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看得目瞪口呆,惊喜连连,对着拓跋睿的态度也好多了,没说几句,就真的如睿所言,留他下来在店里帮忙。
识人他还是懂的,因为看破了贼人,还真是帮了他一个大忙。睿稍稍放宽了心,终于有了落脚之地,可本来拓跋睿还想先回去歇歇脚,却不料恰在这时,店里的一个伙计被刚才那贼人弄伤了,原本要去郊外送的酒瞬间成了个大问题。
几人不说,却都将视线投向睿,睿心里也了解了个大概。郊外送酒,一般人是不愿意送的,一方面他在他们眼里只不过是一个刚刚结实的外人,一方面他也刚刚收拾过贼人,要比他们更可靠一些,所以掌柜的暗示着他,也在情理之中。
于是睿叹口气,只得说道:“我去送吧,就当是掌柜的让我入住店里的见面礼。”
言罢,睿便径自走了出去。
掌柜的在后面看着他果断的背影,不由稍稍赞叹了些,然后一把垂了旁边几个装着胳膊腿都疼的小二道:“你们看看,人家这才是富家子弟,即便是落魄了,也比你们几个强!”
小二们非常不乐意,纷纷嘟囔着:“再强,也得回得来才是。这外乡人定然是不知道东卫郊外有山匪的,说起来,最滑头的还是掌柜的了!”
掌柜露出一副不满的神情,将他们几人轰走。而后一个人露出了狡
猾的神情,在心里盘算了一下。
哎呦,若是他送到了,便可得一笔极高的酒钱,这笔单子可是平日的三倍。若是他没送到,死在了郊外,就可以去官府另一批津贴。
总之,怎么都是他赚了。
“年轻人啊,人心叵测。”掌柜的笑开,哼着小曲去收拾东西了。
可才刚一动脚,就听见那边喊:“不好了,掌柜的,刚才那贼人跑了!!”
掌柜的一愣,烦躁的咋舌,“罢了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得罪了那贼人的不是我们,是刚才那小子。”
“说起来,那贼人会不会就是东郊外混进京城的山匪啊……”小二突然想起,这句话也让掌柜的微微一愣。
半晌,掌柜的打了个哆嗦,只道一句:“反正与我们无关就是了。”
客栈里,依旧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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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面,出了客栈的拓跋睿孤身披着拖着满满酒的坛子,他走了许久,终于出了城门。
在门口的时候,他停了好一阵子,望着外面的茫茫山野有些不知所措。这里的路他实在是陌生的很,若是这酒他送不来,那岂不是又要丢了难得的饭碗。
刚才听给他装酒的人说,只要一直向前就可以了,总之,先听他的话就是了。
拓跋睿想到此,又重新背上了那板车,可是没走几步,他就感觉到自己的伤口又开始剧痛,脑子也再度迷离了起来。
今日果然还是有些太过勉强了吗?不知道能不能撑到最后。
拓跋睿咬住牙,拼尽全力一步步向前走去。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睿终于走到了稍微平坦些的大路。抬头一看,见到了半山腰上正是那要送酒的目的地。
拓跋睿心下一喜,仿佛自己终于可以歇息,于是准备一包劲儿将这酒送到。
谁料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有一阵异样的脚步声自他身边传来,而且本能的也感觉到了一阵不小的杀意。
拓跋睿不敢随意动弹,压下眼眸,卸下绳子,突然间回了身,果然看到了数十名彪形大汉正向他走来。
“可让我逮到你这混球了!!”这时一人开口,手上亮出了长刀,“你坏了老子大事,今儿个看老子不拆了你的骨头!!”
拓跋睿眸子一动,一下便认出了这个说话的人,正是刚才自己在店里得罪了的那个贼人,原来他竟是这山头的土匪。
睿压下眸,心里渐渐沉了下来,而且感到了些许的不快。因为他知道,能在这里见到他,说明对于他是否还能回去,客栈里的人,根本就不痛不痒。
到最后,东卫也和西陵没什么差别。
人,不过都是这么冷漠的畜。生而已。
思及此,他冷哼了一声,昂首看向了几人,也将脸上的笑容收敛。一股突然的杀意自睿的眼中迸出,竟震慑住了那些山匪。
他们面面相觑,有些踌躇不前,那为首之人气不过,突然大喊一声先一步向着睿冲来。
睿动了动唇,眯住眼睛,对于他来说,这些人的动作比起那日在西陵鬼域中所对之人,根本就是不值得一提。于是连武器都不拿,直接就打算摘下他们的人头。
可是就在睿即将与他们交手的瞬间,心口处突然一下猛烈地跳动,一股足以将他全部力气抽离的痛苦骤然席上,只见拓跋睿猛地单膝跪地,双目透着赤红,四肢忽然间好像失去了控制,让他只得重重摔倒在地上。
原本要攻击睿的山匪停住手,他们先是有些疑惑的面面相觑,在确定眼前这个人好像突然间没了力气,便纷纷露出了叵测的笑。而最前面那个人也收起了刀,反过来用脚狠狠踹在了睿的肚子上,然后是心口,每每听到睿忍不住闷哼一声,他们便会更加兴奋,一群人不停的踢打着睿,仿佛就是想这样将睿活活打死,而在那为首的山匪口中同样还不停大喊着:“我让你多管闲事,让你多管闲事!!!”
睿紧咬住牙,双眸如野兽般死死盯着那人,即便是口中已经溢出血红,却抹不掉他口中任何的光辉。而他这样的眼睛,也同刚才一样,让这几个人感到十分的压迫。所以决定取了睿的首级,这样也不用再被那让他们也感
到胆寒的视线穿透。
于是片刻后,那为首的山匪便提起了刀,在地上甩了甩,说道:“这就是你的命,命该你死,你就活不了。”
长刀举起,眼看着要刺入拓跋睿的心扉。那一刻睿虽然仍旧没有半点胆怯,但是莫名间却也没有再挣扎。
随着刀刃反出的光映在他的脸上,不由看向了刀刃中映出的自己。他微愣,像是第一次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样子。
不过,在人生十四年里,周围的一切都充分的告诉了他一件事,其实活着,并没有任何意义,如果能就这样解脱,会不会比要坚持的走下去强上很多。
是啊,他本就是王兄的影子,王兄为了保护他,一直背负了那么多。其实,如果他能早一点就这样放弃自己,不再苟且偷生,也许,才是对王兄,对西陵,最大的帮助。
渐渐的,睿长舒口气,也缓慢地垂下了眼帘。
终于,要将一切都结束了。
耳畔,回响着山匪最后的一声嘶喊,睿的唇角,也跟着这声音略微的上扬。他安静地调整了呼吸,似乎是要仔细的记住刀刃刺穿身体的声音。
可是就在他即将迎来生命终结的那一瞬,却忽然听见了那些山匪如一盘散沙一样四处逃窜,长刀也纷纷落地,撞击在一起,噼啪乱响。
睿一时愣住了,眉心发紧,而后又缓缓地将双眸抬开。
映在上方的刺眼光芒,让他突然有些不大适应,当半晌后看清前方后,渐渐有一个人影罩在了他的面前。
睿有些讶异,平日灵活的脑子,此时也好像发了僵,他努力眨了下眼,却仍觉得眼前是那般的刺眼。
不,突然间他意识到,或许刺眼的不是顶在头上的光,而是来的人。
谁,是谁救得他……?而……又为什么要救他?
一系列的问题出现在睿的脑海中,他愣愣的呆在那里,第一次这样不知所措,尤其是在迎上了那双正在俯视着自己的如深渊般的黑眸时,睿的身子又是一顿。
那人只身一人站在他的面前,用着沉着冷静的双眸凝望着他,但这双眼中所流露的神情,却并非是同情,可怜,而是一种不悦。他相貌极为冷峻,看起来确不是一位脾气很好的主儿,一身黑白交叠的锦衣,腰上佩戴着玉佩,墨发散在身后,披了一件做工细致的披风。
“难得活在世上,能活,就不要轻易选择死。”那人忽而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半晌,他半蹲下身,单挑起了右眉,冷不丁又补了一句,“长得像个女人似的,一点不讨喜。……不会……真是个女人吧?”
说着,那人拧了眉,突然间探出手贴向了睿的胸口,在感觉到无比平坦口,眉角又是一动,紧接着就向下一抓,然后当真是惊讶道:“你,还真是一个男人……”
且见那人对他冷笑了一下,扶着膝盖起了身,重新收敛回了气势。
而拓跋睿早已惊得整个人呆在了原处,脑中嗡嗡作响,一股怒气骤然席上,如此羞辱真是一点也笑不出来。于是他奋力要起来,结果腿下一软,又要再度倒地。
结果回眸间,却是被那人一把捞住了胳膊,生生将他拉好站直。
他略微动了下唇角,露出了一缕淡笑,“你是我救回的人,怎么也不能让你再死一次。今日是个好日子,我不想见血。”
“那你想怎么样?!”拓跋睿勉强开口,眼中充满了警戒。
那人看了他一眼,哼笑一声,连理都不理便将他丢给了随着他一起来的一名男子,道:“把他带到最近的客栈,然后找大夫给他医治。”
毫不商量的语气,让睿有些失笑,可再要反驳的时候,却已经被拉上了马。而那人就在这时,已然径自跨上了自己的马,一声力喝下,向着城内而奔,披风在他身后随着长发在风中猎猎飞舞,英气十足,让他一点都看不出,这个人是比自己看来小上那么一点的少年。
好恶劣的家伙。
拓跋睿蹙眉,长叹口气,终于是任那身边的人将他带上了马,向着城内一同奔驰。
而此时的睿却并不知道,这个被他称作恶劣的人,这个在他最绝望时候救了他一命的少年,将会与他有着怎样的羁绊,更不知道,这个人,正是注定会与西陵,会与他永生对立的敌人——东卫下一任的帝王,东卫太子,夏侯靖。
前传:落叶归根终有时,若晓清歌又云来(15)
当拓跋睿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逼近午时。方才那阵阵窒息的痛苦,好像已经如云版散去,头脑也清醒了很多,应该是有人给他服用了一些安神的汤药。
睁开眼,看到自己身在客栈中,而这家客栈恰好就是自己方才所待的那个地方綦。
睿四下看了看,自己竟住在了上房里,这时掌柜的进门,一概不久前的那副嘴脸,谄媚着端着精心准备的饭菜来给睿吃。
睿有些疑惑,拼命回想着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顿了片刻,他心里便有了结论,于是问那掌柜的道:“你可知……”
可知他有什么目的,又想利用他做什么秉?
这是拓跋睿在心里留下的第一个疑惑,因为在西陵,所有的人都在为自己活着,救人这种事,根本就只是天方夜谭。弱者本该死,这就是西陵的规则,如果留着弱者的命,那就一定是还有用处。
不过,看那掌柜的也是一头雾水,明摆着只是收钱办事的样子,便也不再多问,掀开被子,随意套上了外袍就向着外面赶去,没问几人,就得知了刚才那人在不远处的琴坊。这也难怪,刚才那人仪表堂堂,虽是少年,却有着与其他人不能为之比较的气质,过于耀眼,让人过目不忘。幸得如此,才让他寻他没有费太大的力气。
拓跋睿一路小跑赶到琴坊,问了问,得知这里是专门替达官贵人订造名贵乐器之地。
果然是官宦子弟吗……
拓跋睿心里想,然后几步便迈了进去,不顾店里那些人的阻拦,直接上了二楼,找到正在检查定制古琴的夏侯靖。此时他正专注地看着那琴,极为认真,就连他和那店家这般风风火火地上了楼,他好像都没有听见。
如此仔细,他送琴之人,难道是对他很重要的人吗?
跟着夏侯靖身边的随从闻声,看去,见是熟脸也就悄声对店家做了个手势,店家这才叹口气,小心翼翼离开。
没了店家的阻拦,睿也安静了许多,他并没有愣头愣脑地去打断眼前的他,而是安静地站在一边等候,不过他也看得出,眼前的这个人并不太擅长器乐,挑琴的时候,一心只看着做工,却毫不去检查弦音。
于是睿终于忍不住在旁边说了一句:“检查琴,要试,光看是没用的。”
突然冒出的一句话令夏侯靖微愣,他就像被人戳破了面子,表情有些不自然,但他也没否认,只是轻叹了声气,将古琴放下,“我确实不会抚琴,但我兄长会。今日是兄长的母亲生辰,所以我才来挑选。”
说这句话的时候,夏侯靖的眼神多了些许的暖,许是想到了自己那唯一崇敬的哥哥。
睿有一瞬看的出了神,那样的眼神,他似曾相识,是在哪里,是了,是镜中的自己。
兄长……他默默念着这两个字,却已经不知道是否还能再见到他,或者说,当他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是否还是原来的他。
许是触动了心里最柔软的一处,拓跋睿稍稍堆了些笑,将琴拿过,径自说道:“不介意的话,让我来试试吧。”
对于他的从容,夏侯靖并不厌烦,他将古琴推给拓跋睿,径自退到一边。而对于他如此的信任,也让拓跋睿有些讶异,轻咳了两声,开始拨弄琴弦。
一曲带有异国色彩的音律飘出,倒是让听惯了那些琴师奏的曲子的夏侯靖,感到有些惊喜。他就这样静静站在旁边,欣赏着眼前如同一幅画般的景色,还陪着音律,使得心情也舒畅了许多。
就在这时,因为想到喜悦之事的拓跋睿,冷不丁的动了动唇笑了一下,如将一切哀愁扫尽。而这短暂的一瞬,也恰好落入了夏侯靖的眼中,他双瞳略微发深,喃喃说道:“明明长了一张狡猾的狐狸脸,却总挂着愁苦,格格不入,也不讨人喜欢。还是笑的样子,更适合你。”
手上突然一顿,使得拓跋睿着实愣了一下,他侧过头看向夏侯靖,一时不知道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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