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之后,她才是和宁大妃,那脚上有胎记的庄墨隐都是她的儿子……她笑着笑着,又悲怆地大哭了起来。
这一生,她再也别想回头,也别想再和慕宸殇同桌畅饮了。
这一切,怨谁?
山风呼啸着,她站在林子里,像一头困久的兽,发出一阵阵尖啸的哭叫。
慕宸殇,我若得了天下,你可会放下身段,放下她,过来看我一眼?我若让你用天下来换她,你又可甘愿?
若时光回去,我只想做那在酒席之上,以筷击碗,与你同唱的夏柳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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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滂沱。
官道上陡然多了些士兵,旗子歪歪举着,是回城的大军。
仗还未打,居然班师回朝了,看样子叶老将军确实年纪老迈,不肯再冒一丝风险,全力要来对付他。
他最信任的一族,最先反|叛了他,这让他多少有些心中难平。
“吃?不吃?”—————苏染染从包袱里拿出两只葱油饼递到他的面前。
慕宸殇转头看她一眼,伸手伸过了饼。
“伍焕,进来吃饼。”
苏染染又冲马车外喊了一声。
伍烁钻进来,接了饼,就靠在门边坐着,一边咬,一边小声说:
“主子,我看情况不太妙,一|撤军,黑云将军那里可就难办了,里外夹击,没人接应啊。”
“庄墨隐不会撤|兵,京城危险了。”
慕宸殇摇头,眉头紧紧锁起,饼也吃不下,只在手里捏着。
“主子为何这样说?他们打得损兵折将,还不趁机逃回去?”
伍烁不信,事实摆在这里,失去了“粮草”,庄墨隐的士兵们战|斗力折半,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晚上自见分晓。”
慕宸殇把饼放下,沉声说了一句,往后靠着,闭目养神去了。
他说得肯定,伍烁也跟着紧张起来,猜不出他为何有此一说,只能在一边干看着他。
突然,慕宸殇睁开了眼睛,低声说:
“伍烁,你去送信给宫中,说朕还活着,让叶家军滚出来迎接朕,朕可即往不咎。”
“可如果叶将军不肯,还下杀手呢?皇子还在他们手里啊。”
伍烁担忧地看着他,苏染染也朝他看了过去。
“他当然不肯,走到这一步,不是他死,就是我亡。阡陌既然生为我的儿子,便要与我一同承担这些。”
☆、【187】很爱很爱你
“你怎么能让小孩子去冒险?”苏染染立刻坐直了,连声反对。
“我活着,他就不敢动手,起码要留着阡陌来威胁我,若天下尽传我死了,阡陌就没救了。”
慕宸殇眼睛都没睁开,只手抓住她的手,往胸前摁了,低声说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染染,这是你和我的孩子,唯一的孩子,我怎么会舍得他出事?”
苏染染沉默下来,这种血脉相连的感觉突然击中了她,只一瞬间,心脏突然巨痛,仿佛有种生长力极强的植物从她的心里钻了出来,张牙舞爪地往她的胸腔里侵占而去……
“染染,怎么了?”
慕宸殇赶紧把她搂进怀里。
大汗从她身上每个毛孔涌出来,没一会儿,就把衣裳后背给浸湿了。慕宸殇拿着帕子,从她的衣裳里探进去,在她的背上温柔地擦。
伍烁见状,赶紧先钻出去。
“染染,是胸口痛吗?”
他紧搂着她,缓缓地揭开她的衣裳,只见胸前那朵花格外地妖艳。
“嗯……很痛……”
她蜷缩在他的怀里,颤抖得如同正在被马车外的大风大雨摧摇。
“染染,别怕。”
慕宸殇的手握到她的胸上,试图用以前的办法来缓解遏止她的痛楚。可是这一回失效了,他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并不肯反应,一阵比一阵地抽|搐得厉害。
突然她一仰头,咬住了正在为她擦拭脸上汗水的手腕,像小兽一样拼命地撕咬。
“染染……”
慕宸殇忍住痛,看着她被汗湿的长发黏在脸颊的模样,心,也跟着一阵阵地绞痛不止。
这一切的痛,都是他给她的!
她的喉中发出了咕噜的嘶响,身体慢慢地软了,倒在她的怀里,一动不动。
“伍烁,再快一点。”
他冲外面大声说了一句,把她放平,给她换上一身干爽衣裳,再紧紧地抱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额头,喃喃地说:
“染染,没事,一定会没事的。这么多事,我们一起走过来了,不在乎这一次,总能闯过去……”
马车奔驰在瓢泼的大雨里,就像在涌起巨浪的大海里被推得左摇右晃,几欲倾翻的小船一样。
可不管怎么样,她在他的怀里,是他这辈子也不可能放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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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三更天。
天祈皇宫被笼罩在一阵阵地电闪雷鸣之中,汉白玉的地砖雕花上也积了水,正顺着小槽流进天井。从琉璃瓦上滴下的雨串,急促地敲打在水面上,几朵含苞的睡莲被风雨击打得飘飘摇摇。
叶皇后坐在窗边,仰头看着大雨,未施脂粉的脸上全无颜色。烟纱罩笼着金凤烛,大殿里充斥着暖融融的光,还有一阵阵的药味儿在殿中萦绕着。
又是一声雷,她打了个激棱,捂住了砰砰乱跳的胸口,眼皮子又开始狂跳起来。
这些天来,她不止一次被噩梦惊醒了,每次梦到慕宸殇用长剑穿透她的心脏,她倒在泥淖里,悲惨地闭上眼睛。
“咳咳……”
阡陌又在咳了,上回摔伤的伤口一直未能愈合,一直在高烧。
大臣们看不到这孩子,她让阡陌住在自己的大殿里,搬了张小贵妃榻过来,放在她的榻边,亲自守在他身边,不允许任何人来见。
可这孩子每咳一声,她就痛苦一次……
她得熬,熬到自己的孩子出生,结束这一切。
“咳咳……”
阡陌再咳,她起身走到桌边。桌上置着一只小炭炉,一直熬着小药罐。她倒出半碗来,用小勺搅拦,鼓着腮帮子吹冷了一点。
风从窗子吹进来,宫婢过去关上了窗。她扭头看了一眼那宫婢,慢慢地走到了小贵妃榻边。
“阡陌,喝药了。”
她轻轻地说着,小勺舀了一点药,吹了吹,递到他的唇边。
阡陌咳得厉害,药无法喂进去,喂一小口,又被他给吐了出来。
“皇后,让奴婢来吧。”
宫婢赶紧过来,要从她手里接过药碗。阡陌这时候突然抽|搐了一下,小手一挥,正打在叶皇后的手上。
若放在以前,叶皇后不会被这么个小孩子给打中,可是这时候她心不在焉,药碗一下就从从她手上跌下来了,滚烫的药全泼到了她的手上,又淌了满被子。
“快,娘娘烫伤了。”
宫婢急忙叫起来,招呼人过来给叶皇后擦手。
“不用管本宫,先把皇子抱起来,放到本宫榻上去,再给他重新喂点药。”
叶皇后用锦帕捂着手,退了两步,小声交待。
宫婢们把阡陌从贵妃榻抱到了叶皇后的凤榻上,小小的孩子,额头上包着的布被药浸过了,身体轻得像羽毛,一声一声地呢喃着:“娘……”
叶皇后怅然地走过来,低头看着这个敌人的儿子,她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就这样掐死他……以绝后患。
“娘娘,叶将军回来了。”
宫婢在殿门大声禀报,声音再弱一点,都能被这风雨给掩掉。
“快请。”
叶皇后一喜,赶紧请兄长进来。
叶岩大步进来,看了她一眼,直接走到榻边,看了看阡陌,小声说:
“这孩子我得带走。”
“为什么?你要把他带到哪里去?”叶皇后不解地看着他。
“我要拿他稳定军心,军中如今流言太多,他得去走一遭。”
叶岩匆匆说着,把阡陌抱了起来,用被子一裹,扛在肩上。
“可是……哥哥,可找到了夏柳?”
“没有……你急什么,有我在,她能跑哪里去?”叶岩瞟她一眼,闷声闷气地说。
“我为什么不急,若她把我这腹中孩儿的事公告天下,大家都知道这孩子根本就是孽种,我要怎么办?哥哥,别的事先先缓缓,一定要找到她,我害怕啊……”
叶皇后拉住他的袖子,拖长了哭音,小声央求他。
“嗯,我有分寸,你歇着吧。”叶岩眼中精光一闪。
“哥哥……”
叶皇后还想说什么,却被外面的风雨给打断了。
叶岩挣脱了她的手,大步往外走去。叶皇后跟到门口,看他翻身上马,用蓑衣把孩子遮挡住,策马奔向前方的大风大雨里。
“哎,若找不到夏柳,我要怎么办?人人会笑我是个荡|妇……天地不得容我……”
她揪着胸口,慢慢地走回榻边,站了好一会儿,才坐了下去,盯着外面的雨出神。
“娘娘,叶将军又来了。”
宫婢匆匆跑进殿中,一指门外。叶岩一身盔甲,正大步进来,那样子风尘仆仆,分明还未归家卸甲。
叶皇后眉拧了拧,突然心脏猛地一沉,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
她上当了,刚刚来的那个是谁?
“妹妹,皇子呢?快让我带他走!”
叶岩大步过来,四下看着,急促地催促着叶皇后。
叶皇后猛地站了起来,嘴张了张,人轰然往前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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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骑营未被叶将军控制的一支,一千一百人,就悄然驻扎在普慈庵的山脚。
远远的,就迎着他们一行人进了山。
“进山。”
慕宸殇这时候想到了一个极佳的落脚地,星宿宫人曾隐居的地方,他们的族人从这里撤离之后,落进了和宁大妃的手,这里现在应该空着了,正好让他们休整,再让各地还未归京的黑骑营骑士们到此集合。
他走过的了路,记得清清楚楚,路上遇上了一些机关,被他巧妙地避开。
“伍烁将军送信回来了。”
队伍后面出现了一阵sao动,众人扭头看,伍烁正策奔疾奔而来。到了面前,翻身下马,抱拳就说:
“主子,昨晚不知是谁冒充了叶岩,把皇子殿下带走了。”
“什么?”
慕宸殇大惊,居然还有人打阡陌的主意,难道是庄墨隐?不,他来不得这么快!难道又是千瑟?可千瑟非常骄傲,如今已撕去了外皮,他想夺人,才不想弄这么周折。
“前面的花是什么,好香!”
又有人一指前方,大声说。
“都屏住呼吸,那是绯桅花,能迷人心魄。”
慕宸殇沉着地指挥着,带着众人匆匆穿过了绯桅林,进入了树屋寨中。
“天啦,这里居然还有这么一处地方。”
众人四下看着,啧啧称奇。
“暂时住在这里,除了必要用的东西,不许随意挪动树屋里的一切。”
慕宸殇怕还有星宿宫的人|流落在外面,不愿打扰他们的家园。
众人领了命,就地休息。马儿放到一边,放任它们吃草闲步。伙夫开始生火做饭,侍卫们进山打猎。慕宸殇叮嘱,只能去来时的那条路,其他各个方向都不许擅进,星宿宫的那个老婆婆厉害得很!
他从马车上把苏染染抱下来,飞身跃起,进了老婆婆的那间树屋。
苏染染睡了一路,这时候正虚弱。躺下去,随即翻了个身,拉住了正要走开的他。
“我去给你倒水喝,让他们给你做点吃的。”
慕宸殇弯下腰,轻抚着她的脸。
她这回疼过这后,对他没那么凶巴巴地抗拒了,只是一直不肯说话。听到他的话,她轻轻点点头,果然也没出声,只合上了眼睛,继续睡。
慕宸殇不知道她到底什么感觉,是还在疼,还是疼得麻木了,他的心一直跟着揪着,无法落地。他只恨不能把自己的心换给她,让她不要再受这苦痛的折磨……
他猛地想到了千瑟的话,把心换给她,她才可活!
他的手轻抚上她的胸膛,低声说:“染染,不管怎么样,便是我死了,我也要护紧你。”
苏染染的长睫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二人对望了片刻,苏染染又睡了。
她很困,很困,只想这样睡着,不要再醒……
走出树屋。
伍烁已经亲手生了火,用小罐烧水。慕宸殇在他身边坐下,双手在脸上用力地抹了一把,沙哑地问:“依你所见,孩子在谁手中?”
“只怕在千瑟那里,他也忍不住,想要翻天了吧?”伍烁犹豫一下,轻声说。
若是那样,就太糟糕了!
慕宸殇垂下手,捡了根小枝,轻轻地拔动柴火,火焰一下冒起老高,罐中的水翻滚起来了,咕噜咕噜地冒着白汽。
“什么人?”
突然,侍卫们跃起来,兵器出鞘,看向正从寨子深处的浓雾里走出来的几人。
老婆婆拄着拐杖,牵着小孙子丁当,高陵云延抱着阡陌,还有一个汉子跟在几人身后,慢慢地走近了众人。
“阡陌。”
慕宸殇这汉子,眼眶猛地红了,从高陵云延手里接过了孩子,心痛地轻抚着他苍白的小脸。
婆婆给他用了药,此时也还在睡。
“九儿呢?”高陵云延盯着慕宸殇,冷冷地问。
“上面。”慕宸殇侧过了身,看着高陵云延跃上了树屋。
“他伤口化了脓,又感染了风寒,昨天抱回来的时候,也差不多死掉了。”
婆婆锐利的眼神扫过他,苍老的声音继续。
“天祈皇帝,我救你儿子,你救我族人,可行得通?”
“那是自然。”慕宸殇点头,老婆婆点点头,让跟在身后的汉子上前来,一指他,哑声说:
“我的族人都关在和宁大漠,你的人正在那里,让他们把我们的族人救出来,他知道怎么去那地方。”
“伍烁,记下来,飞鹰传书。”
慕宸殇交待一句,抱着阡陌上树屋去休息。
高陵云延坐在榻边,一手轻拉着苏染染的手指,另一只手在她的脸上轻抚着,满脸的悲怆。
“慕宸殇你若早点让她跟我走,怎会弄成今天这样,你看看她这么瘦……千瑟那里没有解药,她会一直这样痛下去,直到被这痛折磨死的那天为止……”
慕宸殇把阡陌放到另一张小床上,过来看着苏染染。
“总会有解药的……”
“总会?”
高陵云延突然就暴怒了,跳起来,用力地揪住他的衣领,大力推搡,一直把他抵到了墙上,又猛地挥起了拳,欲往他的脸上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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