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思道、林轩毅二人都是这个时代顶儿尖儿的智者,对于观颜察色自然是厉害得很,只看了胤祚一眼,便知道跟老三的交易必然是黄了,却也不多问,只是默默地坐着;早已等候在书房的孙承福与一号虽不知道情况究竟如何,可碍于身份也没敢多问,书房内静静地没有一丝的声响。
胤祚扫视了一下众人,黑着脸将跟老三的交易说了一番,末了道:“老三着实太贪了,这事儿本王实无法应承下来,二位先生以为如何?”胤祚自然是不会明着说要牺牲程、钱二人,若是此话从胤祚口中而出,没地让手下人寒心,这等蠢事胤祚是不会去做的。胤祚是没明说,可邬、林二人却都是智者,闻音知雅意,自是能明白胤祚的用心,心中也清楚此事着实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船厂是控制八旗商号的关键,拿船厂去换取程、钱二人却也很是不值得,不过现如今还没到要立刻牺牲程、钱二人的最后时刻,这等主意邬、林二人自然也不会急着说出口。
胤祚见邬、林两大谋士都不开口,却也无奈得很,叹了口气,转向侍立在书房内的孙承福、一号问道:“情况如何?”
孙承福上前一步,恭敬地弯腰拱手道:“回王爷的话,属下奉命监视四爷、八爷、十四爷,现如今未曾发现任何不妥之处,四爷、八爷始终在府中召集心腹议事,未曾有任何出击迹象,各方面都正常得很,所有人等都已抓捕到了。”
哦?怎么会这样?胤祚愣了一下,原本以为此事必定是老四、老八中一人或是联手所为,可两家伙都按兵不动,这可就有些怪了。胤祚沉默了一下,看向了一号,眼中露出询问的光芒。
一号躬身答道:“回主子的话,所有人等都已经招供,供词却有些蹊跷——莫阿刚从八爷府中出来就被属下请来了,据他交待八爷也在为此事伤着脑筋,看样子此事不是八爷所为;年成是一早就被拿下的,可他也不知道此事,四爷连召他去议事都不曾;两个搜出禁书的小兵倒是供出了几条线索,说是有人给了他们五十两银子,让他们带着禁书混入书房,趁机嫁祸,属下一得到信息便已出动人手缉拿嫌犯,可惜去迟了,贿赂那两小兵的人已经死了,具体死因三号正在详查。”
第二百七十章 错综复杂
线索断了这很正常,敢作出此等大案之人自然不会是个庸手,案子做完了抹去线索自然是该当之事,要想在短时间内重新找到线头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的话儿纯属小说家言罢了,胤祚向来是不信的,对于线索之事胤祚原本也没抱太大的希望,当然也就不会如何吃惊,可一号接下来的话,却让胤祚有些傻了眼——“莫阿被抓时,传达了八爷的一句话:刑部无事。”
刑部无事?老八这话是他妈的啥意思来着?听起来像是在告诉咱这事儿不是他干的,他也不会趁此机会跟咱开战,老八啥时变得如此好说话了,这货竟然不玩落井下石那套把戏了?难不成他想告诉咱这事儿是老四搞的鬼?胤祚满面狐疑地看了眼一号,并没有开口询问,他很清楚一号在审讯上的能力,既然一号敢这么说,必定是有了把握的。胤祚在书房内踱了几步,思索了一阵,看向邬、林二人道:“二位先生,老八传来这话该是可信的,只是老八到底在唱什么戏本王却有些看不透。”
林轩毅笑了一下道:“这倒没什么难猜的,八爷看得很透,生恐自己遭了池鱼之殃,赶着将自个儿的嫌疑洗清罢了——不管是谁布了这个局,其用意都是要王爷跟八爷、四爷来场火拼,八爷不傻,这局中王爷即便是有所损失也不可能伤到根本,可王爷向来不肯吃亏,若是八爷在其中搅合着,必然引来王爷的重击,一来此时并非到了最后开战的关头,二来八爷也不想落入他人的圈套中去,平白损失了手中的力量,故此八爷示好于王爷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唔,有这种可能性,头前老八手中的暗底势力先后被咱跟老四打了两次,好不容易才重新搞了起来,不想被人骗着跟咱硬干一把倒也有可能,老八看起来应该是没有嫌疑了,那么老四呢?这老小子最近推广摊丁入亩的事儿遇到了阻碍,难不成自顾不暇之余还琢磨着跟咱再来场狠斗?他有那个实力和闲心?胤祚想了一下,摇着头道:“老八或许不会做这等事,可老四难道吃饱了撑着,不搞户部的勾当,好端端地就打算跟本王干上了?”
“四爷有布局的能耐,也有布局的动机,但真要说就是四爷干的却也未必。”林轩毅笑着说道:“四爷的策子推广已然遇到了大麻烦,那帮子地方上的狗才不催逼根本不干事,可逼狠了必然会群起而闹事,四爷现如今是两头为难,一个不好就是局面失控的后果,若是趁着 《南山集》 一案将王爷、八爷一道拖下水却也不失为搅浑水,重新洗牌的良策,不过一旦混战起来,四爷未必就一定能落到好去,指不定除了吃挂落不说,还失了圣眷,此举对于四爷来说是利弊参半,算不得上上策,四爷素来谨慎,也不见得会行此险策。”
嗯,老四素性阴忍,没到最后时刻,他也不会去玩火,这局虽能打咱一个措手不及,可只要咱能壮士断腕,舍了两枚弃子,却也不会伤到根本,等咱回过手来,给老四一个狠的,剿了他手中的“血滴子”也不是什么难事儿,这本账老四应该也是能算得清楚的,如果老四、老八都不是黑手,那又会是谁呢?接下来他又想搞出些什么名堂来?如果此人打算挑起三王之争,接下来应该还有后续手段才是,这后续手段又会是什么呢?胤祚想了半天也没整出个头绪来,不得不看向了一直默默不语的邬思道问道:“邬先生,老八已然表露了心迹,老四全面收缩,这幕后之人理应不会就此收手,他下一步又会出什么招术?”
邬思道没有回答胤祚的问题,只是冷冷地说道:“布此局的人用心狠毒,手段狠辣却不够高明,并未能算准三位王爷的反应和胸襟,此人虽也有才,却绝对比不上三位王爷,三位王爷若是斗了起来,谁能得利?”
谁能得利?按说除了咱跟老四、老八之外所有的阿哥都能得利,这其中老三、老十四得利自然是最大,不过老三没那个本事去布此局,老十四刚跟咱一道回的京,即便他想布局,这时间上也来不及,不过却也难说得很,头前老十四刚一上岸就能知晓京中的情况,显然手底下也有一套体系的,嗯,这事儿让“鸿鹄”全力调查一下才好,省得在咱身边埋下颗定时炸弹。胤祚心思一动,对孙承福吩咐道:“让人去查查老十四的底,看看他手中都有些什么人马,嗯,谨慎些,别漏了马脚。”
因着老十四向来跟胤祚亲近,手中也没有太多的力量,加之胤祚被老四、老八所牵制,一直没有大规模地调查过老十四手中的力量,只是知道老十四手中的力量并不算强大而已,现如今的局面由不得胤祚不对老十四起疑心,这才下定决心要去摸一下老十四的底。孙承福躬身道:“禀王爷,‘鸿鹄’一向没有放松对十四爷的监视,但十四爷素来谨慎,所有的力量都藏在府中,甚少露面,属下已然通知十四爷府中的暗桩详查,数日内当有回报。”
“嗯。”胤祚点了下头,表示对孙承福工作的肯定,接着看向邬思道说道:“邬先生,这事儿难道真会是老十四所为?本王还是有些子疑惑。”
邬思道笑了一下道:“十四爷是有嫌疑,但不见得就一定是十四爷做的,其他几位爷也有此可能,至于是谁,现如今还看不出来,不过,不管是谁做的,都跟赵申乔脱不开关系,依玉露看来,赵申乔其人在地方上名声甚佳,素来有廉正之名,跟其他官员甚少来往,只是为人好名声,此次检举大案也算是大出了番风头,不过却是恶名罢了,这一点想来只怕他自己也没想到,不过再好名声之人也断没有公然跟王爷作对的胆略,此次检举程、钱二人,着实有些蹊跷,莫非此人有什么把柄在他人手中,不得不听命行事?”
一提起赵申乔,胤祚就想起了被老三敲竹杆的那一幕,顿时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咬着牙关道:“这个混球要名声也就罢了,竟敢搞到本王头上了,真当本王好欺负,嘿嘿,这事儿一过,本王断不能叫此贼逍遥下去。承福,对此人查得如何了?”
孙承福躬身道:“禀王爷,属下十二日前已然开始调查,今日近晚时分,杭州飞骑传书已至,言及此人在任期间谨小慎微,办事并无大差错,其家有二子,长子赵凤诏聪慧过人,年已二十,才华出众,做得一笔好文章,然品行素来不端,贪财好色,于赵申乔浙江布政使任上曾多次收受贿赂,为人关说官司;次子是为呆愚之人,五谷不分,且不良与行,未曾跟随赵申乔到京城赴任。另,据线报,赵凤诏自从来京之后,素以江南名士自居,时常出入酒寨青楼,曾与戴名世等人发生过口角,打过笔墨官司,双方结怨甚深,赵申乔出首戴名世似乎与此有关; 《南山集》 案发之后,赵凤诏就不曾再离开赵府,疑似被其父软禁在家中。另,据暗桩报告,未曾发现有可疑人物在这几日内进出赵府。”
嗯?未曾发现可疑人物,那赵申乔好端端地怎会整到咱的头上来了,咱跟他一无冤、二无仇,平白无故地得罪咱,又能得到啥好处?这老家伙是傻了吗?没理由啊!胤祚满心眼里都是疑惑,真搞不明白赵申乔到底是奉了谁的命令敢干出如此大不韪的事儿来,突地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心头闪现,胤祚挥了下手道:“尔等先退下,有事本王自会传唤。”孙承福、一号躬身行了个礼,各自退了下去。
待孙承福、一号退下之后,胤祚面色复杂地在房中踱来踱去,沉思了好一阵子之后,看着邬、林二人道:“二位先生,这事情会不会,嗯,有没有可能是皇阿玛布的局?”
胤祚这话着实太过惊人了,邬、林二人都有些惊愕不已,相互间看了一眼,都没有接口,只是各自埋头思索着这种可能性的大小。胤祚自个儿也被这个可怕的想法给吓住了,若真儿个是老爷子布的局,那就说明康熙老爷子对现在的几位阿哥都不信任了,想方设法要整治阿哥们了,若是如此,只怕整个朝堂都要大乱起来,老爷子虽是一代明君,可乱了之后他就一准能将乱局稳定下来吗?
第二百七十一章 拨云见月(一)
儒家思想讲究的是忠君报国,邬、林二人都是儒家子弟自然也不例外,按说胤祚这话未免有些大逆不道,可二人却并没有觉得有啥好大惊小怪的,理由很简单,在他二人心中的君是胤祚而不是康熙老爷子,只不过二人并不怎么认同胤祚的推测。
一番思索之后,林轩毅率先开了口:“王爷所言是有可能,不过可能性极低,一者,圣上并无此必要,即便真个儿对阿哥们不满,也只会徐徐图之,断不会以牺牲朝局之稳定来行此下策。二者,此计虽毒却多有疏漏之处,并非无法破解,布此局之人并未把握到三位王爷的心胸,却妄图挑起三王混战,以便从中渔利,以圣上之英明绝不会行此简陋之策。”
“不错,厉何兄言之有理,此举断非出自圣意,三王开战,朝局必乱,与国与民皆有弊无利,此等自乱朝纲之事只有昏君才会如此行事。”邬思道顿了一下,接着说道:“现如今局势稍显明朗,四爷、八爷当不是行此事之黑手,三爷无此胆魄,遍观诸阿哥中,敢行此诡计者只有二人耳。”
“嗯?除了老十四之外,还有何人?”胤祚愣了一下之后紧赶着追问道:“难道会是老十三?这怎么可能?老十三哪有如此实力能行此事?”老十三手段狠毒胤祚自然是知道的,但胤祚却从来怀疑过老十三,不为别的,只因老十三到现在为止连个贝子的爵位都没捞到,只是个闲散阿哥而已,别说比不上五位阿哥王爷,较之其他成年阿哥都差得老远,早已淡出了夺嫡的行列,也从没听说他手下有啥了不得的奴才,不过是个托庇于老四的小人物而已。
“王爷别忘了太子是如何被废的。”邬思道没有回答胤祚的话,只是轻轻地点了一句。
不错,老二被废之事定然跟老十三做的手脚有关,这货向来手狠,压根儿就不是个甘居人下的主儿,当年在宫中就能做下如此惊天之事,手中暗藏的势力却也不容小视。唔,若是大家伙混战起来,老十三未必就没有东山再起的时机,从道理上来讲,老十三也确实有行此策的动机与实力,至于老十四也不见得就没有这方面的打算。娘的,一帮子兄弟个个都不是啥好鸟,都他妈的能闹腾得很。胤祚略一思索,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即便知道是此二人中一人所为,本王一时间也无法断定究竟谁才是布局者,再者,就算知道了一时间却也无多大用处,现如今倒是如何脱身才是要务。”
原本让老三出面坐镇刑部即可为胤祚部署暗中行动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可现如今老三的要价实在是太高了,远远超出了胤祚所能接受的范畴,如此一来,老三那头是没了指望;老八虽传了话来,也只是答应不会在刑部内搅风搅雨,玩严刑逼供那套把戏,但要想让老八出面帮忙拖延时间却无异于与虎谋皮,说实话,若不是顾忌到胤祚会玩个鱼死网破,老八还真儿个想来个落井下石的;老四那头更是不可能,别说这货现如今自个儿正焦头烂额呢,即便是闲得很也不会跟胤祚这个最大的竞争对手作交易的;至于老十四,这家伙究竟是不是幕后主使还难说得很,胤祚又如何敢相信他。
难,要想全身而退实在是难!胤祚若是真儿个打算壮士断腕,不说方苞,就连同程、钱二人一道舍去了,倒也不算难事,只是这话却无法从胤祚自个儿口中说出来,没地寒了手下的心,胤祚也只能指望两大谋士能想出个高招来了。胤祚的心中所思自然是瞒不过两大谋士的,现如今这个局面下,最稳妥的就是弃子了,留得青山在,却也不怕没柴烧,不过,在两大谋士看来,事情还没糟糕到那等地步,倒也不急着这么做。
邬思道笑了一下道:“这既然是个局,破局倒也不算太难,此局虽阴,以阳谋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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