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十一嫂了。”陈悠笑着谢道。
“快进来坐,外头还下着小雪呢,今年这冬天可是没完没了了,这雪隔三岔五的都下了小两月了。也不知这天老爷是怎么了。来,这边先坐坐,我方才煮了红豆粥。这会子正好一人喝一碗,暖暖身子。”
关了门。风雪也被阻挡在外,堂屋桌边烧了一个暖炉,屋内还不算冰冷。
“十一嫂,我随你去厨房做些吃的吧!阿鱼哥还没吃晚饭。”
十一嫂早在陈白氏那听说过陈悠会做许多稀奇古怪的吃食。现在有机会在一边瞧着,当然不会拒绝。
她笑眯眯道,“能瞧见大姑娘做吃食可是不容易,那十一嫂今儿就跟着大姑娘学几手。”
陈悠解下|身上的披风搭在一边的柜台上,回头让赵烨磊几个等着,便与十一嫂去了百味馆的厨房。
如今百味馆的厨房可是比四年前大得多,因百味馆还日日开门,食材草药都是一应俱全的,晚间也不适宜做大菜。陈悠就稍微做了几样能填饱肚子又美味暖身的。
陈悠的动作很快,不到两刻钟,就做完了。
十一嫂与陈悠将做好的吃食端到堂屋。
鲜香的肉丝汤面。管饱的烧饼夹肉,一小盘子核桃酥,阿杏不大喜欢吃面,就专门给她做了一碗虾皮馄饨。
其实都是简单的吃食,只是里面加了些陈悠在华州配置的药膳粉,吃起来有一股淡淡的药香味儿。晚间不适宜吃太多太饱,汤面和馄饨暖身又暖胃。
阿鱼左手拿了块夹肉烧饼。右手扶着一大碗肉丝汤面就吸溜吃起来。
几人吃过了汤面,方想着回后院歇息,百味馆的大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敲响了。
敲门声“咚咚咚”一声快似一声,而且越来越重,好似很是焦急。
阿鱼朝着陈悠摇摇头,先几步走到门边,贴着耳朵在门上听了听,而后皱眉问道:“外面的是谁?这么晚来做什么?”
“我是张举人家的小厮,请问赵公子在不在这里!我们少爷有急事寻赵公子!”
赵烨磊想不明白张元礼怎么大晚上来寻他,二人不是白日里才见过面?
朝着阿鱼点点头,阿鱼开门将人放了进来。
那张家的小厮一进来,屋内昏黄的灯光一照,果然是张元礼身边的人,陈悠带着阿梅阿杏坐在桌边,也朝着他们这个方向看过来。
陈悠眉心一拧,这还真是张家的人,因为这个小厮她也认识,便是以前在张家米粮铺子里帮忙的伙计陈泉。
陈悠四年多未见过他了,这小伙计如今都二十多了,怕是也早成家了。
“元礼寻我有何事?”赵烨磊问道。
“赵公子,你果真在这儿,您快去一趟城南王先生家中罢,先生他快不行了!”陈泉忧急道。
这个消息简直就如晴天霹雳!
今天白日,他还与好友一起在先生家中做客,谈诗论词,他还陪着先生下了两盘棋,虽然先生这两年身体一直不好,县学的职务辞去了,腿疾也未好清,但是脸色却是不错,怎么也不像是会突然辞世的人。
“你说的可是真的,先生白日里还好好的,怎会出事?”赵烨磊横眉怒目道。
阿泉有些急,“赵公子,这种事情给我十个胆子也不敢乱说啊,若是被少爷知道了,还不打断我的腿!赵公子,你快些去一趟吧,我从王先生家出来的时候,王先生已经不大行了。”
陈悠盯着陈泉的脸,见他不像是在说假话,而且这小子这个时候说谎话也没什么意义,“阿磊哥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赵烨磊回头看了眼陈悠和阿梅阿杏,“可是……”
他这是不放心陈悠带着阿梅阿杏住在百味馆中,自上次阿梅阿杏被掳走,他无时无刻不警惕着。
谁知陈悠竟然道,“阿磊哥哥,我与阿梅阿杏也去,左右城东王先生家并不远,说不定我去了,也能帮上一二。若是真不成,大不了再让阿鱼哥送我们回来便是。”
一屋子人等着赵烨磊决定,阿鱼也在一旁劝。
赵烨磊最后之只好抿嘴点头,十一嫂见他们要出门,帮着陈悠将披风从新系上,“大小姐,后院的房间给你们留着,你们回来敲门就成,十一嫂耳朵好,睡觉也警醒。”
“多谢十一嫂了。”
于是阿鱼驾着马车,载着几人跟着陈泉去了林远县城东。
王先生家中的院子里灯火通明,里头的人忙忙碌碌。
马车在院门口停下,赵烨磊率先跳下马车,而后交代阿鱼照顾好陈悠姐妹,他便跟着陈泉疾步匆匆先去了王先生的房间。
陈悠还是第一次来王先生家中,王先生家是一个二进的院子,不是很大,家中人口也不多。
暗黑的天空在院中灯光的掩映下,成为一片惨淡的昏黄,昏黄里有纷繁的雪花洋洒下来。模糊了人们的视线。
院内不时有人匆匆走过,脸上都带着焦虑不安。
院外头这时已停了好几辆马车,其中有一辆还有官家标志的,想必是薛老县令的。
阿鱼转头随着陈悠的视线看过去,瞧她盯着那几辆马车瞧,低沉声道,“大小姐,怕这事是八|九不离十了,连县老爷都来了。”
陈悠回过头,朝着院内灯火通明的堂屋看去,“阿鱼哥,我们进去瞧瞧。”
等到陈悠带着阿梅阿杏来到堂屋的时候,堂屋里已经坐满了人,大多陈悠都不认识,也只有薛老县令和张元礼她熟识些。
不过瞧这些人的儒生打扮,怕大多都是王先生的弟子。
陈悠带着妹妹们先给薛老县令行了礼。
薛老县令也一早便见过陈悠,只是也难免好奇道,“永新家的丫头怎的也来了?”
张元礼急忙道:“县令大人,阿磊这个妹妹会医术,王先生这么多年腿疾未再犯就都是她的功劳。”
陈悠朝着张元礼不动声色看了一眼,张元礼对她温和的淡淡一笑。
“噢!我想起来了,老王之前与我提起过你这丫头医术好,年纪大了,许多事情记不住。”
陈悠又朝着薛老县令微微屈膝,“方才张举人家的小厮来我们家寻阿磊哥哥,我便想着跟来瞧瞧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这边说着,里屋就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而后赵烨磊就从里间冲出来,眉头皱的和小山一般,“阿悠,先生不行了,你进来瞧瞧可有什么法子。”
一堂屋的人都站了起来,将目光落在赵烨磊和陈悠身上。
陈悠转身让阿鱼照顾好阿梅阿杏,摸了摸妹妹们的头,跟着赵烨磊急忙去了里间。
内屋候着的都是王先生的家眷,几个未出嫁的女儿在一旁哭成了个泪人儿。
还有一个年纪约摸五十上下的妇人,两鬓已斑白,低泣声已经沙哑。
陈悠扫了一眼,皱了皱眉头,也没时间劝慰上一两句,就直奔王先生的床边。
此时,王先生只着中衣躺在床|上,脸色暗沉又灰白,丝毫无血色可言,他急速的喘息着,一双浑浊的双眼暗淡无光,瞳仁慢慢开始聚拢,这是逝去生命的前兆!
陈悠双眸一缩,厉声吩咐,“快拿热水来!”
幸而旁边赵烨磊又重复了一句,这才有一个妇人快跑去端热水。
从随身带着的针包中取出银针消毒后,陈悠果断在王先生身上的几处大|穴扎了下去。
不稍一会儿,王先生急促的呼吸就变得稍稍平缓下来,眸中的光也慢慢聚拢。
赵烨磊和身后的王家人脸上是一片喜色,有些甚至是喜极而泣。
☆、第203章 托付
第203章托付
“你们莫要忙着高兴,我这针法也只能帮着王先生多撑着一刻,想起死回生已经没这个可能了。”尽管陈悠不想打击正充满希望的王家人,可是王先生的情况在这,若是有现代的那些先进仪器在还有几分可能,只是如今条件简陋,根本就不可能。
陈悠话音一落,王先生家属各个脸色黯淡下来,原本嘴角的笑容都开始僵硬苦涩起来。
忽然,陈悠身边的妇人突然朝着陈悠跪了下来,喑哑着嗓音哀求道,“求姑娘救救老爷,老妇人给姑娘做牛做马都行!”
跪下的是王先生的老妻王林氏,王林氏一跪下,她身后的几个年轻女子也跟着跪下,哀哀凄凄一片。
陈悠登时眉头就紧了起来,“大娘,王先生是阿磊哥哥的恩师,也算得是我半个先生,但凡有一成的可能,我都不会袖手旁观,实在是回天乏术,即便是我师父唐仲在,他也没法子!”
赵烨磊扶着王林氏起来,“师母,阿悠从不骗人!您还是赶快与老师说几句话吧!”
赵烨磊话一说完,王林氏身后一个青色长褙子的少女愤怒地起身,指着陈悠,双眼通红的怒骂道,“我爹爹今儿白日还好好的,怎的就突然变成这样!你试也不试,便说我爹没救了,你分明就是个庸医,不会治病,在这里祸害人命!”
少女话中带着悲愤的职责。仿佛王先生此时若不被救回来,就是陈悠的错一样。
这样一顶大帽子扣在陈悠头上,可着实叫她寒心。
陈悠眸色一厉。“这位姑娘,我便不信你们之前没有请过大夫?若说我医术不精,为何前头大夫也未让王先生脱离危险?那你这意思,是整个林远县的大夫都医术不精?”
少女被陈悠说的呆怔在原地,眼眶蓄着泪水,双眼红肿,好不可怜。可面对陈悠的质问,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没错,王先生一不对劲,家中的人就去请了林远县上的大夫来,可那些大夫谁都道一声“准备后事”。王先生是一家人的顶梁柱,谁又希望他死。
瞧着陈悠有两手,这少女便认为陈悠是故意藏拙不使出真技艺,便想着要激将她一番,可谁知陈悠说的是真的。疼爱自己的父亲就要离开人世,这已经是一个俨然不能改变的事实,少女像是失去了主心骨一样,眼神呆滞又悲切。
“你们若是还这样耽误,最后的话也甭想对王先生说了!”
陈悠冷冷道。
王林氏这才清醒过来。忙拉着女儿趴在床边。
陈悠冷着脸又给王先生扎了几针,而后转身询问王家人,“可否带我去一下净房。我要配些药材,旁人在不大方便。”
身后少妇想了想点头,“姑娘跟我这边来。”
陈悠跟着那少妇进了隔壁厢房的净房之中,少妇便在外头等着,陈悠闪身进入药田空间中,取了她需要的那几样药材。就从药田空间中|出来,而后快速将药材捣碎。加入她之前配置好的膏药。
约摸不到半刻钟,陈悠便从净房中|出来了。
与妇人又回到王先生房中,陈悠在刚才捣碎的药材中加入沸水,搅拌后交给赵烨磊,“阿磊哥哥,王先生一旦意识不清,便将这个放在他的鼻端让他嗅一番,可保他两刻钟的清醒。”
交代完这一切,陈悠与赵烨磊道一句,“我去外头等你。”便冷然的转身出门了。
赵烨磊盯着陈悠的身影,知道她此时心中不痛快,可是恩师正事弥留之际,他又怎么能走开,他痛苦的哀叹了一声,看了眼陈悠纤细的背影,转了身,走到了王先生床边。
王先生的视线在床前困难的转了一圈,然后朝着王林氏伸出手。
王林氏立即将手伸了过去,双手紧紧握住丈夫的冰凉的手掌,企图给他传递温暖,这样丈夫好似就能多活一刻一样。
王林氏小王先生将近二十岁,是王先生后来娶的填房,早先王先生的妻子诞下了两个儿子,后来因病去世了。后来才娶王林氏过门。
王林氏将近四十的时候才怀了现在这个小女儿,前头也是两个儿子,其中老二还未满月就夭折了。
所以,王先生一生娶了两个妻子,却只得了这一个宝贝女儿,而且还是在自己将近六十的时候得的,可不要放在心尖子上疼,家中又都是哥哥,这个老幺就成了一家人掌心宝。
王先生今年也有七十多了,这一去,最不放心就是这个小女儿。
“春荷,我走了,你要照顾好沛雪,莫要让她被人欺负了去。”
跪在王林氏身边的王沛雪,也就是刚才质问陈悠的少女听到老父的这句话,眼泪就止不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落下来。
“当家的,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沛雪的,你放心……”王林氏咽不成声。
王先生手又向着王沛雪伸了伸,王沛雪一把捏住老父的干瘪粗糙的手,“爹,爹,我在!”
王先生困难地扯了扯嘴角,有些涣散的目光却温柔入春风一般瞧着爱|女。
“沛……沛雪啊,爹走了,以后就没人能护着你了,你也不小了,今年都及笄了,莫要还像以前那般任性,以后要听娘和哥哥们的话,啊?”
王沛雪死死抿着嘴,而后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抱着王先生的手臂大哭起来。
王先生使了浑身的力气拍了拍幺女的手臂,“沛雪,乖,莫哭,爹爹最喜欢看你笑了,来,最后笑一下给爹看看。”
王沛雪抬起哭花的一张脸,抖着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这……这样才对,沛雪以……以后也要这样笑。”
说完这句话,王先生还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般,眼眸顿时变得死气沉沉。
王沛雪又害怕有悲切的大喊起来,“爹!”
赵烨磊连忙将陈悠配的药拿到王先生鼻尖,王先生这才缓过气儿来。急促的呼吸了数下,终是没有立马咽气。
一屋子人都送了口气。
歇了片刻,王先生望了眼床边的四个儿子,孱弱道,“遗书我早已写好了,就在书房藏字画的箱底,等我走后,你们便去取出来……咳咳……”
赵烨磊眉心紧蹙地盯着王先生。
这时候,王先生没说一句话都要耗尽浑身的力气。
他猛地咽了口浓痰,喘口气道,“你们都……都出去,阿磊留……留下来……”
王林氏摸着眼泪瞥了一眼赵烨磊,终是硬拉着女儿先出了房间,四个儿子虽不大愿意,可老父都弥留之际了,又怎敢违命。
门被人从外面带了起来,赵烨磊连忙蹲到王先生床边,握着他的手,“先生!”
王先生扯了扯嘴角,张了张口,困难的说道:“阿磊,你是老父这辈子教书以来遇到的最有天赋的孩子,他日定能飞黄腾达,可惜,我是瞧不到这日了。自……自你父母出事后,与其说你我是师徒,不如说是父子,我那四个儿子,我了解的很。想要出人头地,只怕要等到下辈子。老夫这一大把年纪,也活够了,死不足惜,只是唯一放不下的便是沛雪,师父想求你一件事,这是师父唯一的心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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