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成壁确实是动怒了,且不是一般的愤怒,不是因为她态度的不敬,而是因她话语当中那字字句句毫不留情的指责,就像是一把把硬生生揭开他伤疤的刀子。以往,他总是希望,这世上能有一个真正了解自己的人,可如今,这个了解自己的人就在自己面前,不是别人,正是仇人的女儿。
这是个聪明的女人,但她还不够睿智,因为她了解的太多了,包括他不想被人了解的一面。
他决定给她一点教训,比起对他毕恭毕敬的奴隶来说,他对驯化这种野性未泯的野马更有兴趣。
以他的身手,想要抓住一个弱质女流根本就是易如反掌,谁料一伸手,竟被对方躲了过去,他不禁愣了下,然后本能地反手挥去,可再次被闪了开去,同时小臂一麻,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胳膊,正被一双修长白净的手架在两掌间,那手看起来柔若无骨,没想到却有这么大力气,他就像是一肘子撞在了钢板上,幸好有内力护体,如若不然,只怕这条胳膊都要废掉。
短暂的呆愣后,他怒气更盛:“澹台婉玉,你就是这样糊弄朕的?”
一连躲过他两次出手,又因为一时心慌还了一次手后,江晚鱼这才意识到奚成壁根本无心杀她。可说什么都晚了,事已至此,她也懒得解释,再说,就算她想解释,他肯听吗?
索性破罐子破摔:“我可没糊弄你,是你自己事先没查清楚。”如果他肯多花点功夫去了解澹台婉玉,那么就不会把自己当成她了。
奚成壁看着她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怒极反笑:“好,好你个澹台婉玉,真以为朕治不了你是不是?”
江晚鱼表面硬气,内心惶惶:“你打算怎么治我?”
“你这张脸还算不错。”他寒着脸,胸膛里滚滚燃烧的怒气,全被压缩在了那双茶色的瞳眸中,印着月色,就像两轮灼目的明日。
“多谢夸奖。”
“你不是喜欢勾引男人吗?”他倏地伸手,狠狠捏住她的下巴,这一次因为早有准备,所以她没有躲开,“朕给你这个机会。”
什么意思?她顾不得下巴上的疼痛,心里直犯怵。
敢情是厌烦了,无趣了,打算遵循一开始的决定,把她送往军营当军妓?
“我喜欢耐久的男人,通俗点说,就是床上功夫要好,一看你就是个肾虚的,撸管撸多了吧?小撸怡情大撸伤身,我建议你还是玩菊花去吧,姑奶奶我不奉陪。”谁来给她一嘴巴,叫她说话不经大脑!面前的家伙是谁,是皇帝,是那个杀人不傻眼的上古凶兽!这种玩笑能开吗?
奚成壁脸色阵青阵白,手下的力道因为震惊过度而松懈,她趁机后退一步,将自己被他捏得发疼的下巴解救出来。
新仇旧恨加一起,这下自己的小命该休矣了。她摇摇头,暗骂自己愚蠢,争了一口气,却把命给争没了,那要这口气有何用?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卑躬屈膝未必就能博得他的好感,这男人软的不吃,干脆就给他来硬的,自己越是气他,他就越是咽不下这口气,他若真这么容易就杀了她,那他就不是奚成壁了。
她看着他,他瞪着他,目光在半空中激起一串火花,如果说他的目光是一把锋利凌冽的剑,那么她的目光就是一管坚实醇厚的剑鞘,再厉害的剑,遇到剑鞘,也只有收敛锋芒的份。
他冷哼一声,轻骂了一句:“无耻至极!”
这话骂得好,骂得妙,只是这样一句话,从尊贵雍容的皇帝口中说出来,尤其被骂的对象还是她这么个水灵灵的大姑娘,就怎么听怎么奇怪了。
她差点脱口说一句:过奖了。
幸好及时刹住了闸,这才没有酿出更大的祸来。
“朕不杀你,自然有朕的原因,至于你说的拿你出气寻开心……”说打这里,他顿了一下,似是想起了她之前咄咄逼人的模样,停了一阵后,随即若无其事道:“就当你说的对,朕确实心里不痛快,所以想拿你开涮。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惹怒朕会有什么下场,朕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自己把握,别非得逼朕见血。”
这么说,是赦免她了?
果然,这暴君吃硬不吃软,天生贱皮子。
当然,这话她可不敢说,就像奚成壁自己说的,是人都有个忍耐限度,差不多就行了,过了那个线可就不好玩了。
“是,您说的对,奴才今后一定尽心尽力给您涮。”针锋相对不见了,倔强蛮横也不见了,一转眼,她又变成了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女奴,连口气都带着十二分的讨好。
奚成壁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好半天才憋出句:“朕看见你这张脸就觉得恶心。”
恶心?恶心就对了,咱就是故意让你恶心的。
“明天不要去送饭了。”正想着,耳边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不去送饭?难道因祸得福,再也不用干重活了?
事实证明,梦想与现实的差距永远是巨大的,她都准备好谢恩了,谁料那厮又轻飘飘丢来一句:“去给朕修宫墙。”
轰!一道晴天霹雳,劈得她是眼冒金星,脚踩棉花。
圣意不得违抗,更何况那只上古凶兽还处在气头上,她耷拉下脑袋,如果罗暮看见她这个样子,一定会说她像只被斗垮的公鸡。
奚成壁抬腿欲走,却在转身的刹那凑上她的耳畔,清晰而冷淡地说:“就算朕要强奸,也绝不强奸你。”
第17章 离奇事件
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江晚鱼就这么被打发去修宫墙了,而奚成壁最后那句雷得她七荤八素的话也一直萦绕在耳边,似乎连做梦都能听见。
好歹她也是个姑娘家,他这么说,就不怕……不怕伤害了她的自尊吗?前世时,自己的这张脸,可是她最引以为傲的,还有这玲珑有致,曲线分明的身材……
奚成壁一定是个不识货的,没错,就是这样,鉴定完毕!
望着自己被磨出水泡的手掌心,忍不住在心里把那上古凶兽从头到脚骂了个遍。
不过她又暗暗庆幸,幸好是让她来修宫墙,要是真把她发配到军营当军妓,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虽说是来修宫墙,但也只是做做搬砖的活,那工头见她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没指望她能帮得上什么忙,但一个时辰下来,却发现她搬的砖比所有人都要多,那工头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
但刮目相看的同时,也有些疑惑,这位公主出身显贵,必定是娇生惯养、锦衣玉食长大的,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体魄?一般人家的女儿,都未必做得比她好,看来那澹台皇帝,教导女儿的方式很不寻常嘛。
搬砖虽然苦,但好在不用看奚成壁那张冷厉阴沉的脸,也不用承受他时而爆发的莫名怒火,再说了,搬砖还能锻炼身体,何乐而不为?
离午休还有一个时辰,江晚鱼看着面前两堆砖瓦,琢磨着能不能在一个时辰内全部搬完,这样下午就能腾出点时间来,好回去补个眠。
今晚上工结束后,她依旧要去金龙殿面见奚成壁,向他交差,谁知道那暴君会不会又想出更阴损的招来折腾她,睡饱喝足了,才有精力应付不是?
托在现代经常锻炼身体的福,就算是高强度工作一个时辰,她也仍旧体力充沛,像个吸满了能量的太阳能发电机。
弯下腰,刚搬起一摞砖,还没等她直起身子,就发生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她手里那分量十足的几块青砖,竟然在她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了!
她骇了一大跳,左看右看,也没发现任何异常。
是她眼花了,还是昨晚没睡好出现幻觉了?
晃了晃脑袋,集中精神,再次弯下腰,抱起一摞砖,然而,离奇的事再次发生了!她眼睁睁的,看着手中一摞砖块,再次莫名消失,没有一点征兆!
她本能地后退一步,呆呆看着自己的手。
那些砖块的消失,跟她……有关系吗?
望着面前的砖,她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是继续搬,还是就这么干站着?
显然,老天不会给她偷懒的机会,那工头晃了一圈回来,远远地就看见看呆站在砖堆边一动不动,工头虽然对她干活的能力刮目相看,但也不会因此就特殊对待,任由她偷闲耍懒。
“杵在那做什么?还不快干活!别以为自己做的比别人多就能偷懒!”
不是她想偷懒,而是她不得不偷懒,再让她搬下去,这整个西华园修墙的砖,能全被她搬没了。
工头见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好似没听见他的督促,顿时有些着恼:“我说话你没听见啊!再不动弹,看老子抽死你!”
江晚鱼意识到事态有些严重了,当着工头的面,让他亲眼见识一下砖块在自己手中凭空消失?他会不会把自己当怪物,直接人道毁灭?
这是个问题,是个严重的问题。
正准备解释,一个嘻嘻哈哈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这丫头吃软不吃硬,你这么逼她是没用的,我来教训她,你到那边去看看。”
工头立马收起怒色,对着来人点头哈腰道:“是,那就交给大人了,小人这就过去。”
看着罗暮,江晚鱼有些诧异他竟会出现在这个地方,难道又是来找她麻烦的?她这个人最怕麻烦,一般情况下,只要罗暮出现,麻烦也就一定会紧跟着出现。
正在思索是立刻闪人,还是留在这里时,罗暮已经朝她走了过来:“怎么样?忙了一上午,是不是累坏了?”口气还算不赖,虽然带了点小嘲弄,但还是不乏关心之情。
江晚鱼抬头,有些惊讶:“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
罗暮弯起的嘴角抽了抽,讪讪摸了一下鼻子:“我一直都很好心,是你不领情而已。”
“我可没看出你哪里好心了。”前几日还因为不顺意想拿她来撒气呢。
似乎也想起了那日的鲁莽,罗暮脸上越发悻悻:“那个……你没看出来,那是你不了解我,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这个人特别热心。”
江晚鱼忍不住笑出声,没想到这世上还有比自己脸皮厚的人:“说吧,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我不是特意来找你的,只是路过。”这么说也没错,他是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这里。
“路过?”她怀疑地看他两眼:“你不在你主公身边伺候啦?”
他稍显得意地扬起脖子:“那是太监做的事,我这么聪明的脑袋,只做伺候人的事,岂不是埋没了?”
江晚鱼再一次忍不住笑出声:“喂,你没事吧?哪有这样往自己脸上贴金的?”
她这么一说,罗暮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这么每天无所事事也不成样,我武功没有罗熔好,对朝政大事的分析也不如罗熔透彻,所以只能找个力所能力的事干。”
她打量他身上的袍服,“所以呢?现在是个什么官?”
“也不是什么官,临时的,负责宫墙修缮事宜的总监工。”
“哦。”她点点头,忍着笑道:“总监啊,这个职位不错,不错。”
“你是不是又在嘲笑我?”他可不会漏听她话中的调笑。
“没有,真的没有,我是衷心祝贺你呢。”她收了笑,换做一脸真诚。
她这番话是真是假,罗暮看不出,但她眼中的神色却是非常真挚的,权当她在祝贺自己吧。
其实他向主公提出要来当这个总监工,是内心的歉意在作祟,都怪他一时嘴快,结果害得她真被主公罚来修宫墙,既然是自己酿成的错,那就自己来弥补,只要他当了这个总监工,就可以利用职权,让她少受点苦。
江晚鱼哪知道他的小心思,被罚修宫墙,全因她一时好胜斗勇,错在自己,她谁也不怨。
“对了,我要告诉你一件非常严重的事。”她突地想起那桩砖块消失的离奇事件,一边叮嘱罗暮,一边弯下腰,捡起一块青砖,“你仔细看着,记住,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
第18章 全是美女
她态度认真,神色凝重,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这幅模样,使得罗暮也不禁慎重起来,紧张兮兮看着她:“到底什么事?”
“你看就知道了。”她并没有回答他,只是掂了掂手里的砖块,等待那离奇一幕的出现。
可等了半天,手里的砖块依旧稳当当躺在她掌心,什么都没有发生。
怎么可能?如果说第一次砖块消失是幻觉,那么第二次呢?她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那绝不会是幻觉这么简单!
可此刻的状况又是怎么回事?
她不信,丢掉手中的砖块,又重新捡起一块,可还是如上次一般,那青砖静静躺在掌中,纹丝不动。
她还是不信,再次丢掉手里的砖块,这次直接抱起一摞,可不论她怎么尝试,之前的一切都像是梦境,一闪而过后就渺无踪迹。
她一次次丢掉砖块再捡起来的举动,让一旁的罗暮大感不解:“你怎么了?不是说有事要告诉我吗?”
江晚鱼定定看着手里的砖块,她弄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是老天爷在耍她玩,还是她已被折磨得神志不清?
颓然丢下手里的砖块,淡淡道:“也没什么大事,还是不说了。”
罗暮一听急了,以为她不信任自己:“别呀,我不会告诉其他人的!”他从站立的台阶上跳下,大步走到她身边:“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她呆呆看着脚下的砖块,一语不发。
罗暮见状,更是心急,想了想,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你别怕,主公那里我会替你说情。”
少年虽然武功很差,但手劲不小,江晚鱼手臂上传来隐隐的疼痛,她抬起眼,看着罗暮那双乌黑晶亮,因焦急而隐隐泛红的眼眸:“罗暮,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罗暮一愣,抓着她小臂的手一松,下意识别开眼:“哪……哪有。”
她也只是随口一问,以罗暮的性子,是绝不可能主动对人示好的,更何况,她与他之前还有过那样一段不快的经历,唯一能做解释的,就是他做了亏心事,自觉对不起她,才这么殷勤地主动关心她。
可罗暮能有什么对不起她的?使自己沦落到如此境地的是那对黑心主仆,又不是他,他愧疚个什么劲?
可他此刻的表现,却明显是有愧于人的样子,难道这家伙真的做过对不起自己的事?
她眯了眯眼,那样子就像一只蓄势待发的兽类,罗暮突然发现,她以眼神传递警告的这个表情,和主公简直是如出一辙,主公生气的时候,也是微微眯眼,并不多言,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
条件反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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