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你因我心碎,今日我因你受难,我们两不相欠。”他说得云淡风轻,只简单的一句话,就将他们两个人的关系都撇清了,霜儿却觉得心底有些难受,点点头:“好”
曹丕的功夫不弱,可是要想带着霜儿离开这里,极其是很有难度的。霜儿实在不愿意拉他后腿,微微后退了一步,手握着悬崖壁上的松柏老藤,眼睛看着他血迹斑斑的褴褛衣袍,“自己先走”她说得没有起伏,曹丕正杀得起劲了,没有听清楚她的话,待她身子微斜,落入不见底的山谷时,他才反应过来,身子顺着霜儿的方向落下。
“放箭”箭雨正下,只隐约听到某人低声一叹,那些人这才停了下来:“还搜山吗?”
“这山谷深不见底,若想活着回来,只怕是难上加难。”另有人说。
…………
甄宓与曹丕的婚期已是迫在眉睫,而曹丕却突然凭空消失了,甄宓大概已知道了其中的具体情况,那日他追韦霜而去,之后便再也不曾露面。这其中原由,怕只要长眼睛长脑子的时候都能够猜到什么。
霜儿深吸了一口气,手足并用,开始往上攀缘。几根藤条在悬崖壁上悬挂着,她若想上去,只怕需借着藤条之力爬上山。目测藤条的粗壮程度,霜儿觉得还是将他们盘绕在一起保险一点。
她掉下山崖时手适时的拉住了一根藤条,所以并未受很重的伤,只是双腿有些擦伤。她揉了揉疼痛的双腿,拽了一下那根藤条,和感觉出藤条有刺,手缩回了一分,却又倔强地握紧。要想离开这里,拽藤条上去是唯一的办法,她试着轻轻拽了几下,尽量避免握着利刺的地方,刚依着路爬了几步,却听到几声细细琐琐的呼吸声。
四周很静,在这深不见底的山端,连鸟禽都懒得出没,霜儿停了下来,直觉告诉她,这里有个人,而且,可是是曹丕。
她呆呆地停下来,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滋味。那呼吸声离得很近,貌似就在不远处的山壁。霜儿松下藤条,小心翼翼地往旁边移了几步,见几米之外在山壁间有一棵不大不小的树,而树上挂着的,正是曹丕。
霜儿心猛地一痛,眼泪忍不住要滑落下来。曹丕现在很危险,树本身就不粗壮,再加上他只有一件薄薄的衣衫挂在树枝上,而他整个人都借着那点支撑物停在那里。她想沿着山壁过去,可是她所处的地方和曹丕所处的地方是死路,她找不到可以过去的藤条,只有眼巴巴地原处看着他。
“曹子恒”试着喊了几声后,他依旧毫无反应,双目紧闭。霜儿这才反应过来,此时是白天,所以她能清楚地看到他苍白可怕的脸色。“曹子恒,你醒醒”
曹丕稍微清醒时,睁开眼,看到铅云积坠的天空,恍惚了一瞬,又闭上了眼。
霜儿注意到他的眼睛在动,手抓了一把山间石子,轻轻地朝他甩了过去:“曹子恒,你不许睡”
他只觉得身子一阵寒冷,却听到了耳边熟悉的声音,缓缓睁开眼睛来,只觉得眼前有一个小小的影子在动,可是任凭他如何睁眼,他都看不清楚那人是谁。
“曹子恒,我在对面,你看到我了吗?”阴沉的天越坠越低,她的思绪晃晃悠悠的似回到很久以前。刚认识的时候,他一脸的冷漠,而他一惯的表情是冷笑,冷得令人毛骨悚然,后来,他喜欢云淡风轻地笑,她知道在他云淡风轻地笑中隐藏着更深的东西,可是她却错误的以为,那只是他对名利的眷念。
手上的动作一滞,她怔怔地看着他后背上的箭,从悬崖摔下来之前,他应该已经受了箭伤,再加上没有及时治疗和休养,他现在的症状已是岌岌可危。
霜儿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在这平滑的山间,她根本就不可能走到曹丕的身边。霜儿轻轻地取在旁边的一块小石头,露出了一个小洞,再继续的用拳头将那小洞越扩越大,扩到足够放一双手时她才停了下来,身子往往旁边移动了一分,左手放在刚才擢出来的小洞里,右手继续擢另外的小洞。擢伤了食指,她换了中指,再换无名、小拇指。几根手指头都受伤后,她又再重复的擢。到曹丕跟前时,她的掌心已满是鲜血。
“子恒”蹲坐在树木的壁端,她想靠近,又害怕自己的重力反使得树枝折断,所以她静静的坐在旁边,用轻轻地声音呼唤着他。曹子恒勉强地睁开眼睛,看到粉红色儿的眼中全是恐惧与悲伤,他微微一笑,又闭上眼去。
霜儿想尽办法,现在第一任务是维持着子恒的神志。她轻声说:“子恒,我跟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嗯。”等了一会儿,他寂然无声,霜儿的声音有些慌乱,赶紧伏身靠近了一分:“子恒?”
“我听着。”曹子恒眼皮似灌了铅似的,抬不起来,可是声音却传了出来。
霜儿从未见到他如此虚弱的样子,心里一阵疼,赶紧止住了哭声:“我跟你讲一个穿越重生的故事。”
“嗯。”他依旧没有睁开眼,只是轻轻地回应着。
想了很久,她才开口说:“她原本生活在另外一个时代,那里有很先进的医学技术,她在大学里面学了很多知识。她知道有一个人叫曹丕,知道他会是未来的帝王,还知道她会娶当世绝色美女甄宓为妻,并且,甄宓会为他生一个孩子叫曹睿。”
他依旧没有睁开眼,呼吸越来越轻。霜儿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她:曹丕不能死,他不能死
许久,他缓缓地睁开眼,“霜儿,我也想给你讲一个故事。”
霜儿的眼泪一颗又一颗的沿着面颊滚下,“你说。”
混沌中,思维变得越来越艰难,可是他却笑了起来,笑得很平静。“一个男子和女子的故事,你听吗?”
许都篇 144 锁情
144 锁情
前方一片寂静,霜儿等了许久,却依旧一点声音都没有听到,霜儿头靠着石壁,脑子里在想着应该用什么样的办法才能离开这个险境。子恒神色越来越难看,他的声音很低,低得霜儿都几乎听不到。霜儿头轻轻地敲击着石壁,脑中闪过无数多的可能,她死无所谓,反正她死过一次,重生过一次,她觉得能够多活几年已是一件极其奢侈的事情。可是曹丕他不能死,他不能死
现在唯一的可能,就是由人来救。可是这里是映阳山,这里怎么会有人?霜儿怔怔地看着浮云变化的苍穹,脑海里闪过那次她与七爷被困的情景,七爷当时所奏之曲尚有耳间,她似抓到了救命稻草,当时七爷用箫音引白鸽过来,那么现在她也可以用歌声引白鸽过来。只是,白鸽来了以后,七爷会过来救她吗?
她不是傻瓜,七爷的映阳山上驻扎了那么多的士兵,这里面肯定跟七爷有关系,可是寒,我宁愿相信你是心疼我的。
几个熟悉而别扭的调子轻轻地传出来,霜儿直直的望着天空,她希望能够看到空中飞过的白色身影,她希望能够听到鸟鸣声。眼泪一颗又一颗的沿着面颊滑下,她抹掉了眼角的泪水,依旧装作轻快的样子唱着曲子。过了许久,天空依旧容荡荡的一片,没有白色的鸽影,没有鸟鸣声,什么都没有。
她绝望了,身子微微伏步上前,可是她不敢动,她一动,树木都咯吱一声,她害怕,害怕曹丕会摔下去。
“曹丕,你答应过我的,你不许睡,你要是睡着了,我这辈子会恨你,我下辈子也会恨你。你听到了没有,你回答我”耳边传来巨石滑动的声音,霜儿怔怔地抬头,竟看到山顶上有一个渺小的身影。距离太远,她看不清楚那人,虽然不知认识不认识 ,可是她绝对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山顶上的人顿了顿,竟很麻利的借着藤条滑落下来。霜儿找到了希望,赶紧对曹子恒说:“子恒,你看到了吗?有人来救我们了”
她激动的回头,心里一悸,笑容冻在脸上。祁焰从山上下来,看样子他是早有准备,手上戴着的绣绒手套刚好能够挡着一些藤条的刺伤。
那人渐渐近了,藤条上的扭头看着霜儿,霜儿长长地吐了口气,眼角莫名的就有了泪意:“祁焰,谢谢你来救我们”
祁焰默默地看了悬刮在树枝上的曹丕,不明何意的一笑。霜儿猜到他别有深意,可是她不想祁焰在这个时候伤害曹丕,所以赶紧说:“祁焰,你是来救我们的,对不对?”
祁焰眼中的凉意渐渐消失,淡淡地望着霜儿:“我只救你”
“祁焰?”虽说早在意料之中,可是真自他口中说出来时,她却依旧接受不了。祁焰的目光落在她满是血迹的右手上,顿了半晌,才冷冷地问:“在你和曹丕之间,你只能选择一个。你既已经猜中我接近曹家的目的,你就应该知道我是不可能无条件救他的”
霜儿心沉如铅,越来越沉默,“你想要什么样的条件?你只要救他,你救他就好。我可以用我的命来交换”
祁焰目光射中,眼中带着几分难以读透的冷漠:“为了他,你愿意牺牲自己?他的千秋功业,看来得用自己心爱的女人去换,你觉得值吗?”
“他心爱的女人不是我,未来守在他身边的女人也不是我。”强挤了个笑,却发现自己笑起来是那么的可悲。祁焰似若未闻的望着她:“我不要你的命,要我救他可以,你离开他。”
如同迎到一晴天霹雳,霜儿似没有听懂般的抬起眼,眼中更多的是疑惑和恐惧:“你不要告诉我是因为你对我情根深种?祁焰,你我从未谈及过情字,你不让我跟他在一起,应该有别的深意吧。可是你不要忘记了,他是曹家的大公子,甄小姐才是他未来的夫人。”
“依我现在的身份和地位,就算你我没有情,只要我想娶你,自能娶得到的。不过我让你离开他,可不是为了我自己。”祁焰的眼睛,一如一弯死水,令人看不到他的心灵。
微笑很近,欢乐却很遥远,霜儿侧头看了曹丕一眼。人真的很丑陋,在名利面前,在生死面前,所有的坚持与喜爱都成为过往云烟。她深吸了一口气,眼中没有私毫的泪光:“我答应。”
…………
渡头飞雪 千山横叠你煮酒燃烟 扁舟载月抖落这风尘掂掂四五钱都怪这浮云扰扰我望眼赏罢了一江风月夜无边谁和一曲来答谢你胭脂一点'流云鬓芙蓉面 都写着华年'我笔锋缠绵'点过睛描过线 都绘着三生缘'欲描难写'数流年惦流连 握在手指间'洇墨一片'披着雨沐着烟 看苍茫水接天'辰光一天'你眉间蹙着朱砂一点 我笔下藏着悱恻千言''案前欲描欲绘丹青厌 楼外又坐辰光一日闲''都说鲜衣怒马正少年 恰逢着花正香月正圆''唱着浮云一梦长安远 把这姹紫嫣红都看遍'
哼唱着那曲〈丹青厌〉,她的心里再无了往日的欢乐。待马车停在映府门前时,霜儿揭开帘子一看,才发现映府已没有了往日的光华。曾经华丽的红门已经失了颜色,门口没有家丁,霜儿踉跄的往前去,推门而入时,看到的不再是锦衣华袍的翩翩男子。几株金银花刚冒出嫩芽,霜儿半跪而下,手指轻轻地掠过那株金银叶,泪水忍不住从眼眶出来。
闻到一声细细琐琐的声音,她抬头看去,竟看到七爷缓步从里面出来。他不再坐于轮椅,两人目光交措间,他淡淡一笑,“韦姑娘。”
同样的人儿,同样的笑,同样的声音,甚至是同样的宁静,可是却如同一块重重的硬石,狠狠地击碎了她的心。
只感觉手上的力气一使,金银花芽拔地而起。他依旧淡淡地看着,华衣之下,依旧是那明艳的微笑。
霜儿闪烁着眼,将手指放于袖中,“映七爷,我是来拿休书的。”
平静的微笑下,她尽力掩饰自己内心的汹涌。七爷微垂下头,浅抿了嘴角,轻唤了一声,有丫头拿了休书过来。霜儿也说不上是失望还是绝望,她接过休书,看也未看。寒,你我曾经相濡以沫过,我曾真心想要和你白头到老,可是你的心结依旧没有向我打开。走到这一步,我不知是自己的错多一些还是你的错多一些,我只希望我们都不要后悔,你依旧是那个看淡人世的绝世男子,而我的世界里,只会多了你的回忆。
曹丕重伤回府后,虽说有大夫日夜料理,可是病情依旧没有减轻。霜儿不敢出面医治,反是日夜的待在老头子留下的小屋子里。白天摘摘药草,晚上坐在青草藤上看着明月发呆,有时看累了,她便在青草藤上睡下。自霜儿回来以后,祁焰便常常去找她。
他们之间的话题除了曹丕便没有别的,他依旧淡淡的,心情好时会提及曹丕的病情,心情不好时他会闭口不语,有时他会坐在霜儿的青草藤上,呆呆地看着天空,然后说一些她难以理解的话。
明日就是曹丕和甄宓的好日子,霜儿虽早就知道有这一天,可是心里依旧有些难受。她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拼命的研磨药材,根据从祁焰那里得知的病情制药,曹丕依旧在病中未醒,他时而从梦中笑醒,而是又昏迷着紧蹙着双眉。
甄宓满脸担忧的看着曹丕。大夫说他是因重伤未治所以病情加重。当曹丞相问及明日的婚事时,她直言道:“子恒是我的夫君,不论生死,宓儿都要和他共同承担。”
曹丞相对她很是赞赏,因此婚档如期进行。
而祁焰每次来时,都极其有安静。她在旁边安静的摘药制药熬药,而他则安静的在旁边看着,她头也不抬,根本就没当他在场,而他也只是眼神淡淡地看着她,待暮色微降,她准备睡觉时,他才起身离开。
第一天如此,第二天也是如此。霜儿不知道他为何会如此反常,她也不想知道,他有时会起身走走,走到她身旁又站停下。
到了第五天时,他未再来,来的人,竟是小玉。
她坐在青草秋千上,眼神淡淡的。小玉依旧是一身男装。霜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装男人也装得够累了,我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何必在我面前也装得那么辛苦。”
小玉看着她,她比最初认识的时候要镇定成熟许多。她淡淡地一笑,反身坐在她的身旁,用只有她听得到的声音说:“我知道你喜欢曹丕。”
“然后呢?”
“他明日就要和甄小姐成亲了。”
“然后呢?”她淡淡一笑,似看惯了般无所谓地耸耸肩,小玉怔了怔,眉头轻蹙:“算我白来了”霜儿看着她离去的身影,没有说话,只是闭门熬药,手不小心碰到了热壶,她迅速缩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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