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定下逃走的细节路线和暗号,安星辉趁屋外护卫换防时溜出去,隐在黑夜中。
第二日天色仍是阴沉沉的,到了下午,密密麻麻的落起雪点子,砸在瓦上窸窸窣窣的响。房间里愈发的冷,虽生有火盆,却仍是呵气成雾。
明川领着小丫头又往房里添了两个火盆,布置妥当,却发现房间里仍是冷风嗖嗖,一抬头,见谢素书大开窗户,坐在窗前的梨花木大椅上,鼻头冻得通红,正呆呆看着庭中的红梅,不知在想些什么。
明川忙奔过去将窗户关上,“太子妃,你好歹顾念着自己的身子,何苦这般做贱自己,殿下不过是一时气头上,待查清事情真相,自是要接您回去!殿下不是无情之人……”
不是无情之人!谢素书冷笑一声。这些身居高位的男人,怎么可能有真情?她也是傻,捧一片真心任人践踏,更可恨的是,自己到了如今这般,日日脑中所想的,也还是那个男人!心中竟然还有侥幸,觉得那男人是不得已而为之!
谢素书啊谢素书,你真是蠢。
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没有归路,春天总是一去不返,最疯狂执着的爱情也终究是过眼云烟。
明川眼眶红红,见谢素书不语,偷偷拭去腮边泪水,“刚刚洗衣回来路上,我听得有人说太傅今日被处了极刑,想必如今殿下朝中事多,顾不上太子妃也是有的,太子妃好好保重身体,待他日定能再与殿下相见。……”
太傅死了?谢素书心中似有惊雷劈过,太傅南宫禹,自幼教导太子,与太子亲厚,在太子心中,他的地位恐怕远在皇帝之上。如今太傅死了?萧越该是何等伤心?一时心中不免担忧起来。
冬日日短,明川伺候谢素书简单用完晚膳,看了几页书,见谢素书精神不济,便添好炭盆,灌了汤婆子,铺好床铺,放下层层帷幔,“太子妃,今日天冷,早些歇息吧。”说完行礼退了下去。
谢素书送明川出去,顺手将门叉上。虽然来这边已经很久,但她仍是不习惯有丫鬟在房间里□□,是以值夜的丫头都在旁边的耳房里候着。
她转身往床前走去,刚转过屏风,却见床前立着个人,黑发披散,乌衣风流,薄唇抿成一线,双眸深邃,眸光暗沉闪烁,隐狂风巨浪万千。
“萧越?”谢素书惊诧之下,失声唤道。
那人却只是定定看着他,眸色黑暗。
谢素书瞬间便明白,下午明川所说的传闻是真的!想要安慰萧越两句,张了张嘴巴,最终却是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出来。
她是萧越眼中的不贞之人,又有什么资格安慰他?唇边浮起一缕自嘲笑容,“殿下为何不坐守京城,却来到这里?”
话音未落,萧越已一把将她扯进怀中,炽热的吻狂风暴雨般落下来。
她像风暴中独行暗夜海上的小舟,喘不过气来,用力挣扎,想要从萧越怀中挣开来,那人双臂却似铜墙铁壁般坚固,她动摇不得分毫。挣扎着挣扎着,心里的怒火突然就越来越盛?萧越这样算怎么一回事?一边扔了她在这里不闻不问,一边却想来就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是人,不是阿猫阿狗,她有感情,她会受伤,会难过,……也会愤怒。
“混蛋,……放开我!”她双臂用力,试图推开萧越。
“别吵!”萧越模模糊糊的嘟哝一句,将舌探入她口中,肆掠侵夺,双手一抄,将她压倒跌落在绣褥之上。
“嗤啦”一声,萧越一把撕开她的寝衣,露出半个肩膀。
“不要……”谢素书惊惶的叫到,却又怕被屋外的丫鬟侍卫听见,声音压得极低。萧越似濒临疯狂边缘的兽,谢素书所有的反抗都那样的苍白无力,此刻,愤怒,委屈,绝望如涨潮时的海水,一寸寸将心头淹没,沉的透不过气来。她缓缓闭上眼,眼角两滴清泪落了下来。
萧越突然停了下来,须臾,有温柔的唇瓣落在她脸颊,轻轻吻去那两滴泪。
“对不起!”他翻身躺到一侧,拉过锦被,盖住她露在空气里微凉的肌肤。从被下伸手将她抱入怀中。
谢素书却仍是双眼紧闭,一动不动,任凭他动作。“对不起”,萧越伏在她耳边用低哑的声音喃喃低语,轻柔的鼻息吹在她耳旁,微微的痒。
萧越将头埋入谢素书的肩胛窝,静静伏着,不再动作。那薄薄浅浅的一弯浅窝,骨骼细弱,似乎稍微用力就会断裂,此刻却像是整片天地,让他觉得此刻心中终于微微安定。
寝衣单薄,谢素书能够感觉到萧越面上的微凉,突然又觉得有难以察觉的湿热,心中震惊,落泪了吗?想起下午听到的消息,她侧头,看着萧越,那人却伏在她肩头,安静的似乎已经睡去。
谢素书想到朝堂上风起云涌、机关算尽、步步艰难、身不由己,心中的怒气和委屈突然消失殆尽,只剩下怜悯和心疼,此刻她终于确定,萧越送她出来不是生气那么简单。她伸手抚过萧越的发,萧越肩头一震,抬起头来,眼眶微红,寝衣上一片湿痕。
萧越捧起她的脸庞,喃喃道:“阿素,好好活着。”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谢素书怔了怔,正想开口问个明白,萧越却含住她的唇,辗转碾压一番,她刚要出口的问句淹没在他的唇齿间,化作低低一声呢喃。
许久,萧越才放开她,将她紧紧揽在怀中,低低道:“夜深了,睡吧!”
谢素书还想问问萧越为什么,可眼皮却沉重的抬不起来,该死的萧越,又点了她的睡穴!
谢素书醒来时,萧越已经走了。来无影,去无踪,仿佛从来没来过一样。她突然决定不走了,她要看一看萧越到底想要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快完结了。我努力码字。
☆、再相见时
谢素书拒绝安星辉带她离开后,安星辉又来过一次小院,他眼中可没有什么太子妃,眼中只有好友谢素书,他恨其不争大发雷霆,惊动院中护卫,之后小院的防卫增强许多,安星辉根本找不到与谢素书接触的机会,懊恼不已。
院外的消息被封锁的严严实实,明川使尽解数也无法再从那些奴婢护卫口中问出丝毫消息。然而谢素书的心却安定下来,她凭直觉觉得有大事即将发生,萧越将她关在这小小院落中自有深意。
紫薇真人竟然来到小院,给谢素书望闻问切一番,询问了近日饮食,是否有按时服用他给的药,谢素书一一回答。
紫薇真人提笔又写了几个房子交给护卫们,他们去抓药。
“真人,我的毒不是早就解了吗?为何还要一直服药?”
紫薇摸着雪白的长胡子,沉吟许久才开口,“太子妃中毒伤了身体的根本,不好生调养,后患无穷。老夫给你开这些药,是为了将□□带来的影响连根拔除。太子妃无需担忧,再过几月,你自然能看到效果。”
紫薇真人看完诊便告辞离开,庭院寂寥,再无访客。
接连落了几日大雪,难得有个晴朗的日子,明川早早起来,一打开院子,见门口站着个黑乎乎的大男人,吓一跳,好容易静下心仔细一看,发现是穿着黑色护卫服的护卫队长周平,大概是在寒风中站得有些久,他脸颊冻得通红。
他见着明川,顿时绽开笑容,唇角梨涡深深,“明川姑娘,太子妃可醒了?”
明川瞟他一眼,没吭声,太子妃的起居是你小小护卫能管的吗?
周平见明川神情不对,方意识到自己问的问题太过唐突,忙解释道:“凌晨京中传了消息过来,让属下护送太子妃回宫。太子特意吩咐,待太子妃睡醒后启程。”周平说完,仍是笑眯眯的看着明川,这小伙本来就长得讨喜,笑起来特别有感染力。
明川闻言心头一喜,还要多问,周平却说最近发生太多事情,一时半会说不完,时间紧急,待太子妃上了马车他再慢慢解释。
谢素书正穿好了衣服坐在镜前梳妆,听着门口两人的说话声,怔了怔,举在头上挽发的手都忘记落下来。
马车辚辚向京城驶去,道上覆着厚厚一层雪,有些湿滑,马车跑得不快,道旁偶尔可见光秃秃的树木,远处连绵起伏的丘陵也都是一片雪白,整个世界安宁、平静,如诗如画,没有人能想象的到,就在几百公里外,刚刚结束了一场血腥的杀戮,周平缓缓将这段时间京城里发生的事情向谢素书道来。
谢素书被送出京后,太子便开始收拾瑞王。瑞王和韦妃在朝中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节,太子虽苦心谋划多年,但因为今年发生太多变故,瑞王开始对太子有所防备,而太子执意要将计划提前,更是增添无数变数,铺天大网缓缓收起,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瑞王设计杀死南宫太傅借以试探太子,为保大局,南宫太傅令太子不得施以援手,南宫太傅之死果然麻痹了瑞王一党,更兼有被策反的瑞王眼线向瑞王和韦妃传递了迷惑他们的假信息,韦妃认为太子势弱,放松了警惕。
腊八,依大楚风俗,韦妃出宫,与诸皇子公主前往护国寺礼佛,太子命人将瑞王与韦妃围杀于护国寺,宫中太子势力则借机控制皇帝逼宫,凌远将军反戈倒至太子阵营,宫中禁军为太子所掌握。但瑞王亲信逃脱,将北山大营瑞王嫡系军队调动,三万大军进行反攻,京城被围,太子处境危险。所幸负责京城防御的五卫早已是太子的人,五卫人数虽少,但皆是精兵悍将,五卫死守城门,两军僵持不下。
太子本安排有军队牵制北山大营,不想连日大雪,军队没能按时抵达,京城情况逐渐危急。不想成王竟脱离大部,只身率五千人马前来增援太子。永定门外,成王化身嗜血修罗,解了太子之围。
周平不是会讲故事的人,惊心动魄的帝位之争从他口中说出来不过是寥寥数语,平淡无奇,然而谢素书听完却沉默许久。
她猜到萧越是因为京中危险才将她送出来,却没料到竟然曾那般危险。这一瞬间,她明白了所有的事情,有人想要弄坏她的名声,好让太子厌恶她,萧越将计就计,借机将她送出京城隐藏,小院里铜墙铁壁般的护卫是为了保护她而不是为了防止她逃脱,若是萧越失败,这一批护卫肯定会偷偷将她送到安全的地方。而她对萧越心怀怨恨,以后会爱上别的人,幸福的过完一生。
谢素书仰起头,闭上眼睛,眼角两滴清泪无声滑入鬓发中。
周平挨着车夫坐在车辕上,看不到车中人的情绪,他继续用平淡的语气往下说。
太上皇病情危急陷入昏迷,为保大楚安稳,以一干老臣为首的大臣跪请新帝登基以安民心固国本,腊月二十,新帝登基,太上皇移居太极殿养病。瑞王与韦贵妃犯上作乱,死于乱军中。瑞王府被查抄,家眷发配岭南。
就在要押送犯人出京的时候,查出谢素瑶与王润珠合伙诬陷太子妃,太子大怒,将瑞王府改为发配至北境严寒之地。
原东宫诸女子,虽然都分了宫室居住,可是新帝却迟迟未颁发旨意给她们赐予封号,朝中的一帮老臣为了这事,在朝堂上吵得面红耳赤。新帝一面说着册封后妃乃大事,要钦天监折良辰吉日,让礼部准备册封各项事宜。一面对朝堂和军队进行了一番人事调整,罢免查处一批官员,提拔任用新人。
如今新帝将京中诸事安排妥当,瑞王余孽也已清扫干净,方派人送信来,让他们送谢素书回京。
她从来不知道,他为自己做了这么多。是生死之境的舍命相护,是平淡日子里看似无意的痴缠陪伴,是隐在千山万水后的默默守护,心里突然很满,却又觉得有些空茫,似乎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谢素书揉揉眼睛,侧过头去,打开车窗,四野旷远,平林漠漠,阡陌田野,艳阳悬空,灿烂耀眼的阳光落在雪地里,刺得眼睛都睁不开,目光尽头天地交接处依稀能看见城廓,隐在白濛濛的水气里,安稳太平,有如仙境。
傍晚时分,城门在望,已可以看见做完一天买卖挑着担子回乡下的农民正匆匆出城,而城里的住户则急着进城,谢素书乘坐的马车虽然内里奢华,外面却是低调朴素,混在人群里并不起眼。车窗开了小缝,她趴在窗前看着来来往往如往日一样为着生机忙碌的百姓,唇角不自觉弯出一弯弧度。
突然人群中,几匹快马风驰电掣般向她们奔来,马上骑士披着灰色斗篷,巨大的风帽盖下来,遮住脸部看不清容颜。
马车骤然停下,那几匹快马控制的极好,准确的停在马车旁,谢素书正要探出身问问怎么回事,车帘突然被挑开,人影一闪,她身旁已经坐了个人,车内光线略昏暗,她却在转瞬间看清那人长相。
面色如玉,凤目修长,略薄的双唇鲜红如丹,不是萧越是谁?
四目相对,久久无言,两双眸子皆是情绪翻涌。
萧越长臂轻舒,一把将谢素书揽入怀中,“阿素!委屈你了!”
谢素书一拳狠狠砸在他身上,发出“咚”一声闷响,“混蛋!为什么要骗我!”拳下的胸膛宽厚,却又与往日不同,硬硬的骨头硌着手,让她心里一疼,她知道他这样做是为她好,可心里却有一丝愤怒。“这么危险的事情,为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是那种需要你这样保护的女人吗?难道我就不能站在你身边助你一臂之力吗?还把自己弄得瘦成这个样子!”谢素书骂着骂着,愤愤的语气里带上一抹哽咽的泪音。“你凭什么要让我忘记你独自活着?”
萧越将脸贴在她的发上,听她骂着,唇角笑意渐浓,“你是在担心我吗?”他捧起谢素书的脸,俯头堵上那微微撅起的娇嫩唇瓣,缠绵许久才离开。
“阿素,”萧越凝视着面前女子,眸底染微微笑意,“即便是万分之一可能发生的危险,我都不愿你遇见。帝位争夺血腥残酷,我不要你看见满城血色,也不要你为我日日担惊受怕!”
“你只知道你不想,为何不问问我怎么想?”谢素书仰头一双眸子浸在水汽中,越发珠明玉润,褶褶生辉。
萧越又将她往怀里搂了搂,让她靠自己更紧些,面对那固执的眼神,觉得有些头疼。“好,我错了,下次不会了。”
“没有下次了!”谢素书一把抓住他的耳朵,扯了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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