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吧。”
“公主。”
绿衣拉住晋墨的手,走到桌旁,一只手提着茶壶,一只手拿着杯子,边走边倒水,将倒满了茶水的杯子递给弦月。
弦月一口气喝了个精光,又连续喝了几杯,直到弦月摇头,绿衣才将杯子和茶壶重新放回桌上,重新走到弦月跟前。
公主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她现在心里一定很难过吧,所以就算是昏睡的时候,眉头都还是皱着的,想要说些什么安慰弦月,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晋墨也是一样,他有很多事情想告诉弦月,却不知该怎么开口。
苍白的脸,就连呼吸都是虚弱的,就算是知道这个人有无人能比的坚强,还是不想让她再受打击,再铁石心肠的人,都会心痛,更何况这个人根本就不是绝情的人,相反,她比谁都还要重情重义。
弦月连喝了几杯水,从昏昏沉沉的状态中慢慢的缓了过来。
一个营帐,三个人,谁都没有很快的开口。
弦月背靠着床榻,轻咳了几声,绿衣着急,忙给她顺气,弦月摆了摆手:“我没事。”
就是喉咙太干了,就算是喝了那么多水,还是有些不适应。
绿衣盯着弦月苍白的脸,吸了吸鼻子,一时没忍住,又开始掉眼泪。
“绿衣美女,你哭起来的样子可真丑。”
弦月伸手,替绿衣将脸上的泪水擦干,绿衣惶恐,直起身子,迅速将脸上的泪水擦干,笑道:“公主。”
绿衣看着弦月脸上的笑容,心里越发难受。
“我都没哭你哭什么。”她不会哭,她的泪,已经流干了,早在她不顾一切,踏着那条血路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没了眼泪。
绿衣低着头,不再说话,其实她更希望公主能哭出来,哭出来的话,心里会舒服许多吧。
“晋墨,我有话想问你。”
晋墨盯着弦月,有种心慌的感觉:“主子,你才刚醒,要好好休息。”
弦月笑着摇了摇头,头靠着床榻:“我已经睡的够久了。”
弦月叹了口气:“绿衣,你去门口守着,我想和晋墨单独说会话。”
绿衣看了看弦月,又瞧了瞧晋墨,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整个营帐就只剩下弦月与晋墨二人,一躺一站,两两相对,相比于弦月的虚弱淡然,晋墨显的有些无措,似在犹豫挣扎。
“说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弦月直起身子,看着弦月,淡然的口吻说不出的笃定。
晋墨抬头,心下将思绪理清,却不知该如何将依蓝的事情隐瞒过去。
弦月笑了笑,有些自嘲:“不用隐瞒吧,依蓝出事了,对不对?”
悠悠的声音,明明是在问晋墨,但那神情,口吻却是肯定的,因为肯定,又蒙上了一层心痛还有落寞。
“依蓝的脾气火爆,和绿珠一样都是个急性子,那天她肯定看到我的求救信号了,她要是知道我遇上了危险,怎么可能呆在西落村安心修养?”
晋墨低头沉默不语,算是默认了弦月的话。
“我还有什么是承受不住的呢?这个地方已经麻木了。”
弦月手指着自己心口的位置,笑的有些苍白无力,这个地方,好想破了个大洞,鲜血淋漓的,触目惊心。
晋墨看着弦月,在心底叹了口气,这件事早晚都是要说的,两百多条无辜丧生的英魂,必须为她们讨回公道。
“主子离开的那天正午,依蓝姑娘就知道您遇险的事情,她拿着随身携带的武器要走,被我拦下,之后,我们二人去了百里屯想要搬救兵,没想到整个军营都是空的,依蓝姑娘无意间发现了这一切都是陈若熙,也就是白家的大夫人做的,是她和轩辕勾结,引狼入室,她知道依蓝姑娘发现了她的阴谋,派人去追杀她,依蓝姑娘为了引开那些人。”
晋墨沉默了半晌:“她说,公主一定会为她们报仇的。”
“陈若熙?”
弦月背靠着椅子,突然大笑出声。
难怪,难怪轩辕的军队能够安然进入莲城,都说陈辅家的这个孙女冰雪聪明,聪慧异常,果真如此啊。
她凤弦月可真是幸运,遇上的一个女人一个比一个歹毒。
“好一个陈若熙。”
冰冷的声音,从齿缝间蹦出,带着彻骨的寒意。
她凤弦月从头到尾从来就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她的事情,甚至在他们二人中间穿针引线,也多次劝白战枫好好待她,她就是这么回报自己的,这就是白鳌的眼光。
好,真好啊。
“主子?”
弦月恩了一声,掀开身上盖着的被子,猛然从床上站了起来,不小心扯到左胸的伤口,闷哼了一声,白色的纱布顿时有血渗了出来,身子不受控制的前倾,晋墨吓了一跳,惊呼出声,忙上前扶住弦月。
一直守在外边的绿衣听到晋墨都声音,急忙忙冲了进来,看着被晋墨扶住的弦月,以往合体的衣袍如此宽大,猛然惊觉,公主她瘦了好多,胸口上的血迹不停的蔓延,这样下去不行的,公主本来就失血过多,要是这次不好好调养的话,今后会留下后遗症的。
“公主。”
绿衣快步上前,抱住了弦月:“公主是不是有什么吩咐?”
弦月点了点头,呼吸还是有些急促,由绿衣和晋墨两人扶到床边坐下。
“绿衣,茹素,舒兰她们一定很难过吧。”
弦月坐在床上,呆呆的望着门口的,低声问道。
绿衣低着头,深吸一口气:“她们都很担心公主。”
怎么可能不伤心,她们虽然不是亲姐妹,可感情却比亲兄妹还要好,十多年日夜相伴,一起操练,一起流汗,一起吃饭,一起说话,一起打闹,一起睡觉,来到女子军营前的那些记忆,或美好,或悲伤,早就已经淡忘。
她们约好了,要做一辈子的好姐妹,一起报答公主和大人的再造之恩,不是约定好了吗,将来随同公主一起驰骋,抛头颅洒热血,报答她们你的衣食父母。
她讨厌战争,害怕战争,就是因为不想朝夕相伴的姐妹离自己而去。
可现在,她们没有死在战争,却莫名其妙的离开了自己,这些人,都是为了公主死的,那也是死得其所的,她们应该也没有遗憾吧,早早就被上天抛弃了的她们被公主收留了,这些年的美好回忆,对她们来说,就算是下辈子,她们也都会记得的。
“白夫人呢?是在府里养胎吗?”
弦月背靠着床榻,突然轻笑了一声。
“属下来的那天看到她和白公子在一块,不知道现在哪里?公主要见她吗?白老爷子好像也在。”
弦月笑的越发开心,仰头看着自己透明的指甲,不明意味的轻道了声:“是吗?”
“召集所有凤军,让茹素她们先去追风谷,月影芽儿她们生前都在一起,习惯了热闹,死后也不想分开吧。”
弦月失神的笑了笑:“叫上莲城的白家将军一起,还有让白夫人和白公子马上来见我。”
“公主,你的伤。”
绿衣看了弦月一眼,淡淡的笑容,冷冷的,那是真的冷,却又沁着愉悦的笑,可胸口上的血迹,着实让人担心。
弦月低头看着胸口盛开的血花,满不在意的笑了笑:“死不了。”
只要不死,就不是什么没什么关系。
“我先替公主包扎一下。”
绿衣看着弦月这样子,着实担心。
公主她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这件事,换成谁都受不了吧,
“随便你吧。”
绿衣一听,以为弦月不高兴了,忙道:“我这就去找白公子和白夫人过来。”
弦月见她离开,在心底叹了口气,挺胸,示意绿衣看她的伤口:“都流血了,先包扎吧。”
晋墨离开,绿衣取来了药箱,替弦月重新包扎伤口。
伤口还在流脓,裂开的一大片,都可以瞧见骨头,触目惊心。
都已经这么多天了,用了最好的药材,伤口还是不怎么见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痊愈?公主要是现在不好好爱惜自己,将来真留下后遗症,该怎么办?
“绿衣。”
弦月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低头细心替她处理伤口的绿衣,眉头拧成一团,那样的小心翼翼。
“绿衣好像很讨厌战争。”
绿衣嗯了一声:“我和芽儿月影她们很早之前就约定好了,将来要和公主一起驰骋沙场,奋勇杀敌,然后平定天下,我知道她们也是不喜欢战争的吧,都希望天下早点太平的吧。”
绿衣看着弦月,似是想到她们在月下的约定,脸上露出了笑容:“战事起,百姓又该背井离乡了,不知道又会有多少和我们当年一样大的孩子和父母走散,他们一定会很难过吧,虽然一直觉得幸运,但是总会想,如果没有战争的话,现在我和父亲母亲生活在一起,也会很快乐吧。这个世界,像公主和大人那样善良好心的人那么少,要是遇不到该怎么办?”
如果这次毕罗江的战役,不是因为公主的妙计,伤亡必定惨重。
“绿衣,我觉得自己好自私。”
绿衣对上弦月空洞而又自责的眸,紧咬着唇,摇了摇头:“公主,没人会怪你的。”
她们都是心甘情愿的,就算是死,她们也希望公主能好好的,那些活着的人好好的,继续代替她们守护着公主,这就是她们肩负的使命,至死方休。
弦月看着绿衣,良久,恩了一声,侧过身,背对着弦月:“我累了,你让白战枫和陈若熙明早来见我吧,你也早点休息吧。”
绿衣道了声是,将东西收拾好,躬身离开。
绿衣的脚步声一点点越来越远,躺在床上的弦月,突然侧过身子,看着她掀开帘子离开的背影,伸手拉住被子,将整个人全部蒙住,哭出了声。
绿衣的手一松,盘中的血水打了一地,晋墨转过身,绿衣背靠着营帐,右手紧捂着嘴,失声痛哭。
接二连三的噩耗,坚强如公主,绿衣也担心你会受不了啊。
公主,哭出来就好,您还有我和茹素她们,还有兰王。
“白公子,公主让你和白夫人明早去见她。”
绿衣的声音,没有了以往的恭敬,一双杏眸,盈满了水雾,眼圈都还是红红的,轩辕的军队突然出现在莲城境内,让公主置身险境,他身为白家的当家,还有什么资格得到他们的尊重。
“弦月终于醒过来了吗?她愿意见我吗?”
坐在大椅上的白战枫听说弦月醒过来了,松了口气,听绿衣说她要见自己,越发开心。
从西落村回来之后,她就一直昏迷,他几次想要去见她,都被那个叫晋墨的男人拦住,虽然心头不爽,不过他说的话确实没错,弦月变成这个样子,他确实脱不了干系。
在他管辖的白楚,弦月居然被轩辕的军队围攻,她要是个什么三长两短,他真的会一辈子都寝食难安的。
他自顾兴奋愧疚,自然没有发现陈若熙的异样,乍一听到弦月突然要见自己,陈若熙吓了一跳,掌心直冒冷汗,思绪千回百转。
“公主那边还需要我照顾,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白大公子。”
陈若熙的话还没说话,绿衣已经先开了口:“我们家公主说了,要见白大公子和白夫人。”
虽然不明缘由,不过弦月既然说要见他们二人,陈若熙就不能不去。
“那件事,你没和弦月说吧?”
白战枫追上离去的绿衣,低声问道,原本冷沉的脸因为认真,多了几分威慑,绿衣仰头看了他一眼,而后很快垂下了脑袋,没有说话。
“缓缓吧,她要是现在知道,会承受不住的。”
白战枫叹了口气,幽深的眸看起来有几分凝重。
“我自有分寸。”
绿衣的不冷不热的,看的陈若熙越发的不舒服,只要是她的人,就算只是个下属,也能给他摆脸色看,她当真就有那么好,再好那也是兰国的王后,她不后悔,她只是恨,恨轩辕昊没用,居然这样还让她逃了出来。
绿衣刚走到门口,模模糊糊的听到军营入口有喧闹声传过来,她朝着白战枫和陈若熙点了点头:“白公子别忘记了。”
“我都说了我是兰王的贴身护卫,这是兰王的信物,你们怎么不信?放我进去,不然让我们王后出来。”
一身灰衣的雷安死死的瞪着跟前拦住他的白楚士兵,双手紧握成拳,咯咯作响,若非公子再三交代不准惹事,他早就动手了。
兰裔轩做了噩梦之后挂心弦月,一路上,雷安的心也是悬在半空的,明明一直赶路,疲倦万分,可闭上眼睛怎么都睡不着,抄的是近路,精神实在不好就靠在树上休息一会,就这样连续赶了十天的路,好不容易赶到了白楚,居然遇上了封城,他在城外徘徊了好几天,遇上了兰国的路将军,他这才把自己领了进来,一问才知道,弦月不在邺城,在莲城,又连续赶了两天的路,此刻的他蓬头垢面的,身上的衣裳都是灰尘,和大街上的乞丐无异,难怪那些将士不放他进去了。
“要饭上别处要去,王后可没空见你。”
要饭?雷安正要动手,看到绿衣朝这边走来,顿时大喜,使劲的挥了挥手:“绿衣姑娘!”
“绿衣姑娘!”
绿衣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声音有些耳熟,脚下的步子加快,走到雷安跟前,盯着他看了半晌,觉得眼熟,可就是没认出来。
“放开。”
雷安冷哼了一声,挥开身前那些拦住自己的人,走到绿衣跟前,抹了把脸:“绿衣姑娘,是我,雷安。”
绿衣又仔细看了看,这才认出来了:“你怎么在这里?兰王呢?”
绿衣垫脚瞧了瞧雷安的身后,有些期待,没看到兰裔轩,有些失望。
“公子没来,王后呢?在哪里?她还好吗?没有出什么事吧。”
雷安原本是想找身后的楚国士兵算账的,想到弦月的事情,顿时就忘记了。
没事吗?怎么可能没事,不过现在人确实无恙,心里的伤也不知道能不能愈合,一时间,绿衣也不知该怎么回答。→文·冇·人·冇·书·冇·屋←
“你带我去见弦月姑娘吧。”
雷安见绿衣这模样,心下越发的忐忑,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拽着她的手就要去找弦月,也将自己来白楚的原因告诉了绿衣。
“公主没事,刚才睡下,你有事明天再去找她吧。”
绿衣感叹弦月与兰裔轩二人心有灵犀,虽然什么都没说,却觉得宽慰了许多,公主的身边还有驸马,有驸马陪着,她一定可以好起来的。
金钩倒转,悬着厚重的白色帘子,屋外的阳光射了进来,满室的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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