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当皇甫骁提到那解药的时候,自己的心会像是被捏住一样,而后蓦地抬头看向皇甫骁道:“对了,尚未问你,那解药是——”
“血。”皇甫骁饶有兴趣的动了动眉角,“一个甘愿为你连琴都弹不了的人的血。”
“血?”云若垂眸,确是记得那日皇甫骁来到透云阁将解药提前给她时,含了些淡淡的血腥味,于是她追问道:“没想到竟是如此。那我可以见那人吗?此人对云若有恩,云若总是要报的。”
皇甫骁摇摇头,指尖点了下她的唇,道:“你放心,这个人定是不用你现在报恩的,因为他……”皇甫骁顿了顿,压低声音,“时机到后,一定会十倍来讨的。现在,还是忘了我说的,否则,我这脖子,可真是要折了。”
皇甫骁若有若无的看向不远之处,褐眸微动,多了些报复后的快意。
然,云若却干笑一声,可每每想要回想下脑中是否有此人记忆,都会被一阵头痛取代,遂也就晃晃头,不再多想,看向皇甫骁道:“若是如此,云若便等着这位贵人了,介时,云若定会全力以报救命之恩。”
皇甫骁略有深意的笑了笑,而后道:“有你这句话,那位贵人听了,定是会高兴的。”
说着,他便忽而换了个轻松的气氛,说道:“好了,爷要出宫了,这种地方多呆一刻都让人厌烦,若是当真有急事,就用这个好了。爷若是恰好看见了,说不定会来看看。”
皇甫骁说着,便掏出一个小小穿云箭给云若。
然后他洒脱的转身,握了下马车边框,一步便蹬了上去。
在他背身云若之际,皇甫骁却倏而压低了声音,用着过去从未有过的严肃的语气说道:“慕云若,慕家的敌人太多,你要多加小心,不要相信任何人。”皇甫骁缓缓侧头,被遮住的阴影中露出了凛然的褐眸,“人心难测,哪怕
枕边爱人,也随时会予你穿心一箭。”
枕边爱人,随时会予穿心一箭。
最后的一句话,霎时撕过云若的心口,旧日记忆涌上心头。
失了神,痛了心,以至于到最后皇甫骁的马车什么时候离开的她都不知道。
虽然面上仍旧平平淡淡,但指尖还是忍不住抚上心口,用力攥了攥,捏起了衣衫布料。
重蹈覆辙,将会是最愚蠢的结果。
她不愿退缩,因此如今,便尝试着打破这周而复始的悲哀。
只是,比起这个,她却好似更在意皇甫骁先前说的那句话。
慕云若的命运,似乎正向着与原本完全不同的方向在走。
错了的路,错了的人,错了的命。
错了,那哪条路才是对的?
谁,才是那个慕云若原先注定的羁绊?
云若怅然,心里又是一阵绞痛。
忽的心上一紧,看向了皇甫骁刚才看过之处,却只见寒叶轻动,吹拂了一片。
云若一怔,许是感觉到方才有人,于是紧忙收回了自己的思绪,且将皇甫骁给的那残卷和穿云箭收回。
而后她深吸口气,重新整了整心情。
罢了,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其余的,既然是天注定了,那便顺其自然好了。
想罢,她便扬身离开了东门,欲完成来送皇甫骁前要去做的事。
而在云若走后,言便走出,思衬了半响,便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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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乐宫。
“云儿,还真是善良的孩子。”
当言将云若送行的事,告知夏侯伊的时候,正在擦琴的夏侯伊似乎并不意外。
言有些惋惜的说:“只可惜,前间皇甫骁好像低声和慕云若说了什么,因着有些远,属下听不清,只是知道他好似将解药的时,稍稍透露给了慕云若知道。”
夏侯伊的手倏而一顿,始终垂着的俊眸渐渐抬开了些许,很淡,很轻的说道:“本王的云儿,如何答的?”
“慕云若说,定是要向三爷尽全力报救命之恩的。”
闻言,夏侯伊先顿了顿,随后在那冰冷的脸上,第一次浮现了一抹淡柔的神情。
言一时有些看傻,仿佛从未见过三爷有过这种表情。
虽说只是一闪而过,但他确实看到了一种发自内心的欣喜。
而后夏侯伊渐敛了神情,淡淡的问道:“皇甫骁,还对云儿说了什么?”
“还有……”说到此,言稍稍有些不解,但还是复述道,“皇甫骁对慕云若说,她的命运正朝着相反的方向走,错了的路,错了的人,错了的命运……”
“错了的路,错了的人,错了的命。”夏侯伊淡淡念着,随后缓缓起身,负手向那略微带了些暖阳的庭院走了几步。
半响,他缓缓闭上了眸,唯有声音落下,染了一丝庭中的静谧,“是啊……错了的人。慕云若与夏侯靖,彼此都不会出现在彼此的命里。总有一天,会被纠正……不……”夏侯伊倏然睁开了眸,有些淡淡沉寂的说道,“当云儿知道夏侯靖的一切后,聪明如她,骄傲如她,定会自己走回对的路。”
唇角缓而慢的勾动一丝弧度,他回身再入了内殿深处。
墨发轻动,独自一人的脚步声,静静回荡此处。
外面很暖,很暖。
唯此处,似乎越发的寒冷了。
夏侯伊忽而站住脚,双手渐渐爬上身子,闭上眼,环了臂膀,如在渴望着谁人温暖那般,淡淡的低喃:“好冷,云儿……这里真的,好冷,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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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书房外。
“啊……”正返回来,想找那位观星台的大人解释的云若冷不丁的顿住脚,不知为何竟有些身子发寒。
双手环了环单薄的手臂,她摇摇头,看向南书房的里侧。
忽听门口守着的两个小太监窃窃私语。
“秦大人还真是狠,眼看着赏星大会就要开了,各界观星人士都会来,结果这节骨眼竟将被宁大人收买的几个下手全收拾了,还真是眼里揉不得沙。”
“秦大人可是东卫的智者,就是为人一丝不苟,如此被宁丞相摆了一道,肯定是要生怒的,估计这番自观星台下来,便是要掏了宁丞相的腰包,重新请一位会观星者。想来宁丞相的花酒,最近是吃不了了,呵呵。”
两人说着,掩唇轻笑,一见云若抬了步子过来,紧忙闭口不言。
云若轻哼一声,摇摇头,却也感激两人无意间说了不少事。
云若指尖摩挲了下下颌,陷入沉思。
虽然宁北凡喝花酒,她并不怎么看好,但此事既是因她而起……
而且,智者……
云若倏而想到手上的那杂乱无章的残卷,总觉得有些在意。
于是如下了某种决定般紧紧捏了下指尖,扬步迈入了南书房中。
【090】无法跨越的隔阂
南书房,今日气氛格外沉重。
云若才一踏入,就感觉一股明显的阴霾袭上心间。
且听屋内之人似乎正在谈论着什么,虽然言语不算强硬,但是那压沉的语调,确明显是在风起云涌之中。
“宁大人在观星台收买人心,下官自是不会管,但收了人心却没人做活,下官就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患”
“秦大人~这回也是事出有因,辞退了那些人,这回赏星大会要如何进行?这当然不是银两的事——”
“其实这就是银两的事。”对面那个声音倏而打断。
“皇上,这——”
“国库可没有空闲的银两。”
“……”
“……”
忽然一阵寂静压下南书房,在屏风后听了几耳朵的云若不禁掩唇笑了下。
明显这是皇上和那观星台的秦大人一唱一和在迫宁大人掏腰包了,如若没人再来说个话儿,想必宁大人真要囊中羞涩了。
事情因她而起,总是要让她来收尾,助她者,她必是不会恩将仇报的。
唯一能想到的方法……
就在里面当真要做决定的时候,云若倏而轻吸口气,一步从屏风外跨了进来,道:“如若是观星台缺了人,不知云若可否去顶替一下,即可省了银两,又不会妨碍到赏星大会。”
如此清脆爽朗的声音飘然而至,引得房中几人不由向门口看去,神情各异,唯一相同的是都或多或少有些诧异。
半刻后,房内几人倏而反映了过来。
宁北凡几乎喜极而泣,两眼放了璀璨之光。
夏侯靖拧眉不悦明显的对这提案极其不看好。
而最后一人则有些狐疑,也有些诧异,倏然一怔,喃喃说道:“你不是刚才……”
云若望着那人,莞尔一笑道:“幸会,秦大人,我是慕云若。”
这三字被道出,向来是有些力道的。
秦玉书倏而正了神色,好似多了些凝重,同时也多了些敌意与抵触。
云若猜想,定是因着观星台被搅事件的罪魁祸首登场,怎么也不会得到好脸色。
不过说起来,方才匆匆一过,似乎并没太看清此人相貌,只是乍一眼很是讶异,如此再看,发现这位秦大人似乎有着当真与众不同的相貌,一定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她能想到的,便只有“精致”二字。
秦玉书身形并不修长,至少要比宁北凡与夏侯靖矮上一些,面色白净,几乎快要带了透明,脸上带着一个单片的西洋镜,侧面追了银色珠链,懒懒的垂在旁边。眸子浅黑,清澈无比,一看便知与他身边坐的这两个满肚子城府的男人截然不同。
智者……学者?
反正,定是通读百书之人,倒真与她心中所想的擅长观星之人气质相府。
可整体来看,此人却显得极其年轻,童颜俊俏,如同一尊白瓷娃娃。
秦玉书或是看到了云若眼中一闪而过的狐疑,不免压沉了气息。
而宁北凡即刻侧过脸,单手掩唇,悄悄对着云若低语:“慕云若,这位大人,三十有二了。”
三十有二?
尽管见多识广,可云若还是忍不住怔了一下,再次看向面前的秦玉书,紧忙敛住那丝惊诧,回过头向在座几位一一请安。
在宫中呆了有一段日子了,请安似乎变得也不再那么别扭了。
一番礼仪过后,终于回了正题。
秦玉书上下打量了下云若,严肃的脸上忍不住的多出了“轻蔑”二字,随即收了视线连看都不再多看。
云若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秦玉书本就是个天才,古时天才向来有着一身傲骨,不愿与女子为伍。
对此,云若仅是勾了勾唇角,似乎并没因秦玉书这一晃而过的眼神所影响,于是看向夏侯靖道:“还请皇上应允此事。”
夏侯靖挑了挑眉,轻靠在椅旁看向云若,视线落在秦玉书身上,似乎在担心另一样事情。
秦玉书乃东卫第一童颜俊
tang子,且是智慧天下……
慕云若想都不用想,便知是个喜才之人,如果当真让她去了司天监,令她与秦玉书在观星台朝夕相对……
夏侯靖眯着眼,骤然间整个南书房便冷了不是一分半分。
宁北凡瞬间猜出帝君的想法,但知那口是心非的主,怎的也不会明说,于是旁敲侧击的问云若:“慕娘娘,为甚要去司天监观星台?可有理由?莫不是因为关心……”
宁北凡就像在逗弄某人那般,唇角勾了勾,指尖有意无意指向自己。
夏侯靖右眉跳动了一下,秦玉书的右眉也跟着跳动一下。
一个是因宁北凡故意惹自己生怒,于是这位脾气不是很好的人当真怒了。
一个是因宁北凡如此轻挑,竟当众戏弄后宫之人,于是这位正经人看不下去了。
两道杀气袭来,令宁北凡身子抖了一抖,但他似乎并不想收回自己的话,而是用凤眼瞄了下云若。
云若失笑,其中意思明明白白,于是抬头对夏侯靖道:“云若想去司天监,原因是想为圣上分忧,若是赏星大会无法顺利完成,那天象最准确的东卫,将会在其他几国面前丧失掩面,云若自是不会让此事发生。而且,那些人被辞退,本就因我……”
“咳咳,咳——”
一阵咳嗽袭来,宁北凡,夏侯靖,乃至秦玉书都多少有些不自在。
这女人,倒真是奇葩,三个人虽然心知肚明,但没一个明说的,反倒罪魁祸首自己把这事儿揽在身上。
云若低眉一笑,稍稍露了些俏皮,令夏侯靖都一时看的失了神。
啊,这女人是故意的,故意戏弄他们的。
不过这一笑,倒是当真惹人心神向往。
夏侯靖动了动唇,脸上又多了些柔。
宁北凡见状,侧眸摇摇头,这动了心的男人,真是可怕,时刻就如看见羔羊的狼一般,想做什么几乎全部写在了脸上。
宁北凡不由的看向了秦玉书,以为他会和自己一样的想法,谁料当他对上此人的视线后,却冷不丁一滞。
秦玉书这家伙,竟一脸不解的看着皇上,还有慕云若,似乎完全不知道男人女人间那种微秒的气氛。
果然是正经人,果然是志不同道不合。
宁北凡抚了额,不禁斜目无语。
然而方才的那些话,虽然知道是宁北凡的引导,可夏侯靖的心里却是一阵喜悦。
替君分忧,替君分忧,那就是替他夏侯靖分忧。
宁北凡见夏侯靖有些动摇,于是一鼓作气道:“皇上,一番心意,莫要拒绝。”
夏侯靖拧眉,又撩了眼云若,且见云若极其配合的霎时扬出了落寞的神情。
深瞳一动,连转着扳指的指尖都倏然一停,心里虽有万般挣扎,但怎就看不得这可恶的女人露出这样一副神情。
而且,明知道这是她与那更可恶的宁北凡的一唱一和。
夏侯靖终是有些无奈,心中也确是觉得该是相信慕云若,因着她可是说过“只看着他”这样的话,他是堂堂天子,又岂会担心自己的女人变了心。
于是夏侯靖莫名其妙优越的勾唇浅笑了下,道:“既然如此,去司天监见识下,也不是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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