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血红,渐渐的凝聚,像是要喷发的火山,随时随刻都能要了人的性命一般。
弦月转过身,对进来的女子和颜说了几句,那个女子看着弦月,手指向天空,转身离开,然后站在门口等人。
“兰公子。”弦月手指着站在门口的五个人:“他们说我们把这里的食物还有酒全部喝了。”
兰裔轩跟着站了起来,举起手中的酒杯,对着弦月:“我陪你喝。”
弦月低着身子,掠过坐上的酒杯,偷偷的松了口气,抬头的时候,脸上便是如花的笑靥,美丽干净的笑容,眉间的朱砂妖娆,她笑着,用力的碰了碰兰裔轩杯中的酒,仰头又是一大杯下肚,兰裔轩看着她喝下杯中的酒,低头,轻轻的闻了闻,学着弦月的模样,豪爽的饮下了杯中的酒。
房间的门突然被站在门口的两个男子关上,弦月扔掉手中的酒杯,突然上前抱住了兰裔轩,垫着脚尖,凑到他的耳边,微颤抖着的声音有些哽咽:“兰公子,你真的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的人了。”
兰裔轩的手伸到半空落下,拍了拍弦月的背还有肩膀,轻轻的恩了一声,弦月静静的靠在他的怀中,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有种昏昏欲睡之感,她起初并未放在心上,渐渐的,那股倦意越来越浓,她这才推开兰裔轩,比以前更瘦弱的身子晃了晃,手指着兰裔轩。
兰裔轩看着自己僵在半空中的手,这才开口:“我换了我们两个人的酒。”
弦月想要睁大眼睛,可是脑袋确实迷迷糊糊的,上下眼皮不停的打架,想要好好的睡一觉,空白的大脑有许多疑问,为什么是酒?兰裔轩是如何看出来的?她应该在叫化鸡上动手才对,但是那是她亲手给他做的最后的食物了。
“不行,她不能晕。”
弦月使劲的晃了晃脑袋,走到兰裔轩的跟前:“兰公子,你不能。”
她有许多话要对兰裔轩说,两个人,如果不是她死的话,那只有一起死了,兰裔轩去了也没用的。
“好好睡一觉。”
兰裔轩低头看着拽着他衣裳不放的弦月,扬手,一掌打在她的后脑勺上,弦月的话还没说完,最后看了兰裔轩一眼,那压抑着的悲伤和绝望像是十五的月光,倾泻而出,然后一点点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兰裔轩将昏倒在怀中的弦月抱上了床,轻轻的替她整理发丝,从未有过的柔情。
弦月以为自己做的很好,事实上,面对即将离开这个世界的事实,她能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做到如此坦然,她确实已经很好了,但是无论再怎么努力,心境总归是不一样的了,想要留下自己最为美好的一面,很多时候便有些刻意了。
她穿上了自己一贯穿着的白衣,将发丝随意的披在肩上,她从来不用胭脂香粉,可身上却又一股似清淡又似浓郁的香气,她说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生出那么多的感慨,甚至还让兰裔轩喝酒,她说她最最放心不下的人,她说她对兰裔轩只是感激,如果那些人真的只是让他们住在这个地方的话,能够有一辈子的时间对兰裔轩好,她不会亲自动手做叫化鸡,如果有商议的时间,她不会在今天做这些事,而那些人推门的时间与昨晚祭祀的时间,相差无多。
兰裔轩不是一般的男子,擅长算计的人必定是心细如发的,他们能注意到每一个就细节,别人能注意到的,还有一般人无法察觉的,他虽然听不懂弦月与那些人说了些什么,但是他却有敏锐的判断力。
如果那些人只是不想让他们离开,不会是那样的眼神,仿佛他们是被困在囚车的猎物,两只手指,收回了一根,留下的一根,他当时的理解就是,你们两个人就只能留一个,如果说他们之前对弦月的态度还算合理的话,那么后边就有些恭敬过头了,在这个地方,他比以前更加小心,脑子转的也更快,弦月做的一切事情都让他觉得不对劲,尤其是后来,她指着门口的那些人,告诉他,是他们让他们喝酒的时候,他心里越发肯定了之前的猜测,她之前告诉自己这里的人团结,不能对任何一个人对手,也不是没有目的的吧,她知道自己中午会离开,担心他会因为一时冲动动手。
兰裔轩轻轻的抚摸着她的额头,看着弦月的脸,就算是昏迷,她的眉头也皱成了一团,那样的不安,兰裔轩伸手,轻轻的抚向她的额头,抽出一直藏在腰间的雪魄,放到弦月的身旁:“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女人啊。”
他笑着,低头,轻轻的吻上她的眉梢,他也有害怕的事情,他体会过至亲离开,不想悲剧再一次发生,她有牵挂的哥哥,而那个地方,他什么牵挂也没有。
兰裔轩起身,转过身,深深的凝视了弦月一眼,再没有任何犹豫的离开。
以前,他总认为万事万物皆在心中,只要有心,没什么是不可能的,人定胜天,但是现在,看到那么多的千奇百怪的东西,他渐渐明白,很多东西,根本不是他能够决定的了的。
他和弦月或许会被那些食人蚁追了三天三夜,但是内心里,他们并不害怕这些野人,都是人,大不了放手一搏,如果她选择用自己的生命作为让他继续活着的代价,那一定是他们不能离开这里。
弦月昏睡在床上,她能听到房门关闭的声音,让人的整颗心都颤抖起来,她在梦中,可意识却是那么的清醒,兰裔轩已经离开,他很有可能会和那个人一样,变成那颗魔树食物。
弦月觉得自己好像跌进了梦中,那个梦是一个怎么都无法攀越的深渊。
身着萨满服的首领站在台上正中的位置,轻轻的摸着那个即将丧生的男子的脑袋,口中念念有词,那个穿着奇特的穿着紫色的衣裳,虔诚的接过首领递过去的汤汁,她就站在他身后的位置,身子不停的向前探,可无论她怎么努力,都看不到那个少年的脸。
那个紫衣少年突然转过身,弦月整个人一惊,那份心颤,就算是在睡梦中,她也明显能够感觉得到,温和而又空濛的眸,就算是微抿着也是上扬的嘴角,亲近却又让人觉得不敢靠近亵渎的笑容,是兰裔轩,是兰裔轩,可他现在的眼睛却是明亮的琥珀色,一脸的茫然,那个萨满突然走到她的跟前,拍了拍她的肩膀:“神明让你能用我们的语言与我们交流,让我知道了你们此行的遭遇,但是你们破坏了我们的祭祀活动,激怒了我们的神明,所以你们两个必须有一个人喝下我们神明的乳汁,投入她的怀抱,否则你们全都要祭祀我们的神明,只要你们一个人喝下我们神明的乳汁,在他死之前,你还有时间逃跑。”
弦月甩开那个在自己跟前喋喋不休的首领,快步去追兰裔轩。
“兰裔轩。”
“兰裔轩。”
她跟在兰裔轩的身后,使劲的叫着他的名字,可是她的喉咙都已经快要喊破了,兰裔轩依旧没有半点反映,那行走着的**,完全是没有灵魂的,朝着森林的深处走去。
弦月急了,双手紧握成拳,双手张开,拦在他的身前,可奇异的,兰裔轩居然从她的身体穿过了,继续朝着林子里边走,最后在一棵外形酷似于菠萝的树前停下,八块巨大的叶子,围成一个拱形,叶子上长满了像老虎爪一般的针刺,树的顶端是六根白色的枝条,弯曲的枝条在空中飞舞,劈打着周围的空气,就是昨天她看到的食人树,树底下还有昨天残留下的白骨。“兰裔轩。”
然后那个萨满又走了上来:“你的朋友马上就离开这个世界了,他刚才通过了神明的智慧与你进行了道别,在他没死之前,我是不会伤害你的,你赶快离开吧,他并不是我们神明想要的美味,一旦他离开,我们就会全力追杀你,然后将你供给我们的神明,我相信她一定会满意的。”
她完全没听清楚萨满的话,只是一个劲哭着喊着兰裔轩的名字,但是他却什么都听不到,他的双手攀上了那棵魔树,那些如章鱼般的枝条在空中狂舞,发出像蛇吐信子一般的丝丝声,兰裔轩的脸色一点点发白,然后变成了暗紫,那些那些布满了尖刺的巨型树叶,像是恶魔的血盘大口,猛然张开,将他整个人的身体完全包裹了下去。
弦月觉得好痛,丝毫不逊色于皇陵的痛楚,心口好像裂开了一个大洞,不停的有鲜血流了出来,那鲜红的血液一点点离开她的身体,而床上,弦月的脸色也一点点变的难看起来,她用力的呼吸,眉头皱起,因为就算是呼吸,那也是痛的。
弦月倒在床上,浑身的血液仿佛逆流了一般,那原本苍白的脸像是被火烧了,红的能滴出血来,尤其是眉间的朱砂,如血液一般,又像是盛开的花朵,一点点慢慢的流动。
弦月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好像被铁链锁住了一般,根本就动弹不得半分,她努力的挣扎,用尽自己毕生的力量,眉头拧成了一团,放在床边的双手一点点慢慢的松开,像是在继续力量,然后紧紧的握住,想要冲破一切的束缚,弦月的身子用像乌龟一般的速度蠕动着,一颗心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爬动,痛的,乱的,她身上全部都是。
兰裔轩,你不能去,不能去,你去了也没用的,就算是你牺牲了也一定能就得了我。
睁开眼睛,睁开眼睛,脸上是冰冰凉凉的,她不知道那是什么,长长的指甲已经刺进肌肤,渗出点点的血迹,忽然,她碰到了一个冰冷坚硬却又机器柔软的东西,就像是燥热的夏天一把冷水,她觉得欣喜,拇指和食指中间关节的位置用力往上边一蹭,疼痛的感觉,却让她觉得舒心,身上那些捆绑着自己的铁链在遇上那些鲜血之后,那无坚不摧的钢铁瞬间融化成了水,弦月的双手紧握成拳,大叫了一声,突然坐了起来。
她是不是该庆幸,自己从小被柳心悠当成药人,就算是这样强悍的迷药,自己也能凭借着过人的毅力提前醒来,但是她睡了过久,还来得及吗?
伸手,一摸脸上,那冰冰凉凉的,果真是自己的泪水。
心,是惶恐的,胸口的那个位置,砰砰跳的奇快,仿佛要跃出来了一般,弦月看着放在床榻的剑,想也不想,掠剑起身,直接将门劈开,天边的晚霞已经变成了乌黑色,弦月一惊,手中拿着的剑差点掉在地上,深吸一口气,朝着昨天的祭祀场跑了出去。
千万要来得及。
☆、第九十八章:生死逃亡(五)
弦月一路狂奔,大脑一片空白,像是已经失去了思考的意识,什么都想不起来,要不是那颗在胸腔间剧烈跳动的心,弦月都以为自己已经死过去了,冰冰凉凉你的手,掌心是冰冰凉凉的冷汗,想哭,却怎么都哭不出来,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发泄情绪,心底渗出阵阵的凉意,仿若大冷的冬天被猛然泼了一大盘冷水,如置冰窖,冻的她全身打斗,牙齿也在不停的打颤,双腿是发软的,如果不是这样如猎豹般的奔跑,她觉得自己一定会跪倒在地上。
天,还没有完全暗下来,若是在周朝,或许有钱的人家已经挂上了大红的灯笼,可是这里的屋檐下,就只有风铃,火对他们来说太过珍贵,不是这样浪费的。
路上,偶尔会遇到几个人,大多是年幼的男子,在这个以女为尊的地方,这些年幼的男子还不足以成为支撑的劳动力,自然是不能去祭祀场那般神圣的地方的。
弦月跑的很快,所经之处,带起阵阵的疾风,那些男子刚要伸手将她捉住,那白色的身影已经从他们的身边飘过,到了几米开外的地方,他们追了上去,告诉弦月,这个时候正是祭祀的时间,她这个外来人,是不能打扰的,弦月根本就不去理会,现在的她心急如焚,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时间回头将他们喝走,那喷出的白色气息是急促的,带着怒火燃烧的焦灼,仿佛能将人燃烧成灰烬,可那眼神却是冷的,仿佛千年的寒冰,就算只是站在那里,被她的眼神一瞟,你就会忍不住的打着寒颤。
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祭祀场,虽然从这个地方到她所住的那个地方并不是很近,而她也只走过一次,不过只要是她细心想要记下的东西,一遍就已经足够。
祭祀场地很大,依旧站满了人,弦月想也不想,脚尖轻点他们的肩膀,直接踩在他们的肩上,到了祭台。
有燃烧的大鼎,鼎内的木炭燃烧的很旺,不时发出吱吱的声响,像是那食人树在在嚼动着美味的食物,大鼎的上方架着一个很大的锅,那白色的藤条还在那不停沸腾的水中漂浮着,当地的首领依旧穿着和昨天一模一样的萨满服,脸上用各色的颜料画着奇怪的图腾,手中端着的木碗,上边还有残留着的汤汁在碗中滑动着,看到弦月,明显愣了一下。
弦月没看到兰裔轩,直接将刀架在那首领的脖子上,低下发出抽气的声响,齐齐愤怒的盯着弦月,他们是愤怒,而弦月因为担忧而燃烧的怒火足以将这整个地方毁灭,如果兰裔轩真的发生了什么事,就算是拼了自己这条性命,她也会将这里的杀死,至少这个首领,她绝对不会让他继续活着,她会推翻那燃烧着的大鼎,然后将那火种引燃到每一处的房子,还有他们所谓的神树,这些东西,她要通通毁灭,此刻她的愤怒,就是如此的毁天灭地,在现在的她看来,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伤害兰裔轩的人,主谋,帮凶,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你喝了用我们神明的乳汁酿造的草酒,能醒过来,你是神明遣来的使者,这是神明的指示,你该去陪她。”
弦月哪有心情听他说那些废话,在他的颈项处直接留下一道血痕,朝着密林深处的方向走去,梦里的一幕幕在眼前重演,像是放录着的电影,她害怕的无法呼吸,如果不是担心他们集体反扑,沿途阻拦,她一定会将那个首领解决掉的,立刻马上让他消失在这个世界。
弦月抽回手中的剑,她拇指和食指的关节因为受伤,正不停的流着血,她紧紧的握着剑,丝毫没有察觉。
她前脚离开,那穿着萨满服的首领很快就跟了上去,继续在弦月的身后喋喋不休:“你的朋友马上就离开这个世界了,他刚才通过了神明的智慧与你进行了道别,所以你才能这么快醒过来,在他没死之前,我是不会伤害你的,你赶快离开吧,他并不是我们神明想要的美味,一旦他离开,我们就会全力追杀你,然后将你供给我们的神明,我相信她一定会满意的。”
弦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