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知道的。”
望着他,点点头。
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像水一般。水无色无味。
大概,他也是吧。相信的事,便会去做。不愿的事,谁也勉强不了。
倒是又一种很潇洒的人生呢。
平章王能收服这样的人为他牵马……倒是对他有些改观了。或许那般的阴,也是……不过,至少,他曾经想要取我性命是事实吧……
“淡姑娘之后的都算是?”
“……?”一时又有些出身,反应了半天他说了什么,茫然摇头实话告,“不知道。”
他问的是在平章王和西信乌国之间的战事解决了之后吧?
……我能去哪里呢?
“还是跟着杜玖么?”林芝继续问,不知为何,再问这一句时,却是没了笑意。
……跟着杜玖么?
犹豫着,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林芝一下住了脚步,转向我,语气有些莫名,“你,这么相信他么?”
第146章 暂安(2)
“……嗯。”
林芝的问题,我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或许,对杜玖,其实是相信的吧。即使,他……至少,救了我的那么多次,是真的。即使,我也有很多的怀疑……如今这局,根本不是我能看清的。
所以,也根本不敢多想。
伸出手去,任雪花落在手心,又合了双手,放在胸前。
数几秒,再打开时,早已是尽数化了。
单薄如此,却又绵绵无期。
“淡姑娘,喜欢‘雪’?”林芝问道。
“……嗯。”
因为生在南方,小时候对雪有着无尽的向往。不过即使后来见过了雪的真实模样,也仍觉得,即使是落在泥地里、变了颜色的雪花,也是可爱的——因太滑了而摔倒的,暂且不提。
转眸见他也正侧首望我,面上闪过一丝微微的惊异,不觉一愣,浅笑问道,“怎么了?”
林芝歉然一笑,道,“在下只是有些惊讶,淡姑娘,完全没有公主的架子呢。”
“……本就不是。”心下长叹一声,轻声应。
在辰城楚家醒来之后,不过是一直在被追杀着罢了。如今明了的这西信“南郡公主”身份,也不过是为一路被追杀而解释的一个缘由。
每一次,若是就那么死去,那么,这个所谓“公主”身份,有没有,更是无所谓的了。
我,其实不过只是那位淡夫人的女儿,是洛师父的徒弟。其他的,又如何。
飞雪渐缓。视界也渐渐亮了几分,虽仍是望不清远处。
“这石村周围的景致,还是不错的。”林芝转眸叹道,转了话题,“只可惜又是大雪封山。待到夏季时,进山一趟,又清凉又悦目,倒是很美。其中还有好几处温泉,大小各异,也都是很好的。”
“林大人,对这一带很熟悉?”稍侧了头,问他道。
“算是。”林芝一眨眼,轻笑,点头,“十多岁时,年少无知,一个人外出游玩山水,曾到过这里。”
“……林大人,是在那时候遇见的平章王么?”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大胆地问了出来。
不过直觉如此。
林芝点头,笑了,眼底笑意几分怀念,“是。”
“当时,第一次见到王爷时,实在是,非常地、非常讨厌这个人。”
忍不住也笑了,稍微地。
第一次见平章王的人,应该很难会有觉得喜欢的吧。
虽也无法否认他的气场,他的魄力。若只是所看小说中的一个人物,说不定我还是会相当喜欢这个人物的。只可惜,这样一个人,却是真真实实的,曾多次想要杀我。
静静地走了半晌,侧过视线却见林芝抬眸望着远处,几分出神。
“幸好。”他突然开了口。
“……幸好,什么?”
“幸好,和淡姑娘,没有成为敌人。”林芝淡笑着说,仍望着望不清的远方,“幸好,和家姐,没有成为敌人。”
……是指,暂时,平章王没有像之前那样想要杀我么?暂时,还可以这样平和地说话。
不过,夹在姐姐和所认定跟随的人之间,确是一件极痛苦的事呢……现今的状态,也总算是。
雪中散步,脚程极缓,大约走了至少四、五十分钟,才走到了村子边缘的一座青石板桥,也就在此回了头,调转往回走。
“淡姑娘,在下,有个问题想请问。”走到将近所住院落时,林芝忽然开口问道,神色严肃。
有些讶异,点头,“林大人请问。”
林芝却是住了脚步,垂眸又思忖片刻,才道,“如果,有人骗了你,撒了一个很大的谎——”
——“。”
林芝的话未说完,却有另一个声音不容分说地打断了。
条件反射地转过身去,霎时愣住。
全黑斗篷迎风猎猎,雪中,正大步走来的,竟是多日不见的杜玖。
“……你回来了。”定定地注视着来人,脑中霎时一片空白,没反应过来便蹦了这么一句出来。
奇怪的是,杜玖的反应……唇边竟然瞬间闪过了一丝笑意,却又瞬间脸拉了下来,“身体,怎样?”
抬眸注视着他,怔怔点头,“还好。”
多日不见,他却是又瘦了些。
“下雪,路滑。”杜玖冷声说着,大步走近,从水音手中取过了伞,一手扶过我的腰间,将我带着就向门口走去。
“还是该待在屋里。”
“……好。”还是发着愣,一时,还未完全接受他回来了的这件事。
身后却又传来几声几分调皮的清朗笑声。
一惊,知是玉颜来了,想转身,杜玖却仍不放手,直到走到了檐廊下,才停了脚步,带着我一同转过身去。
转头一见林芝就后面,吓了一跳,适才那一下却是暂时完全忘了还在和林芝说话这件事。
林芝向玉颜抱拳行了礼,杜玖微眯了眼,也是简短抱拳行了礼。
我也匆忙道了一声“前辈好”,学着也是抱拳行了一礼。
玉颜笑着,右手举了一个草色的小包裹,道,“来给这个急脾气的徒侄送药来了,真是赶巧。”
说完,又转向我,眸色温和了几分,“淡姑娘这几日觉得怎样了?”
“好很多。”点头笑答,确是由衷的感激。
可就在这时,他三人面色几乎是同时一沉,却都未说什么,只是一道进了屋。水音才倒了热茶来,众人才喝几口,就听屋外一阵马蹄纷乱。
林芝率先起身,才向门口走了一步,就听屋外有人来报,说“林三小姐受重伤”——
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林三小姐”说的就是花杉公主。一下子也是急了,跟在林芝身后就跑了出去。
只见正从马车上搬下一副担架,担架上躺着一人,鲜血淋漓模糊了衣襟,定睛一看,竟是花杉公主。
“小心别动着人了,就保持这样,抬进去。”林芝沉声道,命令沉着有力,面色虽冷静,眉头皱得厉害。
花杉公主是睁着眼的,却是目光黯淡。不过在经过时瞥到我的瞬间,却是唇角淡淡一笑。我这才放下些心来。
随后便是玉颜的工作了——也不知怎么会这么恰好,正遇上玉颜过来送药的时候。
而出乎意料的是,给玉颜打下手帮忙的竟是林芝,手脚不见一丝忙乱,处理得井井有条,不想原来竟是医术也十分好的。
想来,作为平章王的帐前牵马,会一些医术,好像也是很方便的……这两人,倒是很好。
“走吧,到外边等。”耳边,忽响起了杜玖的声音。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呆站在窗前,而杜玖不知是不是一直站在身边……
“……嗯。”
跟在他身后,走出了主屋。
留在里面只会添乱吧。
在檐廊下站定。静默片刻,忽然,杜玖转过身,轻掰过我的肩,让我稍侧身过去,又伸过手,将我的双手握入他的双手间,紧紧捂着。
这时我才发现,自己竟是在发抖着的。
大概是因为原本就有些晕血,却又十分担心着花杉公主的缘故罢。
“没事的。有师叔在。”
杜玖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心像找到了倚靠,总算是安定了许多。
并肩站在廊下。抬眸望屋檐外小雪纷纷。
许久。又或是只不过是刹那。再舍不得移动半分。只想,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多好。
数不清是过了几个时辰,在天色又再次黯淡时,林芝出来了,说是花杉公主在休息之前想和我说说话。
杜玖却是不请自来地跟在我身后也进去了。
“呵,又被人追杀了一回。”花杉公主苦笑着说道,一手缠了绷带,看样子也是骨折了。右肩隐隐有些垫高,想是也受伤了,绑了绷带所致。至于其他,似乎都只是皮外伤——
幸好。玉颜在这里。
不然,适才流了那么多的血。
谈了没几句,花杉公主很明显困意上来了,眼皮子有些打架。
“公主。”最后将走时,林芝上前浅鞠一躬,面上淡笑,恰好的礼数,“这石村,您可放心,请好好休养。”
花杉公主轻哼了一声,倒也说了声“多谢”。
短短的谈话,她其实始终没说是在哪里、因为什么而受的伤。或许杜玖和林芝大概是猜得准的。不过想来我也不方便问,只想着,总算是人没事就好。
第147章 秋萝(1)
独立窗前,映入视界正是一片秋色,落叶泛金,秋草长生,秋虫长鸣。
我没有想到在这石村的这一困就是半年多之久。原先入住这村子时,还是春初正寒的时节,这会儿早已是又凉了,却是到了农历八月十三,月将圆,近了中秋。
花杉公主在一个多月前,暑气还相当重的时候,便离开了,只道了句“后会有期”,又交代了我务必小心将那银梳保管好。
原以为我也差不多可以出去了,但左等右等,直到现在,局势也还未明朗。
——在到这石村之后不久,前线终于开打,一直到后来牵扯远不止西信乌国与平章王两方的兵力。
正式交战之后,可以钻的空子,反倒比“和平”时候要多得多罢。谁打着谁的旗号做了什么,都是说不准了。到最后,也就实在懒得再去多问林芝有关战况如何的问题。
而这石村的具体位置,我还是一点概念也没有,尽管玉颜说这村子其实距离西信非常的近,大约不过一天半的路程就到。只是感觉这个村子,好像在蔓延西信与大尚国边界的战火之中,这是一个独立空间般的桃花源。
村子的人不多,除了林芝,再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人,种田织布,小屁孩总是在各处乱跑乱跳,偶尔听鸡鸣狗叫,都是各司其职。
也或许是屯田之兵也未必。只不过,比较特殊。
——“小姐。”
听到水音的声音,转过身去,接过了她递来的半碗药汁。
不是姑娘,也不能是“如夫人”。最后变成了“小姐”这样的称呼。
药方是玉颜留下的,每日煎服,用以压制遗传而来的那种奇异体香。至于身体上的伤,也早是都好了。
杜玖大约每十天就会托人带些书过来,都由林芝转交给我。而每次总能在书中找到一封他写的信。杜玖写的信都很短,不过是问安、以及保平安,偶尔会说一两句无关紧要的类似于“现在周围的风景如何”的话——不过从未提过究竟是哪里,从他写的那些模糊句子之中,也完全判断不出。
倒是很,之前对他这样的人会写怎样的信的预想。
十分的言简意赅。
只是每一封信最后,都会有一句,“不必念”。估摸着是不必回信的意思。第六次收到信时,水音就暗示了最好还是看完后将信烧毁。一思及当下这给人堵成了瓮中之鳖的情势,虽然多少有些舍不得,还是静静注视烛火将这些信都一一吞噬了。
和杜玖之间,这样的单向联系,中间只断过一次。是在六月的时候。
那时候,正是边界战事最焦灼、也最扑朔迷离的时候。一连提心吊胆、辗转反侧无法入睡了十几日,才从路过石村暂作停留的玉颜那里听说了前日曾见过活生生的杜玖的消息,悬在胸口多日的一块大石头才算放了下来。
说确是受了伤。所幸不甚严重。
站得久了,不觉间寒气浸体,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将窗掩上大半,在扶手椅上坐下,额头抵在窗框上,一阵冰冷。
近来愈发觉得昏沉了。即使是白日醒着的时候。
其实林芝也是时常不在的。说话最多的,还是和水音。但水音也是个沉默寡言的,虽然总是笑着很温和、很可靠的样子。
窗户一掩,室内光线愈加昏暗了。
原还想出去走走的,没想意识也是愈加的昏蒙了。
呼吸渐缓,像是飘起来了一般。
轻若鸿毛。却不知是在何处。
眼底隐隐能感觉到光亮,眼皮子却重得根本抬不起来。
好像是平躺着的。
身边,还有一个人的呼吸,紊乱非常。
——“,我说过的,你,只能喜欢我的吧。”
又是回了现代时候的梦么……却挣扎着醒不过来。
只能听着,那个声音在我耳边,一句一句地说话。
木然的声音。
连悲伤也早已麻木了的。
原本沉朗中带了十二分张狂的嗓音,却只是在一句一句地,麻木地重复着。和杜玖有着一样的声音的,另一世,另一个人。
只能是听着。
我什么也做不了。
甚至,一时,连对方是谁也再想不起来。
或许,真的是因为在这里待得太久了么……愈发地,记不起来了……
直到,意识又再次渐渐沉睡。
——却忽嗅到了一阵浓浓的血腥味。
刹那,风雪声夹带着乌鸦狂叫,铺天盖地。
“……昔,你不必……”
想伸手轻抚模糊视界唯一能看清的那一张占满血沫的熟悉的脸。
却再没有力气。浑身抽空了一般。
无法抑制的困意……最后的一声轻叹。
然后——
万针扎心一般的痛楚霎时炸开,反复没有尽头……
直到,恍惚中,有人轻声在耳边说了句,“没事了。”
接着,额头极轻的温温触感,像是有人在上面轻吻了一下。
再次醒来时,精神还算清明,而紧挨着床榻的小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只温润如玉的细口葫芦白瓷长瓶,里边却不是插着花的,反而是一大把的应时秋草。
虽然好看,却有些莫名其妙。想来应该不是水音所为。一时也是捉摸不透。
窗户半开,透进天光半是澄亮——将下雨时,那种反而压得空气有些发亮的感觉。
凉风拂面,一下吹散了心底郁结。
自己穿好了衣服,起身下床,将走过那忽然出现的奇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