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沉璧》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君心沉璧- 第4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他才能汲取力量,保有一颗远离俗世纷争的心,才能面带微笑的走过一段段被亲人漠视、被同行排挤的岁月,令世人看到他的从容,而不是,藉着黑暗默默流泪的软弱。

没有人知晓他的秘密,包括若兰,却又除了一个意外闯进他生命中的不速之客。

深邃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远眺的视线拉近,不由自主的跟随着那一抹奔跑逐浪的倩影移动,直到银白沙滩上出现一团突兀的亮色,他诧异的定睛看去——

一只红锻绣花鞋?!更远处,丢着另外一只。

抬手轻叩鼻梁,忍不住,失笑。

司空见惯了那丫头的不羁礼法,不知不觉,被她的率真和随性深深吸引。

喜欢看她飞扬的短发,喜欢看她大笑时露出的雪白牙齿,喜欢她凑近耳边低语,喜欢她与自己讨价还价……

二十年的生命中,忽然多了一个这样奇妙的存在,每天都能带给他淡淡的惊喜。同居梨香苑,赌书泼墨,红袖添香,常常让他心生满足,以为余生便都如此了。

所以,根本无法接受她轻而易举说出的“演戏”二字。

聪明一世,难得糊涂,偏偏却忘了,一切都还有尽头。

“怀瑜!”

远处的沉璧朝他使劲挥手,他忙跳下礁石,雨后的沙滩格外松软,一长串歪歪斜斜的脚印向前延伸,他不自觉的抬脚走了上去,每一步,都印在她的足迹上,起先只觉有趣,慢慢的,开始下意识寻找。

“怀瑜,你看!”

沉璧兴冲冲的跑过来,伸出手,她的掌心,静静的躺着一枚紫色扇贝。

他认真的看了看,评价道:“颜色很不错。”

“你看它的形状,像什么?”沉璧不满意他的回答,一脸期待的望着他。

明净的小脸光洁如玉,翦水双瞳盈光流转,他微微走神,直到她连声催促。

“呃……像什么?”注意力涣散,实在看不出来。

沉璧拉着他蹲下,在沙滩上画了一个状似桃子的圈,然后把贝壳嵌进去,不偏不倚,正好占据了一半。

“这是心脏的形状。”她比划着解释:“在我的故乡,人们都相信紫贝壳代表爱情的祝福,如果你找到与之匹配的另一半,就能得到一份完美无缺的爱情。”

“真的吗?”他用指尖碰了碰那片晶莹的紫色,上面还留有她掌心的温度。

她笑着点头:“传说是真的。所以,送给你。”

“送给我?”他有些意外:“难道你不需要?”

“我以后不会常来海边,留着也浪费了。你如果找到另一半,就把它送给你的心上人,很多年后再来告诉我这个传说是不是真的。”

“很多年后,你在哪里?”他的笑容凝固在唇边。

“在该在的地方呗。”沉璧兜着一堆贝壳席地而坐,似乎有些漫不经心:“说不定儿女成群,也说不定还是孤家寡人,不过,也要看沉非将来的打算,我自己怎么着都好。”

程怀瑜没吭声,心中隐隐发闷,他极目望向宽阔的海面,好一会,才平复下来。

有句话很想对她说,犹豫再三,还是羞于说出口。

——沉非若不能常在你身边,那么,我想做除哥哥之外,你最愿意亲近的人。

让我陪着你。

机会一旦错过就没了。

程怀瑜攥着那枚紫贝壳兀自纠结,沉璧却又开始忙碌,她挖了个坑,掏出湿润的沙砾,拍拍打打,等到程怀瑜发现时,她面前已经多了一座哥特式样的塔楼。

程怀瑜吃了一惊,这屋子的模样太过奇怪,以至于他不得不求证:“这是什么……东西?”

“用来看风景的房屋。”沉璧鼻尖沾着晶亮的汗珠,补充道:“在我梦里出现过的。”

程怀瑜见她挖坑挖得吃力,也不再多问,直接挽起袖子帮忙。

沉璧哼着小曲,一座圆顶城堡在手下渐渐成形,她专心致志的给城堡外墙贴上五颜六色的贝壳。

程怀瑜屏住呼吸,从夹杂着海鸥鸣叫的风中拾起她哼唱的只言片语,却是一首摸不着调的词:

还没好好的感受 雪花绽放的气候 我们一起颤抖 会更明白 什么是温柔

还没跟你牵著手 走过荒芜的沙丘 可能从此以后 学会珍惜 天长和地久

有时候 有时候 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 相聚离开都有时候 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可是我有时候 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 等到风景都看透 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反复揣摩了几遍,他有些茫然。

等到风景都看透,谁来陪我看细水长流?

昨夜似乎想通了什么,而此时此刻,沉璧的大脑仍然空白一片。她只记得学建筑设计的林楠喜欢在沙滩上砌出风格各异的缩微房屋模型,高低错落的排满一圈,将已包围其中,让她看起来就像掉进小人国的巨人。

王子在城堡外,温柔而缠绵的吻着公主,那就是童话的结局。

一滴泪掉下,很快消失在沙堆里。

回忆越多,负累越多。再多甜蜜的过往,也只会让她更痛苦。

她已经快变得不像自己。

她要亲手建一座城堡,将不属于沉璧的回忆全都锁进去,放纵最后一次思念,天涯海角,在没有彼此的世界,也一定要幸福。

第一缕晨曦拨开厚厚的云层,海面渐渐沸腾,欢腾的浪花一波紧着一波涌至沉璧脚下,白嫩的莲足很快陷进绵软沙流,她还浑然不觉。

“好像……涨潮了!”

程怀瑜话音未落,一个大浪奔腾而来,搅着浑浊的泥浆,眨眼就将沉璧辛苦垒好的城堡夷为平地。

贝壳七零八落,潮水混着泥沙从指缝流走,沉璧愣住。

心房陡然空缺一块,一时间无所适从。

“你没事吧?”程怀瑜起身及时,只被溅湿了衣袍下摆,而沉璧却是满脸沙。他忍笑拉起她,用衣袖给她擦脸。

大梦初醒,沉璧怔怔的,脸上犹带孩子般委屈的神色,喃喃道:“都没了。”

“还会有新的。我陪你,做一个更大更漂亮的。”语气中满满的宠溺,谁都没留意。

“不用了。”她垂首不语,良久,嫣然一笑:“不过,你可以让我抱抱吗?”

不含半点杂质的笑容,纯净如朝阳,水晶般的眼眸中,却锁着令人心疼的忧伤。

他展开双臂。

下一刻,她的胳膊圈住他的颈项:“谢谢你陪我。”

肩膀被尖尖的下巴磕得很疼,他一声不吭,紧紧的拥抱。

沉璧咬紧牙关才忍住啜泣,为此几乎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发红的眼圈,更怕他的安慰会让自己眼泪决堤……还好,他有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的手在她的背心轻轻拍抚,反反复复的说:“没事的,都过去了。”

沉璧闭上酸涩难当的眼。

是的,都过去了。

心像柔软的沙滩,缺失的那一块,不久就会被慢慢填满。

从今往后,天各一方,谁都不要做谁的伤。

那座流逝的城堡,每粒沙都凝聚着千万年的时光,也许未来某一天,会被沧海带回木木走过的沙滩,与他相遇,让他听到潮汐退涨的思念,听到她微笑着说……再见。

晨曦为相互依偎的剪影镀上一轮金边,颤动的睫毛在女孩苍白的脸上投下瑰丽的阴影,时空悄然凝滞。

朝阳跃出海面的刹那,一道明丽的彩虹横贯天宇。

最美的风景,一生只会出现一次,那一年,怀瑜看到了,沉璧也看到了。

于是,任年华流转,与之相关的一切,永远鲜活如昨。

只不过,无论怎样努力,再也回不去当时。

当时事,当时错。

泛着鱼肚白的天空逐渐明亮起来,终南山脚下马蹄声声,由远及近。

“吁!”

领头的玄衣男子气宇轩昂,玉容仙姿,神情却十分冷峻,他在龙飞凤舞的天义门石碑前提缰清斥,跳下马来。

“来者何人?”两名守卫见他目不斜视的径直穿过关卡,诧异之余大喝一声。

男子并不答话,俊眉一挑,显出几分不耐。

“放肆!”他身后的随从手持一块雕有“郑”字的翡翠铭牌,低声呵斥:“天义门允昌长老令,谁敢误事!”

守卫接去,略一辨认,立刻跪下。

“恭迎贵客!”

玄衣男子鼻端似乎哼出轻笑,旋即拂袖,足尖轻点,衣袂迎风招展,形同大鸟羽翼,几番起落,陡峭的石阶已被踩在脚下。

“属下恭迎门主!” 一左一右迎上前的两位长老早已等候多时。

“免礼,带本座去见游笑愁。”

慕容轩解下长麾交给郑伯,将行川长老呈上的薄薄一层面具往脸上一覆,放下手时,玉润清泽的容颜已被一张平凡无奇的脸孔所取代。 

归途难寻

通往地牢的甬道,阴气森森,不时传出一两声人鬼不分的凄厉长啸。

慕容轩置若罔闻,只低声与随行的两位长老交谈,不消片刻,竟也商议完几件要事,他停在一堵石墙前,修长的手指状似随意的在墙面叩了五下,墙上出现一道暗槽。而郑桓宇此时才匆匆赶到,显然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顶着祖父责怪的目光,将翡翠令牌嵌进暗槽内,墙体裂开,露出窄窄的门。

“都退下吧!”慕容轩遣散俯跪一地的守卫。

角落响起铁链的拖动声,一团黑乎乎的影子挣扎着坐起身来,正是须发斑白的游笑愁。数月的牢狱之灾已将他折磨得形销骨立,乱蓬蓬的头发上爬满虱子,谈吐却还泰然自若:“老夫还真有面子,竟然劳动门主大驾!”

“怎么,你不是一直在等本座吗?”慕容轩不慌不忙的坐了,随手拿起矮桌上的刑讯笔录翻了翻,笑:“年前杂事缠身,让你等久了些……前辈身子骨都还硬朗吧?”

“托竖子洪福,哪有不好之理!”游笑愁拨开乱发,目光凛凛。

“大胆!”郑桓宇立刻满脸通红的怒斥,转而禀告慕容轩:“少主勿要见怪,他一直都是这般疯癫之态,所以……”

“无妨。”慕容轩摆摆手:“怨气冲天就表示他并非真疯癫,他自然知道,本座只会给他一次机会。”

“哈,哈哈……”夜枭般的碜人笑声响起,一双浑浊的老眼直勾勾的盯着慕容轩:“好个本座,老夫向来还没听说过,天义门主需要戴着劳什子面具行走江湖,”他指着慕容轩身后的两位长老破口大骂:“尔等一帮愚忠之徒,明知他并非我中原人士,竟也奉为门主?当年他如何瞒天过海取得玄宗继承人之位,老夫不得而知,但若师尊再世,岂容这北陆蛮子统领中原江湖!”

“哦?”慕容轩不怒反笑:“久闻前辈善卜先天之卦,没想到,竟然连本座的来历都能算出一二?”

“你又不是死人,”游笑愁恶毒的反问:“为何算不出来?”

“是吗?”平淡的语气透着嗜血的冷酷,药物维继的黑眸深处流转出妖娆蓝芒,依旧波澜不惊,慕容轩的唇角弯着漠然的弧度:“那我倒也给你一点时间,替自己算算今日是死是活。”

地牢的空气潮湿而沉寂,游笑愁呼吸声愈显粗重,半晌,他恶狠狠的咬牙道:“老夫岂是贪生怕死之徒?若非还有心愿未了,与凌右使之间的交易也还没……”

“很好,果然是个明白人。”慕容轩打断他:“本座也不喜欢拐弯抹角,今日只要你知无不言,就可以走出这道门。”

游笑愁面露疑色的打量着他,忽然问道:“那个叫沉璧的女娃与你有何关系?凌右使是因为动了情,难不成你也是?”

慕容轩微微一怔,脱口而出:“本座打算怎样,与你又有何干?”

游笑愁堪称人精,稍许反常便瞧出了端倪,却也不戳穿,只作出为难的表情:“老夫虽算不上什么英雄好汉,但江湖买卖的道义还在。当日凌右使以老夫独门七日散立誓作为交换,令那女娃感激涕零,如今他尚未折返,倘若老夫出尔反尔的先行透露给你,又将置他于何处?”

“你的意思是……”慕容轩不善的眯起眼:“也想和本座交易?”

“老夫的意思是,一女不嫁二夫。”游笑愁似笑非笑:“如果让你替姓韩的傻小子失去人的知觉,终日如行尸走肉,香臭不分,苦甜不辨,就连流血都感觉不到疼,好是不好?话说回来,老夫若早知道那女娃竟也与你相识……” 游笑愁恨恨的停住,好一会才继续说道:“事已至此,只要凌右使取回十个人的首级,老夫绝不食言。”

“前辈高明,可本座最厌烦的就是缓兵之计。”慕容轩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颗椭圆形的黑色药丸,药丸外壳笼着一团暗红荧光,内壁影影绰绰的似有活物在蠕动,他漫不经心的把玩着:“凌右使的为人你如何不知,又岂会轻易让他得偿所愿?没猜错的话,那十人中必定有让他难以下手的吧?”

游笑愁没吭声,他一径盯着那颗药丸,渐渐的,蜡黄的脸色褪作惨白。

“也罢,本座尊重前辈的意见,不想说,也不想死……”慕容轩的唇角牵起一抹邪肆的笑:“那么,就来试试不死不活的滋味?”

游笑愁颤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噬心蛊?”

“前辈见多识广,不知能否告知本座,如果一边催动蛊虫啃噬活人经脉,一边又用上好药材维持性命,大概能撑多久?一年半载,三五十年?或是更长?”

慕容轩故意说得很慢,饶有兴味的注视着游笑愁的表情变化。

每听到一个字,游笑愁的脸部肌肉就抽动一下,原本丑陋不堪的面孔显得愈发可怖,嘴唇下意思的抿得几近扭曲。

慕容轩不动声色,眼风淡淡的扫向身侧的郑伯。

郑伯略一迟疑,接过药丸,朝游笑愁走去。

“郑允昌!”游笑愁喉间发出低吼。

“师兄……”郑伯上前压低声音道:“你何必如此,当年被逐出天义门吃过的苦头还少吗?师尊若是再世,恐怕也只会被你活活气死。何况,新任门主不过是机缘巧合练成九冥凝冰诀,如果定要指摘他不是中原人士,那前因后果的始作俑者难道不是你吗?”

游笑愁鄙夷的瞪着郑伯,却也沉默了下来,显是思量一番才出声:“我要见风左使!”

“怎么可能?”

郑伯万没料到他会提出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要求,一口回绝。

天义门自创始以来,右使在明,左使在暗。右使可代表门主出入江湖,世人皆知。但左使一贯作为门主的影子存在,行踪不定。可以说,他是门主手中的底牌,常用来执行暗杀任务,而在门主面临危难之际,往往就会成为一张最大的王牌。因此,左使隐秘身份的重要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