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囧云落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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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朵囧云落上头-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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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魔你也给我查清楚!”

峻邱犹疑了半晌,忽道:“姑姑,您看,要不要通知一下我爹……毕竟他常年四海八荒的到处走,没准他知道呢?我看这郡主藏头露尾的,形迹可疑,要不要……”

我想了一回,摇头道:“暂时先不要告诉我哥。先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再说。”我心想万一她真有个什么来头,被我哥发现了,说不准又得掀起风浪;而如果她真没什么来头,就是个妖或者魔物,那也自有凡间一群一群以降妖除魔为己任的道士和尚赛半仙什么的去料理。我们没必要趟这趟浑水;除非她对江家有什么不利举动,否则轻易不可乱造杀戮,以免殃及无辜。

“好吧。”峻邱撇撇嘴,转身走出去的时候轻飘飘丢下一句话:“把麒麟之气铺得十里之外就能感到,这会儿又弱得什么魑魅魍魉都能进;真不知这麒麟是怎么想的。”

我想说“那还不是因为他被你们伤了”可是又怕我胳膊肘往外拐大了,便只装没听见,让他走了。关好门一回头,看见尹无暄怀里抱着蘑菇,身子贴在墙上做雕塑状。

“你对你侄儿好凶哦!”蘑菇很有正义感的指责我,我不痛不痒的回道:“我们家的人都是这般相处的呀,习惯便好了。”

“可是,听起来你哥哥对你不好呀!你嫁人也是有内幕的,干嘛你还要帮他!”蘑菇歪过头,我笑了笑没吱声。

即便他老是看我不顺眼,尽管这方法气得我跳脚;即便他心底也有自己的小算盘,可是这世界上除了阿娘,只有他一个人,愿意踢我下凡来替我解决烂摊子;塞包袱也要挣回一口气;即便我们永远都不能像其他人那样兄友妹亲,可他到底是我在此世唯一的亲哥哥。这是割不断的孽缘,我不能放下,也放不下。

沉默了一小会儿,尹无暄轻轻抓开蘑菇玩他头发的手,轻咳一声,目光闪动:“小生在想,那郡主,会不会是帝俊眷族?”他认真道:“方才峻邱进来之前,不是曾有一股陌生气息来过此地么?若峻邱所言非虚,那么那股我们无法察知的气息应该就是属于郡主的;因为如果是其他什么神仙或是魑魅魍魉,我们三人都没有理由感觉不到。”

“唔,唔!”我和蘑菇佩服的点着头,鹤兄继续眯了他睿智的眼睛做贤者状分析:“再说她隐匿之际,曾提过帝俊,言语之间诸多幽怨,可知与帝俊关系匪浅;若是帝俊子女,必然不可能直呼帝俊名讳……”尹无暄忽的皱起眉头,喃喃道:“莫非是……”

我亦喃喃道:“莫非是羲和?”

传东夷有女神羲和,是帝俊眷族,久不同伏羲后人往来;此际她却现身此处……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传闻麒麟族是帝俊后裔,中间藏着帝俊转世;那羲和找到江家来……

莫非,青羽是帝俊转世?!

第三十一章

话说当晚我们三人惊觉青羽竟有可能是帝俊的转世,顿觉一个头两个大;我们仨合起来就六个头大,明明是一朵蘑菇一只仙鹤还有一条肉球龙,这会子生生的急出了个人头攒动。这还不够,再搭上个羲和,两位都是上古的大神仙,动动手指头我们三个都得灰飞烟灭。

尹无暄一分析清楚,我便有些后悔不该叫峻邱去趟这趟浑水;初时我是怕那郡主会是天上我哥哪个部下化的,混了进来好拘我回去,顺便看准时机捅青羽一刀;谁知道她竟然是千万年前避走东夷的羲和。

对于羲和同伏羲女娲的纠葛,传闻向来语焉不详。可即便再不详,当年羲和与帝俊是一对神仙眷侣;后来帝俊谋反身死,羲和避走东夷,从此与天庭结下再解不开的梁子却是人尽皆知。如今天庭已经几易其主,留下的均是当年伏羲与女娲的后人,论修为论阅历,早已无人能与当年的日母羲和相提并论。羲和此次来势汹汹,看来便是要寻回她辗转转世成青羽的夫君帝俊——谁晓得青羽却提前走了,让她扑了个空;光是这样也就罢了,可恶的是青羽自己走了不算,却把我丢在此处;万一羲和一腔怒血洒到我头上,恐怕我的下场也跟跳诛仙台没两样。

想到这里,我不由哀叹我云落裳究竟是前世造了什么孽了,这辈子过得这叫一个悲催。天生病弱不说,还带累身边一众人各个不得善终;桃花运儿倒是胜,只是一次成亲当夜命丧当场;二次成亲半路被抢;被抢之前还累一人跳诛仙台,一人蹲锁妖塔,一人永世不得再入天庭;被抢之后更不用说,淫奔不才之名是实实在在的砸在本公主头上;即便能全身而退,恐怕往后的命运就是被千夫所指万人唾骂了——还不算,这下子人家的原配夫人还找上门来了!

我心中万分气闷,不觉对那两人抱怨道:“你们说,羲和真要打进来,那我成了个什么了?!”

蘑菇不知何时神鬼不觉的将上次小江与青羽对弈的那副棋弄了过来,此刻他二人正在对弈;闻言尹无暄挟了白子的手略缓片刻,仍是“笃”的落棋有声,双目微合淡然道:“就说是他师妹,不就完了?”

“那是用来唬江家那群不明真相的凡人的!”我恼道:“这羲和追夫追得那么紧,这些事儿,肯定事先老早便查清楚了,怎么好骗?”

蘑菇手执黑子下得艰难,双眉紧锁,目光胶着在棋盘上,每一子都落得甚不容易,此际却分出神来说了一句:“要不就说你是恩公的娘子,夫君有难,你不离不弃的跟着来了这里。羲和那么痴情,看到你这样坚贞,定然大受感动,说不定一感动,还能顺道把你那负心汉褚玉解决了!何乐而不为?哈!”蘑菇忽然眼睛一亮,得意道:“有破绽!”

鹤兄红了面皮,半日不言不语的,忽然伸出两指在蘑菇的大脑袋上重重一扣。蘑菇马上抱头泪眼汪汪,倒是不敢再喊什么我要爱之类的。

我身上一阵恶寒,抖得半日回不过神来。

说来说去,都是青羽这厮害的!明明有了老婆还乱抢亲,哼!我狠狠的剜了空气一眼:“臭男人!”

却不知为何尹无暄和蘑菇都红了脸低头不语做懊悔状。

我拍拍蘑菇脑袋,安慰它说:“蘑菇,你不跟他们一伙儿,莫要伤心!”

蘑菇噎了一下,然后临空飙泪了。这一下弄得我有些手足无措,我竟不知它想作男儿。

尹无暄谴责的看了我一眼,也拍拍蘑菇,哄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不哭了!”

蘑菇哭得更凄惨,尹无暄抬起头,委屈又无奈的悄声跟我说:“小生不知道蘑菇想做女儿家……”

蘑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得我只好飘到一边去头大。

峻邱是被我理顺了毛了,外头却杵着一个披着郡主皮的羲和,张牙舞爪的等着,本来我们想出去转转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这下却又不好动了。蘑菇哭够了,默默的爬起来和尹无暄继续下棋,我瞅了一会儿亦继续抱柱磨牙霍霍,倒是不再害怕弄出声响来了。

前夜郡主想摸进门来却不得,可见我们在这房中暂时还可不必担忧她从外突破。也不知是帝俊还是青羽弄了什么鬼画符——方安心了半刻,我却听见屋外有细细的脚步走进来,站定在门外。接着,便听一个清亮女声威仪道:“里边的姑娘,可方便出来与我一叙?”

一道天雷直劈天灵,我呆愣愣的回望鹤兄和蘑菇,他们俩也呆愣愣的看着我。

外面那人等了许久不见动静,倒也沉得住气,来回踱了几步,又道:“顾氏,我知道你幽魂居于此间,我知你当年死得不甘;难道,你便不想出来亲自与我讨回公道么?”

“怎么办?”我紧张得在房中到处乱转,恐怕在外头看来便是屋内厉鬼欲出房门而不得。

尹无暄歪了头,又将手伸进袖子,却不再向外掏什么,只是抿嘴道:“她即在门外提名儿的唤你,自然是露了形儿躲不过了。再说,你不也想要恢复以往记忆而无法么?这倒是个机会,总比你再次无意间撞破机括瞎破了咒术要好些。只是小生上次给的丸药,你要记得服用。”

我谢过尹奶爸的苦口婆心,沉吟片刻,终究没抵过出门的诱惑,便当真的掸掸衣袖,呼的推门而出。

那平日挺结实的两扇门,今日我手还未碰到,自个儿却先开了,两扇雕花梨木门,挟着一道劲风啪的打开,真有那么几分阴森鬼气。

我讶异的回过头去,尹无暄装模作样的坐在桌边,蘑菇却挤眉弄眼的对我奸笑。

架势造得这么足,我便不是地狱来客,此刻身上也有了阴森幽怨。偏巧这几日也是进了梅雨季节,日日阴雨连绵,我院里本种的都是藤花,这几日重重雨水浇灌下来渐有风雨飘摇之势,又有院中那一架紫藤,原是花开灼灼,这几日雨水下得肥了,地上落了一地的淡紫小单瓣儿;些微一丝风从上头吹过,那被雨水浇得坠坠的花瓣便再也坚持不住,湿哒哒的坠下去,重重的砸上地上的花瓣,碎成一地盈盈流紫,印着台阶上湿寒的苔痕,端得好生凄艳。

我便在这一地湿寒中,看到那一袭华服的宫装美妇安然静立于一院残花落红中,容貌丰美,气度端庄,美艳不可方物。

“难为郡主,寻到此处还记挂着奴家这孤魂野鬼。”受到一连串的打击,我此际倒真有些萧索,那萧索的笑容便不难假装:“只是奴家死都死了,难道郡主害怕我这死鬼,同你争些什么?”

郡主并没被我装神弄鬼的伎俩呼住,只是淡淡的打量着我,我亦趁便公开的打量着她。记忆中我并不曾同这位郡主照过面,此刻见了才觉着当年青羽若真娶了她,倒真不算冤。这么一想,我方注意到这郡主身上此际并无一丝仙气,竟似个凡胎,只有峻邱的气息隐约萦绕周身,

我心下嘀咕,莫非我们推测有误,昨夜来的并不是郡主?可是明明峻邱也说了那郡主气息古怪呀!我眯起眼睛将那郡主细看了一番,依然是个凡胎,一丝仙气都感受不到。倒是腰间有符咒留下的薄薄金光,不细看决计看不出来。

莫非那是那符咒隐藏了羲和的气息?我心下狐疑,可是为什么呢?

莫非,这里有她忌惮的人?

这边我心下一走神,那边郡主已朱唇微启,神色间依然淡定得如不会起波纹的水一般。

“昔年我只听闻江朔珩要娶世交顾家之女,彼家世代皇裳,对女子不怎么教养;却并不知道你是这么个好模样,现在看来,倒是颇为可惜。”

那我要是个长得丑的,便活该大婚之夜暴毙身亡了?

我对郡主以貌取人的态度颇有些微词,面上便凉笑道:“这是奴家自己命薄,没这个福分;奴家命小福薄,哪担得起郡主的厚爱。”

我故意把自称“奴家”指望能恶心动她动动面皮;我怕自称“贱妾”会当即把羲和刺激出来,便取了个中间段儿。

孰料郡主却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儿,闻言只抖了抖那条柳眉,口气微愠:“既知命小,当日为何赌气饮下鸩酒?既知福薄,为何不速速投胎了去,反而盘桓此地,做古弄怪?算来那江念秋也是你亲侄儿,难道你便忍心缠他一世孤寡?”

——这小江,都说了我些什么?

我心下微汗,面上只作孤傲冷然。本来么!我现在是鬼,谁见过鬼会买人帐的?

更何况还是我这般怨念极深的惨死的鬼——我自己都不知道,原来当年接我哥天符之前,我还凑巧喝了一杯毒酒。

想到前尘往事,我果然心绪微乱,幸好出门之前听了尹无暄的话将那拳头大的药丸干吞了下去,此际心神不宁也就是一瞬,一瞬过后,我便以平静如水的胸怀接受了这块被我遗忘的大石头。

再说眼下,既然小江这么说了,赃也栽了;我便也将计就计给他演下去罢!横竖君主说得也没错,我的确是他亲大姨妈,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往火坑里跳不搭手——以前他为躲这门亲事,假装花天酒地,留恋歌姬;被拆穿后,不惜抛出鬼神之说掩人耳目;若这次我再不帮手,谁晓得他下次会不会为躲婚事,把自己断了!

是以,我便继续激灵灵立于春寒料峭中,极寒极寒的,凉笑。

又记得自己是鬼,笑也笑得不换气。

“郡主也知奴活着时姻缘未成,心怀怨愤,死了也看不得别人姻缘美满。这番劝解却又是何苦?”我使劲的冷笑,笑得腮帮子生疼耳根发酸,还得做冤鬼状:“但凡冉冉看得开,当年就不会接那杯鸩酒饮下!”我寻思着要说些狠话才够味,便阴测测的寒了声音,做怨毒厉鬼状:“奴家好惨!奴家不甘心!奴家得不到的,别人亦别想得到!”说着,我为了更加逼真,还颇狂躁的向前飘了两寸。

郡主面容微变,退后了一步,似是觉得不能示弱,又上前了半步,这样,我俩之间的距离便不足十步。郡主皱眉道:“依你,便要怎样?”

我“恨声”道:“昔年你坏我好事,今日,奴也要叫郡主尝尝,姻缘难成的滋味!”

郡主寒了玉面,叱道:“你执念如此,竟然还敢威胁本宫?你就不怕本宫寻人拘了你的魂去?”

哎哟!这么经典的威胁!

我自是横了眼睛,竖了眉毛,磨着牙齿狠狠的瞪她道:“昔年我姻缘尽毁,家破人亡;此仇不报,我顾冉秋难以见我顾家祖宗在天之灵!比起这些来,拘魂算什么!奴便是魂飞魄散,也要叫奴的仇家潇洒不了!”

郡主啊!你不要怪我话说得这么难听,谁叫你现在是凡胎,我不怕你呢?若是羲和站在我面前,你看我还出不出这个头!

郡主眸色微暗,眼波一转,又开口道:“顾氏,你说你昔年姻缘尽毁,家破人亡。你可曾想过,因为你,我大婚前夕,被人当众悔婚?因为你,我被周围人说成逼死你的凶手,受尽周围人的冷眼和流言;因为你,我不能嫁给理想的郎君,双亲忧虑得夜夜无法入眠,最后抑郁而终,江山拱手让给别人?这你又要如何向我解释?”

……咦?我头皮一麻,万没想到她会给我来这一招,倒打一耙……听上去还挺在理。

再看看郡主面色,更暗叫不妙,那郡主此刻花容失色,双肩微颤,一双美目含情带怨,整一个受尽委屈忍辱负重的女子,哪还有方才冷艳高贵的模样?

见她如此,我倒真的踌躇了起来,不知是该见好就收,幡然悔悟痛心疾首,一声长嘶遁走了去;还是应该再加把劲,执迷不悟一怒到底,扑上去在郡主身上写七个血淋淋的惨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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