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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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倾天下-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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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裔轩与弦月二人悠哉闲适,一路上说说笑笑,十分引人注目。

弦月从来都不是那种会亏待自己的人,一大清早就起来了,自然要好好慰劳自己的肚子,让兰裔轩跟着,一直从街头吃到街尾,肚子圆鼓鼓的,她满足的打嗝,然后用沾满了油的脸对着兰裔轩,十分畅快的咧嘴微笑。

兰裔轩看着弦月满嘴的油,依旧一副高贵雍容的姿态,那双空濛的眼眸迸射出星火般的笑意,清晨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弦月觉得这个时候的他才是一块真正无暇的美玉,温润干净,质朴无华。

“雷云没有给你准备晚餐?”

他走到弦月跟前,手上突然多了一方素白的手帕,递到弦月跟前:“你这个样子,谁敢要你。”

弦月伸手毫不客气的从兰裔轩的手上夺过手帕,用手挥开,阳光下,那一角盛开的墨兰十分别致:“这么好的东西用来擦嘴巴,真是浪费。”

她挥了挥手上的帕子,胡乱一掳,放进怀中:“将来要是没钱了,拿到当铺,告诉老板,说这是兰公子用过的,没准还能当几个钱。”

伸手一溜,麻利的抹去满嘴的油:“你说那掌柜的会不会认为我是神经病,然后很不客气的指着说,说一句,你这手帕要是兰公子的,我身上的衣裳还是轩辕世子亲自给我做的呢?”

弦月说完,仰着腰,看着兰裔轩,大笑出声。

笑完,转身继续往前走,兰裔轩照旧跟在她的身后,她看中什么,他便直接付银子。

穿过闹市,直到了尽头,不知不觉间,两人居然走到被烧毁的楼王府前。

一场大火,焚尽了一切。

昔日的奢华精致变成了断壁残垣,那金灿灿,炫目刺眼的楼王府三个大字依旧挂在大门正中,歪歪斜斜的,历经一场大火,变成了黑金色,灰灰的,蒙上了灰尘,朱红的铁门贴上了封条,阳光下,那一缕缕的,像是织成的蜘蛛网,守在大门口的狮子倒在地上,脖子上还绑着那晚系上去的红缎子,红艳艳的,却再不找到当日的喜庆。

那晚,楼王府前,车马络绎不绝,来道贺的皆是朝堂上三品以上的大员,人声鼎沸,一切,似乎还发生在昨日,眼前,破败不堪,竟给人一种时过境迁之感。

虽然是在繁华的闹市,四周却一个人都没有,更不要说像弦月与兰裔轩这样站在门口,这个地方,冷清的吓人。

“浪费。”

弦月摇了摇头,啧啧了两声:“就算是要放火也应该把楼王府那些值钱的抢出来啊。”

她转身看着兰裔轩,语气微微的有些冷:“兰公子,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兰裔轩为抿着唇,看着弦月,没有说话。

“进去看看吧。”

弦月手指着楼王府,向后退了几步,四下看了一眼,没有找到合适的入口。

“跟我来。”

兰裔轩道了声,走在前边,绕过那一条长长的门墙,经过一条并不是很长的小巷,尚算隐蔽的一个地方,有一处小小的木门,被从墙内伸展出来的树枝遮挡住,兰裔轩上前,轻轻将门推开,许是太长时间没人打扫,门上停了许多灰,在风中起舞,十分呛人。

弦月跟在兰裔轩身后,看着他用手将那些灰尘拂开,那微微皱起的眉头,愉悦的笑出了声:“兰裔轩,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吗?”

高贵优雅,淡定从容,他也有常人没有坏毛病,譬如说洁癖,看着他皱眉的模样,她心里就觉得开心,她喜欢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兰裔轩的痛苦之上。

弦月抢在兰裔轩身前,进了木门,看着那一幢幢被烧毁的楼房,想来这个地方应该就是楼王府的后院,虽然受到大火波及,还残留着往日的影子,假山,流水,还有掉在地上的琉璃宫灯,比面目全非的大堂要好上许多。

弦月转过身,嬉笑看着兰裔轩,兰裔轩向前走了两步,眉头还未完全舒展开来,那神情,弦月看着着实想笑。

这个人的洁癖,无药可救了。

四周的树木,树叶被烧光殆尽,只有少数一些枯黄的完全没有养分的败叶残留在枝头,上边还有被火烘烤以后留下的黑色印记。

弦月拍了拍手上沾上的灰尘,纵身一跃,跳上了屋顶,双腿不停的晃悠,看着下边的兰裔轩,嘴唇紧抿,似乎在思量什么,末了,她突然笑出了声。

兰裔轩听到她的笑声,仰头看着她。

“兰公子,上来吧。”

她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他坐在旁边。

兰裔轩瞥过头,背着弦月的方向,眉头微微皱起,那双眼睛滑过冰冷而又无奈的叹息。

“这个地方的风景不错。”

兰裔轩上了屋顶,从怀中取出一方干净的帕子,垫在地上,方才坐下。

弦月抬眼看他,满脸鄙夷:“兰公子。”

兰裔轩笑了笑,两人静静的坐在屋顶,谁都没有说话。

太阳,已经完全升了起来,照着周围的一切,那绚烂而又夺目的光亮,衬的这方世界一片凄凉。

“兰公子,你听到了吗?”

弦月双手托着下巴,没有看兰裔轩,仰头看着天空翻白的云朵,突然开口问道。

“好像有人在哭。”

弦月松开托住下巴的手,转头看着兰裔轩,拉着脸,故意用那种阴冷而又低沉的音调,一般的头啊佛这挡住脸,鼻翼以下的位置,在阳光的照耀下,晶莹剔透的白,嫣红的唇,配上那阴阳怪气的声音,有几分瘮人。

兰裔轩放在膝盖的小指突然向上翘起,侧身,看着故作阴森的弦月,微微一笑:“你不怕吗?”

那模样,那口吻,仿佛所有的一切,都与他无关,或者说问心无愧。

弦月哼了一声,别过头:“他们又不是我害死的,就算是要索命,也该找兰公子。”

兰裔轩的眼底惊光闪过,恍若夏日夜空的流星,快的无法捕捉。

“我什么都没做。”

兰裔轩看着弦月,一派坦然:“他们死于燕国新王的羽林军,这把火也是他们放的。”

弦月静静的听他说完,笑出了声,那清亮的眼眸满是冰冷的讥诮,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这一切确实是燕荣旭所为。”

她盯着兰裔轩,嘴角上翘,似笑非笑:“兰裔轩不是会做亏本买卖的人。”

弦月轻笑出声,仰望着湛蓝的天空:“我一直奇怪,樊城时,你对找寻那对采花贼为什么如此热衷,给离烟阁的芷兰姑娘赎身,只为她将那采花贼交给你处理,白战枫问你要人,你说他们二人再无祸害江湖的机会,我却不曾想你将他们送给了三皇子。”

兰裔轩脸上的笑容越浓:“弦月如此冰雪聪明,怎么会想不通呢?”

“怎么也比不上兰公子料事如神,智谋无双。”

冰冷的口气,是浓的化不开的嘲讽。

“燕国上下皆知,燕王宠爱三皇子母子,燕荣旭骄奢淫逸,脾气暴躁,燕王早就不满,轰动燕国的采花贼事件是太子一手主导的,这件事如果被燕王知道,他对太子必定大失所望,燕荣旭一旦被废黜,皇太子之位必定落到燕宇楼头上,你帮了他这么大的忙,他说什么也会感恩戴德,将你的恩情铭记在心的,可燕王到最后还是没能如你和燕宇楼所愿,太子不过是被削了权而已。”

阳光照在手上,滚烫滚烫的,掌心开始不停的冒冷汗,兰裔轩将手从膝盖上移开,放在了有树荫遮挡的身后。

他抿唇,似乎是在笑,不出意外,燕荣旭必定会被废的,可是那个人在皇宫。

“纵然太子没有被废,以你兰公子的本事,想让燕宇楼登上燕国新君的王位,绝非难事,兰公子,你后来为什么又改变主意了呢?”

兰裔轩伸出一只手捡起落在弦月肩上的落叶,拈起根茎,旋转了几圈,毫不怜惜的扔在屋顶上,拍了拍手:“他动了不能碰的东西,自然要受到惩罚。”

弦月抬腿,踢掉兰裔轩扔在他脚边的树叶,任由它在风中旋转,最后落在地上,与尘埃溶成一体。

弦月不去想那不该碰你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笑出了声,如银铃般清脆悦耳:“所以,你命人将燕宇楼的计划提前告知了燕荣旭,卖了个天大的人情给他,宴上换酒,那些刺客也是你们事先安排好的,燕荣旭的羽林军早就潜伏在楼王府,只等有刺客行刺,燕荣旭便能给燕宇楼安上刺杀太子的罪名,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你只告诉了他计划的一半。”

兰裔轩不置可否,看着弦月,等待她下边的话。

“他不知道燕京城外有安城樊城日夜兼程赶来的五万精兵,他不知道你早就秘密将楼王妃还有小世子送了出去,他更不知道老燕王会在当晚驾崩。”

兰裔轩轻笑出声,带着几分志得意满的骄傲:“他没有你的聪慧,自然不会知道这些。”

弦月侧身,看着皇宫的方向,叹了口气:“燕荣旭真是个倒霉蛋,登上王位,却还要为别人背黑锅,燕京上下虽然没有人再敢议论,不过在天下人的眼里,他就是个嗜弟杀父的残暴分子,谁想得到,老燕王其实是被他一直宠爱着的三皇子所害。”

弦月笑着转过身,阳光下的她,一脸明媚:“我敢打赌,老燕王泉下有知,就算是死,也不会瞑目的,兰公子,你说是吗?”

弦月看着兰裔轩,声音又冷了几分。

兰裔轩叹了口气,满含怜悯:“对着真心待自己好的人也能下此毒手,三皇子不配为王。”

弦月冷哼了一声:“什么皇子,太子,还不是被你兰公子玩弄于鼓掌之间,燕荣旭感念你的好,那楼王妃更是将你当成救命恩人,怕是在樊城设下长生牌位,日日膜拜呢。”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弦月也。”

他挑眉,眉梢眼角,皆是笑意,并未因为弦月揭穿事情的真相而恼火,依旧是那副不温不火的模样,很是坦然的接受了弦月所有的尖锐还有不满。

这样的淡定从容,让人忍不住觉得恼火。

“是吗?”

弦月勾唇,满是嘲讽:“但是兰裔轩,我觉得自己一点也不了解你。”

她死死的盯着兰裔轩,像是要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来:“江湖中人,为什么要搅进朝堂的争斗来,你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呢?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兰裔轩转头,看着弦月:“知道太多,对彼此都没好处。”

弦月瞪着兰裔轩,恨不得在他身上戳住一个洞来:“那那些刺杀我的究竟是什么呢?这你总该告诉我吧。”

兰裔轩微眯着眼睛,别过头,那薄薄的唇,在阳光划出僵硬的弧度:“你不必知道。”

“哈哈。”

弦月坐直身子,大笑出声,那双清亮的眼眸却是闭着的,一丝一毫的缝隙都没有,现在的她一点也不开心,她半点也不想笑,衣袖下的双手紧握成拳,似乎在压抑些什么。

好久,她才抽出一只手出来,一下下,抚摸着自己的胸口,轻轻的拍了拍,那个地方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难受。

“难怪世人都说兰公子大仁大义,原来这就是江湖人人称颂的江湖大侠,我算是见识了。”

她生生的止住笑意,剧烈的咳嗽了几声。

“我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是大仁大义的江湖大侠,我也从来不曾说过自己是好人,世人却这样认定,一番美意,我怎能辜负。”

兰裔轩也笑,那笑中却带着浓浓的嘲讽:“弦月,我们都是同一种人,你何必说我?”

弦月仰头,看着半空的太阳,只觉得眼前白花花的一片,十分晃眼:“一样吗?”

她用力的闭上眼睛,然后睁开,转头,定定的看着神色从容淡定的兰裔轩,她摇了摇头:“兰裔轩,我和你不一样。”

清亮的目光,像是开荒之处无法撼动的山石,前所未有的坚定,比此刻的阳光还要耀眼,生生将人的眼睛灼痛。

“我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呢,我绝对不会滥杀无辜的人,死在我手上的那些人,是因为他们想要伤害我,我珍惜自己的生命,所以我不允许任何人打她的主意,就算是阎王开口向我要,也休想我给他,兰裔轩你呢?楼王府的那些人都是无辜的,以你的本事,若是想要保住那些人,又如何会做不到?燕荣旭承了你这么大的恩情,你素来又有仁义之名,只要开口,他定然就不会拒绝,可是你没有。”

这个时候的太阳太过灼热,那光芒洒在脸上,让人十分厌恶,兰裔轩抬手,挡在脸上,五指微微张开,似想要挡住那刺眼的阳光。

“我做事目标明确,有我自己原则,兰裔轩,你呢,你做这么多又是为了什么?”

弦月紧握成拳的手松开,指尖微微有些颤抖:“而且,兰裔轩,我从未利用过你。”

兰裔轩嘴角的笑容僵住。

“樊城时,你利用我去擒拿采花贼,到了燕京,你利用我挡桃花,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最讨厌别人利用我了,尤其是事后才知道真相,感觉像个傻瓜。”

兰裔轩闻言不怒反笑,俯身凑近弦月,温热的气息洒在她的脸上,直直的盯着她的眼眸:“你这样生气,是因为那些无辜的生命,还是因为我利用了你,心里难受?”

弦月的眼眸微闪,快的难以捕捉,很快,那双清亮的眼眸变成了一望深邃的海洋,似平静的掀不起一丝波澜的湖面。

兰裔轩却不肯罢休,那沉静的目光像是一面镜子,直想要照进弦月的心里。

“被人利用了,还要感恩戴德,铭感五内,我自问还没有那样的胸襟。”

弦月推开兰裔轩:“还有——”

她笑了笑,十分坦诚:“我并非冰雪聪明,燕王叛乱之事,是有人告诉我的,还就得我消失的那晚吗?在回来的路上,我遇上了一个身受重伤的人,他说他是楼王府的小厮,听到你与楼王爷密谋造反之事,让我转告太子殿下。”

兰裔轩的眸光微动,似有些懊恼,那眼底的微光被他的右掌挡住,什么都瞧不见。

“知道了这些,下边的事情也就不难猜了。”

燕荣旭至今坐在黄金宝座上,每日纸醉金迷,沉醉在温柔梦乡,可见当日他根本就没有中神笑散的毒,燕宇楼再蠢再笨,也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她追着红衣女子出去,前后不过是三个时辰的时间,等她赶回来的时候,楼王府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可里边半点声音都没有,里边的十有**是被杀了,如果不是事先知晓,燕荣旭怎么可能有那般的雷霆之速,将楼王府重重包围。

“一直都知道兰公子深不可测,可真知道结果,还是觉得,你比我想象的要恐怖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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