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便听到有中年女子大声惊呼:“月华——”,声音中满是惊恐。
萧越皱了皱眉,掀开车帷,竖起右手,示意停车,侧耳静听了片刻。
“月华,不是安相长女的小字么?”谢素书看向萧越。
萧越颌首,侧过脸对跟在一旁护卫的叶江燕道:“你带几个护卫过去看看!”
“是!”叶江艳领命带人打马过去。
萧越面色沉凝,心中有些不好的感觉,方才他走的时候,五皇子、徐虔等人还在和安相等人推杯交盏,想来是女眷先行回府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萧越对车夫道:“走吧!”马车又辚辚走起来。他不愿意过多的插手安相的事情,上次安星辉对太子妃无礼他可是都还记在心里。再说有那么多护卫,料想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车往前走不久,听到的动静越来越大,待经过两道相交的道口时,忽然有狂乱的马蹄声疾驰而来,萧越探身一看,见那一条道上,一辆马车正飞驰而来,一个侍女模样的女子惊叫着,试图将马控制住,哪想马车一颠,竟然将她颠落车下,马车直直从她腿上碾过,女子痛呼一声,却顾不得疼痛,冲萧越他们大叫:“快救小姐!”
萧越闻言一惊,冲车夫道:“别停,速速往前走。”又转身对身边所剩不多的护卫道:“保护好太子妃。”
说完脚尖一点,跃身而出,迅速跃上旁边院墙上的一棵树上,马车驶过,他跃下稳稳落在车上,迅速拉住马缰绳,那马只是慢了些,并未停下,那些护卫将谢素书送离路口后,忙分出两人奔上前来帮忙勒马,众人合力之下,方将那马车停了下来。
果然是安府的马车,侍女叫着小姐,车中自然是安府的大小姐安月华。
护卫们静静退了几步,萧越也跳下马车,“安小姐,请下车吧,你们的马刚刚受了惊,车夫也没了,再乘坐这马车恐怕还会有危险,还请安小姐下车,移步去那边与太子妃乘坐同一马车,孤与太子妃送你回府。”
马车里却毫无生息,既没有安小姐的呼吸声,也没有衣衫摩擦的窸窣声,只有隐约的滴答的沉重滴水声。萧越皱眉,直觉不好,却又不好冒然掀开车帘。
身后车马之声渐渐响起,又有几家回府的马车行驶过来,原本寂静的街热闹起来。
那重伤的侍女支撑起身子,远远喊道:“快救小姐,她已经重伤昏迷了!”
一个护卫眼尖,指着马车惊叫道:“车下怎么在滴血?”
萧越低头一看,果不其然,原来那滴答声是血液滴落在地上的声音。此时他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一把掀开车帘,只见车厢里面,安月华晕倒在座椅上,一动不动,伤口在肋下,衣衫已被血液染得血红一片。
萧越将她抱了出来,匆匆检查了一下伤口,撕了一截衣角简单把伤口扎起来,又抱起她快步奔向自己的马车,边走边吩咐护卫道:“派人去找安相和安夫人!找大夫!”又让护卫带着那侍女去救治。
虽然会牵扯到女儿家的闺誉,但萧越此时也没时间顾忌,要是他见死不救,安相的女儿死在他面前,安相怒起来还不知道要掀起什么风云。要一般的人,让护卫们去救也就算了,偏偏这一位身份尊贵!
一上车,立刻吩咐车夫调转车头去往安府。
好一通忙乱,终于将安月华送回安府,安夫人和安相也随即赶了回来。安府有自己的大夫,当即就给安月华止血治伤,她虽然失血过多,好在并未伤到要害,无性命之忧。
送别太子等人时,安夫人眼眶红红的,神情哀戚一脸担忧,安相则面色铁青阴晴不定。
今晚的事情,据安夫人和护卫们说是府兵在追赶一名逃窜的惯犯,那惯犯慌不择路,打马横冲直撞,撞坏了安小姐所乘坐的马车,拉车的马也受了惊撒足狂奔,颠簸中,安小姐被折断四散的马车壁碎屑所伤,幸好遇见太子,马车才拦了下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安相夫妇将太子送至门外,太子的马车已经染血脏污,安相又派了新的马车送他们。太子在车前驻足转身客气道:“安相、安夫人止步!”
安夫人抬袖拭了拭泪,行礼道:“今日幸亏太子出手相救,小女性命才得以保全。太子大恩,老妇永生铭记。”
太子忙上前一步,虚扶安夫人一把,“夫人严重,不过是举手之劳,何来大恩。”
安相拱手一礼,“今日小女得太子相救,安某感激不尽。”
太子看了看太子妃,转头看着安相轻笑道:“安相无需客气。只是今日之事,还望安相约束府中下人,莫要让人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损了小姐清誉。”
安相眸光一凝,眼中狐疑之色一闪而过。
作者有话要说:
☆、带你骑马
安府马车被袭事件在京城并未引起太大的动静,虽然后来路过的车马、从人到底还是看到了太子救安大小姐那一幕,但安相在朝中积威颇重,倒也没人敢不要命的四处播撒谣言。
时间倏忽而过,秋狩将至,京中的贵人渐渐都忙碌起来。
连向来冷清的太子,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和红润,一改往日不染尘埃的高洁形象,不时去往马厩亲自照料他那匹名唤奔宵的大宛良马。
谢素书于马术一道极为有限,她前世便视各种有一定危险系数的运动为洪水猛兽,在这个时代,马是最常用的一种交通工具,她也不过是勉强能骑的水平,至于骑马打猎,对她来说,那简直就是遥不可及的痴人说梦。
萧越拉着谢素书去上林苑骑了一次马,看她骑在马上那哆哆嗦嗦的样子,萧越难得的捧腹大笑,笑完见她憋着一张通红的小脸,又觉得不忍,骑了小半个时辰也便作罢。
萧越扶了她下来,看她脸颊酡红,额上已有了细细密密的汗珠,他取出巾帕,帮她拭去满头的汗,笑道:“阿素原来这般胆小,骑马都怕。”
谢素书偏了偏头,躲开他的帕子,接过来自己擦汗。她嘴巴还挺倔强,不肯承认,“不是胆小,我骑马骑的少,紧张!”
萧越笑笑,不与她争辩,却满脸一副“明明胆小还不承认”的鄙视表情,“也许秋狩那几日,太后兴致上来也会出去跑一圈。”
“骑马有什么意思!”谢素书不以为然的撇撇嘴,固执的发表自己的看法,“臭烘烘的,还可能被掀下来!一点乐趣都没有!”
话还没说完,见萧越快步上前,走到她面前,未等她回过神,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下一瞬间才发现自己已被萧越打横抱起,心下一惊,又紧张又害怕,忙双臂一攀,抱住萧越的脖子。
“你,你要干嘛?”她问道,声音不安的颤抖着。
萧越没有回答她,只是笑出声来,声音低沉,胸腔都在振动。他横抱着谢素书,向几步开外的奔宵走去,走到奔宵身旁,双手用力一举,将谢素书稳稳放在了马背上。
奔宵闻到陌生人的气息,对自己身上的陌生人很是不满,甩了甩尾巴,又打了个响鼻。
萧越轻柔的摸了摸奔宵的大脑袋,让奔宵安静下来。
奔宵是大宛来的汗血宝马,通体乌黑,无一根杂毛,这马是先皇在世时送给孙子的生辰礼,那是它还是一匹瘦弱的小马驹,如今已长得高高大大,骨骼匀称,肌肉结实,浑身线条流畅,黑色皮毛泛着光泽。
这样的好马,整个大楚都没有几匹。奔霄颇通灵性,别看它在萧越手下温和听话,若是别人,一旦靠近,它就会毫不客气的拿蹄子踢他!上次五皇子偷偷溜过来想骑一骑,差点没被踢成骨折。
“我带你跑一圈,你就知道骑马究竟有什么乐趣了!”萧越说道,语气自得,带着笑意。他翻身上马,单手抓住缰绳,一手将谢素书搂在怀中。又转头对马奴道:“将那匹月照千里白牵过来。”
他在谢素书耳边道一句“坐稳了!”说罢,一抖缰绳,一夹马腹。奔霄撒开四蹄,如离弦快箭般冲了出去。
谢素书登时吓得“啊”一声尖叫起来,耳旁萧越轻笑一声,温热的鼻息落在她的耳垂上,腰间搂住她的手力道更大几分,紧紧将她箍在自己怀中。
“莫怕,有我在。”低沉的安抚声在她耳畔响起,带着让人安定的力量,萧越的唇紧挨着她的耳廓,奔霄跑得虽然稳,但地势起伏仍是有些颠簸,他的唇便不时从她耳旁擦过,软软的,凉凉的,像一只调皮的猫爪,挠的她心里痒痒的。
萧越的唇仿佛带着火,谢素书只觉得耳朵烫的厉害,她侧了侧头,往后靠了靠,躲开了那惹火的唇。
萧越没有再凑过来,只是低低的笑,鼻息拂过谢素书脸侧,她觉得脸和耳朵烫的更厉害了。
谢素书在萧越怀中坐得稳当,不用想着控马,此时才有心思去看别的东西。奔霄势如疾电,眼前是一望无垠的蔚蓝和碧绿,身旁树木房屋飞速往后掠去,凉爽的风,清新的空气铺面而来,吹过脸庞,撞过心田,吹散了心头所有的抑郁、不安、茫然,只剩下无比的畅爽。耳边风声呼啸,她唇角渐渐绽开笑意。
跑了许久以后,奔霄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最后变为缓缓踱步。
“喜欢吗?”萧越贴近她问道。
“嗯!”谢素书侧过头,看一眼萧越,模糊答道。刚刚还说了骑马没什么乐趣,这会就喜欢的不得了,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萧越却没往这上面想,他看着谢素书的侧脸,平日里白皙的脸颊被风吹的泛着健康的嫩红,眼角眉梢飞扬着平日少见的畅意笑容,神彩飞扬的样子,让他恨不能吞拆入腹。
“好久没见到你这么开心的笑了!”萧越低声在她耳边呢喃。
谢素书愣了愣,萧越这么一说,她想起自己进来一直忙于应付各种情况,还真是少有这般开心畅怀的时候,不过他是怎么知道的?
萧越看着她疑惑的眼神,没有多做解释,垂下的眸子里,闪过异样的情绪。许久,他抬头看向远方的天际,不知想起什么,一脸怀念不已的样子。
奔霄在湖边停了下来,垂下头,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地上的嫩草,长长的马尾悠闲的甩着。
萧越利落的翻身下马,伸手抱下谢素书,将她稳稳放在地上,拉了她在一块大石上坐下。
“开心吧?”萧越又问道!
看他孩子气的样子,谢素书忍不住笑起来,“开心!”
萧越意味深长的深深看她一眼,悠悠道:“真是怀恋啊!”
谢素书侧头奇怪的看他一眼,不知道他在怀念什么,萧越也不多做解释,两人静默许久,萧越开口道:“回去吧,我有礼物送给你。”
奔宵跑得快,不多时,他们便回到了□□。远远地见草地上有两位丽人正缓辔而行,不远处,马奴正照料这一匹雪白的马。
萧越抖了抖马缰绳,奔宵立刻快速的跑了起来,顷刻间便超过了那两人,稳稳的在那匹白马身旁停了下来。
下了马,萧越快步走到那白马身旁,冲谢素书招手,示意她过去。
“你以后就骑这匹月照千里白吧!她性格温顺,耐力好,速度也快。”萧越摸着白马长长的鬓毛,含笑看着谢素书。
谢素书两眼亮晶晶的走上前来,情不自禁的赞道:“这匹马真漂亮!”她探出手去,轻轻抚摸马头,白马抬眼看她,眼神温柔,还试图用舌头舔她,谢素书笑着躲开。
“她叫流光,以后就是你的坐骑了!”萧越看着谢素书,眼神温柔,“明天过来骑马,我教你,不然你是没法去参加秋狩的。”
谢素书听了这话头都大了,虽然今天她体验了一把骑马的酸爽,但在马背上颠得浑身都疼,“殿下那么忙,哪好意思让你教我。待过几日找个护卫教我也是一样!”
萧越正要说不行,就听得一阵悦耳的笑声,抬眼一看,原来那两个骑马的丽人已经不知何时到了他们身旁,细看原来是何良娣和赵良娣。
“见过殿下!见过太子妃!”两人下马,盈盈行礼。
萧越神色淡淡,“原来是何良娣和赵良娣!”
何良娣温柔一笑,解释道:“许久没有骑马,身手都生疏了,正担心秋狩会闹些笑话。赵姐姐邀我来骑马,便过来了,不想今日殿下和太子妃也在。”
谢素书细细打量何良娣,见她穿一袭青色窄袖紧身胡服,越发显得蜂腰鹤背,身姿窈窕。她面色淡然,眸中神色坦然。
赵良娣的注意力却不在他们身上,她行了礼便奔着流光去了,她大步走到流光身侧,伸手想摸一摸流光的鼻子,哪想看起来温柔的流光甩甩脑袋,打了个响亮的响鼻,又后退了好几步。
赵良娣被那个响鼻吓得不轻,连连抚着心口,惹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殿下,您的宝马,脾气怎么这么坏?”赵良娣带着委屈,娇滴滴的说道。她虽是出自武将之家,可行动举止毫不粗鲁,反倒是比出身书香世家的何良娣更娇柔些。
谢素书和何良娣闻言笑了起来,萧越不说话,低头,捏拳,挡住口鼻,咳嗽两声。
马奴在一旁,听了这话,很为奔宵和流光不平,插口道:“流光和奔宵都是这样的脾气,生人都碰不得,不过对它们熟悉的人却是温顺的很。”
“哼,那太子妃也和它不熟啊,为什么它让太子妃摸,就不让我摸。”赵良娣愤愤说道,很是气愤。
“那是,……”马奴还欲说什么。
萧越冷冷扫了他一眼,“贵人们说话,有你插嘴的份?”
马奴知自己惹了太子不快,忙躬身退了下去。
何良娣见赵良娣一脸愤愤然,忙过去亲亲热热的挽住她的手,劝道:“宝马再也灵性,也不能和人比,姐姐和它置气做什么?天色不早了,不如你我上马再跑一圈,一会儿热起来咱们便回宫去。”
赵良娣虽然不快,但在太子面前也不敢造次,听话的和何良娣一起上马走远了。
谢素书看着她们的背影渐渐远去,心里对流光的反应也很好奇,小心翼翼的走到流光身边,试着探出手去摸了摸流光的鼻子,流光温和的站在这身边,并没有躲闪,反而把头向她怀里靠了靠。
谢素书瞪大眼睛,看向萧越,一脸的难以置信。难道我就是传说中的善于和小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