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急状况,具体是指?”
“盐仓为人投了某种慢性毒药,病症发作程度不一,虽还未出现因此药中毒而死之人,但确是正在蔓延,情势十分紧急。”
如果记得没错的话,在这尚国,盐铁都是官营的——
“不过,因此药毒性不急,潜伏期更是又长短不一,症状亦有多样,官府根本不承认是盐仓内所存之盐出了问题。”玉颜接过穆念的话继续说道,语气很轻,神情亦无多少起伏波动,淡蓝色眼眸深处却闪过冷冷怒意。
穆念轻点了下头,神情亦极为严肃。
玉颜轻叹一声,抬眸向檐外璀璨星空望去,原本无邪的面容,此时神情却是沉得令人几分发憷,又继续道,“此毒本为世所罕有,不想隔了二十年,竟又出现了。”
“……隔了,二十年?”
“嗯,二十年。”玉颜轻点头道。
“二十年前,在与西信国交界的西部一带,来势汹汹的瘟疫,实为此毒所致。”
二十年前,常老伯所说过的,还有玉颜才说到的,那个时候,那场瘟疫,竟是人为……并非天灾……
“……当时,是玉前辈救了大家吧?”
不是问句的问句,玉颜却轻摇了摇头,唇边一丝苦笑,“并非我一人之力,如之前所说,当时我不过是送去了师兄所拜托的药材,药方却并非我所开,而是淡夫人,我不过在之后改良了其中的一些细处。”
原来,当时,淡夫人是因为这个在西茶停留的。
“……到底,是何人所为?”
如此,丧尽天良之事……
“二十年前的话,大抵是当时的西信王后所为。”玉颜轻声答道,视线移向了十四王爷,“至于现下——”
“——目前只知与金犬帮有关,究竟幕后之人为谁,暂时还不知。”穆念接过了话,清秀褐眸微眯——这神情,倒是有几分像杜玖。
二十年前,是当时的西信王后,也就是现在的王太后,而二十年后的现在,是金犬帮……这二者,其中是否有什么联系……金犬帮可是绑架过我这个“西信奸细”,隐约记起的梦境之中,追杀我与洛师父二人的,亦极可能是金犬帮,至少,脱不了干系……
“淡姑娘,十四王爷,我先回屋准备去了。”玉颜轻声说着,抱了一拳之后便抬脚离开——这时我才发觉,原来隔壁那个之前以为无人的院落,竟是玉颜暂时所住。
在杜玖所托人送过来的衣裳夹层之中,竟夹了这一本《千草药方》,现下的意思,也是要暂时寄放在玉颜这里么?
“玉前辈,请等等,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急出声叫住了已走出了几步的玉颜。
玉颜停下脚步,回过身来温和一笑,“请说。”
“为什么,当时母亲她会将另一册医书送给杜大人他?”
西逃时,杜玖说那处废弃院落原本供奉的是淡姑,之前我还以为是因为他去的地方多,见多识广的缘故,没想到在二十年前就认识了……
玉颜轻眨了下眼,微笑道,“小玖儿当时随在师兄身边,大概是因机缘之下,觉得这个孩子颇为喜欢,所以就送了吧。”
……颇为喜欢。
玉颜的话在心中没来由地绕了几遍,再抬头时才发觉穆念仍站在原地,正安静地望着自己,褐瞳内轻映过几许淡银微光——
不禁一惊,强迫自己移开了视线,仰眸眺望群星,半晌才平复了莫名竟紧张了的心跳,问道,“有些问题,想问王爷。”
“淡姑娘请讲。”
淡淡的语气,声线清澄,莫名地似曾相识感——好像,这个人,曾经很熟悉很熟悉,却不知为何又无法确定的奇怪飘忽感。
或许,是因为对着这漫天繁星的气氛缘故罢。
不知,这时候的杜玖在做些什么……天涯共明月,今夜,却是共群星呢……
清了清嗓子,才开口问道,“之前王爷救下我的那处瀑布悬崖,那上面,不到半个时辰的脚程远,有一处江南风格的宅子。王爷,知道那里么?”
“嗯 ,有一位老者住在那里。”
“那,王爷,您知道那位老者是谁么?”
“……淡姑娘既问起这个,我想,大概说也无妨。”穆念轻声答道,轻步走到了我的身侧,浅浅笑了下,“那位老者,是豫洵亲王。”
第116章 再逃(1)
豫洵亲王……在京城时,杜玖曾说过的。
“……可就是京城碧云阁的真正主人?”
“看来俘兮已和浚她娘说过了。”轻声说着,穆念唇边浅笑着的弧度又弯了些。
“嗯,不过,他只说了……嗯,他只说了豫洵亲王是先帝第九子。”
“并非先市尚文帝第九子,豫洵亲王的话,抉辈分,我该称他为皇叔的。
尚文帝也就是当今大尚皇市的父皇,所以这位豫洵亲王其实是和尚文帝一辈的了。所以……当时的那位樵夫老者,真的竞就是豫洵亲王了?之前不过是听过,竟会真的遇上……
“淡姑娘当时遇见的,九成九就是了。一作山野匹夫、最近白熬,素来是皇叔他所喜好之道。”
“……这样。”
原来,那就是杜玖说过的豫洵亲王。不想竟会在逃亡连中遇见……杜玖当时交代说向南逃,是算堆了我会一路逃到那里,然后遇上豫洵亲王么……
“在寒天凉,淡姑娘请早点歇息,在下先告辞了。”
一声清澄轻响起,待回过神时,再望向身侧,空荡荡的,已不见了移念身影。
因对这些人的轻功多少熟悉了,又发了会儿呆之后,便回了屋,单院漱之后歇下了。
原以为能在这林庄多待几日,甚至在睡着之前还计划著明日再去书院寻凡本书看,打发时间的同时正好也可以拉近一下和这十时空的距禹,没想到一大清早的,却是为一件忽促的敲门声所吵醒。
急忙披上外衣,冲过去一把拉开门之后,见是付管家正侧身站在门外,神色焦急, “淡姑娘,十四王爷才带了消息过来,说是皇帝已召豫洵亲王入宫,还请姑娘娘速速堆备好,用过膳后便立即启程。”
皇帝召豫洵亲王入富?
记得,杜玖当时说的是世人几于都已忘了豫洵亲王的存在,想来这位王爷该是避世极深之人,为何在我遇到之后不过几日,这大尚皇帝就召他入宫了?
心下一砗不安侵袭,答应了之后便立即穿衣、院漱。
不多时哑船妞妹已是候在门外了——摈过了她二人递过来的饭盒,才打开、喝了几口热粥,门口又有敲门声响,抬畔望去——这会儿站在门外的却是穆念,因逆着晨光的缘故,轮廓染了层淡金,即便是在如此不妥的心境之中,却也还是忍不住感慨实在是好看。
花美男“大侠”嘛,自然是好看了……不合时宜的,竞因为这样白痴的想法不白禁地言了眼角。
“淡她娘,豫洵亲王奉话入宫一事,适才付管家已与淡姑娘说过了吧?”
轻点了下头。
“皇叔向来避世,如今想必圣上已有所察觉。此林庄虽地处隐蔽,却也不宜再多停留,还请淡姑娘收拾堆备一下,半个时辰后,由在下与玉前辈一同护送淡姑娘下山。”
“……嗯。”
话是听到了,隔了几秒,待脑内反应过来了面的意思,穆念早已转身离开了。
……说是护递下山……到了山下之后呢?又将变回独自一人逃亡了么?
一碗蔬菜清粥喝了大约三分之二,许是心下纠结缘故,再也吃不下了,索性也就放下了碗筷,起身走至屋子另一头的水盆前——在送饭过来的同时,哑她妞妹也添了水。半发呆地刷了牙,对桌上铜镜稍整理了下衣服,编了发、盘起,再以一支木簪,简单固定了——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梳发的速度已快了这许多。
镜中映出的自己的脸,伤痕已是几不可见。内服、外敷,不过三日,就已如此成效,丕、颜的医术确实出神入化……这祥的伤,即便是在现代,也不可能好得这么怯。
逃亡到此,本就没多少行李,大概也是为了轻装更便于逃亡,哑姑姐妹今来的包裹并不重,内里只两套梗院衣物、一些碎银两,外加一瓶金剑药。此外,之前杜玖所备分别蒙酒、水的两只皮袋也都再补充满了。
将两个包裹重新整为了一个,将《千草药方》放在了一侧,待过会儿玉颜过来了,便将谈夫人留下的这册医书给他——胙瞬.说话时一时出神,竞忘了。
都整理好了之后,回了圆桌边尘了一小会儿,打量着窗外景色,平日光’渐褪去了晨时那一层浅合,看欠了,竞壳白得眼底有些晃。
层外脚步声轻响,付管家走在荤前,其后玉颜、移念,替来到了层外。
斜背上行李,大步走到门口8寸,不知是否太紧张的缘故,竞为门槛一绊,险些直按挥茬地上,幸而穆念及时上前一步扶住了。
道了声谢之后,先将《千草药方》给了玉颜,未想到玉颜说还是先放在我这里,日后若想看了,再借不迟。
正在我因出于意料而一时反左过来时,付管家抬子一扼长髯,笑道,“石淡姑娘昏睡时的一日,玉大侠已经将这整本郁记了下来。”
“……玉前辈,莫不是过目不忘?”思不住惊叹道。
主、颜略节腼胜地点头笑了笑,先走在了前面。
随在付管家与玉颜身后,由侧院门走出了这林庄后院,只见一条青石板铺就的林间小道蜿蜒而上,入密林之间。
过了横跨绕庄而过的小溪的青石极小桥,付管家便不再浆足不再递了,告别之后便随在主、颜身后走上了这林间小道,而穆念始终走在身后——原本不安的心,只因这样竞就放下了不少。
赶往深处,湿气越重,因是上午,周围虽漂浮着淡雾,浓度却也始终没有变化,只是脚下布鞋不多时已湿透,踩着颇有些滑。
“玉前辈,可以和我说说母亲的事么?”
前后走着的两位,都不像杜玖那样会莫名地给人紧张感,所以低头小心走了一段之后,便向玉颜问道。
玉颜回过头,皓齿微露恬煞一笑,“淡姑娘想知道什么?”
“母亲她,是哪里人?”
只知道她二十年前在西茶一带,后采,去了西信,也就是传说中的“蝶姬”……之后,就如杜玖所说的,去年传出的消息,当年‘蝶姬’为乌王所救,其后病逝,遗下一女么?在西茶之前,她又是从哪里采的?本非西信人,又是因何缘故要到西信去的?
“应该,是江南人罢。”
“在西茶之前,她是在哪里呢?是从哪里过去西茶的?”
“淡夫人,原是宫内医女。”
“医女?”
“是。虽然当时师兄并没多说,不过还是这点还是能观察得出来的。”
……如果真是这样,淡夫人曾是宫内医女,之前兰木诗说过的那句奇怪的话,什么报仇……
“那,为何要离开京城?”
“其中缘由,就更不知了。”玉颜答着,语气不知不觉间已变得凝重,“不过,大概,是逃出来的。”
“逃出来……为什么?”
玉颜顿了脚步,回过头来歉然一笑,“当时并未问及缘由,抱歉。”
“嗯……没事,谢谢前辈了。”
这之后除了提醒脚下小心之外,就再没说过什么话。其实若不是因为要带着我这个拖油瓶,以玉颜和十四王爷的身手,不至于一直到日头高悬之时才走到山顶。这一处山顶正好一座八角单桩小山亭,许是见我走得累了,玉颜提出在亭内歇息一会儿,我也没硬撑,很诚实地就随在他身后走到了亭内。
头轻倚在亭柱上,原本只想夸了眼小眯一会儿,不想脑袋却是起来起沉,最后连意识也融化入了这一片黑暗之中。
再醒来时,未及睁开眼,仍朦朦胧胧的意话只觉身子晃晃悠悠的,似乎是正坐在什么东西上,待缓缀睁了眼,反左过来才发现,祝界正中晃动着的是马脖子,原来自己不知何时竞坐在了一匹马上。
而且,视线还蒙上了一层深灰色——伸手一触,没错,不知何时自己竞戴上了斗笠,边沿黑纱布圣下速了脸。
腰间,有一股力道正好地扶住自己,保持着这昏睡着尘在马上的平衡——
——“淡姑娘,你醒了。”
声线请澄,是十四王爷穆念。
却是相似的场景,之前在与杜玖一同向西逃时,也曾如此两人共乘一匹马。
第117章 再逃(2)
才醒来脑中仍是一片昏沉迷糊,不过周围景致映入眼中,倒也反左过来了——正将踏入的苍翠山丘间平地广阔,砖瓦院屋间或错落,大约正中一条小河娩蜒而过,两例房屋分布稍密,其间道路也是石板铺裁一又是一座勉强称得上的小镇,只不知此处相对于京城又是几日跆程。
“原定在下与玉前辈只递淡姑娘到此,不过,还是再送淡姑娘一程好了。”身后,穆念的声音稍凑近了些,竟是压低了的。
心下一紧,这时再细看,见前方小村林杨角过去,镇口又是布置了检查关卡,全副武装的兵士至少有一二十人。
“待会儿请淡姑娘千万不要说面,不论发生什么,也千万让面纱逮好,勿将面容露出。”
“……嗯。”
视线稍向后转,可见玉颜骑了另一匹白马随在后面,始终保持着两三米的距离。不过,不知什么时候竟也模了斗笠、面钞的装束。这样虽是看不见玉颜的脸了,但发觉我轱过头去,玉颜抬起右手晃了晃,虽隔着面纱,那之后天真无邪的笑颜却是完全可雌想象。
戴了面纱的只有我和玉颜,不过穆念也模了装束——从林庄出发时是一身灰布衣衫,不知何时竞茸奂了之前在京城时市见的锦缎华衣,一色纯玉青无任何多余的绣饰映桑,和领边锯皆镶边精致、金丝细绣。
——不知为何,倒有些刻意的感觉。
不多时,三人两马,一前一后,已穿过小村林到了关卡前十多米处听兵士喝今停了下来。
不过,下马的却只有玉颜一人。
或许是因为看到了谚念一身华贵逼人的装束,领头的兵士虽面露恕意,却没说什么,等玉颜以只比正市步速稍怯一些的速度走列面前,见了玉颜右手呈给他看的一件牛十手掌大小、方方正正的什么东西之后,面上所凝恕意瞬间诮失,取而代之的是甚至有几分惧意的神情,竟迈步向我和穆念这里一路小跑过来。
“卑职不知平清王爷到此,有失远迎,还请见谅。”说着低下头行礼,态度恭敬有加。
如此看来,适才玉颜拿过去的,是王府令牌一类的东西吧。
“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