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颐贞只笑着听,她知道她姨娘从来就不愿与人为妾,宁愿粗茶淡饭也要嫁个正头夫妻,却因继母巴结太夫人,竟逼着把她送了来,她那满心的愤懑和不甘,十几年来也并没有淡去,劝也是没用的,听她念一念也就罢了。
林姨娘念叨了一阵子,又说:“四小姐,你是这府里正经的小姐,娇贵的女孩儿,万不可和那些人一起闹去,尤其是你那几个婶娘,又蠢又贪,自己没本事,只想占别人的便宜,也是姨娘连累你,因着姨娘这点子身份,只怕有人会来寻你说话,你不管她们说什么,你只答应着就是了,回头就去告诉夫人和少夫人,你要记得,别说如今你在府里要靠着夫人与少夫人,就算你出了这门子,能给你撑腰的还有谁?也不过是侯爷,将来就是大爷了,和别的人可不怎么相干。”
陈颐贞笑着点头:“姨娘放心,我知道。我一个姑娘家,能做什么呢?”
林姨娘就这一子一女,一辈子的指望都在他们身上,如何那样容易放心:“你瞧这二小姐,一心要比过三小姐去,真是个蠢的,三小姐再不声不响,那也是府里唯一的夫人养的小姐,不论在哪里,都比她尊贵。花姨娘便是再有诰命又如何,三少爷二小姐的婚事还不是夫人侯爷做主,尤其是二小姐,女人一辈子好不好,还不是看嫁的好不好,夫人但凡有一丝歪心肠,二小姐现就吃不完的亏,在这府里争的长短有什么用?好孩子,你听话,多孝敬夫人,才是正理。”
陈颐贞耐心的听着,一点儿没对林姨娘这隔三差五就要说一次的说辞露出不耐烦的样子来,正在这个时候,小丫鬟在门口报:“花姨奶奶来了。”
陈颐贞与林姨娘对望一眼,一起站起来,到门口让道:“姨娘来了,快请进来。”
花姨娘一脸笑,大概是刚从二小姐屋里过来,笑道:“我听说四小姐前儿有点咳嗽,如今可大好了?”
陈颐贞笑着让座儿,叫丫鬟奉茶:“多谢姨娘想着,已经好了,前儿二姐姐还送了点心来,还没去给二姐姐道谢呢。”
花姨娘笑道:“谢什么谢,你喜欢吃,只管打发丫头去你二姐姐屋里取,那还是三少爷在宫里头得的,也送了一盒子来给我,我瞧着倒比往常吃的好些。”
花姨娘是炫耀惯了的,陈颐贞和林姨娘都并没有露出什么来,只是坐着扯了几句闲话,花姨娘便道:“听说这华茂轩修葺出来是要迎太夫人回来?”
林姨娘一脸惊奇:“姐姐这是在哪里听说的?可是准信儿?”
花姨娘道:“妹妹是太夫人的姨表外甥女儿,难道家里没有个什么信儿?倒来问我,我也不过是听一个管事的媳妇子说的,准不准我也说不上。”
林姨娘笑道:“我那边家里也没什么人了,且也与太夫人娘家说不上话儿,哪里知道这些个。”
花姨娘就笑笑,见她嘴紧的厉害,心里虽不屑,却也便不再说了,只胡乱扯了几句,才告辞走了。
因华茂轩的修葺,侯府一干人等不论什么心思,热闹了两天,又因再无动静而沉寂了下去。
这样子,自然就有人坐不住了。
这一日晚间,是三位婶娘连同三位叔父都一齐来给侯爷请安了,正巧陈颐安郑明珠都在荣安堂,听陈夫人连同陈熙华在商量几位少爷小姐的亲事,此时听说,陈夫人对陈颐安道:“你们看看也好。”
尤其是郑明珠,她是今后的侯夫人,这这些争斗是必然要经历的。
陈颐安与郑明珠就一起到门口迎接,几位叔父郑明珠都不认得,不过好在有陈颐安在,随着他见礼也就是了。
一时各自都请了安见了礼,坐下来大一屋子,陈颐安和郑明珠都退到了陈熙华和陈夫人身后,众人扯了几句闲话,五老爷就忍不住的问道:“大嫂,这华茂轩修葺的如何了,要什么时候才能完工?咱们明日去给娘请安,也好回娘的话。”
陈夫人笑道:“正修着呢,要论完工,可就不好说了。”
陈三婶娘立刻问:“不过是修葺一下,又不是多大一个工程,怎么就不好说了。”
陈夫人道:“因几位弟妹催的急,我一着急,第二日就叫了人进来修葺,没承想,刚扒了几片瓦就掉了一片下来砸伤了一人,如今工程便停了下来。”
陈三婶娘道:“我道什么要紧事呢,不过掉一片瓦,给那人几两银子,叫他回去养一养就罢了,嫂嫂什么大事小事没经过呢,这么一点子事,嫂嫂自然会处置了。”
陈夫人笑道:“可不是,我虽没经过什么事,但好歹见过几件,弟妹或许不知道,当时我一看这个,就想起当初宁国公家里,也是为了把老家的老夫人接了过来住,修葺房舍,也是因急了,就没有看日子,急着动土,也是在修葺的时候,有片瓦掉下来砸伤了一个工匠,他们家也是就像三弟妹说的这样,并没有当一回事,只几两银子打发了工匠,接着修葺,后来完工了,请了老夫人住进去,三弟妹你猜怎么着,不出一年,世子就急病没了,又过了一年,宁国公也没了,礼部上本由宁国公的弟弟承爵,新宁国公承爵才半年光景,就以谋害宁国公并宁国公世子之罪抄了家,斩首的斩首,流放的流放,可怜那本来要回来享清福安享晚年的太夫人,也被一杯毒酒赐了自尽,宁国公传承三代的爵位也没了,连第一代宁国公配享太庙的殊荣也给夺了,惨相就不必说了,可不就是因为那一片瓦吗?”
陈夫人笑吟吟的对着陈三婶娘那阵青阵红的脸色,说:“我当时一看,可吓的不得了,即刻就命工匠们停了工,又亲自去回了侯爷。”
三老爷皱眉道:“大嫂你这是什么意思,给娘预备住处,怎么就扯到宁国公家里去了,莫非娘还能跟宁国公老夫人一样不成?”
郑明珠正觉得陈夫人这番指桑骂槐十分精彩,不承想竟然听到这位三老爷这样说话,这……这也太蠢了吧。
陈夫人就笑道:“三弟真会说话,居然说太夫人和宁国公老夫人是一样的,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呢?到底是亲儿子。”
若不是这样的场合,郑明珠真能笑出声来,不过见陈颐安一脸淡定,郑明珠也有样学样,低眉顺目,心中大乐。
陈三婶娘扯了扯三老爷的袖子,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五老爷忙接口掩饰过去:“那大哥如今预备怎么着呢。”
陈熙华道:“这样要紧的大事,自然不能马虎,昨儿已经请圣上钦封的一虚大师替咱们家算过了,因贸然开工,已经损了福气,须得先静一年,再择好日子开工才行,否则,家里长辈有血光之灾,我想着,咱们是要恭迎太夫人回来养病的,断没有给她老人家招灾的道理,自然就不敢动了。”
三老爷急了,一拍椅子扶手:“这是什么混话,要等一年,哪有这样的道理?”
陈熙华剑眉一竖:“你干什么,这里也是你能拍桌子的地方?真是反了你了,打量爹爹不在了,我就管教不得你么?”
所谓长兄如父,没了爹爹,兄长为大,陈熙华就是要说他不敬兄长,打他板子,他也没处伸冤去。
三老爷脖子一缩,没敢接口。
陈熙华又道:“一虚大师是圣上钦封的仙师,德高望重,等闲如何肯来看你私宅?还不是念着这是与太夫人有关的大事,我才再三求请,一虚大师给了面子来瞧了,你那嘴里还敢说这样的话,若是传出去,这藐视朝廷之罪,你可吃罪得起?”
唔,侯爷今日就是在这里镇场子的!
四老爷左右看看,嘴动了动,还是没有开口。
五老爷见两个哥哥都指望不上,只得道:“这一年也未免太长了些,如今既然要请娘回来,也回过娘了,到处亲戚都知道了,到这会儿了,突然说要等一年再去请娘回来,要如何给娘和众家亲戚说呢?”
陈夫人笑道:“五弟说的是,因是今日才请教的一虚大师,本想明日请几位叔叔和弟妹们商议呢,可巧你们就来了。我与侯爷商量过了,咱们府里不能动,这是没法子的事,可几位叔叔府里却是新宅子,连动也不必动就可以迎太夫人住进去,且三叔五叔又是太夫人养的,不如迎了太夫人暂住一年,母子越发亲近不说,也免得不好给亲戚们交代,弟妹们觉着呢?”
那位伶俐的小婶娘说:“既然华茂轩动不得,那慈安堂也还可以住吧。”
陈夫人看她一眼,笑道:“华茂轩既然动不得,慈安堂自然也动不得,五弟妹竟然还没明白吗?”
这就是陈颐安所说的无赖了吧?郑明珠暗想,总之就是我说住不得就是住不得,你说破天我也说住不得,你能奈何?
加上先前宁国公那段说辞,意思已经很明确了,要接回来可以,不住我们家就行!
如今陈夫人叫人进来扒两片瓦意思一下,也就有了说辞,尤其是对外头,只怕当年武安侯府的热闹还有人记得呢。
作者有话要说:争取明天后天都能长一点,周一就要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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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 临阵倒戈
几位叔婶不由的互相看看;交换着眼色;陈熙华、陈夫人稳如泰山,半点不着急;最后还是三老爷说:“大哥这意思我晓得了;无非就是不情愿娘回府来;这个做兄弟的也无法;只大哥当初当面应了舅舅;这舅舅跟前要如何交代,大哥还得想一想吧?”
这三老爷真是个二楞子。且张口闭口的搬舅舅,你舅舅就是天皇老子,对侯爷来说也是个继舅舅罢了。
陈熙华皱眉道:“三弟说话可要放明白些,如今就算说破天去;把这缘由始末拿到外头去说;谁也不敢说我不诚心迎太夫人回来,若不是因为那日三弟妹、四弟妹、五弟妹过来说的那么要紧,催着你嫂子要赶着请太夫人回来,至于这样子急着开工,损了太夫人的福气么?那一日三弟妹说的话,听见的可不止一个人,再三的说要赶着收拾,说已经回过了太夫人了,催的那样子,偏你嫂子纯孝,听了也急的不得了,才连日子都没看,就赶着开工,如今倒成了我们不情愿了?三弟说话也要有个谱儿,就算太夫人是你亲娘,大舅老爷是你亲舅舅,也没你这样说话的。论理,你敢说这样的话,就算我不给一顿嘴巴子,舅舅只怕也饶不了你!舅舅纵然偏心,只怕也偏不到这个份上,若不然,几位弟弟与我一起见舅舅去,我就不信了,这世上还没有公道这两个字了!”
五老爷见三老爷被陈熙华一顿臭骂骂的脖子都梗起来,又一向知道他是个二楞子,真怕他又说出什么话来,弄得场面难以收拾。他们的目的只是来接亲娘回来,可不是为了和侯爷大哥撕破脸呢。
五老爷赶紧的打圆场:“大哥息怒,三哥只是不会说话,心里万万不是这样想的,大哥要接娘回来,那是早就说定了的,自然不至于在此时反悔,不过是一个住的问题,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一家人商量商量,总能想出法子来。”
那三婶娘眼珠子一转,突然说:“五弟说的是,依我看,侯府这样大,哪里搁不下几个人呢?我瞧甘兰院那是当初大侄儿成亲那会子新修葺过的,一应都是新的,又是前后几进的院子,宽宽绰绰的,且这新屋子,全是喜气,娘若住进去,只怕更高兴些呢。”
说着就掩嘴笑。
原来还有更无赖的,郑明珠开了眼界,这无端端的,就看上她的屋子了,只怕她要是不答应,这三婶娘还能开口请陈夫人把荣安堂让出来呢。
不过郑明珠也不急,这屋里又不是住着她一个人,陈颐安多跋扈的一个人啊,他不找人麻烦就不错了,这位婶娘倒来惹他?
这个时候,主意打到了陈颐安头上,这个是连自家爹爹亲娘都要让他三分的人物,此时也不管什么小辈长辈了,在陈熙华身后笑道:“三婶娘,侄儿正有一件喜事要跟您说呢。”
一家子人都不知道陈颐安这是啥意思,不过陈熙华和陈夫人依然一脸淡定,郑明珠却是十分信任陈颐安,也是依然不动容,只是听着。
三婶娘一怔,笑道:“大侄儿有什么好事不成?”
陈颐安笑道:“当然是好事,你侄儿媳妇有身孕了。”
啊,我什么时候怀孕了?郑明珠眼睛都瞪大了,当然她低着头装文静,此时就变成了装娇羞,陈颐安接着说:“大夫说了,我媳妇月份还轻,要万分小心,别说挪屋子,就是挪柜子都不成!”
一句话顿时噎的三婶娘倒了气,正想再说什么,陈夫人已经接口道:“是呀,这是子嗣的大事,定要小心才是,想当年,我就差点没了安哥儿,这二十年来每次想着都还后怕呢。”
陈夫人提到这件当初满帝都都知道的事,立时就把三婶娘想说的话给噎了回去。
陈颐安又对四老爷笑道:“四叔父,本来想着明儿给您老请安去,顺便跟您说一声儿,您那回跟我说的柏弟那事儿,如今有了点眉目了,虽说不十分准,也有七八分了。”
陈颐安口里的柏弟,应该便是四老爷家的大儿子陈颐柏,陈熙华一系有权有势有人,兄弟的儿子来求照看,找门路,寻前程都是平常事。
郑明珠眨眨眼,这是要当面策反四老爷啊,陈颐安这一手太狠了。
之前一个字也不说,就是要留着当面策反你,到底是儿子的前程要紧还是这些人要紧。
为了儿子的前程,就算明知道前头有个坑,你也得跳下去。
四老爷显然措手不及:“啊,啊,太好了,安哥儿你怎么没早说。”
陈颐安矜持的笑一笑:“我也是今儿晌午才得的消息,原想着明天去给叔父请安说一说的,没承想今天叔父就来了,如今就便儿说了罢。”
三老爷和五老爷他们都一脸不自在,四老爷此时总算反应了过来,有点讪讪的,望两眼三老爷五老爷,又望两眼陈颐安,尴尬的搓搓手,不知道说什么好。
陈四婶娘却是忍不住了,说道:“大哥大嫂的难处我们已经尽知了,其实依我这点小见识,太夫人回来也不是为了住的奢华富贵,不过是为了一家子团聚,看着儿孙们热闹,享天伦之乐,是这个意思,三哥府里虽不如侯府宽敞,却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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