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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老将军看到此景先是一怔,面上慢慢浮起棋逢对手的微笑。纵横沙场数十载,这一次的对手,似乎十分有趣。重钧剑又是一扬,之间被困的墨雁一下子化成一柄无坚不摧的盾,让长钩无可依附之地。穆清徽手中含光急转,两柄长钩立即溶为一柄利剑,似是要把墨盾一劈为二。眼看着墨盾便要被撕裂。殷老将军手中利剑急转,墨盾瞬间化为无形,随之慢慢化为一个空心的圆,把穆军逐渐包围其中。墨色的圆慢慢锁紧,重重叠叠,里面的穆军若困兽之斗,却如何也冲不破这包围。殷北庭的脸上慢慢浮现出狂傲的笑意,手捋长须,果然年轻人还是嫩了些。
穆清徽却并不焦急,抬首望了望天色,嘴角露出莫名的笑意。眼见着场上白色已显颓势,黑军以为稳操胜券的时候。身后的睢阳城门忽地洞开,一线白流若一柄利箭划破了墨色的苍穹。睢阳城的城门上不知何时已然换成了白色的将旗。一切都发生的悄无声息,墨军哗然。
忽遭此突变,连一直以沉稳著称的殷老将军都不由得惊愣当场。穆军何时多了这么一只奇兵竟趁着两军对垒城中松懈之时拿下了睢阳城。此时被黑军围住的白军忽地化成了一枚闪耀的六芒星,与白色的箭矢遥相辉映,就要把黑军的圆阵瓦解。黑军遭此惨变,忽地士气大泄,更有甚者仓皇而逃。一时间圆阵溃不成形,一时白芒大胜,就要把那分崩离析的黑色吞没殆尽。
殷老将军忽逢骤变,双眼渐渐漫上了血色,纵马提剑,劈涛断浪,气势如虹,所过之处无不血溅三尺。穆清徽见此情形,也策马驰纵,墨色的含光剑在天光下闪出盈盈辉光,剑光如电,和重钧剑骤然相激,剑气冲天,三丈之内无人敢近身。万里疆场似乎都变成了两人的陪衬。
“想老夫戎马一生,如今战死沙场,幸甚至哉”殷老将军毕竟年迈,最后已是力竭。穆清徽手中含光闪过凌厉的一线,似是不忍多看,微微阖了双眸,再睁眼时老将军已然直直坠下马去。
这位六十高龄的老将军终于在一生中的最后一战中陨落。血洗山河,草掩百骸。这嗜血的修罗场中谁是赢家?所谓英雄惜英雄,身在乱世,有太多的身不由己,犹是,虽为敌手,殷老将军仍以英烈之名厚葬。死于沙场,对于一个戎马一生的人来说,也算是死得其所
主帅身亡,黑军自是无可再战。白军获胜,但是这份胜利却笼上了一抹略带凄惨的意味。穆清徽以越秀的两万兵马作为一道奇兵,置之死地而后生。后人在提及这位乱世帝王的时候,没有人不会忆起今日的这一役。这一战击溃了影照最后一道防线。为他开辟清明盛世奠下了第一步。
此时的白军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谁都没有注意到高岗上那抹淡而悠远的身影,若一团若隐若现的薄雾,长风吹起素色的裙角,若一只失群的孤鹤般笼着淡淡的哀凉。空气中弥漫着化不开的血腥气息,她亲眼见证了这位影照国的新主人在历史上最为光辉夺目的一刻。却是踩着累累白骨和汩汩鲜血。
薛蓝田缓缓转身,今日里他墨剑银甲,血染阡陌。今日里他一战成名,千古流芳。可是今日里的他却是那么的遥远,遥远到不可触及。她慢慢踱下高岗,步入他今日新夺下的城池。
穆军军容整纪,犹是虽然刚刚经过一场血战,却井然有序。一列列的军士分批驻扎城内,城内容不下的便驻扎在城外。穆清徽圣名贤德在外,犹是睢阳城中的百姓不但没有反抗,反而夹道欢迎。薛蓝田隐于人群之中,望着他骑在高大俊逸的白马上,后面跟随的是整齐威严的军队,耳畔尽是百姓的欢呼。那个曾要变成她夫君的人,是那般的光华夺目,近在咫尺又似在天涯,
“你怎么会在这里?”忽地,耳畔传来一抹熟悉的声响。猛地回首,便迎上了苏雪林那双阴气沉沉的眼。
薛蓝田微微一怔,哑着嗓子道,“我如何不能在这里。”
苏雪林看起来面色不佳,“你可知,这是战场”
薛蓝田面色讪讪,“我知道,可是我‘‘‘”
苏雪林沉沉看了她半晌,语气忽地软了下来,“唉,我怎能不知你。既然来了,我带你去见他吧。”
“不”苏雪林就要上前拉她,没想薛蓝田却微微挣开了。
“你真的打算不再见他了?”苏雪林半挑了眉毛,目光沉沉。
薛蓝田垂下眸子,淡淡笑道,“呵,见不见又如何呢。”
“真的不留下么?”苏雪林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不了,我准备回杏林山庄去了。我要回,那个只属于我的地方。”薛蓝田望着渐行渐远的那抹白影,嘴角挂着一丝落寞的笑意。
苏雪林似笑非笑地垂眸看着她,“那么,不想回世安看看他们么?”
薛蓝田微微一怔,眸光有些涣散。世安,那个呆了四年零三个月,记载了所有童年记忆的世安。现在穆清徽临朝指日可待,如今再回去,应是没有什么忌惮了。其实她真的很想他们。可是‘‘‘兀自挣扎了许久,终是点了点头,“好,我和你回一次家,不过,你要帮我瞒着他。”
苏雪林无奈地一叹,“唉,真是,搞不懂你们。”
薛蓝田看着他恢复了往日的样子,轻轻笑出来,“呵,老哥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快些给我娶个嫂嫂吧。”
“你真的忍心?”苏雪林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有什么不能忍心的?”薛蓝田微微扬起头抬眼看他。
“暖烟其实???”苏雪林的声音有些微微的颤抖,似是忍了千年的话语就要脱口而出。
薛蓝田眼中的笑意渐渐淡去,他明白他要说什么,她不是傻子,只是她的心中已经有了他人。“别说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是,我不能答应你。”
“为何?”为何连说都不让我说出口?苏雪林眼中划过一抹痛色,为何与你总是错过。
薛蓝田望着淡蓝的天空,眼神变得杳远。“因为这样对你不公平。也许某一天,我会忘记他。可到那个时候,也许你已经不会再等我了。”
从此天高云阔,山远水长,一个人总不能一直活在另一个人的阴影下,所以雪林,你应该有自己的幸福。而这个幸福,是我给不起的。
第二卷 浮生未歇 第三卷 陌上花开 第六十三章 君临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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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陌上花开 第六十三章 君临天下
回到世安的时候已经是初冬,天上飘着漫无边际的大雪,若大片的琼花应风而落。三日前穆清徽终于以雷霆之势攻破帝都,废帝自立,年号怀远。满朝哗然。废帝及其亲眷在当日便被遣送,幽禁至阴山行宫,除侍卫以外其他人均不得靠近百步。这位统治影照将近四十余年的国主,没想在晚年的时候,竟是如斯惨淡的收梢。
穆清徽因有郁家,苏家的支持,只用了三天便平息了朝中文臣的舆论。本身又兼有军权,故虽初掌大权却无人不马首是瞻,心悦臣服。又用了三日的时间整肃朝纲,把一些不法佞臣全部降职查办,大家对这位年轻的新帝无不又敬又怕。
薛蓝田裹着厚厚的狐裘行走于清运河畔,落雪轻轻砸在头上净白绘竹的檀骨纸伞上,发出簌簌的声响,天光锦的绣鞋踩在雪地上轻声吱呀,水道边行人杳杳,远处云雾空濛,天地间万籁俱寂。微微抬手雪花落于掌中,一阵刻骨的沁凉。不由得身上微微一抖。近些时日的身子愈发畏寒,前些夏日的时候还不觉什么,一入了冬便愈发凸显。想来这些年的身子骨已经不如从前,现在是仗着年轻只是些小毛病,以后还不知如何。
望着远处云雾缭绕间,凄迷孤冷的阴山,嘴角挂着一丝苦笑。他还是很慈悲的,没有直接要了他们的性命,可是焉知,这是比夺命更加刻骨的刑罚。
苏雪林作为开国的功臣,列将封侯,终于未靠祖上庇荫,而是靠着自己的实力,坐上了那个属于他的位置。而苏家的大少爷,却因是“前朝余孽”被贬为庶民,所有家财充公。想来应该是苏雪林手笔,也可能有郁初庭的功劳。她怎能不知,二哥是有多么的恨他。
因新朝初立,郁家文臣武将均是身居要职,公务繁忙,不便相扰。故而现在她依旧住在苏雪林给她安排的独门小院中,拂雪留下来照顾她。
正望着远处的江景出神,忽然身旁又多出一道水烟色的淡影,苏雪林无声地靠到她的身边,望着远处的江景,自言自语一般,“看什么看得这么出神?”
薛蓝田被小小地吓了一跳,现在她也是练过些武艺的人,耳目都不同往昔,饶是如此竟都没有察觉苏雪林的到来,看来,他还真是深藏不露啊。随即轻轻笑了笑,一双慧黠的眼眸顾盼流光,“你管我看什么出神。对了,还未恭喜苏二公子荣封一等公,草民这厢有礼了,以后还请苏侯爷罩着点在下啊。”说罢挤眉弄眼地举着伞向他躬身拜了拜。
苏雪林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现在才想起来恭喜我啊。”
薛蓝田撇了撇嘴,斜眼看他,“可不是,草民人微言轻,想要恭贺你老人家的人不知排了几街几巷,我要想恭贺的话还不知要排到何年何月呢。如今我算是恭贺了,所谓礼尚往来,不如上流云斋来一顿?”
苏雪林笑着敲了一下她的头,“就知道蹭饭吃。”
薛蓝田捂着头,一脸愤愤,“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敢敲老子的头”
苏雪林敲完之后也是怔怔,这种感觉,和当年???唉,当年。想罢,轻轻摇了摇头,展开折扇轻摇,扇面上的水墨翠竹如波起伏,眼中尽是略带无奈的宠溺,“走吧,大小姐。二楼雅间伺候。”
薛蓝田一脸满足,不过左颊上的笑意却被银箔镶宝的面具生生遮去了一半,看得苏雪林一阵莫名的心酸。二人有说有笑地晃到了流云斋,遥似当年。离开了这么些年,终是有些东西是没有变的,就像这流云斋还是和当年一个模样,同样的摆设,同样的坐席。薛蓝田心中顿生物是恍惚之感。
苏雪林为薛蓝田布了一桌子菜,还是当年她偏爱的菜色。薛蓝田看着满桌的菜肴,心中泛起淡淡的苦涩。遥想当年,风流少年,红尘作伴,逍遥无忧。而如今物是人非事事休,为二人各斟了一杯杏花寒,轻轻碰杯。“怎么样,当官的感觉不错吧。”
苏雪林看看她,笑的有些勉强。
薛蓝田看他的神情也知道大约是不太顺利,自顾自地“新政初行,想来也是很不容易。你们很烦心吧。”
苏雪林自饮一杯,面上绽开笑意,“呵,还好。若是有人不服,那就要靠你爹爹和静静去晓之以理,若是仍不行呢???”苏雪林一顿,薛蓝田挑眉接道,“那就动之以情?”
苏雪林笑道,“非也,动之以钱。”眉梢一挑甚是得意。
“啥?”薛蓝田一口酒差点喷薄而出。
苏雪林看着他笑笑。“呵,和你开玩笑的。你当这些年我是吃白食的,这些官员有几个没有把柄在我手中。”薛蓝田看了他半晌,蹙眉轻轻一笑,果然。
二人沉默半晌,薛蓝田幽幽问道,“爹爹他们还好吧。”
苏雪林长长叹了一口气,“回来也有小半月了,怎么还是不敢回去么。”
薛蓝田目光垂了垂,“应该是近乡情怯吧,我每每走到郁府门口都没有勇气进去。”
苏雪林幽幽看了她一眼,“该面对就要面对,你这样拖着什么是个头?”
薛蓝田笑笑,转移话题。“那两位公主现在怎么样了。”
苏雪林拿起杯盏,斟酌着缓缓说出。“永庆怀了身孕,毕竟做了几年的夫妻,又有孕在身,静静不是无情之人,所以,虽然不喜却还是把她留到了府中,分了她一处独门院落。淑庆么,”苏雪林淡淡一顿,轻轻叹了口气,“淑庆公主也是一个可怜人。”
薛蓝田微微蹙眉,为什么他会这么说。却听苏雪林继续道,“其实当年她给废帝的那些东西十有八九都是假的,就算她真的查出什么也是帮着庭庭他尽力隐瞒。直到那夜她与庭庭一战,”苏雪林似是思忆起了什么低低一叹,“从此便独自幽居在筠庭斋,足不出户,闭门不见。心灰意懒,大抵便是如此吧。而慧烟的事情,我们也误会她了。后来我派人多方查访才发现是永庆公主捣的鬼,不过她已有身孕,再如何也无可奈何了。”
苏雪林说的简单,薛蓝田心中却似搅起了滔天巨*。想到那晚,那场雪中激战,没想到其中竟有这样多的曲折。“看来,我们都误会淑庆了。”脑海中慢慢浮现出那天的场景,红的衣,素的雪,那样的夺目,又那样的刺目。那样一个骄傲的人,骄傲的不屑于做任何的解释。那样一个人确实可惜了。“那后来呢。淑庆怎么样了?”
“后来,”苏雪林的笑容有些苦涩,淡淡的回忆了半晌,缓缓接续道,“后来清徽破城之时我随庭庭去看过她。听到城破的消息的时候,她竟没有多少的惊讶,眼中竟还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她只说了一句话,‘哦,是么。你们来是想赶我走么?’当时我听了之后心中真的有些难过。”
薛蓝田心中沉了一下,淡淡蹙眉道,“那二哥怎么说?”
苏雪林轻轻摇了摇头,“庭庭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转身走了。可是我看得出来,庭庭心中还是有几分不舍的。也许他自己都没有看破。”
薛蓝田微微喟叹道,“淑庆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奇女子。那样的女子,若是身在江湖,该有多少男子为之折服。可惜生在了帝王家。”
苏雪林又静静地添了一杯酒,没有再言语。薛蓝田也是默默地喝着杯中酒。此时华灯初上,二人望着窗外的阑珊灯火,如黛夜色,各自出神。无论是江湖庙堂,人生在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而当一切尘埃落定,他们的路究竟要如何接续,薛蓝田忽然觉得从未有过的茫然。(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Zei8。Com电子书)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