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知府,和老太爷更是来往密切,隔三岔五便要聚上一回。昨日傍晚王召府中的大管家杜乡突然来见他,因为知道他和江老太爷乃是挚交好友,便将刚刚听说的关于江家的三件稀奇事儿讲给了他。
一件事是江家次子准备说二房,另一件乃是江家二媳妇多年不育的缘由,最后一件,讲的却是老太太不慈,行事刁蛮无礼,家中几个孙媳都被她日日苛待。
这前两条倒是没什么,只这最后一项却让王召听了直皱眉,心中觉得不妥,又一打听得知这最后一条还没传开,或许江家人还不知道。便打算立刻派人将江老太爷邀来详谈,可偏偏天色已晚,他不好深夜打扰,又想着即便江老太爷现在知道了,也不过是阻止流言继续传播罢了,这样还不如让他卖江家一个人情儿。于是吩咐管家尽快将那传言遏止,悄悄儿的不要露出一丁点儿风声,他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老友的妻子真的名声扫地吧?!
王召命人连夜将事情解决,今日一早便打发了心腹将老太爷请到府中。知府大人不知老太爷压根儿不知老太太给孙子说二房的事情,只以为是江季两家生了嫌隙,这是江家故意在打压季家闺女呢。
念及多年交情,王召有心劝劝老太爷三思而后行,便是他江家想和季家掰脸,也要做好应对不是?江老太爷已经致仕多年,有什么资本和国公府相斗?更何况,那安国公府身后站着的可是皇太后和皇后两宫娘娘,当今圣上的四个皇子皆是皇后所出,只要不出意外,季家再风光上百八十年不成问题。如今江老夫人苛待人家姑娘,将好好的孙媳妇逼得躲了起来,又趁着人家不在强给孙子说二房,这可不真是落实了城中隐隐流传的江老太太不慈的说法?
不成想,老太爷仿佛压根儿不知此事,反倒将那王召弄得有些发懵。后来还是老太爷寻了心腹下人,才得知事情的原委。其实,在二房这件事情上江老太太倒也没特意瞒着老太爷,只不过,因为她老人家行事太过“光明磊落”,闹的整个江府都以为这件事情是老太爷许了的,毕竟当初老太太说的可是老太爷要给江寒之纳妾。所以,全家也没人敢找老太爷质问,唯一有胆子跟他老人家说话的江岳平和江敏之,却偏偏去了外地盘点铺子,而江寒之和江云之两个对此又是不闻不问,因此,这二房事件便越演越烈。
谁知自打昨日起形势突然逆转,老太爷这个名叫江谈的心腹下人在外出之时突然听到路边两个婆子说江老太太要给孙子说二房,是因为她老人家不慈,行事张扬跋扈又恶毒,对孙媳妇极为苛刻,逼走了二孙媳妇,又事事打压三孙媳妇……这二房,不过是给孙媳妇添堵想出的策略,就连季氏无子,也有了新说法……
那江寒之当年坠马受伤,生命垂危之际来了一个老道,为他治了病后又算了一卦,说他身带煞气,需要时间来化解,因此年轻之时不宜生育,否则子孙体弱不说,更是会伤害长辈的福祉,小夫妻俩都是至诚至孝之人,宁可信其有,便商量着暂时不要孩子,老太太明知此事,不说感激孙媳识大体,反倒将无子的名头按在她身上,可见不是个慈爱的。
江老太爷听到这里,气的浑身发抖,对着心腹质问道,“如今城中传出这样的消息,为什么你们竟不肯告诉我?”
那江谈诺诺的不肯应声,后来还是见老太爷气的狠了,这才说道:“老太爷息怒,小的也是昨日才听说了这件事,因怕老太爷问起不知如何回答,便在城中悄悄儿的打听了,如今除了咱们府中几个婆子之外似乎并没外人知道,而府中太太昨晚已经下了令,想必下人们也不敢再传了。”
“你在路上闲逛都能听到他人闲话,如今居然还敢说没外人知道?”老太爷大怒,“你昨日便知道消息,明知事关重大,为何当时不来回禀?”
江谈看着恶狠狠的瞪着自己的老太爷,心中一慌,眼一闭,不管不顾的说道,“小的昨晚听说了此事便想着说给老太爷知道,一回府便打听老太爷的去处,得知您歇在上房,便打发了自家婆娘过去,说有要事回禀,不想老太太房中的马嬷嬷说您已经睡下了,吩咐任谁都不许打扰,小的和媳妇两个心焦又无奈,偏偏又不敢硬闯上房,只得耐住心中的急迫,偷偷叫媳妇去了太太那里,太太先是命人传话让府中众人管好自己的嘴,不得无事生非暗中谈论主子,随后便领着小的媳妇去了上房,没想到……没想到也碰了个钉子,被马嬷嬷拦在房外……小的无奈,便想着今日向您回禀,谁知一大早知府大人便送来帖子,您骑马就走……小的也没来得及说话……”
老太爷听了这番话,心知又是自己那个老妻坏事。他这几日接连歇在方太姨娘房中,昨日好不容易去了上房,老太太自然不想再被别人打扰,这才派了心腹婆子守在门口……
老太爷脸色通红,暗暗埋怨老太太,都一把年纪了,至于这样嘛。又想到刚才得知的消息,又气又怒,这不慈的名声若是传了出去,周氏以后还怎么拿捏晚辈?还什么出门见人?便是他江家的名声也要受到折损。
而坐在老太爷对面的知府王召,得知老太爷并没有与安国公府为敌的意思,心下略微放松,于是劝道,“老大人不必担忧,此事并没有您想的那样严重。下官昨日听人说了之后便命人去探查,谁知有关老夫人的这股儿流言说来也怪,仿佛就是那么一阵儿风,吹过就算。”
王召甚至隐隐感觉,这传言似乎就是说给他听的。后来他又命人仔细探查,关于老太太不慈的传言,除了那一两个江家有头有脸的下人知道外,似乎只传到了他府上这位管家耳中。反倒是那江家二房夫妇因为孝心不肯生育之事闹得沸沸扬扬,现如今几乎全城皆知。这让他心中不由得生出疑惑,说不定此事乃是江家内部放出的风声。
而江家老太爷心中也存着同样的疑虑,甚至将矛头直接指向了自己那个二孙子。他虽也怀疑过季氏,可仔细一想,只怕季氏还没那个能力能够放出为了孝道不肯生育这样的传言,毕竟,这种事情只要找江寒之一对质,便可真相大白。
老太爷暗暗叹气,对这个孙子的手段又是生气又是佩服,胆敢拿着家族的名望和祖母的名声做赌注,他倒真是个有魄力的。更让他赞赏的是,那小子居然有本事只让流言传到关键人物的耳中,而并未造成其他影响,只这一点便了不起了。要知道,这流言可不像别的,一旦传了出去,弄得不好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老太爷忍不住暗暗点头,那小子倒是个有头脑又有本事的。知道如今父亲和哥哥都不在峦城,能在他跟前儿说上话的也只有族中的几位长老和峦城知府了。这样有碍老太太名声的传言自然是不能让长老们知道的,那些老东西若是听了只会将小事化大,最后闹得人尽皆知。而王召就不一样了,跟他是多年好友,为人谨慎且懂分寸,又是个最会拿捏下属的,加上身份地位摆在那里,说出的话便是他和老太太也是要听上一听的,倒是最为合适的选择。
只是,这样胆大妄为,却是不能纵容的,老太爷下定决心,回府之后定要将孙子叫来好生教训一番。
老太爷倒真是个精明之人,只可惜他虽猜对了江寒之是流言事件的幕后主使,却不清楚事情的前因。
说起来,这番风波,完全是江老太太自作自受!
作者有话要说:从早上九点一直码字到现在,写了又改,改了又写,看在俺这样刻苦滴份儿上,大家都出来冒个泡儿吧O(∩_∩)O~
第四十章流言上
这江家老太太和孙媳妇发生矛盾,将季家姑娘气走之事,本事江家的内务,外人并不知道。可偏偏老太太放出风声要给江寒之说二房,这有心人便关注起来。其实若只是给江家二爷说二房,除了让人多了几分思量之外,倒也没什么,可偏偏老太太却另有打算,结果到最后,赔了夫人又折兵!
老太太心思简单,听心腹赵妈妈回报说许多人询问为何老太太执意要给孙子说二房,心中便有了计量,想借此将那季贞儿的恶形恶状公诸于众,让外头的人都来见见季家的好教养。身为孙媳妇,居然敢跟太婆婆置气,简直是大逆不道!
可惜,老人家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她的计划居然会被自己的亲孙子给毁得一干二净,那盆脏水不但没泼到孙媳妇身上,反倒差一点将自己弄臭了……
原来,那江寒之自打知道老太太要给自己说二房,心中便憋了一股气,加上这几日城中的风言风语,人人见了他都要道上一声恭喜,让他有苦说不出。
那日得知老太太的心腹陪房赵妈妈又要去媒人那里,江寒之心中有气,鬼使神差的便偷偷跟在赵妈妈身后去了那媒人家中,他当时倒也没生出什么坏心思,只不过想着待赵妈妈走后,他再私下里多塞给那媒人几两银子让她莫要再关注此事。于是便站到门外的墙下等着赵妈妈离开。不想那媒人居住的院子狭小,通共就那三间房,正房和后墙是连着的,那墙壁因年久失修导致隔音效果并不好,倒是让江寒之听到了赵妈妈的一番说辞。
那赵妈妈当日得了老太太的嘱咐,在媒人面前不断地夸大老太太的慈爱,季贞儿的骄横。还说季贞儿忤逆不孝,若不是看在国公府和皇太后的面子,他们家早就休了这个不知体统的女人了。
那媒人也是个有心机的,知道江家这摊浑水不好掺和,于是便抿起嘴唇一言不发。赵妈妈仿佛知道媒人心中忌讳,便说了一句话,彻底惹怒了江寒之,“老姐姐你放心,我这话能和你说,自然也敢对着别人讲……老太太着急给二爷说二房,自然不会只找你一个说媒的……只看我这几日走访过的媒人,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只不过我和孙婆子你有些交情,因此今日才过来将这件好事给了你……你若是办的好,老太太那边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若是你这样不识抬举,将来吃亏的可是你自己……这外头乐意给老太太办事儿的人可有的是……”说罢又吃吃笑了两声,继续说道,“这江家,如今可还是老太太的天下,二奶奶便是再有本事,也翻不出老太太的手掌心儿。你若是个聪明的,该知道怎么做……”
言下之意,便是让媒人孙婆婆将今日得知的消息散发出去,好毁了那江二奶奶名声。
江寒之在请外听的愤怒异常,老太太莫不是疯了,这样的事情也做得出?!贞儿的名声若是坏了,难不成对江家有什么好处不成?只怕到时毁了贞儿一个人不说,整个江家都要跟着名声扫地。(文-人-书-屋-W-R-S-H-U)
更何况,这不孝是多大的名头,比无子更严重,难道她老人家为了一口气,连一家子都不顾了?若是这风声传了出去,江家即便不休妻,贞儿这一辈子也别想抬起头做人……老太太这是在把贞儿往死路上逼呀……
其实,江寒之倒是高看了老太太,那位老人家心里还真是没这样恶毒的想法,她不过是想让季贞儿狠狠的丢上一回脸罢了。却压根儿没想过,若是事情闹得大发了,她要如何收场?到时候满城都在谈论江家有了一个不孝忤逆的媳妇,季贞儿的名声是毁了,可江家也捞不到什么好处。有碍名声不说,便是那季家,都不会轻易放过老太太。到时即便江家不休妻,季家也不会领情,闹不好便是玉石俱焚。
江寒之握紧拳头,大脑飞快的转动,竖起耳朵细听里面的动静。
只听那孙婆婆笑了两声,奉承了赵妈妈几句便将这件事搪塞过去,随后便起身将她送出了门,直到赵妈妈走的不见影子,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身回家,还不等关上大门,便见到一位富家公子打扮的男子拦在了门口。
江寒之本不想自己出面,可偏偏老太太行事没有忌惮,若是待他安排妥当,只怕老太太那边诋毁自己妻子的言辞已经传遍全城了,因此也顾不得隐藏身份,只淡淡说道,“若是老太太不慈,便是季氏再如何贤淑恭顺,只怕在江府也无法生存。”
孙婆婆一怔,听着语气,倒像是江家的子孙,一细问,果然便是江家二爷。孙婆婆心下一惊,知道刚才赵妈妈的一番话已经被人家听了个齐全,又想到刚才江寒之说的话,更是迷糊,她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次见到孙子居然胆敢指责祖母不慈的。
“老太太是我长辈,我本不愿伤了她老人家的体面,因此事事忍着。我妻季氏出身高贵,品性贞贤,便是日日被老太太刁难,也毫无怨言,不成想老太太得意忘形变本加厉,居然将她逼出了江府,如今还想趁着她不在给我另娶,这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事,我江寒之是定做不出来的。”
孙婆婆撑起笑脸,尴尬的说道,“江二爷的意思,老身知道了,这件婚事,绝不会插手的,您放心吧。”说罢便做出一副送客的样子。
江寒之淡淡的笑道,“我的意思,孙婆婆并没领会。”
孙婆婆愣住,犹豫了半晌才吞吞吐吐的问道,“不知江二爷有何指示?”
江寒之笑了两声,定定的看着孙婆婆,“赵妈妈刚才的意思,想必孙婆婆心中有数吧……而晚辈,素来喜欢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孙婆婆彻底呆住,莫不是这江家二爷想要坏了自己祖母的名声吧?!
“老太太不慈,只说我那三弟媳,刚入门便被老太太折腾的够呛,在江府可是人尽皆知的,如今逼走二孙媳,也不是不可能的,不是吗?”江寒之垂下眼帘,微微扯了扯嘴角,威胁道,“江家老太太,和京都国公府,孙婆婆应该知道如何选择的,对不对?”
孙婆婆吓得浑身发抖,不等说话,江寒之又悄悄贴近她的耳朵,“再告诉孙婆婆一个秘密,圣驾即将出巡,如今圣旨已下,只怕不出两日京都那边就会传来消息,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若是到了峦城,得知您老人家居然这样任由她人诋毁自己娘家的嫡亲姑娘,只怕您要吃些苦头呢……听说您还有个儿子如今在京都做着小生意?”
“江……江二爷,您要老身如何……如何做……”孙婆婆颤声问道。
江寒之眉头舒展,“您是聪明人,难道还要我这个晚辈来教您?”
“……”
“听那赵妈妈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