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会这样冒冒失失地来了。
这话说的很坚决,玉儿忙点头。
那边明夫人派妈妈送了见面礼过来,大概也是瞧着任休菊的衣裳,故而送了四五匹缎面,另有一些小饰物。李氏要过去道谢,那妈妈回说夫人午睡不便相见。
送走李氏,冬灵的气还没消,只咬牙坐在门口的回廊上生闷气。其他三人瞧见,也只有叹气的份儿。然后,休竹也忍不住叹口气,回门那天老太太劝休竹的那一番话,让休竹知道其实老太太对任二叔一家已经放下了不少恨意,何况,任二叔有个儿子,按理也该叫老太太一声奶奶。
老太太也希望有个孙子,所以当初任休桃提出要任休菊来陪她的时候,休竹觉得只要话说的适当,时机对了也未必不能办到。然而现在,休竹已经没有那个努力的心了。
倒不是因为别的,就怕任休菊来了,李氏更是会隔三差五地来。这样的人就像打不死的蟑螂,没得给自己找气受。无缘无故让老太太不喜,得罪董氏和任老爷,以后就彻底无人帮衬他们一家。
好半晌,休竹也觉得气顺了,正巧钱妈妈进来辞行,休竹打起精神,说了一些要她没空的时候过来逛逛的话,就将靖南王吩咐准备的东西送出去。
碧翠也趁着这一个月给钱妈妈做了两双鞋子,冬灵拿出四个荷包,四张娟子送给钱妈妈。玉儿和银翘分别也准备了几副包头,张妈妈送了两匹缎面。
钱妈妈给休竹磕头,休竹忙扶起她,十分不舍地叮嘱:“得了闲一定要进来逛逛。”
钱妈妈眼眶也湿润了,低头抹着泪,连连点头。又与众人依依惜别,申时才恋恋不舍地走了。小丫头们直送她到后门口,目送她乘坐的马车离去。
当下,休竹把张妈妈,碧翠、冬灵、银翘、玉儿都叫到屋子里,让张妈妈将院子里散漫的丫头婆子重新划分,以后各司专职,屋子里的事儿就交给碧翠,主管进进出出收礼送礼银钱等琐事,由玉儿协助。衣裳、首饰、小物件由冬灵监管,银翘协助,另外又从外面选了三个伶俐聪慧的小丫头端茶倒水打扫屋子。
做完这些事已是掌灯时分,靖南王按时回来了,众人默默见礼就悄悄退出去安顿晚饭。
休竹将他递过来的大氅放好,转身就发现桌上放着一个布袋,这个休竹认识,以前在家任老爷领的俸禄就是用这样的布袋装着的,不过颜色上有区分。
休竹很想去看看到底有多少,想了想还是算了,可靖南王看出了她的心思,正儿八经地道:“月俸一百五十两,另有一百贯钱,夫人可检查是否够数。”
呃,这个不是该交给账房吗?
“这是给夫人打赏下人所用。”
休竹吐口气,她还以为靖南王的意思是要她主持中馈,不过瞧明夫人的意思,似乎并不希望休竹插手过多。甚至于王府里的一切运作,都不让休竹了解。而靖南王对此好像也没有意见。
休竹很不客气走过去,打开往里面瞧了瞧,又摸了摸,果然是银子呀!按照王府定制,休竹每月有四十两银子的月例,与在家时每月二两银子的零花钱相比较,四十两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不过,休竹也很快就适应了,因为身份不同,打赏也不同了。四十两看着多,可也不经用啊。
靖南王看着某人笑得开花的脸,不禁弯起嘴角,“夫人很喜欢银子?”
“银子谁不喜欢?俗话说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却是万万不能的!”说完,抬头一副生怕靖南王反悔的摸样道,“我可收起来了?要不要去账房入账?”
靖南王琢磨着休竹说得俗语,不觉莞尔,“夫人这句俗语说得非常有道理,为夫受教。”
切,一说话就文邹邹的,古人真麻烦。休竹不理,将沉甸甸的袋子放进屉子里,拍拍手看一眼才回到炉子边,端起茶杯呷一口,然后惬意地靠着引枕。
夜里,躺在床上,正要入睡时,旁边的靖南王突然道:“你准备一下,下个月初一要进宫受封。”
“啊?”休竹的睡衣全跑了,翻过身盯着靖南王不可置信地问:“我要进宫受封?我……”
“受封王妃头衔。”靖南王说的很理所当然,实在不理解休竹为什么会惊讶。可下一秒却在休竹惊讶的眼睛里看到兴奋的光。
靖南王自然无法理解休竹的心情,传说中住着活生生皇帝的皇宫啊,那是男人向往的地方,同样是很多女人向往的地方,是尊贵和权力的最高象征。不过,休竹的向往也就是进去瞧瞧,真要住进去,那,还是免了吧。
这一夜休竹抱着感慨的心情入睡,突然觉得作为穿越女的自己活得还算不错。
第二天,休竹去往明夫人处请安,尚未出门,二门上的婆子领着董氏身边的妈妈进来,休竹大吃一惊,那妈妈立刻说明来意,是老太太病了,董氏让休竹回去瞧瞧。
休竹一刻不敢怠慢,忙过去告知明夫人,得到明夫人的许可就立刻收拾出门。坐在马车上,突然想起昨天李氏的话,心头一阵烦躁。一旁的碧翠和玉儿也是忧心忡忡的摸样。
大约两刻钟,马车停下,休竹刚走到垂花门前,一脸疲倦的董氏迎出来,休竹忙问:“现在如何了?”
董氏叹口气,边走边道:“是前天你二婶子来了一趟,把老太太给气着了,今天是好了些,所以叫你回来。”
这样说来,老太太是算准了李氏一定会上门去找自己,却不知李氏昨天已经去了。想到这里,休竹加快步子,一行人很快到了老太太屋里。
老太太坐在软榻上,身上盖着一床猩红毛毯,微微磕着眼,听见响动才睁开。休竹忙过去行礼,老太太便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又朝徐妈妈打了眼色,徐妈妈把屋子里的下人都支退出去。
老太太这才握着休竹的手道:“今个儿特特叫你回来,是有一事要嘱托你。你这孩子虽是明白人,可有些时候却硬不下心。去婆家一个月,该了解的,该理解的你都明白,处境艰难,可别因为他人而自己吃了亏。今个儿就是要告诉你,咱们任家就只咱们这一房,其他的一概不认!”
休竹心头一惊,想了想如实道:“昨天婶子……昨天她来找过我。”
任家五小姐·正文 051:亲戚(2
老太太听了当即就板着脸看着董氏道:“你早就知道她有那个心,却不告诉我,现在如何呢?她去了,你当五丫头的婆婆会不认?”
董氏红了脸,休竹瞧着又道:“其实上次她来的时候,也找我说过,要休菊跟着我过去做我的丫头。”
老太太更气,一副恨铁不成钢地瞪着董氏和休竹,“果真你们是母女,都是个软心肠的,却不知道对有些人就是不能心软,你心软了她的心就硬了!你那婆婆也不是省油的灯,倘或心慈你又如何有机会嫁去那样的人家?”
休竹惭愧,到底没有老太太看的透彻。不敢直视老太太的目光,只得垂着头。
老太太瞧着母女两的摸样,喟然长叹,也不说话。
董氏不觉静下心琢磨着休竹的处境,自己的女儿确实不够漂亮,女婿如今对她好,也不知这个好能维持多久。两三年之后,屋子里必然有小妾姨娘,但若是旁人还好相处,倘或是亲戚,又是堂姐妹,休竹该如何处呢?
再有,任休菊如今还没有长开,模样却不差,性子虽然瞧着腼腆,倘或去了那样的环境。争宠必然会发生,作为堂姐,休竹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怕时间久了,心就慢慢地变的高了。而有几个男人禁得起枕边风吹?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休竹的婆婆,只怕她是巴不得休竹就在自己屋里忙的团团转转!董氏越想越后怕,抬头看着老太太,希望她能出个主意。
老太太冷冷道:“你们自己惹出的事儿,自己想办法去。我是个冷心肠的,跟你们不一样!”
这说的是气话了,休竹知道老太太是设身处地为自己着想,便握住老太太的手,静静地垂着眼帘。
隔了半晌,老太太忽地叹口气道:“如今那丫头的年纪也不算小了,留心合适的,帮着寻一户人家,贴上一副嫁妆,远远地嫁了才省心!”
休竹闻言感激朝老太太笑了笑,因为老太太这个办法也只有老太太才好出面。你任二叔既然要任老太太这个嫡母,那任休菊就是老太太的孙女,祖母关心孙女的婚姻大事那是给面子,别给脸不要理,否则就翻脸不认人了!
要老太太放下身段,实属难得,休竹如何不感激?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休竹重新给老太太倒了一杯茶,讨好地送过来,就差没有尾巴可摇摇摆摆了。老太太瞧着忍俊不禁,“真是越长越回去了,以前没瞧出来,你这丫头也会撒娇。”
董氏见老太太心情好了,忙笑道:“五丫头最会撒娇了。”
“哦?如此说来,五丫头以前是怕我,所以不敢在我面前撒娇了?”
董氏讪讪地笑了笑,休竹垂着头低声道:“以前也撒娇,可老太太就是没瞧出来。”
老太太呵呵笑道:“倒是我的不对了?”
休竹傻笑两声,老太太这才仔仔细细看了看休竹的穿衣打扮,还算满意,只是瞧着孙女那张稚嫩的脸蛋,感触到:“这世上,没有安宁的地方,往后事事必要考虑周全,没有人能为你遮风挡雨一辈子,你的路还很长,千万别做让自己追悔莫及的事儿。”
休竹轻轻点了点下巴,老太太便露出倦意,休竹和董氏告退。
从屋里出来,任休桃立刻迎上来,抓着休竹的手臂,一边抹泪又一边笑着问:“五姐会留下来吃午饭吧?”
一旁的卫姨娘朝休竹行了礼,笑着朝任休桃道:“五姑奶奶自然会留下用午饭。”
任休桃就抓着休竹不放手,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没了,久违的温馨感觉包围着休竹。休竹看着天真纯真的她,心中一叹,最是无忧少年时!不觉又想起任休菊来,哎……罢了,自己就这么点儿能耐,老太太肯如此,也算是任休菊的造化。
到了董氏屋子里,董氏才想起询问女婿。
“……一早就去当差了,不知道我要回来。”
任休桃想起五姐夫那严肃样,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问出来:“五姐,你怕不怕,嗯……怕不怕五姐夫?”
怕?休竹不甚明白。
“哎呀,看着五姐夫很凶的样子……”
靖南王什么时候凶了?休竹无比茫然,想了想道:“还好吧。”
任休桃不被理解,沮丧地长长叹口气。可董氏和卫姨娘却相视一笑,觉得任休桃这丫头,说话没有定数,却总是能在适当地时候,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比如现在,她问休竹怕不怕靖南王,休竹表现迷茫,那就是说休竹和靖南王一直相处的很好。如此,董氏就不必操心他们小夫妻相处的问题了。因为,在董氏和卫姨娘看来,靖南王就是个不好相处的。虽然休竹回门那天,他态度谦和,一切都表现不错,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感觉却不是这么回事儿。
那些以前服侍休竹的小丫头得知休竹回来,都赶来在门口打望,董氏索性暂时让她们聚聚,就说去张罗午饭,便从屋子里出来。
董氏一走,任休桃就没了约束,抱着休竹道:“真怀念以前五姐在家的日子,一点儿也不希望五姐回去,要不今个儿就别回去了,好不好?”
“好好好,我不走。”
“我才不信呢,说不定吃了午饭五姐就要走了,家里又只剩下我一人。”说着低头一叹,压低声音道:“我也不知婶子那天来说了什么话把老太太给气的咳出血来,前天晚上,爹爹和母亲守了大半晚上,我真害怕出事。现在想来,婶子那边的那个姐姐是不能够来陪我了。”
休竹安慰道:“你屋子里那么丫头,家里还有老太太、母亲、卫姨娘,这么多人陪着呢!”
任休桃想想也对,五姐出嫁,去了婆家才真正是一个人,也不知以后自己嫁了会是怎样呢?
瞧着任休桃黯然伤神的摸样,休竹笑着转移话题,“你这段时间在家里做了什么?说给五姐听听,可有没有淘气?”
任休桃一拍额头,忙叫门口的落霞进来,让她把带来的东西拿给休竹看。休竹瞧着是两个香囊袋子,绣着粉红的桃花,惊喜无比地问:“这是六妹绣的?”
任休桃有些不好意思,点点头道:“准备给五姐,就怕没有冬灵姐姐绣的好,到时候被冬灵姐姐笑话。”
休竹道:“她要是敢笑话六妹,我第一个不饶她。”
任休桃唬得连忙道:“使不得,这是冬灵姐姐教我绣的,如果五姐骂了她,她不高兴以后就再也不指点我了。”
休竹“扑哧”笑出声,“你呀,既然是她教你的,怎么又怕她看到?让她瞧瞧,才能瞧出不足来,以后能更好地指点你啊。”
任休桃红了脸,惹得门口的小丫头们都笑起来。
在老太太屋里陪着老太太一起用了午饭,瞧着老太太精神头不多,就陪着说了一会儿话。这才有了和董氏独处的机会,听着董氏嘘寒问暖,休竹心里暖洋洋的十分舒服,最后感叹,要作古代人投胎就很重要。如果自己变成了任休菊,在这样的社会形态下,到底会有多少反抗的机会呢?
冬天黑的早,天空又阴沉的好似要下雪,才申时初刻,屋子里的光线就有些暗沉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要想别人对你如何,首先你就要如何对别人。”董氏叮嘱完最后一句,有妈妈进来禀报:“五姑爷来接五姑奶奶来了。”
董氏和休竹同时一愣,这么早就下班啦?董氏站起身整理衣裳,又吩咐那妈妈道:“去禀报老太太一声,再找人去看看老爷回来没?”
靖南王突然到来,很得董氏和老太太的心,就是底下的丫头婆子们也忍不住拿出来和四小姐比较,上次四小姐回来的时候是一个人,走的时候可没见四姑爷来接她。
陪着老太太说了一会儿话,董氏送女儿女婿到垂花门前,对靖南王的表现再次加分。终于不再觉得休竹命苦,反而有种苦尽甘来的感触,望着眼前白茫茫的景物,深深地叹口气。
卫姨娘笑盈盈地道:“五小姐原本就讨人喜欢的,夫人以前真是担心过头了。”
休竹还真没想到靖南王会来接自己,再加之董氏谆谆教诲的话,休竹微微一叹。对面的靖南王轻笑道:“夫人似乎不希望为夫来接夫人?”
休竹摇头,看着靖南王张张嘴,什么也没说,又叹了口气。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