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染染站了会儿,指挥小染跳去了宫墙那边,让它为自己捉条鱼回来。
小染立刻去了,黑色的身影消失在高墙在那头,苏染染挥了挥手,小声说:
“再见啊,小染,我走了,谁让你长这么大个头,还不能装成马儿让我骑,缘份尽了,你好好和自己的伙伴呆在一起。”
风拂动她的短发,她尽量让自己挥手的动作潇洒一点,却没能做到,手掌僵硬得像木头,在空中划了三下,无力地垂下。
她承认,她是爱情的逃兵,她没勇气面对动摇的心、面对一个不能给她一生一世的男人。她是胆小鬼,她没有力气去爱他。
只能说,再见了,小染,再见了,慕宸殇……
不,是永远别再相见!
趁你我还没有深陷,还能回头。
永远不见,慕宸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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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了第二日巳时,去冷宫给阡陌送新衣裳的宫婢才发现事情不对,冷宫人去楼空。
小染正烦躁地在院中打转,冲着进去的人怒吼。
慕宸殇匆匆赶到,他给苏染染买的东西,全都堆在院中那小桌上,一件不少。
他给苏染染做的篱鸟裙,整齐地叠在榻上,阡陌的东西、素执的东西,一件都不少。
他们怎么走的?怎么跑掉的?
“来人。”
他低吼一声,万安公公连忙跑了进来。
“去,赶紧去各宫门处查查,昨晚到底有哪些人出了宫!”
他烦躁地一抬手,重重拍到了桌上。苏染染天天喝的碧瓷茶碗倒了,茶水泼洒出来。她装着香水瓶的小盒子被震开,芳香肆意飞漫。
他抓住一只小瓷瓶,在掌心里重重一捏,脑中出现了庄墨隐的名字,昨晚那男人的身形,就是庄墨隐!
他给了苏染染一只桃木镯,一定是他带走了苏染染!
他从未想到,原来苏染染真的喜欢庄墨隐,甚至不惜温柔地迷惑了他……他还以为,她和他一样,动情了!
可是,苏染染和她那个姐姐一样,还是选择和别人跑掉!
咔……尖锐的响声之后,香水瓶在他的掌心里碎了,深深扎进他的掌心,血腥味儿顿时掺进了香水里,更添了几分狂|野的气氛。
叶皇后也匆匆赶到了,一脸惊愕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她等了一晚,等至绝望,苏染染都未曾出现,她还以为苏染染不会走,没想到她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她扭头看了一眼夏柳,她站在门槛处,带着一贯的平静神态,静静地看着慕宸殇的侧影。
“皇后,昨日你可曾对她说什么?”
慕宸殇转过头来,锐利的眼神刺向叶皇后。
叶皇后瑟缩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夏柳,摇了摇头,小声说:“臣妾让她注意一下身份,莫让皇上太过操劳。”
“多嘴的东西。”慕宸殇怒骂一句,转身离开。叶皇后被他如此斥骂,不由得一震,差点没栽倒在地上。
“皇上,国事要紧。”
万安深深地看了一眼夏柳,跟上了慕宸殇的步子。
慕宸殇牙关紧咬,快爆发的暴戾之气,让万安也不敢再多言半字。
“皇后,起吧,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夏柳上前来,轻轻地扶起了叶皇后。
“夏柳,你看到了吗,皇上的眼神好可怕,他一定讨厌死本宫了。”
叶皇后捂着胸口,轻喘了几声,居然吓得无法站稳。
夏柳看在眼里,不由得露出几分鄙|视的神情,可还是柔声劝道:“没关系的,皇上是一时迷惑,过几日就好了。”
叶皇后转头看了她一眼,微微点了点头,扶着她的手,慢慢地往前走去。
夏柳扭头看了一眼小院,眉心微微皱了一下,接着便扶好了叶皇后,让她坐上小辇,一行人匆匆赶往御书房。
慕宸殇需要另外点将,前去寻找叶岩将军,还得对付那支神出鬼没的和宁骑兵。
御书房里已经争论了一整夜,未能确定合适的人选。鲁莽的不适合,年轻的没有应付过这样的局面。而之前的二十年,姜家把持着军中各个重要职位,这次肃清之后,替补上来的人还有些人心不稳。
慕宸殇以为这一仗极容易打,才让叶岩去,未料到和宁人横|插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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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巧的马车停在了河畔,两名容貌普通的男子从马车上跳下,准备上船。
其中一个高些的背起了一只小木箱,而矮的那个却扭头对马车里的人说起了话。
“你不一起走吗?你现在回去,发现了怎么办?”
马车帘子掀开,露出一张绝世的容颜。
☆、【126】美男在船
马车帘子微微撩开,露出千瑟泛着柔波的紫眸。
苏染染没找叶皇后,也没有等庄墨隐,而是去找了千瑟。她把赌注押在这个皈依佛门十多年,并且懂得挚爱的男人身上,赌他心存善念,能超渡苦难。她不找庄墨隐的另一个原因,也着实是不想再掺进庄墨隐和琴雅公主的感情里,带来更多的麻烦。
“千瑟主持,一起吧,你真的不能回去,而且我一个人也保护不了娘娘和皇子。”素执也转过头来,恳求千瑟。
千瑟又沉吟了半晌,才从马车里下来。
一身白衣,一方垂纱斗笠,手腕上缠着紫檀琉璃佛珠,风一吹来,垂纱微微掀起,露出半边如玉的容颜。
“那我就送你二人去目的地。”他抬步,稳稳地登上了小船。
苏染染和素执相视一笑,赶紧跟了上去。有千瑟在,这一路上可以安全许多。
苏染染要去的地方,是百越国的小渔村。那小村是素执的故乡,位置偏僻,临海而建,有长长的、看不到边的白沙滩,还有小船在海波上轻泛,一想,心里就美得泛泡泡。
船夫摇动了乌篷小船,一路顺水而下。
苏染染把阡陌从小木箱里抱出来,他睡得很沉。出发前,千瑟给他施针,让他睡了足有五个多时辰了,苏染染都听到了他肚皮里的咕噜响声。
千瑟用银针在阡陌的穴位上轻轻一扎,唤醒了阡陌。
小家伙瞪着乌黑的圆眼睛,盯着千瑟看了好一会儿,才长长地呼了口气。
“娘……饿……”
“拿去。”苏染染从包里拿出干粮,递给阡陌。
他一面咬,一面继续盯着千瑟看。
“阡陌,你在看什么?”千瑟唇角轻扬,温和地笑着。
“眼睛……”阡陌伸手,去够千瑟的眼睛。
“阡陌,不许无礼。”苏染染想拉下他的手。
千瑟一笑,往前俯下身体,任阡陌的手抚在自己的眼睛上面。任小阡陌柔软的指肚子在他的眼睛上轻轻地揉了几下。
“父皇在哪里?”他很快就失去了兴趣,转过头来问苏染染。
“他在宫里。”苏染染犹豫了一下,决定和儿子平等地沟通,“娘现在带你离开京城,离开你父皇。”
“我不要,我要父皇!”阡陌一把就丢掉了手里的干粮,气鼓鼓地瞪大了眼睛,“父皇说……骑小马。”
苏染染语结,她从来没把阡陌的因素考虑进去,没想过他想不想留在慕宸殇的身边。
“哼,坏娘亲……”阡陌的脸都涨红了,笨拙地从甲板上爬起来,往船舱外面跑。
“阡陌,回来。”苏染染连忙抱住了阡陌的小身子,可他根本不买帐,使劲在她怀里扭动挣扎,大声哭叫了起来。
“阡陌,你娘亲是要带你去历练,待你练得非常厉害了。就能回去为你父皇建功立业。”
千瑟从里面钻出来,弯下腰,手掌轻抚在阡陌的小脑袋上,温和地和他说话。
阡陌抬起哭红的小脸,抽抽答答地看着千瑟,眨巴了几下大眼睛,哽咽着说: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厉害?”
“嗯,如果你很努力,可能到你五岁的时候就行了。”
千瑟蹲下来,扶住了他小小的肩膀。
阡陌的小眉毛扭成一团,一脸为难的模样,五岁……他还要等好久好久呢!
小船在水波里晃荡不停,船浆划动着水花,这水声吸引到了阡陌,他还在抽答,却趴到了船舷上去看水波。
“呼……”苏染染长舒一口气,转头看着千瑟说:“你还挺会哄孩子的。”
说着,她突然想到阡陌得叫千瑟:叔爷爷……有这么年轻帅气的爷爷吗?才三十多岁而已,还有着这样贵不可言的身份,俊不可言的容貌,放到现代,那简直是黄金镶钻的优质男,令女人抢破头的角色。
当初,老皇帝五十岁才纳莞妃,当这傲人的小儿子往莞妃面前一站,女人的心若不偏向他,那才叫眼瞎了!可若没有莞妃,慕宸殇当时已三十岁的爹也就捡不到便宜,当不了皇帝,也就没慕宸殇什么事了,该干嘛干嘛去,也就祸害不了苏染染!
“千瑟,你大名是什么?”她在船舷上坐下来,好奇地问他。
“慕凌天。”千瑟转过头来,看着她的眼睛,低低地说。
好霸气的名字!苏染染心里微微滑过一丝愕然,都能凌驾于天之上了,当初应该是多么骄傲的一个男儿啊!
“凌天皇子当年的威名天下皆知,一人独战江湖十七高手,十七人都被凌天皇子殿下打掉了门牙,从此再未踏进天祈半步。莫非情根深种,你凌天皇子又怎会放弃江山,隐身佛门十余年?”
一直背着二人摇船的男子转过头来,冲着几人一笑。
“向棋!你怎么神出鬼没的?”苏染染猛地站了起来,小船一摇,差点没把阡陌给掀下去。
“是我让他来的。”千瑟淡然说了一句。
“你们认识?”苏染染迅速转头,盯着千瑟。
“我缺一个不为人知的船夫,所以便传信于他,让他前来。”千瑟还是满脸的温和,脸上哪里能看出当年威名天下的霸道之气?
“你骗我。”苏染染盯着千瑟,脸色渐渐涨红。
“我帮你出宫,何时骗你?”千瑟反问。
“你们想把我带到哪里去?”苏染染上前一步,推开了向棋,把阡陌搂进怀里,一脸防备的怒气,活像个面临大敌的小母狼。
“你别误会,我只是护送你去你想去的地方,我知道你不是九儿,和我有婚约的是九儿,不是你。”向棋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
苏染染半信半疑地盯着他看了会儿,把已经滑到掌心的短剑收了回去。
“千瑟主持,你现在能告诉我,你在宫里想保护的人是谁了吗?”她转头看向千瑟,严肃地问他。
“没有任何人,我确实不知书箱里藏着阡陌。”千瑟沉吟一下,低声说道。
“不可能!”苏染染不信,她一直觉得是夏柳。
千瑟不再解释,只轻拈佛珠,目光沉着,丝毫都看不出有什么欺骗之意。
“我到底还能信谁?男人都是巧舌如簧的吗?苏染染扫了一眼二人,拉着阡陌钻进了船舱。素执也拧起了英气的眉,狠狠瞪了一眼千瑟和向棋,挡在了船舱前面,大有恨不能逼这二人跳进河里的架势。
“染染不要生气。”
向棋冲着船舱里大声说了一句。
苏染染没出声,只轻抚着阡陌的小脑袋,盘算着在哪里甩开向棋和千瑟。
天色渐暗了,小船晃来晃去,慢慢悠悠地,到了汾郡边界,远远的,看得到河畔灯火连绵,听得到小曲连续,那是沿河的花舫,生意正兴隆。
阡陌早睡熟了,苏染染毫无睡意,钻出船舱,向棋在船头,千瑟在船尾,向棋在饮酒,千瑟在借着夜明珠的光看书。
“染染,来喝酒。”向棋冲她招手,杯中酒飞溢出来,染香了月色。
苏染染扭头,千瑟听到声音,也抬头看来,手里托着的夜明珠,泛着莹莹的光,化在千瑟的眼中,紫瞳像两块温润的宝石,简直能迷了女人的魂。
“妖术。”
苏染染赶紧闭上眼睛,千瑟温和地笑了起来,像在宠爱一个孩子。苏染染脸微微泛红,轻眯了眼睛看他,他已经继续低眼看书去了。
苏染染想了想,走到向棋面前,盘腿坐下,夺了他手里的酒壶,盯着他的眼睛逼问:
“你说,你和他是不是早就有密谋,要拐走我?你准备把我拐到哪里去?”
“我要拐走我的九儿,你又不是我的九儿,我只是听从千瑟主持的安排,为你当一回船夫,送你离开,然后回碧华山庄,向老庄主复命……九儿,可能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向棋看着她,一向爱笑的双眼里,居然有了几分忧伤。
苏染染沉默了一会儿,小声问:“她死了吗?你有没有想过,我和她是孪生姐妹?”
“就算是孪生姐妹,你也不是九儿,你也不会和我回碧华山庄,你的心里也不会有我……”向棋一仰头,一杯酒灌进了喉中。他已经喝得差不多了,连饮几杯之后,便往后一躺,打起了鼾。
苏染染摸到他的酒壶,对着壶嘴就喝了一口,然后拎着酒壶去找千瑟。
“慕凌天,你陪我喝。”她把酒壶递到千瑟的面前,颇有些不讲理的刁蛮语气,让千瑟又低笑了起来。
“才一杯而已,莫非你也醉了?”他抬眼看来,眼中的温柔能湮没苏染染。
“别这样看我,妖术。”苏染染连忙又别开了脸,一手掩住自己的眼睛。
“傻姑娘。”千瑟放下夜明珠和书,接过了她手里的酒壶放到一边,“以后在外面,不要随意喝人的酒,吃人的东西,看人家的书,和人家说话……”
“你倒挺像我爸的,叨叨。”苏染染瞟了他一眼,有些讶异他今天的语气。
“莞儿和我当初也有孩子,可惜没保住。父亲强行让她堕了胎,她一怒之下……怀上了你们姐妹。”千瑟一手支起身体,腕上的紫珠轻轻碰响,明显话未说完。
“什么意思?莞妃是苏沫篱和九儿的母亲?”苏染染愕然地看着他。
“她被关进冷宫之后,拒绝再与我见面,我再去悄悄见她时,她已身怀六甲,站在梅树下,披头散发地看着我,那眼神我永远都忘不了,这十多年来,我每夜伴灯念经,却都无法抹去她那绝望的眼神。我很想知道,你们的父亲……是谁……谁让她那样痛苦,不惜一把火点着了宫殿。”
“你告诉慕宸殇了?”苏染染问他。
“嗯,我想,他现在以为你是他妹妹。”千瑟低低地说完,拿起书来看。
苏染染突然有点生气,不知道是气千瑟误导慕宸殇,还是慕宸殇知道她是妹妹,还要纠缠她……
她没动,千瑟也许久没翻页,静了片刻,他终于丢开了书,再度抬眼看向苏染染说:
“你们是巫女之后,此生绝对不得动情,一旦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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