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抚了抚萧越未受伤的肩头,却于事无补,萧越咳嗽了好一会才停下来,面上早已咳得通红,“水,水,……”他喘息着叫道。
此时,谢素书也顾不得她那可怜的羞耻心了,说到底,萧越是为了就她才伤成这个样子,要是连口水都不给他喝,未免也太没良心了。
她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水,咕咚咽下,再喝一口,再咽下,第三口时才终于横下心,俯身覆住萧越的唇,小心翼翼的喂他喝下。
入口处,那双唇不再似昨晚一般光滑湿润,是干燥的触感。想到这里,谢素书只觉得胸中气血翻滚起来,身体抖了抖,差点就把水洒了出来。
萧越喝了水,果然不再咳嗽,只是人依旧虚弱,说起话来,有气无力,“还要……”他低声说道,声音有些沙哑。
艰难的第一步迈出去,下面的事情做起来就没有那么难了。谢素书又喂了几次,直到一杯水喝光,萧越才说够了。
谢素书用手帕将萧越的唇角擦干,见他此时唇上已有了些红润之色,整个人比刚才看起来要气色好很多。
这时,马车外有护卫道:“殿下,徐世子到了!”
谢素书忙起身,“我先下去!”她知道徐虔过来肯定是有事与萧越商议。
萧越看着她,朱唇含笑,轻轻点了点头。
徐虔站在车旁,深衣胜雪,长身玉立,见谢素书下车,他躬身拱手行了礼,一直目送谢素书走远了,才提着袍角蹬车。
“殿下又拿什么话诓人家了?眼睛都哭红了,亏你也忍心。”徐虔坐到萧越身旁,一脸八卦的问道。
萧越摸了摸唇,坐起来,不屑的看徐虔一眼,道:“你什么时候能改改这恶俗的爱好?”大男人的,天天就想着打探各种小道消息,成什么体统!
徐虔气得半响没说出话来,气极反笑:“殿下,你怎么过河就拆桥呢?”他瞟一眼萧越,“活该你一把年纪还是个老处男!以后可别求着我帮你!”
萧越老脸一红,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嘛!
偏偏徐虔丝毫不顾忌他的老脸,继续说道:“我说你都看了十来年了,到底啥时候能吃上肉,给哥哥一杯喜酒喝啊?”
萧越拿起身旁的枕头,一把向徐虔砸过去,冷笑道:“我好歹还娶了个媳妇,看你这浪荡样,也不知道昭阳什么时候能多看你一眼!”
徐虔登时就苦瓜着一张脸了,“昭阳嘛,我想想她就好,娶个公主在家里,我哪敢再出去找美人?你宫里那一摊子事,也别指着我帮忙了!”
说到这,两人都沉默了片刻。
徐虔突然将头探出车外,贼头贼脑的查看一圈,然后缩回来,凑到萧越耳旁,低低问道:“殿下,我的方法怎么样?见效了吧?”
萧越啪的一巴掌将徐虔的脸推向一旁,“离我远些!”
“我就说嘛,只要你放得下身段,多哄哄人家,还不是手到擒来?如今正好装着是为她受了重伤,她更是要感动的一塌糊涂,你趁机,嗯,嗯,懂了吧……”徐虔眼角斜飞,贱兮兮的说道。
萧越斜睨他一眼,“还用你多嘴!”当我自己不知道这些吗?愚蠢!
徐虔也不与他计较,太子殿下自幼就在他面前别扭惯了!目光一扫,见萧越胸前和腹部的纱布上渗出不少血渍,顿时惊叫道:“怎么又流血了?白芷刚刚不是给你上药了吗?”
萧越忙一把捂住他的嘴,这个蠢货,再叫,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白芷在这里了,那他刚刚让人告诉谢素书说白芷还没来的谎还怎么圆?
徐虔让他这么一捂,也反应过来,讪讪笑了笑,打趣道:“阿越,你还真能下血本啊!”
萧越踹他一脚,笑骂道:“去给我拿些药来,重新把伤口包好。”
今年的秋狩,因为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东宫众人也没有心情再去打猎,而且萧越的伤,也不知道要养多久才能好。
当天,萧越和谢素书就回了东宫,一路上,谢素书颇为担心萧越的伤势,害怕一路车马颠簸,他来个疮口崩裂而亡什么的,可幸运的是,一直到回宫,萧越都没有任何的不适。谢素书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却一时又想出个所以然。
回到宫里,才明显感觉到这一次折损的人手太多,东宫里轮值的护卫都不是那些熟悉的面孔了,永宁殿里也缺了那些惯常伺候她的宫人的身影,明川和海棠都伤势严重,虽然性命无忧,可一时半会是无法上殿侍奉。
当晚,萧越便拨了他书房里的花枝和竹影来永宁殿顶明川和海棠的缺。
摇曳的烛光下,谢素书看着花枝姣好的面庞,想起她这一世醒来后花枝过来传话,明川那一脸看她不爽的样子,隐隐觉得这个女子似乎并不合适在永宁殿侍奉,但她一时也猜不透太子的意思,只好将人收下。
萧越并没有会明德殿养伤,回到东宫,他直接让人把他抬到永宁殿,赖在了谢素书的床上,让内侍郑弘去明德殿取了自己的日常用品,一并送到永宁殿。
庖厨做了几款软烂易消化的菜品送了过来,郑弘取了小几,将菜肴摆在床榻上,唤了花枝过去伺候太子进食,萧越却摆手冷冷道:“退下!”
花枝不明所以的退下,萧越看了看正在外间用膳的谢素书,在郑弘耳边轻语了几句。
谢素书吃完晚饭,刚漱口完毕,一口热茶还没咽下,郑弘就过来了,他站在谢素书身前弯腰行礼,恭敬地说道:“太子妃,殿下不肯吃饭,许是病了,您过去看看?”
谢素书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不肯吃饭?
她忙起身到了内殿,坐到萧越身旁,伸手去探他的体温。“殿下,为何不吃东西?可是身体不适?”
“嗯。”萧越躺在床上,含混不清的哼了一声。
“觉得哪里不适?我派人去请白太医过来给您看看?”谢素书说完欲起身安排人去请白芷,萧越却一把拉住了她,“不用,不过是伤口有些疼,你陪着我就好。”虽然语气淡淡,但话里却带着些让人脸红心跳的热度。
谢素书笑道,“我还能去哪里,自然是在永宁殿陪你,殿下忍耐些,好歹吃些饭,伤口才能好得快呀!”
萧越想了想,不乐意的答道:“好吧,扶我起来些,你喂我。”
谢素书忙拿了软垫放在萧越背后,小心翼翼的让他半靠在上面,“殿下,这样会不会扯动伤口?”她想起上午萧越还一动不能动的躺着让她喂水。
“小心些就没事,白太医的药好,伤口比上午好多了。”萧越不以为意。“快些喂孤吃饭吧!”他不耐烦的说道。
谢素书忙拿起碗,盛了饭菜,挑起一勺,喂到他唇边,萧越却不张口,他侧头看一眼站在远处的花枝竹影,冷冷道:“都退下,有太子妃在就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安禄山之爪
谢素书用小勺子舀了给他送到嘴边,萧越一口接一口,吃得开心。
从昨天下午开始,萧越就一直在奔波,早就累惨了,吃了东西没过多久就开始打瞌睡,却睡得不□□稳,才睡着片刻又醒过来。因他一直拉着谢素书的手,谢素书也没法离开,只得坐在床边。
萧越扯了扯谢素书,“陪我一起睡!”
谢素书犹豫了片刻,萧越浑身是伤,她害怕两人挤在一张床上自己一不小心碰到他的伤口。可还没等她开口,萧越已经一把将她拉倒在床。
“昨夜你没怎么睡,就别撑着了,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我们还要查杀手来历呢!”萧越睡眼朦胧的说道,因为太过困倦,吐词有些不清晰,听起来像是嘟哝,神识却是清醒,他还往床里面挪了挪,给谢素书腾出半边床来。
两人累得厉害,一宿黑甜无梦,萧越头天夜里因担心有人偷袭,差不多一晚没敢合眼,这一觉睡得格外的沉重。第二天谢素书醒来的时候,他都还没有醒。
木槿双眼红红的伺候谢素书梳洗,谢素书知道她是为明川和海棠难过,少不得要劝她两句。用完早饭,木槿道:“太子妃,奴婢昨日在西南角的偏院遇见一位姑娘。”
谢素书见木槿这话说得没头没脑,抬头示意她继续说。
“那姑娘颜容姝丽,看着眼生,奴婢便打听了一下,听说姓朱,是殿下让带回宫的。”木槿细声说道,东宫里突然多了为绝世美人,她们这些做奴婢的自然是要尽心为自家主子多打探些消息。
一听说那姑娘姓朱,谢素书便明白是朱颜惜进宫了,当时太子的确是说要带她回来,没料到这么快就进宫了,说来她父亲去世还不到半年,这就进宫,不免急躁了些。
谢素书想了想道:“回头你挑些东西送过去,朱姑娘对我殿下有大恩,莫要怠慢了人家。”
她说完见木槿转身去忙碌的,她不禁怔怔发了会呆,前天晚上在山洞里的对话尚历历在目,回来却发现东宫又多了一位美人,难免心情低落下来。
萧越醒来后,郑弘忙去伺候他洗漱梳理,不料太子殿下自受了伤后,脾气一坏再坏,勉强让郑弘伺候完刷牙漱口,便大发雷霆,将他轰了出去。
郑弘无法,只好再度向万能的太子妃殿下求救,谢素书虽然心情不好,可是也不能不管,她慢吞吞走到床前,从郑弘放在床前小几上的热水盆里拧出帕子,萧越很配合的往床边挪了挪,一脸享受的仰了仰脸,等着热乎乎的帕子擦脸。
看着面前玉面无暇眉眼风流的太子殿下,谢素书想起早上木槿说的话,心上顿时泛起一股无名怒火,恶向胆边生,她捧了帕子,在萧越脸上狠狠抹了两圈,才解恨的拿起帕子扔进铜盆里。
萧越脸上带着升腾的水气,凤眸雾蒙蒙的看着谢素书,露出少有的迷茫神情,额角腮边几缕黑发被帕子濡湿,紧紧贴在脸上,显出惊心动魄的凌乱美感。
谢素书看着他被躏蹂后的娇弱模样,觉得很是解恨,唇角不由带了两分笑意。但那笑又有些扭曲,看起来很像是流氓恶棍糟蹋了大闺女们后那邪恶狠毒又带着满足。
萧越深吸两口气,挑眉问道:“你是要谋杀亲夫吗?”
谢素书盈盈一笑,“若有伺候不周,还请殿下原谅,妾这是头一遭给别人擦脸,做得不好,殿下多担待些。”
萧越微微眯起双眼,细细打量眼前人,她着交领小袖绿布衫,朱色连珠纹锦袖缘,系着浅桃红印花纱长裙,披着黄底印花纱帛,越发显得体态轻软,腰肢盈盈,飘然若仙,只是脸上不知为何隐隐带了些怒气,却因这怒气双眼越发生动明亮。胸中莫名就肿胀起来,一线心火瞬间下行,烧得他难受不已。
萧越抬手,一把将站在床边的谢素书拽倒躺在自己身边。
“喂!你的伤口!伤口!”谢素书惊叫道,太子殿下这又是要发什么疯?
萧越伸出另一只手,将她的脸扳到自己面前,双唇凑上前去,狠狠压下!
“殿下,朱姑娘给您问安来了!”悦耳的女声恰到好处的响起,话语中有些气息浮动。
萧越豁然抬头,双眸如千年寒剑,狠狠向门口扫去,见花枝正进门一步,躬着身,体态谦卑,却不安分的抬了头,目光偷偷往谢素书和萧越那里瞟。对上萧越冰冷的眼神,她浑身一抖,当即跪了下来,“殿下恕罪!奴婢无心!”她伏倒在地,惊慌说道。
“滚!”萧越从喉中狠狠迸出一个字。
花枝听到萧越的怒喝,顿时眼眶就红了。她侍奉太子笔墨多年,心思灵敏,行事妥当,萧越虽说总是摆着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架子,但对她们温和有礼,并未说过一句重话。她自恃容貌艳丽高人一等,东宫里的宫人都要让她几分。此刻萧越却在众人面前这般好不留情的喝斥,花枝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儿,拼命忍着才没掉眼泪,小脸憋得通红。且刚才她一眼瞟见太子殿下所行之事,心中更是气愤委屈不平。
花枝委委屈屈的退了下去,这功夫谢素书早已从萧越身旁挣扎开溜下了床。萧越也顾不得身上的伤口,眼疾手快的一捞,没抓住谢素书,却抓住了她的衣带,用力将她往怀里一扯,这一下,成功的将谢素书扯到了身旁,却听得哗啦一声,那带子被扯开,衣裙散落满床,谢素书的外衣已然大敞。
“啊!萧越!”谢素书又气又急又羞,狠狠瞪着太子,眼刀狂飞,恨不能将他削成肉丝!虽然谢素书的世界比较开放,可这被男子扯掉腰带扯开外衣的囧状,放在什么时代的女子身上,她都会无比抓狂。
因为被花枝不合时机的进来通报事情而打断某好事的太子殿下见状,暗沉的脸上浮起淡淡笑容,顺手又拉了拉,将谢素书圈进自己怀中,丝毫不理会她的尖叫。
“时辰还早,再睡一会!”萧越大手一挥,扯过锦被盖在两人身上,一脸得意洋洋,似乎刚才那个阴沉着脸的人不是他。
他笑吟吟说道:“一大早对我那般粗暴,原来是因为这个事情啊!”
谢素书躺在被子下,气鼓鼓的不搭理他,哼,她根本就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就!
萧越扬手一挥,床头挂起的纱幔落了下来,层层叠叠将床遮了起来。“木槿,带朱姑娘进来!”
须臾,脚步声响起,木槿带了朱颜惜进来,礼毕木槿退下,朱颜惜站在房屋正中央,见着宫殿比她住的以及这几日见过的宫殿都要华丽许多,美轮美奂,她的呼吸都放轻了,想到曾住在自己家中的那位郎君竟然是太子殿下,如今就在她面前的幔帐后,朱颜惜紧张的微微颤抖。
“朱姑娘是何时进宫、怎么进宫的?”萧越虽然对东宫里突然冒出这么个女人有些不快,但是鉴于他刚刚窃香成功,心情正好,话里便带了些笑意。
朱颜惜细声答道:“前些日子几位良娣派了嬷嬷去教奴规矩接奴进宫,昨日才到东宫的。”
萧越冷哼一声,那几个良娣谁这么大胆子,敢给他塞女人!回头查出来定要狠狠收拾她!他推了推怀里的谢素书,附在她耳旁轻声道:“听到没?人不是孤接回来的!当时说带她回宫,不过是为了看看你的反应。”
谢素书扭扭身子,不理他。
萧越得了没趣,也不恼,转头看向帘外,淡淡道:“朱姑娘,一入宫门深似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