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即刻拿出了平日里备着的一些伤药,还有白布准备替云若包扎。
来至床畔,先是看了眼夏侯伊,见他稍稍点了头,便将云若衣衫渐渐拉开。
可是当那一道道新伤旧伤落入那浅银色的眸中时,便是连平日神情尚少的岚也是为之一惊。
在那纤细的身体上,已经快要看不到什么完整的肌肤,有的还未痊愈,有的还在渗血,还有的地方正被一些木渣碎片折磨着,还有的地方……甚至整块皮都被掀开。
视线又落在了云若那带着的白色手套上,于是岚长长吸口气,将那手套缓缓摘下。
烫伤的痕迹,好若一种印记一样刻在云若那双纤细的手上,亦是同身上一样,处处有着其他的伤痕,割裂了她本就受伤的肌肤。
夏侯伊第一次避开了视线,笼在云若那纤细肩膀上的手,渐渐的发了紧。
不忍看……
心,会疼的犹如碎开。
“云儿……云若……”夏侯伊紧紧咬着牙,冰冷低沉的声音稍稍带了颤,“若是本王能够早些,再早些赶到的话……”
岚抬眸看向夏侯伊,低语:“就算王爷赶到了,慕云若也会做同样的决定,夏侯靖也会做同样的决定,而王爷……也会做同样的决定,都会先将京城的百姓送出去的。”
无法反驳,却正因如此,感到更加的痛苦。
夏侯伊长长叹口气,终是睁开那琥珀色的眸,低语道:“上药吧。”
岚点头,而后为云若疗伤。
而在这时,前来送水的莫语见了榻上的云若,也不免是一惊,放下了盆子,咬咬牙,而后来到夏侯伊的身边道:“三爷,再过不久就要到越合边界了,咱们这边的人已经去和百里君主打过了招呼,暂时可以进驻,但是还需要正式的请求才好,是否由咱们……”
“别忘了,本王……已经将所属南雪山的所有国都统一了,本王,已经登基为王……不再是
tang东卫之人了,只能交涉,不能决定,还要等……”夏侯伊说至此,眸子看过静静睡去的云若,而后话题戛然而止。
莫语明白的,于是又问了另一件事,“那……三爷,夏侯靖是否还有活着的可能?”
夏侯伊垂了眸,虽然也是一贯的冷静,可是眼底却不由多了些淡淡的殇,“本王的弟弟啊……”念着那两个字,夏侯伊的眼神略微的变得深邃,“如果,他能真得死去,对他来说,该是一件好事。”
“为什么?”莫语不解。
夏侯伊起了身,走到门口,望向外面一望无际的天,淡声说道:“这次西陵直宫皇城,却没敢直接向东卫宣战,是因为西陵不想将整个东卫都激怒,而是想拿到玉玺凤印,挟天子以令诸候,皇后,丞相,大臣,再加上拿着玉玺的皇帝,东卫便会完全被控制,而后西陵定是会用这玉玺,与西陵做同盟,如此便可以反而吞下一直是中立的越合,统一天下,指日可待。然却没料到,今次夏侯靖将玉玺凤印全部交托给了云若,且带出了宫,没了象征皇权之物,西陵的计划等于被强行终止,唯一的筹码便是皇帝。所以,西陵不会轻易杀夏侯靖的。”
“那岂不是还有将他救出的机会?”莫语再问。
“救出的机会……”夏侯伊说到此,眼神蒙上了一层暗淡,“语,你没亲眼见过拓跋泽这个人,若是夏侯靖入了拓跋泽的手中,可是比死,比被利用,比你能想到的一切结果,都要更加的不堪设想。因为那个人……”夏侯伊静静转身看向了语,“西陵强者为尊,拓跋泽不仅是西陵各个方面最强之人,也是这个疯狂的国家里,最大的疯子。是一个,谁也无法摸透的疯子,对他来说,玩弄人心,比得到东卫,要有趣的多。所以本王现在唯一的希望,便是夏侯靖可以真的死去,而不要活着落在拓跋泽的手里……但是……这个企盼,或许很难实现吧。”
夏侯伊闭上眸,陷入了一阵沉默。
这时岚已然包扎完毕,为云若拉好衣衫,走来夏侯伊身边大概说了下情况。
夏侯伊回头看了看云若,露出了稍许的疼惜,然后转过身道:“走吧,让她睡一会儿吧。待到了越合,又要有很多事情要做了。”
言罢,夏侯伊便离开了此处,岚也离开,而莫语在离开的那一霎,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云若,似是想起方才三爷所讲之事。
半响,他也离开了房间,同时将门静静掩上。
只是谁也不知,当房内再度陷入一片静寂的那刻,那垂在两边的手,早已不知何时攥起,紧紧的,甚至紧到颤抖的攥着……直到血红的色泽,染过雪白的被褥……
双眸渐渐抬开,笼罩的,是一层痛苦而挣扎的悲伤,那干涩的唇,安静,而又强忍颤抖的轻喃这那个只属于她的名字:“宏嘉……”
齿间作响,而后再一次的咬住唇瓣强迫自己不要发出那悲痛之音,直到唇角再次落下了血红,滑过脸颊,浸入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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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那一面,港口处。
拓跋泽就像是远远看着大船远离,自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
赵青莲也因着看到了拓跋泽那送走云若时的表情,有着一阵的恍惚,心中似被炸开了一块,犹豫了许久,终于抬头间决定说些什么,可没等第一个字扬出,就听见从另一方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冷冷的,空中也顿时弥漫了血腥味。
赵青莲急忙收了话,转头看去,见到拓跋睿正向着这边走来。身上脸上均是染着血色,视线是空洞而冰冷的,周围人见了他,纷纷跪下大喊:“二殿下!”
拓跋睿缓缓扬了手打断那刺耳的称谓,冷冷抬眸看向前方背对着自己的拓跋泽,半响,轻声低喊:“王兄。”
已然下了马的拓跋泽此刻单手负后,安静的倚在马旁望着方才那船离开的方向,过膝墨发肆意在身后轻动,半响,他有些淡漠的向后瞥了下视线,狭长而深邃的眸子中映出了拓跋睿的身影,唇角若有似无的动了一下,而后转过身正视看向了拓跋睿,那凌驾于任何人之上的冷漠视线,扫过了眼前的他。
那一瞬,一股冷摄的杀意袭过,似在因为今日的功亏一篑而不悦着。
赵青莲心上一紧急忙跪地上不敢抬头,拓跋睿也是眸子微动,单膝跪地。
然而与任何人都想象的不同的是,在那阵几近冰冷的杀意过后,迎来的却是拓跋泽淡淡的笑意,上前,弯身
扶起拓跋睿,侧头看了看他身上的血,而后用拇指缓缓抹过。
血自肌肤上落下,却不见伤痕。
且见拓跋泽又是稍稍动了下唇角,冷漠,却又愉悦的说道:“还活着吧。”
拓跋睿点点头,冰冷的回答了两个字:“活着。”
拓跋泽闻言,轻声笑起,缓缓拍了下拓跋睿的肩,“睿,做得好。”
言罢,他便甩了长袍向着跨上马,“本王的贵客,也该到了,本王要亲自去接。”
他若有似无的一笑,扬鞭向着城内骑去。
拓跋睿似是意识到什么,双瞳猛的一缩,而后痛苦的,缓缓闭了眸,俊脸上的神情淡漠,却又复杂,右手缓缓攥起,紧紧的,紧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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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永远消失
东卫京城,盈雪渐渐落下,将整个皇城覆上了一层淡淡的薄霜。
只可惜,在这曾经的繁华之地,却看不到任何有过的欢声笑语,有的,只有带着佩剑在每条街上巡视的黑色衣装的西陵兵卫,而那一片的乌黑,将整个皇城笼罩在一层看不见的阴霾之中,犹如堕入地狱的断壁残垣。
而在那些西陵兵卫的脸上均是没有任何表情,就算是踩过同族人的尸首,也仍旧不会有任何的表情,甚至在妨碍到行进的时候,会用刀剑将其断开,然后冰冷冷的堆到一边,与那些肮脏与污浊的灰土混在一起弛。
不多时,便见拓跋泽骑着他的深棕色的战马向着一侧东门而去,两列西陵将士紧随其后,直到快到门口,方才绕过两边,为拓跋泽拉开那一侧的大门嗄。
拓跋睿也骑马随来,赵青莲亦然,只不过在那苍白的脸上,却显出了一丝勉强,只能用力的用手按压着身上还在沁血的,被徐毅砍伤的伤口。
见拓跋泽停了马,她牵马上前两步来到他的身侧,而拓跋睿则像是知道来人般,仅是闭上了眼睛不愿多看。
且见拓跋泽微微动了唇,只手遮在眼上,淡漠而道:“终于来了。”
东侧大门外,远远可以看到一些西陵兵卫用马拉着两辆车向着这边赶来,一辆是装点华贵的马车,而另一辆则像是押送而来的什么东西,被黑布遮着,时而可以听见里面传来可怖的撞击之声。
赵青莲眼睛用力眯了下,实在不知这是什么人。
拓跋泽却笑了下,猛的骑马向着那边迎去,赵青莲赶紧追上。
那些兵卫一见到拓跋泽,拓跋睿还有赵青莲,马上便停了步子,全部跪在地上大喊:“属下拜见大殿下,拜见二殿下,拜见莲将军。”
拓跋泽扬手示意,而后喜悦的从马上跨下,旁若无人的来到了马车前面,唇角扬起一似弧,低语:“泽,恭候老师多时。”
深邃的眸中带着一缕笑,可是那雌雄莫辩的脸上,也同样有着一缕摸不透的冷漠。
这时,兵卫上前打开了马车的门,光芒映入,似刺到了里面那人的眼,只手遮光,想起了铁链相撞的声音。
待稍稍适应,那人才有些不稳的扶住马车的边缘,慢慢的走下,穿在脚上的鞋子却是污浊不堪的,很是破旧,衣衫也有些褴褛。
拓跋睿见到此人,似有了一瞬的疑惑,遂也骑着马缓缓绕到马车后,瞬时一怔。
且见那人满头银丝白发,双目被一块白绢所蒙,而后颤巍巍的追随着方才拓跋泽的声音,仓皇跪下,用着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贱民……答吕晏齐,拜见……大殿下。”
答吕晏齐。
拓跋睿眸子微缩,再次看向那人,脑海中十五年前那意气风发,父王身边的第一狂人,是拓跋泽太傅老师的答吕晏齐,还是以“蛊”为心的西陵国,唯一的用蛊天才的这个男人,为甚现在竟是这般落魄。
拓跋泽默默看着跪在地上都有些不稳的答吕晏齐,扯了下唇角,下了马步步来到他的面前,将其扶起,然就在答吕晏齐刚刚站稳的一霎,拓跋泽却猛的侧过眸子,沉下了声音,仿佛突然变了一人那般,一字一字的说道:“本王说了,要让本王的太傅,老师,风风光光的来东卫,是谁办事不利!”
一言即落,所有人全部跪地。
答吕晏齐也跟着跪在了地上,大喊:“大殿下,是贱民的错……是贱民的错,大殿下息怒!”
听了这句话,拓跋泽倒是温润的笑了下,看着答吕晏齐那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眉心不由蹙起,然后长叹一口气,“老师的胆量,何时变得这般小了。找老师来,是有事麻烦老师,并非是来吓唬老师的。他们跪是应该,老师,还是起来吧。”
拓跋泽声音稍稍放软,答吕晏齐这才定了心,颤巍巍的站起,但同时,在他苍白的脸上,却有着一番沉默与痛苦,喃喃而道:“大殿下……突然召唤贱民来……东卫,不知究竟是何事……”
拓跋泽淡淡一笑,指尖轻雅的转过自己耳上的雕环,“当然,是让老师来做,这天下,只有老师一人能做之事。”
此言一出,答吕晏齐先是一愣,而后像是猛的明白了那般,突然就跪在了地上大喊:“不!!不!!贱民已经不再碰那些东西了!求大殿下饶过贱民!求大殿下饶过贱民!”
答吕晏齐声音惊恐,一次一次磕着头,拓跋泽的双
tang眸则是愈发的变冷,指尖倏然一停,淡淡而道:“老师说不再碰那些东西,可西陵每一个人如今变成这幅样子,可都是拜老师所赐。”他说着,上前,蹲下,用指尖捏住答吕晏齐的下颌强迫他抬起头,然后冷冷俯视着他接道,“因为有老师您,所以才有今日如此强大的西陵,老师,就别假装仁慈了,反正,早晚也要堕入地狱。而且……老师,不是一直说着,要向本王赎罪吗?如今,老师终于也有点用处了。”
闻此言,答吕晏齐身子猛的一僵,却也再也没有反驳的言语,只是覆在地上的手,缓缓的,颤抖的攥起,终于,渐渐妥协,“最……最后一次,然后大殿下,从此,便两清……”
拓跋泽眸子微微一动,有一瞬的冷漠,但下一刻却是缓缓一笑,再度将答吕晏齐扶起,“好啊,最后一次。泽……期待老师的杰作。”
答吕晏齐用力咬着破了皮的嘴唇,颤抖着,垂下了头,白发遮住了他的脸庞,也遮住了一切的光芒。
而拓跋泽却从始到终都保持着轻愉,然后看向拓跋睿,缓声而道:“睿,他,在哪儿?”
拓跋睿紧攥了拳,半响,松开,只道了两个字:“皇宫。”
“很好。”拓跋泽低语,“既然如此,要趁热打铁,本王,迫不及待的,先行一步了。”
拓跋泽说完,便策马带着一众人向着皇宫驰去。
赵青莲仍是不明究竟怎么回事,忽然像是明白了,遂也策马跟上,有些喜悦的在身后问道:“大殿下,难道是让答吕晏齐也给夏侯靖种下西陵蛊吗?以后,夏侯靖便是我们的傀儡了对吗?”
拓跋泽疑惑的扬了下眉,稍停了马看向赵青莲,“傀儡?”
赵青莲一愣,“不……是傀儡吗?那……”
拓跋泽讳莫如深的一笑,不再作答,转身策马而去,赵青莲只得追上。
这一面,拓跋睿将答吕晏齐扶好,有些话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只是言简意赅的问道:“答吕太傅,王兄……究竟是想让老师来施蛊术吗?”
答吕晏齐一愣,苦涩低了头,“原来是二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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