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素书冷笑一声,“只是那害我之人,却未曾料到,我身上佩有白太医的驱虫药,那毒蛇因畏怕此药,方咬了容孺人。”
“你且安心,我自会彻查此事。”萧越见谢素书仍是心神不宁的样子,看起来让人担忧不已,他在谢素书身旁坐下,拉过她的手,双手握住。
谢素书心中惊惶,双手冰凉,此刻被萧越握住,他手上的温热缓缓传来,心里渐渐安定下来。
不多时,明川回来说王良娣那边无事,早已换了衣服歇下了,谢素书稍微放下心来,萧越却挑挑眉毛,不置一词。眼见时辰已晚,他催了谢素书洗漱安歇。
两人躺在床上,各有各的心事,一时都未入睡。夜风吹得烛光摇曳,在幔帐投下晃动的光影。谢素书听得萧越动了动,在她颈后轻轻道:“阿素!”,语气里有她从未听过的柔和,心头一震,竟有些慌乱,这个世界里,从来没有人这般亲密的唤她。
“嗯,何事?”她蜷在薄被中,淡淡答道,并未转过身去。
萧越伸手,将她扳过来看着自己。
谢素书只觉得心脏砰砰乱跳,太子殿下这是被容孺人的事情刺激的要兽性大发么?她紧张的浑身僵硬。
萧越看着她防备的样子,脸色露出恶作剧得逞般的笑容,“你可是忘了,我伤口还未痊愈,不会对你如何,这般紧张作甚?”
听他这么说,谢素书脸红得有如煮熟的虾米,“殿下,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情戏弄妾。”她嗫嚅着说道。
萧越将她脸颊旁的乱发拂到耳后,笑道:“你莫怕,我有事与你说。”
谢素书抬眼,看着萧越。
“过两日,我要去江南赈灾。”萧越说完,定定看着谢素书,眸光复杂。
谢素书愣了愣,突然听到这个消息,她有些反应不过来,“殿下,你的伤还未痊愈,前往江南赈灾,奔波劳累,……”
“我生为一国太子,受举国供奉,又岂能因这点小伤便不去江南处理赈灾事宜?”
萧越沉吟片刻,“听说江南起了瘟疫,此时带你去会有危险,我此去月余方回,留你自己在宫中,你切记多加小心。”说到这里,他脸上带了一丝驼红。
萧越不是擅长怜香惜玉的人,可是对谢素书,总是更用心一些,此时说完心里的真实想法,竟心中慌乱如少年。
平日里冷漠的萧越说出这番话,犹如一颗石子,在谢素书平静无波的心湖里击起千层浪花,她心里涌起些暖意,抬眼偷看萧越,正好遇上他清澈柔软的眼光,心中一乱,仿佛卷入蓬麻中,忙转过身去,慌乱答道:“谢殿下关怀。”
身后的萧越却没回答她,只听得他翻身,扯了夏被盖上。渐渐只有的平静均匀的呼吸声,想是已经睡熟。
稀薄的白月光从窗棂间透进来,整个房间里笼罩在银月辉光下,谢素书睁大双眼,久久不能入睡。这段时间,萧越对她太好了些,好得她有些承受不起。想起前世临死前的那一幕,心头似被人揪住一般的疼。男人啊,终究是靠不住的吧!
谢素书一晚上都没睡好,三更后才迷迷糊糊睡着了。待她醒来时,房间里仍是昏暗一片,殿中安静的落针可闻,身旁空空,萧越已不知何时离去,她伸手摸摸,被中冰凉,想必已是离去多时。
“明川!”谢素书不安的唤道,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明川笑容满面的进来了,“太子妃可算醒了!”
谢素书讶然,难道她睡了很久?
“殿下走得时候说您昨晚睡得晚,让奴婢们用黑布将窗棂盖上,让您好好休息。闹得我们连走路都小心翼翼。”
谢素书没料到萧越会如此对自己,这般宠爱难道不是该发生在某个受宠的姬妾身上吗?一时间心中慌乱,如风过苇塘,可心底又隐隐觉得有一丝甜蜜。
她好一会才注意到明川欲言又止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还有何事?有话就直说罢,别吞吞吐吐!”
明川压低声音说道:“容孺人,凌晨没了!”
“怎么此时才告诉我?”谢素书忙催着木槿帮她换衣服,要去芳菲楼看容敏君。
“是殿下不让说,怕扰了您休息。”明川小声说道,“如今殿下待小姐真是天壤之别。”
谢素书敲敲她的脑袋,骂一句胡说,草草洗漱梳妆,早膳也没心情吃,径直去往容孺人所在的芳菲楼。
到了芳菲楼才发现院中停着两具尸首,容孺人的尸首停放在正殿,宫人们正在为她入殓。玉梅的尸首停在楼后的偏房中,仵作正在检验伤口。
不多时,负责彻查此事的郑弘过来报仵作的检验结果:“回太子妃,宫女玉梅的尸首,是天明时分在一口井中找到的,脑后有重物击打痕迹,颈部有勒痕,重物击打未致死,后由颈部勒□□息而亡,死后被负石抛入深井。”
郑弘说得委婉,但谢素书仍能从这只言片语中窥见玉梅的凄惨死状,一阵恶心感涌了上来,她强压下去,只觉得房中阴冷,迈步缓缓行至屋外。
屋外是晴朗的夏日,长空碧蓝,白云洁白,远远浮在天边,院里的花树绿的连叶子都在闪光,目之所及,明朗干净,然而有多少人知道这朗朗日光下,又多了两具冰冷的尸体呢?
谢素书眯起眼睛,看向远方天际,想到自己这么一个不受宠又毫无权势的太子妃竟然也被人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如此大费周章欲除之而后快,心头愈发觉得沉重。
“郑弘,可有查到什么线索?”
“回太子妃,”郑弘迟疑了一下,“玉梅已死,并未找到其它物证,暂时尚未查出是何人所为!”
“哦?”谢素书挑起眉毛。
“太子妃息怒,殿下已下令着人再细细探查。”郑弘见谢素书面色不善,以为她是对结果不满,忙战战兢兢说道。
谢素书笑笑,“何怒之有,不过是有些意外罢了。”说罢,折了廊下花丛中的一朵蔷薇,放在鼻下轻嗅。
郑弘冲廊下佩刀的男子点点头,那男子忙上前几步,单膝跪地行礼,“属下太子左卫何成,奉太子命,调任太子妃护卫,誓死守卫太子妃。”
谢素书转过身,看那男子,身姿笔直,相貌英朗,周身气质不凡,料得是太子心腹,亦不敢怠慢,忙笑吟吟道:“免礼。”
郑弘在一旁赔笑道:“两日后殿下便要上路南行,太子妃需尽快准备。”
谢素书了然,“知晓了!”说罢与明川回永宁殿,何成落后几步跟在后面。
行至假山后人少处,谢素书让明川偏头过来,压低声音在她耳旁问道:“你可有查到什么?”明川在东宫的宫人中人缘很好,常能打听到许多小道消息,因而谢素书有此一问。
明川摇头,“并没有打听到什么有用的,不过和玉梅一起当差的宫女前几日曾见过一次她与王良娣的大宫女在一起。”
谢素书蹙眉,她与王良娣虽有些过节,但目前她威胁不到王良娣的地位,实在是想不出王良娣有什么对她出手的必要,光是这条线索并不能判断此时就是王良娣幕后指使,她想了想道:“她二人也不是十分亲密,说明不了什么,但是王良娣向来与我们不和,近来见殿下频频出入永宁殿,心中愤懑而下毒手也是有可能的。多盯着点儿。总会有蛛丝马迹。”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出差,出来的是存稿君。
顺便想问问大家,文名是以前那个好,还是现在这个好?
☆、面罩好暖心
太子寝殿中,太子铁青着脸坐在书案前,郑弘立在一旁,禀报完容孺人之死的调查结果,他屏气敛息,等待着太子的大发雷霆。
但是,殿中低气压盘旋,电闪雷鸣却始终没有落下来。
“还有谁知道?”太子沉默许久方开口问道。
“东西我都收起来了,除了协助搜查的两名暗卫,并无他人知晓。”郑弘答道。
太子揉揉太阳穴,一脸头疼的表情,半响不语。
郑弘等了许久,不见太子发话,轻声问道:“殿下,此事如何处置?”
太子苦笑,能怎么处置?“东西都销掉!派人暗中看着,小打小闹以后都不用来回我,若实在不像话,”太子顿了顿,没有说下去。
郑弘低头退出殿外,只觉得后背有些发凉,他跟随太子多年,太子的意思岂能不明白?
小太监来报太子太傅南宫禹求见,郑弘按太子吩咐将南宫禹迎入殿中书房里。
礼毕,太傅道:“殿下,此次南行,务必要小心行事。”他自幼教导太子,在心底早已将太子看做自家子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太子笑道:“太傅放心,孤自会小心。”
太傅看着太子,叹口气,皇帝最近身体不好,已有几天没有上朝,听说病情很是严重。此时太子应该坐守京城才是,赈济灾民虽然重要,派个稳妥的大臣也就够了,哪想韦妃等人竟有那般本事,在他们几位老臣的反对中,仍是让陛下颁下太子出京的圣旨,这背后,要说没有什么险恶用心,他是不信的。
老先生忧心忡忡的委婉说道:“殿下切忌多生事端,遇事三思而行,京中诸事我等几位老臣会极力周全,殿下定要早日平安归来,切莫被奸人挑唆出了什么差错,让韦贵妃拿捏住你的把柄。”即便是太子的老师,有些话他也不方便直说。
竹影奉茶进来,太子接了茶,恭敬的递给太傅,安慰他道:“太傅且宽心,前几日孤进宫面圣,见父皇虽然卧床,但气色尚好,有太医院精心照料,不日定能康健,再说四弟前两日不是领兵去齐郡鲁郡平乱也出了京城么?太傅不用担心太过,如今您年事已高,日日这般操劳,劳心劳神,也要多多保养才好。”
太傅看着立在自己身前的男子,长身玉立,眉眼温和,眸中泛着年轻人才有的清澈明光,他在心里叹息,到底是太年轻了,不懂朝中险恶,哪能被表象迷惑呢?却也知道,此时多说无益,圣旨已下,太子去江南赈灾是势在必行,倒是提点他具体要注意的事项更为有用。
一老一少在书房中低语了许久,连午饭都是郑弘领着竹影花枝简单捡了几样菜肴摆在书房里用的。
夕阳西下时,太傅终于从太子书房里出来了,脸上神情比来时明显松快几分,这位殿下虽然摆脱不了青年人的稚气,脾气也太软和了些,但总体上还是聪明伶俐,两人敲定了南行路上的几桩大事,太傅放心不少,带着满意的笑容踩着夕阳快步向宫外走去。
太子殿下看着太傅远去的背影,唇角弯弯,伸展一番筋骨后,大步向永宁殿走去。
郑弘小跑着跟在太子身后,边走边嘟哝,“太傅真是年纪大了,为着这些事占用殿下大半天的时间!”他觉得如今殿下又要出宫许久,应该抓紧和太子妃她们相处,生下小殿下更重要。
太子斜睨他一眼,郑弘知趣的闭上嘴,太子道:“太傅亦是一片好心。事情可都吩咐下去准备妥当了?”
“早就准备妥当了!”
说话间,太子进了永宁殿,见殿中宫女穿梭,比平日忙碌许多。
谢素书见太子进来,顾不得放下手中的东西,忙迎了上去,“殿下!”
太子四处看了看,问道:“你宫里今日怎么这般忙碌?”
谢素书莞尔,将手中的白色物件递给太子,“殿下,你看,这是我新做出来的面罩。”
萧越接过那东西,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一脸困惑的看着她。
谢素书解释道:“殿下不是要去江南么?那边瘟疫蔓延,妾赶着做了这些面罩,殿下去了江南,将它戴上,可隔离瘟疫,保殿下身体无恙。”
这时代的医者治疗疫症时,都只是以布巾遮住口鼻,效果并不好,她听闻太子要去江南后,想起前世用过的口罩,找了一些透气性好的布料,几番实验后,终于弄出了一个她觉得还算满意的替代品。
萧越听她这么一说,看着手中精致的方形面罩,唇角流露几分笑意,将那面罩往谢素书面前递过来,道:“难得你费心!帮孤带上,看看是否合适。”
谢素书愕然,戴个小面罩,这种小事情也要她伺候?殿下,你也太矫情了!她偷偷在心里嘀咕,脸上也带了几分无奈的神色。
萧越看着她无奈的样子,早已将她心中所想猜得几分,却也不说破,强忍住要大笑的冲动,仍保持着得体的淡淡微笑,略微俯下头,等待着谢素书给他带面罩。
谢素书虽然无奈,但太子的要求并不过分,她也不好反驳,只好将面罩整理平展,走到萧越面前,动作轻柔的给他带上,她踮起脚,将两边的环带挂在萧越耳后,正准备收了手退后两步看看效果,突然萧越抬起双臂,她背后一紧,下一瞬,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清淡好闻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谢素书觉得脸有些热,她挣扎着想要推开萧越,无奈那手臂太有力,她那点力气只够挠痒痒,动不得分毫。她偷偷抬头瞄一眼萧越,却见那人正低头定定看着她,双眸幽深,似浩淼沧海,眸中万千情绪浮动,似有话语沉沉,让她觉得读不懂,心中那种慌乱的感觉又弥漫开来。
“殿下!”谢素书轻声唤道,带了些不安,殿中还有好些宫人,两人这样,被人看了去到底不好。
那一句娇羞软糯又有些气急败坏的“殿下”听得萧越的心都颤了颤,哪舍得放手?怀中人柔弱无骨,他只恨不能抱得再紧些,恨不得再做些这样那样的事情。但此时殿中人多眼杂,饶是萧越心旌动荡,也不得不放开手。
谢素书吃了这个亏,虽然心里乱蓬蓬,但退开时仍不忘冲萧越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这一笑,明牙皓齿,晃得萧越心中越发肿胀起来。
谢素书抬脚,狠狠踩到萧越的脚背上,毫不留情碾轧一圈,见萧越脸部抽了抽,忙拔脚快步退后,转身跑进内室。
萧越看看她的背影,又看看自己的脚,哭笑不得,这个女人,在这种时候,就不能温婉一点,柔情似水很难吗?他摘下面罩,紧跟着走进内室。
谢素书已在榻上坐下了,萧越忙在另一边坐下。谢素书脸颊上还浮着些酡红,太子殿下的耳朵也呈现着不自然的淡红色,两人坐在榻上,谁都不开口说话。
明川端着茶盏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