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战枫跟着就要冲进去,身后忽有一道才苍老的声音传来:“枫儿,不准去。”
白战枫转身,入眼便是跌跌撞撞往这边赶的白鳌,伸着手,恨不得手能不停的伸长,然后拽住他不放。
白战枫迟疑了片刻,咬了咬牙,转身还是要冲进去,白老爷子瞪大着眼睛,心提到嗓子眼上,指着白战枫的背影:“你要是敢进去,我立马就死在你跟前。”
白战枫没有回头,挺直的背影僵硬,白鳌加快脚下的步子,那发白苍苍的老人跑起不来竟和兔子一般的灵活,双手拽着白战枫的手不放:“你要是想我死,就进去。”
白战枫的双手紧握成拳,松开了握紧,握紧了又松开,最后紧握成拳,重重的捶在石门上,鲜血流了出来,可他却半点不觉得疼,仰头大叫了一声,整个山林的枝叶晃动,飞鸟乱窜,白鳌盯着自己的孙子,脸色阴沉,心底却松了口气。
“枫儿,爷爷知道你心里难受,觉得爷爷自私,恨着爷爷,你是爷爷的孙子,爷爷最重要的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我已经经历过一次,不想再经历第二次,爷爷老了,时日无多,有生之年不知道还能不能抱上曾孙,但是至少你要给我平平安安的,这样九泉之下,我才能去见你的父母。”
白鳌握住白战枫的手,一下一下的抚摸着,掌心上是厚厚的茧子,却怎么也让人无法安下心来:“这里还有另外一条道可以通向死亡谷的入口。”
白鳌见白战枫望向自己,叹了口气,继续道:“我带你去。”
白战枫松开白鳌的手,走到趴在地上的华初雪跟前,手指着她的眉心,浑身上下散发着阴冷的骇气,周围的空气也似乎凝结了一般:“你最好祈祷她没事,不然的话,我一定让你给她陪葬。”
白鳌没有制止,他知道自己孙子的脾性,现在说太多都是于事无补,走在最前边带路,白战枫紧随其后,雷云雷安两人看了彼此一眼,最后雷安留下,守着入口别让人合上,雷云跟在白战枫,沿途留下标记,若是兰裔轩从入口出来,也能跟上,华初雪从地上爬了起来,低着头,看着脚尖,跟在雷云的身后。
雷安雷云的心里都很清楚,如果没有寻到弦月,他们的公子是不会轻易从入口出来的,若是弦月姑娘真有个什么好歹,他们简直不能想象,公子会变成什么样子,他们只能在心里不停的祈祷,但愿弦月姑娘不要发生什么事,两个人都好好的,好好的。
**
“哥哥。”
“哥哥。”
她跳过一个个的台阶,路过的那些太监宫女皆是一脸的同情怜悯,还有些则是明显的怨恨,她不解,不过没有关系,她向来只在意哥哥,这些人怎么看自己都没有关系。
君品玉说能治好哥哥,今后他再也不用受病痛的折磨了。
终于走完了长长的走廊,弦月只看到雪桑殿三个大字,但心里却觉得这不是雪桑殿,因为雪桑殿没有那么多的台阶,也没有那么宏伟大气,可那院子的构造却和她以前住着的雪桑殿一模一样。
那些围在一起的人群见她来了,纷纷让开道路,地上放置着被鲜血染红的担架,躺在担架上的玄衣男子,浑身上下被一层白布遮盖,脸也被档住了,她不解的看着四周的人,才向前走了两步,便见凤玄凌怒气冲冲的朝着自己而来,扬手就是狠狠的一巴掌,她捂着脸,火辣辣的疼痛,倒在地上,一片的恐慌,却不敢哭出声。
“你这个孽女,害死你母妃还不够,现在居然把你哥哥也害死你,你说你为什么要害死你哥哥,枉费你哥哥对你那么好。”
弦月坐在地上,倔强的昂着头,泪眼朦胧,不停的摇头:“我没有我没有,我不会害哥哥的。”
父皇不是刚刚才说,母妃的死与她无关的吗?不是说要把母妃的那份爱一并给自己的吗?
凤玄凌掀开罩住凤久澜的白布,那如梨花般的脸上满是鲜血:“还说没有,澜儿就是被你害死的,我现在就要你偿命。”
弦月呆呆的看着地上的人,扬手又是一个巴掌,弦月不躲不闪的,任由凤玄凌打,两边的脸颊肿的高高的,嘴角满是鲜血。
“哥哥。”
**
皇陵内,黑漆漆的,乱石堆积,还有那锋利的插在石上的箭头,触目惊心,兰裔轩看着那些石棺,一颗心提在半空,脸上却还勉强维持着平静:“弦月。”
“凤弦月。”
他大声叫着,幽闭黑暗的空间,他的叫声随风来回飘荡,再没有其他。
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兰裔轩在心底一遍遍对自己说,以那个女人的本事,怎么会让自己葬身于乱世之下,可无论他怎么劝慰,心里却还是七上八下的,而那声熟悉的交换却让他浑身的血液沸腾起来。
她还活着,她还活着,这样的想法让兰裔轩欣喜无比,太好了,兰裔轩的情绪平静了许多,空气中那似有若无的回音,是颤抖的,是哽咽的,也是绝望的,她到底在下边经历了什么。
这个地方,根本就不可能有凤久澜。
“弦月。”
“凤弦月。”
可无论他怎么叫唤,却始终没能得到半点回音。
兰裔轩的眉头微皱,那一贯干净的紫衣已经沾满了灰尘,可他却半点也不在意,或许他太挂心不知身在何方的弦月,根本就没有察觉,借着透过石门传来的微弱光亮,他微皱着眉头,扫了眼那些堆积在一起的石棺,心里很快有了主意。
取出藏在怀中的软剑,对着石棺的一角,手腕微动,但见漆黑的皇陵,银芒闪动,石棺上的石头被切成小片小片的碎石,打在四周的墙壁上,溅起阵阵的火花,将漆黑的皇陵照亮。
“咚。”
几乎在同一瞬间,兰裔轩就发现了那微小的动静,如炬般的目光快速扫了四周一眼,在发现地面出现细小的裂缝时,飞身上前,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跳了下去。
一切都还来得及。
**
冰冷入骨的河水,森森的寒意,一点点沁入骨髓,一颗心也仿佛凝结成冰,没有丝毫的温度,弦月呆呆的坐在地上,抱起担架上的凤久澜,不停的掉眼泪,抬头,白战枫,兰裔轩,君品玉,围绕在周围的全都是自己熟悉的身影。
“君品玉,你不是华佗在世,能起死回生吗?你快救救我哥哥。”
弦月拽着君品玉的衣角,仰头看着他,满是哀求,君品玉看着她,不停的摇头叹气:“人都已经死了,我怎么救?”
她看向白战枫,白战枫蹲着身子,那黑亮的眼眸没了以前充满霸气的温柔,双手环胸:“是你自己嫌我罗嗦,管这管那,将我拒之千里之外的,现在凤久澜离开了才想起我来,我白战枫可是白家的大公子,何必委屈自己娶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老爷子已经为了寻了一门亲事,那个女人出身名门,知书达理,温柔乖巧,比这个除了吃就只知道睡的女人不知好上多少倍,我马上就要和她成婚了,今后别来找我了,你来找我我也不会见你的,你是生是死都与我无关了。”
那黑色的身影化成一股浓浓的青烟,眨眼就不见了。
她转身,对上的便会兰裔轩的眸,冰冷的唇角向上扬起,温和的眸满是嘲弄,华初雪靠在他的怀中,小鸟依人,昂着下巴,得意的笑,笑的那么大声,像是要把她的耳膜震破了一般。
“兰裔轩。”
她瞪大眼睛,大叫了兰裔轩一声,还想说什么,却被华初雪的冷笑声打断。
“你克死了你的母妃,害死了一心一意为你的哥哥,你就是个扫把星,谁和你在一起谁倒霉,轩哥哥,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兰裔轩将华初雪搂在怀中,笑着点了点头:“你以为你还是凤国的公主吗?凤久澜死了,你根本什么都不是,还凭什么对着我大吼大叫的,我做那些,看上的不过是凤国的势力,没想到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简直就是浪费时间,凤弦月,你去死吧,今后别再来纠缠我。”
弦月大口大口的喘息,却还是觉得呼吸不上来。
为什么会这样呢?白战枫,你不是我们都要幸福的吗?兰裔轩,你不是说要娶我吗?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携老,不是说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吗?为什么要抱着华初雪,这个世界就只有一个凤弦月,不是说要为我放弃一切,甚至是自己的性命和这锦绣的江山?都是假的吗?都是假的。
都是骗人的,骗人的。
大脑的神经紧绷着,像是有人扯着两边的细线,不停的拽进,弦月的双手紧握成拳,心痛的无法呼吸。
大家都不要她了。
“我才是王朝的公主,凭什么你比我还要高傲,不将我放在眼里,你活该。”
“弦月,你为什么要和我抢枫哥哥呢?”
我没有和你抢,没有。
“王上都说放过我了,妖女,还我命来。”
弦月一阵阵的晕眩,那水浪一波接着一波,朝着自己席卷而来,冲击着她的所有的理智和意识,撑在墙壁上的手一点点的放松,那一张张脸,模模糊糊的,缭绕着的白色雾气渐渐的散去,一点点慢慢的清晰,如此的熟悉,又是那般的真实,冰冷的,嘲讽的,极其轻蔑的。
是来向自己索命了吗?
“哥哥。”
她低低的叫了声,伸手轻轻的擦去凤久澜嘴角的血迹,紧紧的将他搂在怀中,渐渐的失去了最后的意识,抱着凤久澜,大吼了一声:“我不要你们,不要,都给我滚,滚。”
水花如海浪一般袭来,冲进她的口鼻,将她整个人彻底淹没,弦月没有任何的反抗,随同水波逐流,微拢着的手指一点点慢慢的松开,紧皱着的眉头也舒展开来,两边的眼泪完全不受控制,与冰冷的河水融为一体。
心,冰凉一片,那个地方好像都不会跳动了,弦月觉得自己好像着陆了,那些冰冷的河水渐渐褪去,可身上却依旧是冷冰冰,僵硬的一片,她直直的倒在地上,慢慢的闭上眼睛。
身体湿湿的,明明是冰冷的,牙齿上下不停的打颤,可是她却好像已经麻木了一般,身下软绵绵的,像是别人说的棉絮,空气中,飘散着似有若无的花香,还有青草的味道,耳畔还有飞鸟叽叽喳喳的声响,阵阵的山风袭来,那浓郁的画像扑散在鼻尖,沉沉的,想要睡过去。
她觉得自己好像跌进了一个黑不见底的深渊,四周全部都是光滑的石壁,无论她怎么努力都爬不上来,她挑了挑眉,想要睁开眼睛,可浑身上下却没有半点的力气,微微抬了抬眼皮,很快合上。
“月儿。”
“月儿。”
柔和如风一般的声音,像是羽毛般挠在心尖,那瘦弱柴骨的手指,指节分明,朝着自己伸了过来。
“哥哥。”
弦月在心底轻轻的叫了声,泪眼汹涌。
好难受,比跌落进山崖的那一瞬还要心痛,想要哭,想要叫,可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根本就说不出话来,崩溃的心却连尖叫都不能。
我人生的温暖就只有那么多,那些全部都是哥哥你给我的,为什么要离开我呢?又只剩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
哥哥,这个世界就只有你一个人是真心对我好的,我一个人,该怎么办?我说过会守着你一辈子的,天上人间都不改变。
哥哥,我好累。
弦月倒在地上,手指一点点的松开,长长的睫毛沾满了水珠,微微的颤动,苍凉的心,再没有半分的眷恋,意识跟着模糊。
就这样,永远的睡过去。
☆、第八十九章:别碰我,兰裔轩
纵身一跃的瞬间,兰裔轩只觉得身子像是被一根粗粗的绳子绑住,而另外一端站着的是个力大如牛的壮汉,紧紧的拽着,任他如何挣扎都没有用,只能随着那巨大的吸引力不停的下坠。
兰裔轩极力保持身体的平衡,稳稳的落在地面上,入目是一片的狼藉,杂乱的大石,堆积在地上,横插着锋利的箭头,密密麻麻的,上面淬着黑紫色的毒汁,而地上,则是一个大大的坑,大殿正中的位置,是四角都被封闭着的铁笼,纯金打造,夜明珠光下,金灿灿的,十分耀眼。
兰裔轩的眼飞快的扫过四周,杂乱的石头,大的小的,到处都是,再没有其他,他能断定,大石下,不会有她的身影,只是半天没听到弦月的声音,他的心还是不由的慌乱起来。
“弦月。”
“凤弦月。”
幽闭的空间,兰裔轩大声叫唤着弦月的名字,站在平地上,看到的就只有那些阴寒森森的大石,反正森森的寒意,而另外一边,则被完全挡住,就算是仰着头,借着昏黄的光,还是什么都看不清,更不能判断弦月所在的具体位置。
兰裔轩咬唇,将拖地的衣摆系在腰上,撅起袖子,负手攀上了大石,没了石头的阻隔,越是往上爬,那森寒的气息伴着浓浓的湿气,洒在脸上,而大坑内成百上千的尸体没有任何掩饰的暴露在他的视线下。
兰裔轩挑了挑眉,放在那灰黑石头上的右手有瞬间的僵硬,勉强戴在脸上维持着冷静的面具出现了皲裂,三丈长三丈宽的大坑内,横七竖八的插满了黑色的箭头,而那些原本保养的很好的尸体正以人的肉眼可以看到的速度**,先是头,然后是双臂,接着是腿,而好多则是杂乱无章的,一开始还是好好的,雪白的肌肤,百里透着红,眨眼的功夫,就变成一滩腐水。
兰裔轩的手紧握着大石的一角,尖尖的,锋利的,扎的他掌心流血,闭上眼,风从耳畔吹过,眼前浮现出的似乎就是那惊险万分的一幕。
从天而降的铁门,前后左右,步步将她逼上了绝境,横飞的毒箭,从四面八方朝着她飞射过来,还有头顶的巨石,兰裔轩紧抿着唇,看着大坑内那些沾上剧毒的尸体,眉头微拧,他猛然想起自己第一次瞧见那堆积如山的尸体,那种心惊的恐惧,从脚底升起的阵阵寒意,那个时候,尚且还是青天白日,身边还有人陪着,他抽回自己流血的手,只恨自己当时没陪在她身边,恨自己的一时大意,更懊恼她对自己耍的那些聪明手段。
兰裔轩不停的在原地打转,这个地方没有出口,正中摆放着的棺木富丽堂皇,红色的宝石在这昏暗的空间闪闪发亮,两边走廊上的墙壁凹凸不平,看不出任何的痕迹,兰裔轩凌空跳下大石,直接落在那巨大的尸坑前,绕了一圈,心底忍不住开始发憷。
听音辨位,兰裔轩肯定弦月就在这皇陵的主殿,这么大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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