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青在院子里与温彩说了一阵话,她拿着剪子重新修饰双喜临门的花,“把被掐的痕迹掩一下,这样好看多了。”
温青笑,“妹妹小时候就爱养花,为这事,还吵着祖母要给你建花房,祖母到底是应了,竟把厨房后头的一块地给了你。”
“女孩儿都爱花、爱美,我也不例外。”
兄妹二人说了一阵儿小时候的趣事。
温青留在院子里陪温彩说话。
萧家两位小姐知惹了事,不敢再留,收拾东西告辞离去,徐兰芝找汪管家备了马车送她们回去。徐兰芝站在三门处,想了一阵依旧有些不甘心,领着春草去桂堂。先与徐氏说温彩打她两巴掌的事,又把打红的脸给徐氏瞧。
徐氏胸口怒火乱撞,到底是她的亲妹妹,岂有让旁人打徐兰
芝的道理。人与人之间就是这样,无论那人待你如何好,可没在一处生活,少了联络,时间长了感情也会淡。况且徐兰芝又是徐氏嫡亲妹妹,她本就在感情上要偏徐兰芝,可纵容她、宠溺她,她可以打、可以骂,却不绝旁人动她的妹妹。她越听越生气,一气之下将饭碗一推,再吃不下了,“今儿候爷对这事不给我个交代,我就不吃了!”。
待温青从后头小院过来,徐氏对着一桌子菜生闷气。
“不是让小厮来传过话,我陪妹妹用饭,你不必等我么?”
“妹妹,妹妹……你一回来,妻儿全忘,就只记得她。你怎么不说说她,她打兰芝作甚?就算兰芝惹了她,自有我和娘教导兰芝,岂是她能打的?”
温彩为了一个丫头去打徐兰芝,徐氏越想越气,温彩哪来的胆儿,还不是仗着温青的疼爱。
温青恼了,要不是他无意间听到那些话,到现在他都不明白温彩搬出去住的原因,刚坐下,倏地弹跳起来,额上青筋爆怒,胸口气得不停起伏,嗓子也比寻常大了几倍,不像是说,倒更像是吼,“你还说我,究竟是谁的妹妹受了委屈,你给我说清楚。”
徐氏被吓住了,平日温青让着她,可温青一旦发怒,那服软的指定是徐氏。这会子也不例外,徐氏再不敢说一个字。
温青噼哩啪啦把自己在安然阁外头听到的话全都说了。
徐氏虽下令禁议温彩离开的事,温青没从下人们那里听到闲话,倒是从温彩与徐兰芝争执中听到。都是当长兄、长姐的人,这让温青怎么看?她理亏啊,人家嫡亲的妹妹,被她娘家的妹妹逼到外头住,过年节都不能回来,这种心境她不敢想。
温青时不时看着徐氏那圆滚滚的大肚子,要不是徐氏怀着孕,以他的性子,许是会说出更难听的话来,可瞧着这女人给他生儿育女的份上,他不与她计较,就听温彩的,待徐氏好些。
待他说完,火气也消退了大半。
温青又道:“阁楼怎能设成客院,你可知道这里头的忌讳大了,我们以后有了女儿,人家拿她们住的阁楼当客房对待,你会怎想?温家的规矩那住在阁楼里头的定然是嫡出小姐、是家里捧着明珠般的娇贵女儿,你由着兰芝把阁楼当客房……这传扬出去岂不让各家笑话?”
“还有兰芝,到底不是温家小姐,不能住在阁楼,另择小院给她安顿,最好能挑两处小院毗邻,下次她若有朋友来,正好另一个院子做女客院,她们说话玩耍也都方便。”
徐氏见他发火,连呼吸都快停凝了,这会子见他平静下来,胸口恢复了顺畅。当听温青说到“到底不是温家小姐”时,心头有些不快,可听到后面却又能接受了。对大户人家的规矩,她入京后学了许多,可这内里细微处还是不甚明白。
温青说完了,又问她,“是谁告诉你顺娘打三姨妹的事?”
“是……是兰芝自个说的。”
温彩没跟自家哥哥叫屈,徐兰芝倒先告状了。
以前,他温青怎就没瞧出来徐兰芝是这样的女子,她到底跟京城那些庶女学坏了。
徐氏越发觉得胆怯,愧疚没有,就怕温青发火拿她撒气。心里暗怪徐兰芝多事,又怪徐兰芝没把事儿说清楚?兰芝怎能先告状,温彩都没叫屈说苦,害得她平白招惹了温青发顿怒火。
“别叫兰芝跟庶女们来往,虽说岳父不在了,可兰芝到底是正经的嫡女,你瞧瞧名门望族的嫡出小姐,有几个与庶女来往亲密做朋友的,没的让人小瞧。”
“早前原是有宋府、李家的嫡小姐来往,可后来就来得少了。过年节后,她们都没再来,倒是庶出小姐们总是上门来找兰芝玩。”
“那是她们喜欢巴着她,三姨妹没以前单纯,再这样下去会误了她的好姻缘。”
温青与徐氏又说了一阵,徐氏这些日子觉得自己做得很好,可突然又发现还有许多地方被自己忽视了。她原想让温青就徐兰芝被打一事给个交代,不想温青的火比她还大,听温青一说,便温青大骂起丢了面子,徐不敢再闹。
“汪婶子的话你该多听,她是老人了,最晓大户人家的规矩。”
“是。”
汪婶子说过,可徐氏不爱听。在徐氏看来自己是掌家夫人,汪婶子就是个下人,说的大体与温青说的有些一样,甚至在心下认为汪婶子越了规矩。今儿徐氏愿听,不是真的认为理亏,就是怕惹怒了温青骂出更难听的话,对温青说的话心底未必就认同。甚至心下暗怨温彩张狂,暗恨汪婶子奴大欺主。
温青见麻嬷嬷站在外头,道:“麻嬷嬷,你把汪婶子叫来。”
麻嬷嬷应声。
汪婶子来后,温青吩咐道:“夫人身子重,这些日子就要生了,该安顿的都得备好。”
他一个大男人,哪该过问这些,如果温彩在府里,把这些事一早就打点好了,徐兰芝就会整日的玩闹,对府里的事也帮衬不上。
“稳婆请来了,自家府里有两个。乳娘也备好
了,是名下庄子上的,还有年轻管事娘子,到时候由着夫人挑。”
温青又问:“一会儿你带人去安然阁里,让汪管家请了木工匠人来重新打一套家具,窗帘、摆件等物一律都换上新的。”
温彩的性子,温青是知晓的,小时候的温彩,但凡有人用了她的东西,她不是洗就是换,那安然阁住了好几拨小姐,还都是庶女,也难怪温彩不高兴。他就这一个妹妹,这次的事,原就是徐家人做得过分,他自要站在自家妹妹这边,恨不得将温彩捧在心坎上疼的好。
温青道:“里面的东西全都送到女客院去。东西搬完了,弄些艾草、柚叶的好好熏熏,去去晦气……”
他的宝贝妹妹,怎能住小院,那自然要住到最好的阁楼里去。别人怎么说是别人的事,但他就是要疼自己的妹妹。
温彩不喜欢那么多庶女住了安然阁,那他这个当哥哥就给徐氏立立规矩,徐氏不是心疼银子么,他偏狠狠地大花一笔,有了这教训徐氏再不会让庶女住进去,也知道他的忌讳了。
徐氏低低地道:“那里头的东西都是极好的。”
汪婶子接过话,道:“夫人,这在大户人家也是有讲究的,再得宠的庶女也不能住嫡女的阁楼,这不合规矩。更何况是别家的庶女,而且还是出身远不如我们的。”
温青原不想再说,又补充道:“被那些个庶女使过的,你还想留给我们宝贝女儿使?全都换了,换最好的,屋子用艾草熏过后再买了上等的熏香来熏。除了阁楼家具全换,重新装修,安然阁厢房的东西一水的换新件儿。”
徐氏在心头估算要多花的银子数量,一水的新打家具,一水的换窗帘……就连摆件也要一水更新,还得一水的全要好的,这样一算下来还不得好几百两银子,弄不好一千两银子还下不来。现在她把肠子都悔青了,可又摆着当家夫人的谱儿,面上故作不在乎,心却似有人在剜割一般。
她哪里知道这大户人家的忌讳多了,连住院子都有这许多讲究,早前只当是麻嬷嬷和汪婶子两个糊弄她。
温青要胁似地道:“你不记着这该有的忌讳、规矩,被人糟践一回,我就换一回。”
徐氏噎住,呆愣愣地看着温青,不敢回话。今儿这事惹恼了温青,她自己也弄了个没脸。
温青没迁怒徐兰芝便是好的,只是让徐兰芝从阁楼搬出来,迁到小院里住。
她能说什么?只能依从了。
温青也是个牛脾气,顺着他,啥话都好说,你和他闹,他就能比你的气焰更高。“汪婶子,这府里该有的忌讳你得提出来,若夫人不听,你来告诉我。”
“是。”
温青对麻嬷嬷道:“你之前说想回小姐身边服侍……”
“听说杜七婶脱了奴籍回老家,小姐身边不能没个老成人帮衬,老奴肯请候爷让老奴去小姐身边服侍。”
麻嬷嬷跟着徐氏,早前以为体面,可这些日子过下来,除了月例,连个赏钱都没有。今儿再见冬葵的打扮,出手阔绰,又帮温彩管着钱袋子。温彩一说赏,冬葵一抓出来,就是一把银锞子,连数都不带数的,直接赏了下人,这得多阔绰。这样的温彩才像世家大族里娇养长大的嫡女风范,对那些个小钱根本眼皮都不抬。
冬葵跟着温彩出了一趟,就有大丫头的气派了,可见温彩在外头的日子过得极好。麻嬷嬷隐隐觉得,温彩这次回来长水灵了。再看冬葵那气焰,以前就是个蔫不溜丢的闷葫芦,这次就敢跟徐兰芝对吵,狗仗人势,冬葵哪来的底气,自然是温彩给的。
温彩在外头到底过得何种地步,又过到如何好,单凭冬葵的气势就知道不会差,许比在府里还好。
徐氏有些不快,她不好吗?麻嬷嬷就要离开了。徐氏心里正恼,今儿先被徐兰芝诓了,这会子又被丈夫说了几句,心情不好,可此刻又只得忍着。“小姐会要你么?你瞧她这次回来,身边又添了两个丫头。”
麻嬷嬷心头有些不快:是你不舍得放人,偏说小姐不要我。
徐氏岔开话,问:“玉堂,杜鹃怎没跟妹妹一起回来?”
温青有些反应不过来,“我问过了,妹妹在外头开店做生意,留了杜鹃当管事,说是店铺上离不得她。”
徐氏歪着头,“妹妹在外头怕是又开了几家店子呢,早前给我的那五家店铺上的管事都离开了,他们去哪儿了?那个张管事,还有那个涂管事……这几个管事可比现在的管事强多了。”
她在年节前后新置了几处产业,正是差人的时候,要是有这几个管事指定能帮上大忙。
温青道:“他们原就是妹妹的人,培养了新管事接手生意,自是要离开的。”
徐氏又问:“妹妹会把新开的店铺交给我们,算作我们的产业?”看是询问的话,倒更像是志在必得。
温青立时大喝一声“徐兰贞”,连他自己都觉得害臊,“长兄如父,长嫂如母,你好意思要妹妹的东西,白得了她那么多嫁妆田庄、
店铺,还白得了她辛苦赚来的近二十万两银子,更白得了她自己挣来的五家生意极好的店铺,还盘算着要更多?老子看你是越来越贪心了!
老子告诉你,你再敢打我妹妹一两银子的主意,你就是不贤!老子又不是不能三妻四妾,你这个没良心的,要不是妹妹劝着我对你好,你当老子会说不娶平妻、不纳妾的话?可若你不贤,老子才不管什么誓言不誓言,你他妈的一点嫁妆没有,我可嫌弃你半分,敬你、重你,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你。享着老子挣来的诰命夫人,拿着老子祖母、母亲、妹妹置下的产业享荣华富贵,却对老子最疼爱的妹妹这个样子。
刚才,错的是你妹妹,我说过她一句不是?你声声说要把两个妹妹一视同仁,你这个不贤的贪妇,有一视同仁吗?”
徐氏就那么随口一问,又惹着温青了。
这比之前的火还大,他不管不顾,也不管麻嬷嬷和汪婶子在跟前,声色俱厉,火冒三丈地一阵混骂。那嗓门大得连外院的小厮与护院都能清清楚地听见,声音飘得老远。
徐氏原没旁的心,就是觉得温彩既新置了店铺,就该给她管。这未出嫁的女儿挣来的东西,哪怕是一文铜,也得算是家里的财产,温彩挣来的东西,自然算是她的。若是温彩把这些产业交给她,也省得她整日与牙行打听置家业的事,这会子被他一骂,哪敢说一个字,只垂首呜呜哭起来,心里又怕又惊。
一怕温青不要她,又怕温青真弄个三妻四妾来,到时候寻个比她出身好的,还不得压她一头,要是温青偏了心,这偌大的家业都交给其他女人,她也别过好日子,到时候她娘、她三妹也别过好日子。
跑腿的小厮一听,这回惹大了,立时跑去告诉徐宜人。
徐宜人风风火火地奔来,刚近桂堂,就听到温青那破锣嗓子一般的声音。
“我妹妹给你赚银子花,你妹妹就花我们的,我有说过吗?你妹妹使计,把我嫡亲妹妹逼出府去,在外头过着漂泊日子,我有说过吗?
你的良心是不是喂狗了,我当初娶你,便觉得你贤惠善良,你现在连最起码的东西都丢了,你的贪心没改分毫,反倒学了一大堆的坏毛病。徐兰贞,你妹妹是宝,我妹妹就该给你当牛作马地挣田庄、店铺、银子?
老子告诉你,你再敢打我妹妹主意,说我妹妹坏话,老子就休了你,反正老子的产业多,给你一处田庄,你自个儿过活去吧?妈的,以前倒是个得体的,越来越不成样子,我妹妹委屈成那样,她没说一个字,要不是今儿我在外头无意听到她们的话,我还不知道她背里受了那些苦……”
徐宜人原要进去劝两句,一听到这话,心下明了,也不敢进了,只觉自己没脸见温青兄妹了。
温彩待她不薄,温青可是拿她当亲生母亲一样敬重。可徐兰芝竟帮着外人欺负温彩,这换作是谁都要生气的。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雨天。让温青如何看徐兰芝,如何看徐氏。
☆、第149章 温青大怒
她们都是知道的,不过只瞒着温青罢了。
温青气得不轻,骂得也很难听。温青骂完了徐氏,一扭头气哼哼地出来,刚到内院门口就与徐宜人撞了个正着。两人都颇不好意思,徐宜人红着脸,温青也是微微一窘。
温青先打破了平静,“岳母,我妹妹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