的嘴唇如初见燏煣时的那嘴唇这般,粉嘟嘟的。一身奶白色的贴身劲装,肩披同色大麾,看起来整洁优雅且迷人。他若不是出现在这里,我还以为这样的男子只适合生动在童话里呢。
“你是紫桦精灵? ”我问道。
“是,我叫‘宁华’,恭迎大人。”他捻起麾侧挽至心胸前,稳稳地半跪下去行礼,优美如骑士。在我呆着不知如何做答时,他站起身,一脸微笑着看着我,“大人请随我来。”
“等等。”情急之下,我竟伸手抓住了他转身时飘起的衣袂。他回头,脸带惊讶地看着我。
我脸部肌肉一抖动,尴尬地想,他大概没想过火神官竟是如此莽撞的一个人吧? 想至这里,我讪讪地放下他的衣袂。突而,余光瞄见他那双水晶般的紫眸里闪过一丝笑意,他轻和道:“大人,请说。”
“在燏煣围住我眼睛时,是否出现了怪物,燏煣此刻是否安全?”我还是记挂着燏煣。
他一愣,随后又轻轻笑了出来,“无须担心,恶灵不会是燏煣的对手,燏煣会在紫桦圣殿外等待您的。”
闻言,我安然了不少。新鲜劲一上来,我又开始做回好奇宝宝,忍不住发问道:“精灵应该是无所不知,你知道卫允洛为何让我来闯萤光森林吗? ”
“当然。”走在前方的他回答道,“为了让你来见见他的母亲。”
母亲? 卫允洛的母亲在这里? 听到这里,本是激动起来的心在想到这里是佧炻历代先王和大神官们的陵墓之地时,又黯然了下来,低声问:“卫允洛的母亲,已经……”
“从东来被接回便茶饭不思,心积怨伤,一年之后便香消玉陨。”宁华边走边说,声音保持着平和冷淡。
虽然自己在心里有过一下挣扎,可还是决定开口问他,道:“宁,卫允洛的前世是怎样的,可以告知与我吗? ”
他在前面停下脚步,转过身,笑得亲切如邻家弟弟那般纯净,他手掌一挥,在我们中间隔起一层涌动着水波的帘幕,里面红衣女子风化绝代,蓝衣男子华美深情。
美目娇媚,眼睫如扇,她垂眼、低头轻唤他“王”,他嘴角浅笑附身扶起她来,低沉声音明朗道:“王后,无需多礼。”
每每早晨,他为她描眉,轻点朱唇;入夜,寒露袭人时她自王殿掌灯,迎王就寝;灵族王与后,相敬如宾琴瑟和谐。但是,百年之间又突生变化。
他是她的弟弟,冲破道德伦理不受束缚的青衣少年立于鹫上,冷漠地俯视着他们,“把红裳还于我,我便放过你的灵堡,蓝夜。”
王执迷,这是她的妻,如何能容许别的男子要去? 灵术却不敌青衣少年,溃败下来;红衣漫过蓝的天,如鲜血挥洒,在白色城墙上绽岀一朵朵炫华夺目的火莲,莲开此处,他怀抱里笑容绚烂如昨的妻和那名青衣少年,身亡。
王落魄,失魂落于高墙之下。
“你,傲云岫及卫允洛的某一世,正是这般完结。”眼前光影黯然,我与宁华之间消散了那道帘幕。他看着呆滞的我,笑起来说:“你可以许一个愿望,在看过你一世情劫后。”
“东来不过五百年基业,照你说来,我岂非才是转世五次? ”我提出心中的疑问。
“你可知‘天界一日、人间百年’? 我们精灵一族都是按照天界时日计算;况且,你的魂灵分散到了无数个次元界轮回转世,区区一个百年,又算得了什么? 呵呵,”他莫名的笑了起来,“你真的改变很多了,从你对幻缨说的那番话就应该看出来了。”
难道以前火神融很宠溺幻缨吗? 呃,皇甫某人突然有个不太搭调的想法:这个幻缨和火神,他们是不是情人关系啊? 还有,那个死神修司诺和幻缨又是什么关系? 难道是黄金八点档演的肥皂剧,万恶的三角恋?
“呵呵呵呵。”眼前的宁华掩嘴轻轻地笑了,虽然低着头,但抖得厉害的双肩泄了密。哼,这家伙還给我憋笑。
啊,我怎么忘记了,精灵天生就会“灵犀术”,此时他一定在笑话我头脑里不着边际的想法咧!我嘴角一抽搐,尴尬地干笑两声。
“一世完结,你便可以在我面前,许下一个心愿。”宁静温和的月光从他的背后照过来,空气中泛着香甜芬芳,我看见他唇边那抹笑。淡定,如月下青莲一般,闪着氤氲的水气。
这个笑,真美。
我还痴痴地把目光停在他唇边,可是,却见那个弧度越弯越大,最后连洁白的牙齿都露了出来,宁华又道:“大人,不知道宁华的唇角是否有污渍,还是……”
我瞪了笑得恶劣的宁华一眼,无比尴尬叉开了话题:“你不是说可以许愿么? ”看着他敛了敛嘴角,点点头,我接下去道:“会立刻实现吗? ”
“是,会立刻实现。”
“那我的愿望是,再要三个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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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下卷 第二十三章:紫桦圣殿
是的,我还要三个愿望。
尽管宁华的眼神带着一丝讽刺的意味,可是,我不在乎。这是他对我的承诺,他必须要为我实现这些。
“究竟,千百世的轮回后,你也如凡人一样了。你说吧。”他的声线冷冷的,有棱有角,不似原先的圆润温暖。
我弯起唇线,不着急着说,反倒深深地望着他,凝视着那双水晶般透明的紫眸。
见我有话不说,转而这样直白赤裸地看着他,他一愣,心里渐渐迷惑起来,问道:“为什么你的心底竟是一片空无? ”
“因为这些愿望对我而言,并无利害关联。”我回答道。
乍看之下词不达意,然,我隐有别指。
“宁华,世人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在我看来,那却是尚未失去珍惜的人和事物的言说。因为我失去过,我知道那种痛苦。”我说着,眼神不移开那双紫眸的探究,心里坦荡荡的。
他愣住,惊讶地盯着我,几秒后,转头看向别处,有些别扭地开口道:“你说吧,我会做到的。”
我笑了,笑宁华的孩子气,被看穿却不愿意信服的孩子气。
“一,孤单的迷道囚音,愿我用法术幻岀的‘锦乐’极乐鸟灵能成形,长伴囚音左右;二,玄湖妙月,请给予她生灵界最高的智慧;三……”我梗了下来,一时也想不到还有什么迫切的愿望。
“三,拯救冗冰岛万灵,静待幻缨归来。”对面的他笑了,笑得那样宽容自在。
我笑眯眯地点点头,“没错,宁华,你可谓是我的‘知己’了。”
人家说精灵诡变、善攻于心术,虽然眼前的宁华会带着一些世俗的眼光去看人,但是,有句俗话是怎么说来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嗯,由此看来,宁华还是位好同志啊!我用一种看待优秀战士的眼神,关爱赞赏地看着他,只差没上去拍拍他的肩膀了。
“拯救冗冰万灵吗? ”他抬起头,望着月亮喃喃自语道,转身继续朝着前面走去,道:“我们现在就到萤光森林去,来,你随我来。”
闻言,我默然不语,跟上他的脚步。
所谓的“紫桦圣殿”是由一颗茂盛浓密的紫桦树的树荫遮蔽成的,冠呈圆形,远望是一把淡紫色巨伞,近看盘根错节,叶茂蔽天;树干呈奶白色的,如宁华身上衣物的颜色;淡紫色的叶子在月光下炫岀了钻石般的光圈,香甜的气味充满这方空间;紫桦树的枝桠垂到地面状似支柱,实已扎根发芽自成一体,宛如子子孙孙都围绕在一旁似的;慢飞起落的萤火虫穿梭在枝桠树叶间。
萤光森林,应该就此得名的吧? 我除了感慨大自然的神奇之外,还暗暗佩服起佧炻的先王来,找个这么灵性的地方归隐,的确很有见地啊。只要这颗紫桦灵木不倒,佧炻的子孙将永远受到神木庇护的福泽。
“宁华,卫允洛的母亲她……”我停了下来,震惊地看着眼前这幕。
宁华的身子慢慢透明,轮廓已经幻成一个女子模样,但女子身体未成人形时,就带起一股很强烈的压迫感,又不如幻缨的金刚结界那样逼迫呼吸。那是神官的气场。神官的自我保护,也是内在强大法术满溢外泄的见证。
这,就是卫允洛的母亲了吧?
面容渐渐清晰,连同身上的衣物。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和栗色的头发让我肯定了她的身份。
她,就是卫允洛的母亲,只是,卫冰芪的凹凸有致的身段和眉宇间的神色,让我兀生熟悉感。
“冰姨,您好。”我微微弯腰,对着眼前的幻灵体礼貌道。
她笑起来,那棵紫桦树仿佛也感受到了她脸庞的春意似的,淡紫色的叶子如樱花瓣儿一样被风拂落,映在她清透的眼底有种暖的温柔。原来,卫允洛那如冬日暖阳的笑容,也是得到他老妈的遗传啊。
“能唤你予绯吗? ”她问。
我颔首,“冰姨,允洛一切都好,您不必担心。”
“呵呵,”她笑出声音,眉间神色慈爱如我的妈妈那样,她行上来,“就算知道你不是我家媳妇,还是喜爱你。宽容的孩子啊,你会带来改变的,一定。”她干燥的手心捂上我的脸,微凉的触感很舒服。
“冰姨,我会为允洛找到那个‘命定之人’的,她会代替您守护着允洛。”我握上那双手,认真地说。
她的琥珀色眸子里闪出泪意,唇边笑容有些颤抖,“我那无法无天,意要悖天而行的洛儿就交给你们了,念在是家嫂和姐姐的份儿上,替我给这个孩子多一些的爱。”
可怜天下父母心呐!我哀哀地想到,心底却充满温暖和感动。我点点头,上前一步拥着她,拥抱一个没有实体的幻灵,“冰姨,我会的。你要安好,往事如斯,已经逝去的无法重来,等待着下一生再续缘分吧。”
她回我一个没有温度的拥抱,只是感受到周身的压迫感更重了,于是想着她也在紧紧地拥抱我呢,一笑置之。
“予绯,还尚有一事……”她迟疑了,只是看着我没有再说下去。
“冰姨,但说无妨。”
“予绯,望你助湛泽娶亲。”她终于说了出来。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实在想不到慕容湛泽要娶亲为何要我相助,“冰姨,何岀此言?”
“悲剧,不能再酿成第二次。”她叹出一口气,幽幽地说,空洞的眼神望向别处。
悲剧? 我不解道:“冰姨,这个和助慕容大哥娶亲有关系吗? ”
她点点头,缓缓地,向我道出了一个隐埋了二十四年的秘密。
“曜寒与我的悲剧,不能再在下一代身上重现,洛儿一心复仇,我怕他会利用这个秘密……”她说到一半,垂眸抬起纯白衣袖拭去眼角的泪。
说罢,我恍然大悟。难怪,难怪我会觉得她眉间神色熟悉,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惊讶着这个事实之余,答应她道:“冰姨,予绯自当竭力为之。”
“都拜托你了,”她释然一笑,带着宽慰的神色,道:“孩子,凡事小心为之。既然要改写火神命运,就须谨慎行事以渡过劫难。”在形影消散之前,她对我这样说道。
大劫? 今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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