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色- 第77部分

木晚晴忍受着疼痛，随着呼吸节奏用力，她的脑海里一直闪过木以柔的那扭曲的脸容，脸上的泪痕犹在，大滴的泪水滴在枕上，仿似开了一小朵一小朵墨色的梅花，零星地散乱着。

要是孩子有什么事情，她死也不会放过木以柔。

就算有多么疼痛，木晚晴也死死忍着，陆心眉一直给木晚晴擦汗，眼见着木晚晴几乎痛晕了过去，嘴里一直念叨着：“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出来了！头出来了！”稳婆欢喜地叫道。

木晚晴像是看到一丝的曙光，心里头有些安慰，即使她想把眼合上，即使她想就此睡去，她都坚持了下来。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木晚晴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走了，但是所幸的是，孩子终于出来了。

陆心眉抱着孩子，不停地拍着孩子的屁股，却不见孩子哭喊，她的心越来越害怕：“哭啊，哭啊……怎么不哭呢？”

“娘亲，孩子，把孩子给我。”木晚晴支起身子，伸出双手，一直喊着。

陆心眉心里已经猜到七八分，她怀里的孩子没有声息，她怕木晚晴接受不了，便摇了摇头：“晴儿，你先好好休息。”

木晚晴不依不饶，想要下床，陆心眉连忙走了过去，哭着说道：“晴儿，你干什么呢，一定要好好保重身子。”

她这才接过孩子，紧紧地拥抱着，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怀里的孩子，手指摸着孩子的一寸一寸肌肤，孩子的眼睛紧紧闭着，嘴唇也抿紧，那胖嘟嘟的脸蛋当真是可爱极了，就这么看着，倒也有一两分像霍宸。

这是她与霍宸的孩子。

“是男孩呢，只可是……”稳婆神色黯然。

木晚晴把自己的脸贴紧孩子，感受着孩子的气息，却是那么弱，温度渐渐在消退，她的心也慢慢变凉。

她唇角佛开一抹浅笑，她终于看到自己的孩子出生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忽地，木晚晴大叫了一声，紧接着便痛哭起来，身体里的水分似乎都变成了眼泪，像是流不尽一般。

“我的好孩儿……”木晚晴只觉得身上像是被银针插了无数针，隐隐作痛，却又不能上药，不能止痛，她咬破了自己的嘴唇，腥甜的汁液蔓延在口中齿间，胸腔的血气澎湃到无法抑制。

“木小姐，孩子留在母体太久，早已是胎死腹中。”刘太医看见木晚晴这个模样，心里亦是疼惜，想不到自己帮着木晚晴隐瞒，可最后还是逃不过宿命。

她只是紧紧地抱着孩子，眼神空洞，在她的心里，她的孩儿还活着。

陆心眉想要把孩子夺过来，可是无奈木晚晴死都不肯放开孩子，也只好作罢，房里的人的都退了出去，霍寰缓步走入，闻到房里的血腥味，他的心便是更痛。

他坐在床榻边沿上，看到木晚晴那张苍白的脸，忍不住为她撩好碎发：“晴儿，没事的，我们以后定会还有孩子的。”

木晚晴恍若未闻，仍是抱着孩子，影姬难产，孩子也是刚生下来便是断了气，而她的孩儿也是如此，莫非是霍宸欠着老天太多，所以老天爷才会这般折磨霍宸的孩子？

还是，她根本就是选错了，她不应该硬要把孩子留下，即使自己被骂狐媚妖子，即使齐文帝被迫退位。

想到这儿，她已经是欲哭无泪。

“朕听说，芷凝发现你的时候，你已经晕倒了过去，所以才会误了时辰。你究竟是自己摔倒的，还是有人故意的？”霍寰知道木晚晴一向小心，断不会轻易出事的。

木晚晴轻轻抬眸，那双红红的眼睛倒影着霍寰那张清俊的容颜。

“晴儿？”霍寰拉上她的手，有些着急，害怕她承受不了打击，“把孩子给朕抱着，你先休息会儿，好吗？”

木晚晴轻轻摇了摇头，她实在是累，但她却不想睡，她想要多看她的孩子几眼。

“你刚刚生产完，应该好好休息，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以后再说？如何以后再说？我的孩儿死了！难道他以后会复活吗？！我的孩子就这样没了！”木晚晴失控起来，难以自制，那双灵动的眸子充满了恨意，死死地盯着霍寰。

“朕也不好过，可是你更应该好好保重，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霍寰的心也在揪痛，可是那又能如何，他也没有能力让孩子起死回生，他比谁都期待孩子的降生。

以后？木晚晴不禁冷笑一声，苍白的嘴唇抿了抿，她这一辈子都会被禁锢在京城，她以后都不会见到霍宸，而如今，她连孩子都保不住，她已经没有了生存的欲望。

“是木以柔。”木晚晴轻声说道，带着恨意。

霍寰仍未反应过来：“什么？”

第二卷　宫闱煞　第181章　早有准备

“是木以柔从背后推了我，是她。”木晚晴的表情突然狰狞了起来，“是她害死我的孩子！是她！你让她赔我，把孩子赔给我！”

木晚晴的眼泪又啪啦啪啦落下，她一次一次容忍木以柔，想不到自己还是糟她毒手，这一次她不会再心软，她要木以柔死无葬身之地，她要木以柔给她的孩子陪葬！

但也正是因为木晚晴不放过木以柔，才让她的以后更加难受。

霍寰一掌拍在自己的膝盖上，他想不到上次放过木以柔，居然是种下了祸害的种子！

“居然是她？！”霍寰说道，“晴儿，你放心，朕定会还你一个公道，定不会让我们的孩子枉死了。”

说罢，霍寰已经起身，往外走去。

木晚晴背靠着软枕，思绪已经相当混乱，更是没有力气再说一句话，想不到她有今天，要借着别人的手去杀人。

孩子像是睡着了一般，她无声流泪，痛苦得喘不过气来，就像心里面一座一直在小心翼翼维护的屋子在轰隆隆地崩塌，好似整颗心都碎成了粉末，要不是她怀着孩子，要不是她仍有一丝的希冀，她不会坚持到今日，那么地煎熬，几乎让她崩溃。

但这已成事实了，已经无法再回去了。

她的心已经死了。

霍宸，你听到了吗？我们真的不拖不欠。

她缓缓闭上眼睛，已经是无法再坚持下去，昏睡了过去。

霍寰到了外面，立刻便让羽林卫去把木以柔抓来，木启志等人仍在惊愕之中，来不及询问，霍寰已经让闲杂人等离开这院子。

“皇上，晴儿这事莫非与柔儿有关？”木启志疑惑地问道。

“朕要亲自审问。”霍寰的声音冰冷，他不能让自己的孩子枉死。

木启志便不敢再出声，静立在一旁，不多时，便看见羽林卫压着木以柔进来。

“放开我！”木以柔嘴里嚷着，但是看见霍寰那阴沉的脸色后，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还是规规矩矩跪了下来。可是霍寰却轻轻扬了扬头，小李子已经明白过来，上前狠狠地甩了木以柔两巴掌。

木以柔仍在惊愕中，她还没有解释，霍寰就已经让人打她了，可见霍寰多么在乎木晚晴，但是越在乎，却往往摔得更重，木以柔忍不住一笑，心里暗骂霍寰是一个傻子。

“朕问你，你是否推倒晴儿？”霍寰的语调不高，但是让人听着便觉得生畏。

木以柔仰起头，双眸亮晶晶的，说道：“是我，是我推倒她的。”

话音刚落，霍寰便上前又打了木以柔一巴掌，用足了全力，而木以柔的脸颊也迅速地肿起，指痕慢慢浮现，可是霍寰却觉得，就算将木以柔千刀万剐都抵补不了她犯下的过错！

“柔儿，你当真是狠心！”陆心眉依然是流着泪，听见木以柔亲口承认，几乎想把木以柔杀掉。

“我狠心？我没有做错。”木以柔没有丝毫的惧怕，对着霍寰说道，“皇上，臣女还帮了您，皇上不问分由就惩罚臣女，这未免说不过去吧？”

霍寰额头的青筋已经暴起，他冷哼一声，看见木以柔如此嚣张的嘴脸，还是觉得厌恶，既然她承认，亦是无须再多费口舌，便说：“把她拖下去，手砍下来！”

木以柔看见羽林卫要来捉自己，也不由得惊慌起来，她扭捏逃避着，说道：“皇上，我有证据！孩子根本不是皇上的！”

霍寰一愣，伸起手，羽林卫立即停了下来，木以柔连忙拿出信函：“这是她亲手所写的，辛亏臣女拦截了下来，请皇上明察。”

看着上面“霍宸亲启”这四个字，霍寰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把信打开，一字一字地看清楚，木晚晴自撞墙醒来之后，笔迹便变得不一样，但还是很容易认得出来。

他来来回回看了好几次，多么想告诉自己，自己是看错了，或者这是有人模仿她的笔迹，可是事实摆在眼前，他全身颤抖着，一阵春风吹来，他激灵灵一冷，几乎想要哭了出来。

她居然利用他，她就为了霍宸的孩子，就如此忍心欺骗他的感情！

这该是佩服她的手段高明，还是该由卝纹卝人卝书卝屋卝整卝理取笑他的愚不可及？

“皇上？”木启志在一旁轻声喊了一句，眼睛也盯着那封信函。

霍寰深深吸气，便把信函往木启志那儿一塞，像是一个烫手山芋一般，不愿再拿在手上。

木役旭也凑了过来看，他也想不到木晚晴居然如此大胆，木启志更是气得全身发抖：“晴儿怎会变成这样？！居然如此狡诈！”

“臣女就是知道她的孩子不能出生，才出此下策，要不然只会损伤了皇上的声誉，更是让皇室蒙羞，臣女自问没有做错，皇上如今要杀要剐，臣女没有怨言。”木以柔嘴角微微勾起，她的道理正义言辞，霍寰不会怪罪于她，但是木晚晴欺君犯上，想要逃过这一劫，恐怕是很难的了。

“晴儿不会这么做的，皇上，肯定是柔儿为了脱罪，才伪造了书信。”陆心眉心里惊慌着，但仍是忍不住为木晚晴辩护。

“这是她的笔迹，朕是不会认错的。”霍寰曾经看过她抄写的佛经，也看过她写的药方，对她的字迹也颇为熟悉，也正是如此，他才会如此肯定。

“丞相，加强相府的守卫，要是有人来劫她，杀无赦。”霍寰冷冷地说道。

木启志连忙领命，霍寰不降罪于木晚晴，这倒是让他吃了一惊。

但是霍寰已经不如当初那般温润如玉，他如今也有了帝王该有气魄与漠然，但是对她，依然是舍弃不了。

他只是想不到会如此待自己，像是不留情般的，用刀子在他的胸膛上一刀一刀地划下，直至到血肉模糊，她已经是攻于心计，这是不是说明了，木晚晴早已经不是原来的她了？

“皇上，那……”木启志看了一眼木以柔。

“此事朕就不再追究。”霍寰盯着木以柔，“但是朕明说了，要是她有任何的不测，你亦要死。”

第二卷　宫闱煞　第182章　抹不去的伤痕

木以柔倒是无所谓，有着木晚晴陪着自己一起死，那也是一件快活事。

众人散去后，霍寰仍是没有回宫，他在外面来回徘徊了很久，让人把孩子从里面抱出来，不看一眼。

“皇上，这如何处置？”

霍寰沉吟了一会，还是于心不忍：“按礼节安葬吧。”

他仍是恨不起她，为什么？

要是以前的木晚晴，他可以确保木晚晴不会这么做，可是如今的木晚晴，已经学会了保护自己，或者是说，她不得不保护自己。这是自己所做的孽，要不是他，她恐怕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只是，他却不能够让她和霍宸在一起，这会让他非常难受。

天渐渐暗淡下去，斜阳在草树上留下金色的影子。

等到木晚晴缓缓睁开眼睛之时，眼前的却是一片昏暗，她已经换了一套干净衣衫，但是下体仍是疼痛，她木讷地支起身子，这才发现孩子不在自己身边了。

她想呼叫，但是却忍了下来，她应该接受现实，孩子已经没了，已经没了。

房间里灯残如豆，昏黄的烛火在微微摇曳，木晚晴微微转头，才看见霍寰正坐在那儿，他的脸色半暗，轮廓却比往日更加坚毅，那深邃黝黑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似是要将她吞噬进去。

她的双手冰冷，却是不发一眼，把头转了回去，眼睛愣愣地望着前方，熏炉摆在小几上，烟雾袅袅纠缠升起，那清甜的味道把血腥味都掩盖了过去。

但是谁能抹掉她的记忆，她的心已经是千疮百孔。

“晴儿，你要不要吃点粥？”霍寰终于开口问道。

木晚晴轻轻地摇了摇头，并没有作答。

霍寰叹了一声，压抑住自己心头上的酸意和愤怒，把粥端了过去：“吃点吧，朕怕你身体吃不消。”

“我不饿。”木晚晴的声音沙哑，眼神空洞失焦。

“晴儿，你别伤心了，我们以后好好过，没了孩子那也没关系，以后还是能有孩子的。”霍寰决定把这事深深地埋藏在心底，因为他已经承受不住，他怕木晚晴会离开他，装疯卖傻，这不是最好的吗？

木晚晴淡淡一笑，确实，孩子还是会有的，但是她心上的疤，已经难以抹去了。

她此刻也不用依傍着霍寰，她已经没有任何的牵挂，她看了霍寰一眼，低声说道：“臣女想要去缘绝宫，为孩子敲经念佛，了此一生。”

霍寰一愣，脸上闪过一丝怒气，但是很快又消失不见。

“晴儿，生死有命，你这又何苦呢，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好吗？别说这些赌气话。”

“可臣女已经决定了，请皇上成全。”木晚晴的声音平淡，似乎是没有一丝的哀求的意味。

“成全？难道朕还没有成全你吗？”霍寰的声音骤冷，为什么他的不退让，却换不来她一丁点儿的真心对待？

她的眼睫毛的在眼眶之下投下了玫瑰色影子，淡淡的，双眼水波涟涟，犹有泪光，她有些疑惑：“皇上如何成全臣女？臣女一直觉得，自己的身心都不是自己，像是没有了一切，可是又不得不咬紧牙关坚持过去。”

“莫非你是想说，是朕一直逼迫你？”霍寰咬牙切齿地问道。

木晚晴冷笑一声，嘴角的弧度刚好，她的思绪已经有些不清晰，她心头上的悲伤已经让她几乎无法思考，她反问：“难道不是吗？”

霍寰已经按捺不住，把那碗粥重重地放在小几上，双眼盯着木晚晴：“朕只问你一句，你以后愿不愿意死心塌地跟着朕？”

“死心塌地？”木晚晴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在她让看来，死心塌地便是认命，而她已经已经认命了好多次，如今她什么都没有了，莫非还要她认命？

“皇上，如今你已经贵为皇上了，你也要自称朕，不会再自称我了，记得那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