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囧云落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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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朵囧云落上头-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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缩在被子里我仍难忍长叹一声,我便不信,这么多的人马,这么大的异动灏景会不知道?我哥他卯足了劲头也要拉我下水,真是其情可表。

我卷好被褥,兴许这会是我最后一次躺在如此上乘的织物之上安睡,我要好好体会,记住这舒适柔软的触感,以后万一没了,也好有个美丽的回忆。

三日的时光犹如白驹过隙,昨夜我还是个待嫁黄花大闺女,从今日起,就要做已婚老女人了。

我让身后的宫娥将头发梳上去,最后看了一眼那熟悉的雕花云镜,我忽然起了个念头:“给我把这面镜子包起来,我要带走!”

那宫娥在我身后手抖了一下,半日方道:“殿下,褚玉星君那儿别的不说,镜子据奴婢想是不少的。”

“是么?”我从镜子里瞥了她一眼,很是淡定:“那好,帮我把除了这面镜子以外其他所有的东西都包起来,我要带走。”

后头玎当一声,那宫娥手里的古玉琉梳掉地上了。

我调回目光,闭眼让那宫娥放心将怒气发泄到我头上。她果真将怒气都发泄到我头上,待我再睁眼时,我从未见过自己比现在更像一头牛过。还是一头插金戴银的牛。

“殿下!”那宫娥忽然在我身后跪下,低低的伏下头去伏在地上,声音自一堆绮罗中幽幽传来:“请移步!”

……我还以为离别在即,这丫头终于省起我平日是多么平易近人、和蔼可亲、温柔可爱难得的好主子,知道不舍了,知道离了我以后再找到这么好打发、这样好糊弄的主子是不可能的了;谁知她竟然是嫌弃我这泼出去的水还霸着盆子不放,变相赶人。

我无趣的摸摸鼻头站起身来,一步步向外走去,丈长有余的吉服原本堆叠在一团,等我走出了好远方窸窸窣窣的,在我身后伸展开来。长长的前殿每一根廊柱间都有一个宫娥,我从她们面前走过时,她们便像之前那个宫娥那般低低的伏下去。每个宫娥都是一脸喜庆,大约是因为我终于走了。

一时间我郁闷非常,想我活了这几千年,也没作甚伤天害理之事,怎么就这么不招人待见,一个两个看见我走了都像送瘟神般,真叫我一口闷气郁于胸中,不上不下的十分撩人十分难受。

这难受的感觉随着见过的宫娥数量一并增加,所幸就在我将要崩溃吐血一命呜呼之际,一道矮矮的门槛出现在眼前。

我到头了。

出了那道门槛,我便是一盆脏水,正式从盆里泼出去。

我深吸一口气,提起吉服前摆准备一步跨出去干脆利落,将要迈出脚跨出去时,我听见身后大小不一,但异常整齐的吸气声。我无意回头一看,身后长长的廊柱下跪伏着的脑袋们齐齐抽动,呼吸声立时便杂乱了。

……原来是释去重负前那最紧张的深吸气,都说黎明前是最黑暗的,大约我在这些宫娥眼里便是黎明他老人家姗姗来迟之前那特别黑的黑暗。

让你们不自在了几千年,真是十分对不住。

最后看一眼那幽深的回廊,每一根廊柱都曾无语的任我从它们之间穿来穿去;还有那些,幽暗的房梁,每一根上面都有神匠精心描绘的潘云花样……那些不舒服的硬木椅子,半旧的椅撘,层层撘下的流苏……

转过头,我一脚跨出门去。大约我现在的气势比千万年前我娘跨进来时,要强一些。毕竟她是一个新进的嫔妃,小心翼翼的住进这巍峨的宫殿;而我则是这宫殿的主人,现在将它舍弃从这里离开。

待得我那丈八长的吉服后摆一寸一寸挪出来以后,朱红的宫门在我身后沉沉合上,我只来得及看阳光从那些依然伏着的宫娥头上掠过,那座伴我千年的宫殿很快陷入寂静。

我拧着裙角,忽然有些忍不住想笑。

方才我恶作剧,说要把镜子带走,把那宫娥吓得不轻;可是我在这里长了几千年,这里什么东西是我记不住的?别说我今日只是出了这个门槛,哪怕以后我真的到了森罗殿,沭斛里的每一个角落,每一片落叶,每一颗尘土,都会像今日一样,鲜活在我眼前。

念及此,我睁大眼睛细细的打量起面前的每一根草,每一朵花,每一棵树。

我要将他们都牢牢记着,另外顺便拖延一会儿时间,让里头的宫娥多趴会儿,他们为了今日的事情脚不沾地的累了这么久,想来也甚累得慌,不如我在这里多站一会儿,兴许她们趴着还能打个盹。

我正在这里装模作样的感伤,忽然祥云流转,一只巨大的青鸟落在我正前面的一棵大树上,长长的尾羽直垂落地;一扭头,额上一簇狭长的羽冠随风飘动,真是光华流转,非常的……显眼。

这么显眼,生怕别人看不到般的青鸟,全天界只有灏景这个嚣张跋扈,生怕别人不知他是祸害的人才敢用。

那青鸟嘴里衔着小小一只袋子,俯视着我,半晌极其优雅的舒展颈项,向我凑近了些;又似在打量,又似在考量。

大约是觉着我长得就是传说中那副邪恶的样子,那青鸟打量一番,最终甚为满意的点了点头,脖颈轻舒,那小袋子稳稳落入我的手中。

……怎……那一瞬间我似乎真的看见了诛仙台在向我招手。

怎么又是乾坤袋?!

“姑姑,上次你带回来的那套碗筷甚好,周围的人都喜欢得不行!”那青鸟拍拍翅膀,一张嘴竟是灏景那小恶棍的声音:“侄儿想着这次你去再弄个十套八套,灏景先在这里谢过了!”

说着,青鸟扑楞楞的飞走了,留下我大张着嘴,穿着火红的吉服活像只呆头红鸟般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个流光溢彩,祥瑞环绕的宝袋。

——这人,他以为褚玉家是开瓷窑的么?还好大的口气,一次要十套?!

我要是瓷窑老板娘,非得每套收他个千年修为。

不,万年!!!

“殿下,吉时到了,请移步!”

身后有人催了,我将乾坤袋掖进袖子,朝天空阴森一笑:“瓷器我可做不准,这袋子我便当做贺礼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后面的人又呲呲呲的吐冷气,我知道刚才我又失礼了。

云雾缭绕间传来扑啦啦鸟翅扑动的声音,未几约莫3、40只彩鸟结队飞来,环绕在我周围。

身后的嗞嗞声变成啧啧声。

大约没人想过,我这么个挂名公主出嫁,竟也能受到彩鸟环绕,祥云蒸腾的待遇罢。

褚玉的洞府地处北山山阴,从帝京走天路过去有一阵子的;再加上那些繁杂的规矩,中间还要实打实的爬50座小山30座大山;本来褚玉到我这里只要几个时辰,换了我嫁过去,路程足足变了三日。

我坐在堪比移动宫殿的撵中,刚想偷空眯一会儿,外面细细碎碎的声音和远些惊天动地的锣鼓声差点没把我从榻上震下来。

半路上有人议论:“那是天君亲自豢养的青鸟,怎会有错?”

“啊呀!想不到天君竟真会送她……”

“好吵!”我招进来一个宫娥:“给我两个棉球。”

应声而进的小宫娥面露难色:“可是公主,这不合礼数……”

“噢?”我想想:“那就让外面那群敲锣打鼓的歇菜!”

小宫娥难过得都快哭了。

我讪讪的缩回头去,不由自责我真恶毒,又刁难人家小姑娘!

送亲的队伍忽然停下来,原本敲锣打鼓的声音骤然停止,队伍变得一片死寂。

“诶?”我看向那小宫娥的目光已经带上了敬佩的神色:“竟真停了!他们还真听你的话!”

那小宫娥露出莫名其妙的神色,嘀咕了一句:“请公主用些茶水,奴婢出去看看。”便缩了头,一躬身出去了。

我看看左右无人,便从盘里揪了颗葡萄下来,将将塞进嘴里,那小宫娥一闪身进来,气喘吁吁的向我急道:“不,不好了公主!有,|Qī+shū+ωǎng|有人抢亲!”

咕噜!

我差点一口气上不来,赶紧用手上下抚着顺气。

抢亲?

抢我?

竟有人来抢我了?

我竟有人来抢了?

想至此,我激动得差点热泪盈眶,不由感叹:千年的铁树啊,你终究是开了花!



第六章

“公主,莫要出去,外面危险!”小宫娥嗓子憋得尖尖的,也不顾我的礼数,拽着我的衣袖,生怕她一个不紧,我便会化成风中的灰,噗一声散了。

我回身拍拍她的手安抚道:“莫急莫急,我不出去,我就悄悄的从帘缝里看看!”

那小宫娥依旧抓着我的袖子,凑过头来甚是紧张:“外面乱的很,公主要看什么?”

当然要看我那等待了千年的桃花!只不过不能跟你讲。

我撩起帘子的一角向外看去,半个指头宽的缝儿,看什么都是一条。只见得一片珠光宝气的人头条子,远处还有一个青色的点点,但是缝隙太小,看不清楚。

是以我又塞了一个指头进去。

这下我看得见人了。

一个一袭青衣,风华绝代的男子,独自一人面对一整个送亲外加“陪嫁”的军队,长身而立侧面相向,手里拿着一副展开的卷轴,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气势。

他请了清嗓子,皱起眉头,一字一句,珠圆玉润,气势万钧。

“此路是我栽,此树是我开。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噗——”小宫娥在后头吓哭了:“怎么办公主?真是抢劫的!”

“噗——”我一口黑血终于喷了。

千年的铁树好容易打了个花骨朵,一开却是朵大恶狼花!

第一,听这人的声音,分明是以前那个拐子散仙!

第二……即便我从未看过闲书听过闲词唱过闲曲,我也知道这路决计不是用来栽的,就像这树无论如何也开不出来一样。

……这人,除了是个拐子,还是个傻瓜……

我吃吃的靠回软榻,幽幽的发出一声叹息。

“那啥……”我不由自主就探出半个头去,握了个小喇叭远远的纠正他:“你台词错了!应该是‘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眼前骤然一花,恢复清明时却是他一袭青衣飘扬,稳稳的落于我辇上。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似乎是用来形容某个和小叔有一腿的复杂女子来的句子来着……

不过……

我“刷”的缩回手指,咚的缩回靠垫扯过小宫娥放我面前挡着。

请不要对我笑得那么耀眼,我是个待嫁的女子哇……好吧我是不在乎被人抢亲,不过要是抢亲的是个傻子,即便他是个貌美的傻子我也得为后路得为未来着想不是!

不理四周的混乱,那人清爽爽环顾一圈,好一派霁月风光。末了淡然一笑道:“嗯,这阵仗是忒风光了些,倒是我事前的功课做得不足。”

说话间已经有人高举唢呐呼喊:“何方妖孽,胆敢阻拦迎亲队伍!”那人似乎一愣,随即目光便变得有些微妙,看过来时的眼光五颜六色的,还五味陈杂。

“迎亲?你要成亲?”

谢谢您啊大哥,我平日说什么也不会穿这种红得傻透的衣裳!

我点点头,那人沉思一回,等到仪仗队伍冲到眼前了,他才一拍双手,淡定的开了口:“既然如此,那我抢亲好了。”

啥……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英姿勃发的从我身边站起来,一脚踩在那不幸冲在最前头的唢呐兄头上,清爽的宣布:“这个亲我抢了,你们该干啥干啥去,速速散了罢。”

潮水一般涌动的人顿了一顿,然后纷纷沉默的从吉服里掏宝刀的掏宝刀,抽神剑的抽神剑,还有琵琶、铁尺、判官笔,唰唰唰的十分整齐,将我们团团围在中间。那架势倒有七分像要放弃劝说,直接把我俩万箭穿心。

我默默的扭头,那人岿然不动的表情让我安心不少。

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笼罩在喜气洋洋的车队上空。

他就在这沉默中再度开口,声音沉稳如磐石。

“送亲的还带凶器,真不吉利。”

……我望着苍天,默默的流下两行清泪。

喊杀声动,那些人根本不怕我被撕票,什么东西都往我们这边扔;我险险的避过一只金钱镖,心有余悸的看着一只铜琵琶从右耳飞过,避过数只暗箭,待到仰面躲过一只臭鞋的时候,我愤怒了。我站起身,一甩衣袖,怒吼:“都给我停手!我决定,跟他私奔!”

底下沉默一阵,丢得更狠了。

“蹲下,不要站起来!”一只手将我扯回帐子里,那人正趴在我那座椅上,津津有味的吃着葡萄,一边吃,一边还不忘称赞:“好甜的葡萄,就是籽少了些。”

我默默的瞅着他风度翩翩的吃了一阵,思来想去,既然我连跟他私奔的话都放出来了,连名字都不知道就忒可笑了一些,是以我扒着车辙探过头去问他:“你叫什么?”

他一边斯文的吐出几颗凤毛麟角的葡萄籽,目光平平的看定我,先顿了一顿,才开口:“你有帕子么?”

我回身扯过搭在椅背上的盖头递给他,他细细的擦净了嘴角,才勾起嘴角有了笑意。

“青羽。”

“呃?”

“名字,青羽。”

“哦。”

青羽,我的目光随着他潇洒的一撩帘子掠了出去,一边暗想,看来是个禽类来着。

还未想完,外头忽然惨叫声一片。

“怎么了?怎么了?”我连滚带爬的滚出帘子,只见方圆5里内,只剩一条站着的影子。

啊不,此际他又蹲下去了。

“呐,告诉你家主子。”青羽蹲下身,一手捏着一个护卫的下颌,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声音我能听清楚。

“要想对付我,至少派点能看的。”他拍拍手站起来,似乎有些生气:“再派这么丑的,我就不玩了!”

……这……赤果果的调戏良家妇男啊……我默默的爬过去,不由得轻扯他的衣袖一下。

他扭过头看我。

“嗯,其实我是想说啊……”我不自在的咳了一声:“那啥,你说话太重了,长得丑又不是人家自愿的,你就不要故意提起别人心中的痛了嘛!你看,你把他都说哭了!”

地上那个小兵原本只是抽泣,这下变成哀哀痛哭。

“看……”我蹲下身去看他那张五颜六色的脸,咂舌道:“多可怜。”

青羽在后头哼了一声,好像对我的话不以为然。

正在此时那小兵忽然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刷的抓住了我的手,分不清五官的脸上哭得好似千万条瀑布汇流一般。

“公主!”他哭着说:“求求你不要再装傻了,你这样,我觉着更可怕!”

“诶?!”我抽回手,随即有些不满:“我说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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