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轻楚微微眯着眼睛,“哦”了一声,显然一副不信的模样,看得罗慕玉心中发毛。
算了。
罗慕玉决定自暴自弃,在长袖中捏着拳头,问道:“我们何时出发?”
阮灵韵将她拉进小院儿,嘻嘻笑道:“先进来暖和暖和,等九表弟来了,我们再一同出去。我准备了五样点心,三盘酸的,一盘甜的蜜饯,一盘辣条儿干豆腐,待会路上吃,你先过来尝尝!”
九表弟?
罗慕玉愣了一下,对了,九表弟不正是九皇子,阮家还有一位女儿在宫中,被封为阮嫔,其所出便是九皇子,如今和她一般大小,十岁。
阮轻楚今日带九皇子出门玩耍,正好与罗慕玉、阮灵韵一道儿去明德侯府,两个姑娘去后头瞧杨雨馨,他则和九皇子拜访明德侯。
罗慕玉和阮轻楚坐一间屋子,总感觉有些不适,对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好似要将自己看穿一般,难受得慌。她和阮灵韵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巴不得那九皇子赶紧来,好前去明德侯府上。
“不知大表姐如何了,她在侯府和妯娌相处可好?”阮灵韵忧心忡忡地道,杨雨馨的身子每况愈下,虽然阮灵韵和她关系平平,但好歹是亲戚。
罗慕玉顺嘴一说:“到底孙姑娘嫁了过去。”最毒弟媳孙淑锦和杨雨馨同住一个屋,能好才怪了去。
“啊!”阮灵韵蓦地反应过来,一拍大腿儿,突然气呼呼地哼道,“她啊,就是她啊!我想起来了,你们等等我,我去换身衣裳!”
阮灵韵“唰”地从炕上起来,一甩手上的点心粉末,以极快地速度冲出门去,又将罗慕玉和阮轻楚单独留了下来。
“……”
和极端聪明人在一块儿,罗慕玉表示自己压力很大。
“听说玉妹妹开了一间铺子,在尚文书院附近。”阮轻楚转过头来,颇有意思地看着罗慕玉,温润如玉的脸上,因为热气被蒸得发红,精致的鼻子上冒出了几粒细细汗珠。
罗慕玉离他不算很远,将他的脸看得十分清楚,阮轻楚的皮肤十分细,连毛孔都看不到,她不由在心中嫉妒了一番,半晌没回答他所问的话。
“我四妹懂事太晚,你若得空,便顺便教教她。”阮轻楚目光自然得很,但罗慕玉硬是感觉到不自在。
“尚文斋,我打理才半个月而已,不过,它是母亲铺子中赚得最少的。”罗慕玉自知不可能不说话,随便聊聊铺子,也好过于干瞪眼罢。
“是么?”阮轻楚温和地说道,眉眼间多了几分自然的喜悦,“尚文书院,在京城当中,算不上一流,但也不差。铺子中所售的笔墨纸砚,尽是上好之物?”
“毫是狼毫、羊毛、山兔毛、石獾毛、香狸毛,管儿是紫竹、斑竹,还有不少的太仓笔。”罗慕玉道。
阮轻楚点了点头,太仓笔笔锋锐利,饱满圆润,柔而不软,婉转流畅,富有弹性,最重要的是不算太贵,罗慕玉当真是做了不少功夫的,类似于猪毫之类价格低廉的笔,倒不适合尚文书院档次的学生用了。
阮轻楚想了片刻,当下建议道:“玉妹妹不妨购置一些青羊或黄羊之毫的羊毫笔。”
“为何?”罗慕玉很是疑惑,羊毫十分柔软,写出的字柔弱,一般女子才会使用,在全是读书男人的尚文书院旁边卖这个,难不成是想诅咒她亏本?
见小姑娘水汪汪大眼睛满是不解,阮轻楚摇了摇头,忍笑答道:“最近陛下迷上了已道先生的字。”
相传蒙恬“用枯木为管,鹿毛为柱,羊毛为被”发明了毛笔,但之后原材料多了,笔的种类适合各种不同人群的偏好。阮轻楚习惯用的是兔毛紫毫,写出来的字飘逸俊秀,但已道先生的字偏向阴柔,讲究圆润含蓄,不可露才扬己,后宫宫妃纷纷相继模仿,以羊毫之笔,竟还写出了丰腴柔媚之味,景仁帝得了其中一位嫔的字,大为赞赏,甚至还封了妃。
“羊毫笔,廉价易得,较之狼毫笔经久耐用,玉妹妹可选条幅、玉笋、玉兰蕊、京楂。”阮轻楚见罗慕玉听得眼睛发亮,不由地说得多了。
罗慕玉又问纸张,阮轻楚又建议了几种,他字写得多了,比较能够了解消费者的喜好,给罗慕玉建议的,都是既实惠又好用的笔,价格还不算太低,使用者还不会丢脸。
听得罗慕玉是心花怒放,本来她正愁着去请教谁,恭王府和自家闹僵了,肯定不能再咨询表哥齐朗宇,她还想使唤下人做个市场调研分析,这下好了,有专业行家帮忙出主意,自然省了不少的事儿。
阮轻楚眉飞色舞地说着,罗慕玉灵机一动,引着对方的话题,说了几句关于砚台方面的话,勾得他长篇大论的,忽然,她恶作剧似的插言道:“方才你让我教灵韵,那你帮我写幅字儿罢。”
阮轻楚正和她聊得起劲呢,冷不丁罗慕玉插言进来,他想都没想便答应了,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转了神色道:“你方才说,让我写一幅字。”
“……是。”罗慕玉有些不好意思,吐了吐舌头,用这种方法让他答应了,总觉得有些胜之不武,于是,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神色,就怕对方会翻脸给她看。
阮轻楚恍然,自己倒是小看了罗慕玉,没想到小姑娘招儿挺多的,房间里气氛太融洽,连他都不小心栽了。
不过,帮忙写个字儿又不是什么大事。
罗慕玉低着头,声音逐渐放小,瘪着嘴儿问道:“……莫非是我唐突了。”
阮轻楚被她逗得十分开怀,方才故意半天没说话,倒让罗慕玉多想了,他忙摆摆手,抿着唇笑道道:“这又算不得什么,不知玉妹妹想写什么。”
“正本清源,不随俗流。”罗慕玉又说了尺寸大小,“我打算将它挂在进门正中央。”
阮轻楚点点头算作答应,斜眼偷看罗慕玉一眼,小丫头倒会讨读书人喜欢,知晓他们心中傲着呢,挂这样一幅字儿在堂里,没准儿生意真会火。
“落款之后,记得盖上你的大红印儿。”罗慕玉两眼儿冒着星星,看阮轻楚犹如银子,这家伙在皇帝面前受宠,是多少读书人梦寐以求的位置,读书人清高又自傲,又想着要做官,阮轻楚这种人,简直就是他们羡慕的典型。
此话一出,差点将阮轻楚气得倒仰,话说,小姑娘今儿来,不会是专程打算来坑他的罢?
阮灵韵换一身华丽的衣服出场,足足让二人等得喝完一壶茶水,不过,九皇子恰好也到了。
九皇子年纪虽轻,但气势不弱,行动言语一板一眼的,沉稳得不像个孩子,和罗慕玉站一块,两个人都完全不属于同年龄段的。
罗慕玉心理年龄大,九皇子心理年龄同样不小,众人互相见了礼之后,倒显得阮灵韵最孩子气,明明九皇子是其中最小的。
九皇子看着阮灵韵的打扮,微微皱了皱眉眉头,略带婴儿肥的脸上满是鄙夷,他正儿八经地道:“嘉宁你这一身,未免太张扬,不够端庄。”连表姐都不喊,直接叫阮灵韵的封号。
阮灵韵头上戴着镶玉蝶恋花步摇,珠光闪闪的,身上穿的披风不知用的什么料子和线制成,好似水纹浮动一般,华丽得不可方物,披风里头是一套月华裙子,十幅裙幅,腰间每褶各用一色,色极淡雅,动静间如月华之晕,美轮美奂。
阮轻楚倒觉得没什么,妹妹打扮得漂漂亮亮,他倒觉得挺有面子,对于小姑娘的赌气,他表示一笑置之。
“嘁,”阮灵韵嗤笑一声,转了转掩在披风下的裙子,抬了抬下巴道:“许久未见孙淑锦,本郡主十分想她,必然要打扮妥当了。”
☆、第47章 雨馨
罗慕玉将自家马车停在阮国公府;人却和阮灵韵同乘一辆;仅带两个贴身丫鬟一道儿跟着去。
进了马车之后,阮灵韵喝了一口茶;神秘兮兮地道:“告诉你一个秘密;不要和他人说。”
罗慕玉愣了一下,觉得颇为好笑,当下皱了皱眉,作出嗔怪模样道:“且说来看看;我是那种嚼舌根的人么?”
“噗。”阮灵韵被她严肃的模样逗笑;掐了掐罗慕玉肉嘟嘟的脸颊,笑嘻嘻地道;“你大表姐齐舒云;最近老往咱们府跑呢。”
罗慕玉心中似是被什么波动了一下;扯着嘴角笑道:“是么,难道是来寻二姑娘顽的?”
二姑娘虽然人挺和气,但琴棋书画一般,主攻管事理家,和齐舒云肯定话不投机,三姑娘四姑娘都是庶女,齐舒云更不可能和她们一路儿。
而阮灵韵平时住在宫中,不常住在阮国公府,并且,她和齐舒云年龄尚有差距,二人爱好点也不同,更不可能是冲着阮灵韵来的。
齐舒云之所以如此,唯有一个可能。
阮轻楚。
果然,阮灵韵揶揄地笑着:“你大表姐,倒是对我大哥哥有意。”
齐舒云素有才女之称,京城中能配得上她的人,寥寥无几。有地位的人欣赏不来她,有才华的青年才俊又无地位,若是她不冠以齐姓,配个王爷或是皇子倒是个好的。
望这京城一干青年,才名足能和她匹配的,非阮轻楚莫属了。
况且齐舒云将至及笄,大多闺秀十二岁相看人家,十三四岁就已经订下婆家,等着及笄便好嫁人,唯独她十分难以挑选,直到现在还没个着落。
阮轻楚同样尚未娶妻,齐舒云虽不知里头的道道儿,但对他倒是真的仰慕至极,偶然一次见到阮轻楚一面,她更是一见倾心,少女梦中的儿郎,也就是他了。
于是,齐舒云头一次大胆,缠着恭王妃,将此事对母亲说了。恭王府虽然是中间派,对于阮国公府之事十分清楚,似乎陛下从未宠爱过阮嫔和九皇子,况且,长乐宫阮太后和朝凤宫皇后素来不和,未来的江山是太子的,出于未来考虑,恭王妃倒是想将齐舒云嫁给永宁候府的嫡子。
毕竟,太后活的日子肯定没有皇后长,荣华富贵也要会投机取巧。
不过,齐舒云向来是恭王妃疼在心尖尖的,她喜欢阮轻楚,恭王妃思忖了许久,觉得二人尚且相配,毕竟阮国公府门第不差,而阮轻楚自身条件也很优秀,说不准今后能拜个相啥的。在齐舒云的纠缠之下,恭王妃只得放下架子,亲自去拜会阮国公府的太太们。
阮国公府主事的是阮三太太,她最近被阮轻楚修理一顿,倒是老实了不少,娘家那位表妹也送回去了,对于阮轻楚的威胁,尚心有余悸,生怕将她弄下来换人理家。于是,阮三太太对于恭王妃表现出结亲的意思,根本不敢表露,更不可能答应,反而推脱说自己做不了主,一副胆小如鼠的模样。
此话将恭王妃气得倒仰,阮国公府是阮三太太掌家,她是阮轻楚的三婶婶,他年幼丧母,难道婶婶不能做主?
阮三太太很诚实地说明自己不能做主,阮老太太也做不了主,其实,她还想说连太后都做不了主,曾经的灭门惨案就是太后弄出来的,太后哪里敢再随便动阮轻楚。
恭王妃明显不信,又去寻长平长公主说道。没想到,长平长公主这个二婶更加不负责,在自家府里逍遥得很,昨天新纳了几个面首,连床都没爬起来,阮二老爷一个人在庄子养病多年,她都不曾过问的,哪里还有闲情逸致,去管大房的麻烦事儿。
恭王妃碰了一鼻子灰回去,齐舒云尚不死心,借机约了二姑娘,又跑来阮国公府做客。
碰是碰上过阮轻楚,可阮轻楚明显不待见她,接下来的故事,便和原著一模一样。他压根不喜欢齐舒云,又烦她总显摆,见人来便躲,发展到后来,只要听下人传话恭王府大姑娘来阮国公府做客,阮轻楚干脆待在宫里加班,半夜才摸黑回来,反正,齐舒云晚上不可能不回去。
阮灵韵说着起劲,眉飞色舞,偶尔还会手舞足蹈一番,她眼中满是兴奋之色:“你莫要怪我,我是真不喜欢齐舒云,你可知道,我听说大哥嫌她恼人之后,我这心里,别提有多舒坦了。”
言毕,她还学着齐舒云的模样昂着头,指指点点着茶几上的茶杯,摆出一副清高架子,说道:“这诗呢,妹妹们年纪小不懂,切不能如此,要讲究形和韵……”
听见小姑娘讲着笑话,罗慕玉没有来太多精神,连附和都忘记了。
齐舒云和小说中发展一样,还是不可抑止地瞧中了阮轻楚。
可是,阮轻楚喜欢的是杨雨柔。
只是,罗慕玉不知道的是,齐舒云会不会如同原著一样,知晓真相之后,开始使计对付杨雨柔。齐舒云是罗慕玉的表姐,她真不愿意看见自己的亲戚,变成书中那副丑恶的模样。
罗慕玉叹了一口气,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如今,她只能祈祷,在她的蝴蝶效应之下,齐舒云能够想开一些,凭她那般好的条件,何必一定要追求完美?大齐之大,优秀男子之多,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总有一个爱她的人,在未来的某一处等待着她。
阮灵韵见罗慕玉兴致缺缺,露出一口白牙,如同小狗般,就差摇着尾巴了,尴尬地笑着道:“你该不会心疼表姐了罢,我错了,好不好?”
罗慕玉这才回了神,忙拍了拍小姑娘的胳膊,扯着嘴角笑道:“哪里会,那是大表姐自己之事,你莫要太担心,难道我还能左右你喜欢谁,不喜欢谁不成?”阮灵韵是个直肠子,喜欢谁讨厌谁都摆在脸上呢,罗慕玉觉得她坦诚可亲,怎么会因为一点不相干的事不悦。
“那就好。”阮灵韵作势摸摸胸口,松了一口气儿后舒坦了不少。当初她串通四公主,对白映容那般无礼,罗慕玉最后都能原谅她,她实在不想再惹好朋友生气了。
明德侯府离阮国公府不远,不一会儿便到了。
罗慕玉和阮灵韵下来,明德侯府早早派了软轿前来迎接。阮轻楚和九皇子骑马,同样将自己的马交给明德侯府的小厮保管,再将使唤不上的下人留在府外围,自有明德侯府的人招待着。
罗慕玉落了马车,提着裙子便往软轿上去,阮灵韵高兴地朝着哥哥挥了挥手,随便说了几句话,也一同上去了。
罗慕玉觉得不大自在,便没有多说话,只是问了一声罢了。
阮轻楚觉得颇为疑惑,细心的他发现,罗慕玉脸色没有方才喜悦,似乎看都不看自己,倒还有一种躲着他的感觉。
莫非,阮灵韵和她说了什么不曾?
阮轻楚望着软轿徐徐进去,倒也干脆利落,拉着九皇子上轿,准备稍后有空,再打探打探小姑娘的心思。
九皇子倒有些闷闷不乐,阮灵韵刚刚又和他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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