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头坐在桌前气哼哼的喘气。
陈永贺一出门,曾氏就朝着自家男人瞥了一眼,陈永春也立即跟着出去了。
此时,秦长瑞与陶氏仍笔直立在堂屋中,陈王氏瞧着他们到这会儿了还不认错,也同样被气个半死。
“老三,你还有啥话说!今儿便给你个解释的机会!”老陈头冷眼肃声的道。
秦长瑞根本就不是那种做事拖泥带水又谨小慎微的人,老陈头分给三房的田地却是他卖的。做何事不要成本,这个家目前也就那一亩三分地值些钱,秦长瑞一横心就卖了,左右他与陶氏都不是种田的料儿。就算是真的要做一个庄稼汉,那以后挣了钱,还不是想置办多少田产便置办多少田产。
而老陈头的思想自是不能和秦长瑞的比,这也是生米斗民与高位者的区别。秦长瑞可以倾举家之资用来周转,但老陈头却是永远不会这么做。
“爹,地是我卖的,未与您商量是我的不对,您若是有气便朝着我来吧!”秦长瑞嘴上虽这么说,可是表现出来的却是自己一副没错的模样。
只因他从未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错,老陈头是小民思想。秦长瑞若是卖地之前与他商量了,那么这地他定是卖不成了,卖地之时秦长瑞便想到老陈头的怒火,可是他别无选择。
“你!你还有理了!”老陈头这次真把烟杆给砸出去了,恰好正中秦长瑞的额头。秦长瑞却愣是连躲都未躲一下,任烟杆砸在头上,烟杆掉在地上断成两截。秦长瑞的额头也溢出了一大片的鲜血,顺着眉骨眼角流下来,将半张脸都染红,瞧着触目惊心。
陈秋月吓的转过头去,不敢再看三哥这副浴血的样子。
秦长瑞由着额头的血流下。也不去擦,便只是直直挺着背脊,瞧着老陈头。
“真是俺上辈子造的孽,生出你这么个孽障来!”老陈头见这般秦长瑞都不认错,也是失望透顶,他无力的坐回到椅子上。扶着额头,本就佝偻的后背,现在像似更弯了。
陈王氏也看不下去老伴儿这等伤痛,她对秦长瑞夫妇同样心灰意冷,走到秦长瑞与陶氏身前。“事到如今,既你们也不认错,我们两个老家伙还有什么可说?你爹还真能将你们打死不成?那地分给你们便也就是你们的,只是你们爹看不得你们竟给这么糟蹋,说来说去还不都是为了你们能有个安身立命的根本。我与你爹都是黄土淹到脖子的人,又能图你们什么?也不就是盼着你们能过的好。娘啥也不说了,以后你们便过你们的,过不下去了,也别来找你们老爹老娘,卖儿卖女都随你们的便。”
陈悠也未想到陈王氏说出这番话,这是要彻底与他们家断绝关系的节奏?
曾氏也同样唬了一跳,“娘,老三可是您亲儿子!”
“亲儿怎的了,我便当没有这个儿子!”老陈头昂着头粗着脖子气红脸喊道。
陈悠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可随即又觉得自己人微言轻,她一个小辈又能说什么呢?就算是说的再有理,还能左右的了老陈头和陈王氏的决定?
遂闭了口,担忧瞧着秦长瑞与陶氏。陶氏发现陈悠在看着他们,回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秦长瑞顶着一脸的血污,脸色虽苍白,可是说话却掷地有声,“爹娘,这次是永新的不对,爹娘之心我也能明了,可这次我已下定决心,恕不能从爹娘之命。路是儿子自己选的,日后若是能闯出一番天地,自也是不会忘了爹娘,若是落入低谷,也不会拖累亲族,还请爹娘体谅儿子这一回,儿子定当铭记肺腑。”
秦长瑞这段话说的文绉绉的,可这个时候谁也管不了他怎生说话,只听了他话中意思就明白他是铁了心了,而且从头到尾对卖地这件事更是毫无悔改。
只除了陶氏与陈悠,一家人都在想这三叔定是疯了,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魔咒,一心要将一家维系生活的田地给卖掉。当真是业障!
老陈头与陈王氏的想法一样,孩子是自己一手带大的,这能耐几斤几两老两口比谁都清楚,若是个有野心会钻营的,会在那时险些弄到卖女的地步?
要相信陈永新真能闯出个什么门道来,还不如相信野猪会上树来的现实点。就他那胆量、闷性子和死脑筋?到时候还要连累孩子们与他一起吃苦。
陈王氏瞧了一眼站在陈奇身旁的陈悠,心口的郁结又上来了。这几个孩子也是当真的可怜,怎会摊上这样的爹娘。
“呵!闯出一番天!想的倒是好得很,他日莫要再回来求我们两个老家伙就行了!老三,听好了,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们过我们的独木桥!”老陈头当真是不想与这钻进死胡同里的儿子再说了,他怕他真忍不住,将他打死!
秦长瑞将目光扫向老陈家满堂屋的人,抿了抿唇,终是沉默下来。
陶氏从头到尾也同样未辩解一句,只因这次他们却是欠着老陈头夫妇俩。
老陈头瞥了还一动不动站在堂屋的秦长瑞,“还不快滚,还留在这里作甚!”
秦长瑞眼神一闪,朝着老陈头夫妇深深一礼,道了一句:“爹娘对不住。”便转身带着陶氏离开。陶氏朝着陈悠招手,陈悠转头看了老陈头一家一眼,急忙快步跟了上去。
一出了前院,陈悠就担心道:“爹,快些回家,我给你将头上的血给止了。”
秦长瑞摸了摸陈悠的头,“爹将家中田地卖了你不怪爹?”
陈悠听后摇了摇头,“爹有爹的决定,我站在爹这边,只是爹将田地卖了去做什么了?”
她真是好奇不已,秦长瑞将到底是拿着卖地的钱去干嘛了?
可秦长瑞朝着陈悠笑了笑,并未打算透露半分。“阿悠好好待在家中,以后便知道了。”
陈悠暗地皱了皱眉,这种什么都被瞒在鼓里的感觉实在是算不上好。若她真的是十一岁的小少女,或许不会觉得有什么,可她身体内里是一个成熟的灵魂,她也需要被人信任,也需要得到别人的肯定。即便她明白秦长瑞与陶氏这样是在呵护她,可她仍然有一种被隔离在外的不适感觉。
秦长瑞不愿意向她透露,她也不再好追问,否则,就算是怎么说,秦长瑞一样也会搪塞过去。
回到家中,阿梅阿杏瞧见秦长瑞额头上的血迹吓了一跳,“爹,你怎么了?”
陈悠拉住阿梅阿杏,“爹只是破了头,止了血就没事,你们将大姐的装草药的药篓取来。”
两个小家伙听到陈悠的话这才松口气,快步去将陈悠的药篓拿来,又懂事的端了小半盆热水。陈悠拧了温帕子给秦长瑞清理了伤口,后在伤口上撒些粉末,便也就处理好了。只这几日额角不要沾水,多食用些补血的食物就成。
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口,只是当时血流在脸上看着触目惊心了些。
第二日,秦长瑞又一大早就准备出门了,陈悠带着阿梅阿杏还睡在西屋的台子床上就听到堂屋低低的说话声,陶氏与秦长瑞的说话声很低,即便是陈悠竖起耳朵也未听分明。
不一会儿开门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后是陶氏的告别声。陈悠知道,这是秦长瑞已经离开。陈悠被吵醒,也睡不着了,直直盯着房梁,寻思着的秦长瑞这些日子到底在外做什么?
陈悠虽不知秦长瑞在做什么事,可她还是非常相信他的,不过,这次秦长瑞却是阴沟里翻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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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海贼王鸣人的小粉~万点声的平安符,阿色晚上出去聚餐了,回来的有点晚,抱歉。
☆、第103章 人有失足(2)
第103章人有失足(2)
直到晚上,夜色四起,秦长瑞才回来。
陈悠急忙从里间迎出来,到了堂屋,灯火照耀下,陈悠才瞧见秦长瑞身后背着一个背篓,背篓中塞的满满的。
陈悠好奇的打量这背篓,秦长瑞却直接将背篓送进了东屋,陈悠隐约的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可一时半会儿却想不起来。
等秦长瑞收拾好后,一家人吃过晚饭,陈悠将老周头的话转达了,陶氏与秦长瑞却都表示这次县集不会去林远县,那陈悠也只能作罢。
吃过了晚饭,让阿梅阿杏带着陈怀敏去打水洗手脸,陈悠抢着去洗碗,束了耳朵,隐约听到什么一早去华州,几日才回的字眼,陈悠越加的好奇。
现下也没什么活计干,陈悠拿了药材出来教三个小家伙分拣药材,陶氏在边上做了会儿针线活儿,便让他们睡觉。
这晚,陈悠睡的并不好,天还未亮,就听到堂屋有人声,估摸着是秦长瑞与陶氏已经在商量着事了。陈悠给身旁阿梅阿杏掖了掖被子,跳下床,轻轻走到西屋门口。贴着西屋的门,这才听清些秦长瑞与陶氏说的话。
“这趟去华州,来回可算好几日了?”陶氏问道。
“文欣,莫要担心了,为夫一切都算计好了,也堪堪两日多光景,最多三日我便能回来,在李陈庄窝着总不是办法,这次回来,我们便计划着去县中住吧!”
“你主意大,我都由着你,只是往年你也未亲自做过这些事,我是真有些不放心。”陶氏忧急道。
“再难还能难过朝廷中的勾心斗角?文欣,在家中照顾好阿悠与几个小的,你自家身子也要注意,为夫几日后就回来。”
陶氏点头。满脸不舍,他夫君自小是天之骄子,何时做过这等下人做的事情,当真是为难他了。
秦长瑞捏了捏妻子的手。转身回房中将那背篓提出来,下意识的揭开查看了一下。
堂屋灯光微弱,可也足够让秦长瑞看清背篓里货物的形色,那其中的不甚明显的块块米粒大的白斑点是如此刺眼。
秦长瑞手一抖,脸色瞬间就拉了下来,他一把将背篓上的遮盖物掀开,一背篓的货物竟然大半都有这种情况。
陶氏见丈夫的神色不对,急忙转身过来询问,“永凌怎么了?”
秦长瑞此时黑着一张脸,将手中的一个小块放在陶氏手心。陶氏拿在灯影下仔细瞧着,发现上面有细小的斑斑点点,根本就是发霉了!
“这……”陶氏也一时变得六神无主。
“该死!我竟然被骗了!”秦长瑞阴沉着脸说出这句话,恨不得将卖货物给他的那小贩现在就弄死!
“如今,我们该如何是好?”陶氏也一时被打击的彷如失去重心。茫然又难过的询问秦长瑞。
陈悠躲在西屋中听到这,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一把将西屋的门从里面打开,朝着秦长瑞与陶氏走过去。
秦长瑞与陶氏一时都没想到陈悠会从西屋出来,瞧着眼前这个十来岁的小闺女,两人瞬间竟然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陈悠此时哪里顾得上的与他们说话,走到那背篓前。捡起一块,在灯下仔细看了看,又放在鼻尖嗅了嗅,秦长瑞带回来的这一背篓的东西竟然是当归!
当归补血活血,调经止痛,润肠通便。用途广泛。但是却常常最缺乏的中药材之一,又以西南地区的当归最负盛名,西南地区的当归往往要比一般当归卖的贵上几倍有余。
陈悠又细细的观察了一遍,根据性味,秦长瑞的这一背篓的当归堪比现代的西南地区所产的当归。只是这当归却发霉了!
药材发霉可不同于干货发霉,将霉物去掉再次晒干一般对干货都没什么影响,而药材发霉却是多半都不能用了,发霉后的药材药效受到严重影响,且用法不当还会导致患者中毒!
“爹,这当归不能再卖了!”陈悠拿着一个当归转身严肃的对秦长瑞道。
卖发霉的药材会害了许多人,若是被人发现,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秦长瑞虽第一次做生意就被骗,可也不是糊涂的人,这种药材自是不能再卖了。他瞧着陈悠认真的脸,心下扬起一丝愧疚。
“阿悠,这次是爹疏忽了。”这一刻,秦长瑞盯着陈悠的眼神,不知为何,下意识的就就出了这一句话来。
陶氏此时也不知说什么好,这一背篓的当归可都是那些地换来的。
“阿悠,你瞧这些当归还能救回来吗?”陶氏为难道。
陈悠并没有回答陶氏的问题,而是仰头看着这对现在的父母,抿着唇,不说话。
陶氏眼神闪了闪,她总觉得在陈悠水亮清透的双眼下,就会不自觉的心生愧意。
“阿悠?”陶氏唤了一声。
陈悠收回目光,不再瞧着秦长瑞与陶氏,她深吸了一口气,道:“爹娘,如今,我已是大姑娘了,这个家也有我的一份,我也想尽我的一份力,不管你们变成什么样,阿悠永远只认你们做爹娘,阿梅阿杏也是,可是你们这般不信任阿悠,让阿悠心中很难过。”
如果秦长瑞买这批当归时与她商量过,也不会这般的被骗!
陶氏与秦长瑞被陈悠说的都是身躯一震,秦长瑞瞧着眼前这个女儿眼中闪过许多复杂的情绪,最后才慢慢沉淀,化为爱怜与无奈。
这药材这般了,也不急着出去卖了,秦长瑞长叹一声,坐到了一边,“阿悠,不是爹娘不信任你,爹知道你懂事,可在爹娘眼里,你与阿梅阿杏、怀敏一样都还小,这样的年纪应该好好的感受生活的快乐,而不是过早的体会到生活的负担。”
陈悠一怔,即便是知道父母这样是心疼她,可她仍然要为自己争取当家做主的权力,“爹娘,你们这样想,阿悠很感动,可是阿悠不仅是你们的女儿,还是阿梅阿杏四弟的大姐,我有责任照顾他们,让他们过的更好,若是前几日,您与我商量买草药的事,您这时也不会上当受骗了!”
话说到这个地步,陈悠早已没什么好隐瞒,与秦长瑞直言不讳起来。
陈悠这一时的表现,与秦长瑞夫妇以前幻想的娇娇女儿完全不一样,倒是让这对高位多年的夫妻一时反思非常。
陈悠拨了拨背篓中的当归,外面一层发霉好些,里面的更严重。
秦长瑞与陶氏瞧着的陈悠的动作,两人好似第一次真正了解他们的大女儿一般,秦长瑞却一时不知怎么将话接下去。
拨弄着药材,陈悠想起之前唐仲与她说过的话,索性这个时候一并告诉秦长瑞作罢。
“爹,唐仲叔要在林远县开药铺,要寻我过去帮忙。”
陶氏一惊,“这事不行,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去药铺帮忙!”
陈悠早就想到过陶氏会一言反对,她也不再给自己辩解,便只是看了秦长瑞一眼,被女儿清透纯净的双眼瞧着,秦长瑞有些招架不住,连忙低下头,“这事,容我和你娘想想,左右他那药铺怕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开的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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