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老十四的底细自然是很清楚的。
库阿达算不得大才,可能在京师官场这么个是非圈中如鱼得水自然也是有些子本事,否则哪能得到老十四的重用。鸟尽弓藏这个道理库阿达自然也是明白的,他不可能不防着自家主子卸磨杀驴,将历年来为胤禵所做的各种事项都一一记在了册子上,藏了起来,就是防着自家主子翻脸不认人的,可没想到他最终还是死了,而且死得极其突然,连个谈判的机会都没捞到,这册子就只能白白便宜了胤祚。
册子不大,也就是薄薄的十余页,内容却甚是惊人,从贿赂官员到吃武器入库回扣样样应有尽有,详细得很。兵部里头那些肮脏的勾当胤祚原本就心里有数,老十四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要想发展势力,没有银子开路压根儿就是异想天开,老十四来钱的路数窄,别说比不得胤祚,就算跟老四比起来也差了不少,好歹老四手中握着的庄园也颇有不少的,虽说老十四没少从胤祚手中搞钱,可毕竟不可能多,也不可能长久,海外贸易老十四倒也参和了一腿,可胤祚一共也就只给了他五艘船,就这么五艘船还因意外损失了两条,剩下的三艘虽也有赚头,可毕竟不多,根本满足不了老十四的需要,不从兵部扣钱又如何能成?
兴奋,胤祚很是兴奋,有了这本小册子,要想将老十四掌握在手中就多了不少的把握,至少不担心老十四能掀起多大的浪头了。胤祚一得到册子,也没在天牢多停留,交代清松看管好那起子要犯之后,立刻回了王府,也顾不得天色已晚,立刻召集两大谋士开始议事。
“恭喜王爷,有了这东西就不怕十四爷再敢背着王爷瞎折腾了,不过此事倒也不急,等这案子过去之后,王爷再找个机会跟十四爷好好聊聊便可。”林轩毅看完了册子率先开口道。
胤祚呵呵一笑道:“林先生说的是,这事儿倒还真不是很急,现如今最要紧的是这个案子该如何收尾,案情倒是明了得很,老十三、老十四就是幕后的黑手,不过该如何结案本王心中尚有些子不踏实,老四始终没动静,这其中究竟有何蹊跷,若是本王揪出了老十三,老四会做何反应,会不会趁机将老十四也咬了出来,甚或参本王一本?”
“会,一定会!”邬思道冷笑了一声道:“四爷背后玩了这么久,自然有他的打算,六爷跟十四爷之间虽亲近却有瓜葛,这一点绝瞒不过四爷的眼,六爷打算收服十四爷,四爷心中也是有数的。这一点就像四爷跟十三爷之间的关系相类似,四爷未必就一定要保住十三爷,若是王爷拿十三爷出来作法,四爷必定会联络八爷一道上本,告王爷一个包庇之罪,拼着牺牲一个没多大用处的十三爷,放倒王爷跟十四爷,划算得很。”
唔,有这种可能。老十三、老十四的把戏差得很,老四这小子一早就了如指掌了,闹不好这事儿还是老四在背后推动的,将老十三推出来跟老十四联手,却连咱一道算计进去,老八能有个打倒咱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跟老四联手对付咱也不是头一回了。若是咱跟老十四都吃了挂落,一时失了势,老四暂时没了后顾之忧,全力跟老八周旋,先将摊丁入亩的事儿办成了,回过头来再解决了发行纸币的事儿,如此一来老四在朝中就算是立足已稳了,咱的先手之利就算是丧失殆尽了。他妈的,这事儿还真不是没可能,老四素来阴忍,此等恶事他是做得出来的。胤祚原本正因破了案又收服老十四有望而得意着呢,此刻却被邬思道这一通子话生生给浇醒了过来,背心好一阵子发凉,苦笑着摇了下头道:“嘿,咱的那位四哥还真是管户部管久了,这一手算盘打得还真够漂亮的,现如今本王的头有些昏沉沉的,这事儿该如何个了局,还请二位先生好生谋划一、二。”
“王爷莫急,此事其实也不难,解铃还需系铃人,事情既然是赵申乔惹出来的,解决之道还得落在赵申乔身上。”林轩毅好整以暇地拈着长须笑呵呵地说了一句。
“嗯,赵申乔?”胤祚若有所思地念叨了一句,似乎想起了什么,可又不敢确定,忙乎了一整天的胤祚此刻大脑有些不好使了。
邬思道淡淡地说道:“赵申乔之所以会参与此事,不过是被威逼利诱罢了,事到如今他已是难逃一死,唯一能打动他的左右不过是他那个被逐出家门的长子罢了,王爷何不索性成全了赵申乔,就此结了案,也算是过得去了。”
哦?让赵申乔出面将所有的罪过都担了下来,放过老十三、老十四倒也不是不可行,老四、老八就算想跳出来横插一手却也没个下嘴的地方,唯一能翻案的就是拿住赵熊诏,威胁赵申乔翻供,让老爷子下狠手整治咱,若是能将赵熊诏控制在手心,倒也不怕老四能玩出啥把戏来,问题是这个赵熊诏这会儿在谁手中,若是已然被老四拿住了,老邬出的主意可就成了馊主意了,还不如索性将老十三、老十四一道毁了来得省心。胤祚仔细考虑了一下之后道:“二位先生之言固然可行,然现如今没有拿住赵熊诏,本王心中不踏实,一个不慎就是满盘皆输的下场,此议恐有风险。”
这里头的风险邬、林二人自然是清楚的,也明白胤祚的顾虑所在,不过二人并不认为不可行。邬思道笑了一下道:“王爷无需过虑,玉露已然飞鸽江苏,调查赵熊诏的下落,最迟后日定然会有消息传回,即便是赵熊诏已然落入四爷手中却也无妨,一旦事情揭开了,王爷只需如此……应对却也无甚大碍,反倒是发难之人怕是要吃苦头了。”
胤祚低着头思索了良久,终于抬起了头来,乐了一下道:“成,就这么定了,本王明日提审完赵申乔之后就进宫面圣。”
第二百七十九章 赏罚莫辨(下)
京师五月的天已经很热了,可胤祚的心却有些子凉飕飕地,七上八下没个安生,只不过是在上书房外等候觐见的这么短短的一柱香时间里,竟然汗透朝服,连胤祚自个儿也分不清这汗水到底是热出来的,还是憋出来的,可不管怎样,总是有点儿狼狈的不是吗?好在胤祚还算镇定,至少面色还是沉稳得很。
摆平赵申乔原本就不难,胤祚不过是稍一提点,赵申乔便闻音知义地担下了所有的罪名——因与程、钱二人有私怨,挟嫌报复,陷害朝臣。难的是该如何让老爷子信服——赵申乔的口供加上那两个私藏禁书混入程、钱二人府中栽赃的善扑营军士之供述,看起来满像一回事的,也能自圆其说,可要想真儿个瞒住康熙老爷子却压根儿不可能。胤祚事先虽是做足了功课,与两大谋士反复推演老爷子及阿哥们的可能反应,也有了应对之道,但推演毕竟只是推演,实际情况会如何,尤其是老爷子究竟会如何处置,胤祚心中还是不太有底的,这不,都憋出一身臭汗来了。
正当胤祚等得有些子心焦之际,司礼太监李德全匆匆地走了出来,笑容可掬地道:“圣上宣毅亲王觐见。”
终于要开始了吗?也罢,就赌上这一回了。胤祚调整了一下心态,笑了一下道:“有劳公公了。”整了下朝服,大步走入了上书房。
或许是今儿个天气热的缘故,康熙老爷子只着了一身的明黄单衣,面色略带一些潮红,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正自挥笔速书,看情形不像是在批奏章,倒像是在练书法,老爷子听着胤祚进来的脚步声,头也没抬,兀自挥洒着写个不停,当值上书房大臣李光地侍立在一旁,满脸子的尴尬之色,看起来就像是刚被老爷子训过的样子。
“儿臣叩见皇阿玛。”胤祚没敢多观察,进了上书房便一头跪倒在地。
康熙老爷子头也没抬,只是道了声:“免了,小六儿,你这么急着要见朕,所为何事?”
“回皇阿玛的话,儿臣奉旨查办赵申乔诬告大臣案,托皇阿玛的洪福,此案现已告破,儿臣有本章在此,请皇阿玛过目。”胤祚从衣袖中取出一本折子,双手高高地举过了头顶。
“嗯?”康熙老爷子显然愣了一下,此案自案发到如今不过才三天就破了案,这未免太快了些,康熙老爷子眼神中闪过一丝狐疑,定定地看了胤祚好一阵子,才挥了下手,示意李德全上去接过胤祚手中的奏章。
康熙老爷子认真地看着奏章,原本就潮红的脸色越发红了起来,显然并不相信胤祚奏章里的那些子鬼话,不过也没有当场发作,只是看过之后,随手将奏章扔到了龙桌上,双眼炯炯地盯着胤祚一言不发。
唉,老爷子还真是不好骗,娘的,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胤祚眼瞅着康熙老爷子的脸色涨得通红,心中顿时咯噔了一下,知道最坏的结果或许就要上演了,虽早已有了应对之策,可内心里头慌乱还是免不了的,只是仗着城府深,愣是沉住了气,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就这个?”良久之后,康熙老爷子脸上的潮红退去,面色淡淡地问了一句。
“回皇阿玛的话,儿臣所审的结果就是如此,儿臣……”胤祚语气平静地答着,可康熙老爷子有些子不耐烦地挥手打断了胤祚的辩解,轻描淡写地道:“够了,朕都知道了,你可以回去了。”
啥?回去?老爷子这是想干吗?胤祚有些子犯晕了,事先准备好的一大篇文章竟然全派不上用场,老爷子连个辩解的机会都没给,这完全出乎了胤祚的意料之外,可老爷子已经发了话,再赖着不走也不成了,没奈何,胤祚也只能磕了几个头道:“是,皇阿玛,儿臣告退。”
胤祚退出上书房之后,康熙老爷子眼盯着龙桌上的那本奏折,良久不发一言,默默地思索着,突地笑了一下,笑容里头满是苦涩之意,斜了一眼浑身不自在地站在一边的李光地,淡淡地道:“榕村,你既然始终为方灵皋说好话,朕倒想见见这个‘江南第一才子’,传诏,免了方灵皋之罪,上书房觐见。”
李光地半个多月来为了方灵皋之事,不知道通了多少的关系,求了多少人,在老爷子面前撞的木钟也不少次了,胤祚进来之前,刚因此事被老爷子好生训斥了一番,这会儿冷不丁听到康熙老爷子开了金口,心中的兴奋之情顿时逸于言表,一头跪下道:“皇上圣明,皇上圣明,方灵皋乃国之栋梁,臣为朝廷得此贤才当浮一大白而庆之,臣谢主龙恩……”李光地激动之下,不免有些子语无伦次,可其中为方灵皋终能得康熙老爷子赏识而激动之情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
李光地跟方灵皋没有什么亲戚关系,也谈不上是师徒好友,只是李光地素来赏识方灵皋之才,不忍如此贤才就此被杀罢了,这一点康熙老爷子心中是有数的,为谋逆大案说情,那可是要掉脑袋的,老爷子之所以从不为此处罚李光地,也是因为李光地说情并非出自私心,否则李光地有几颗脑袋也不够砍的。康熙老爷子笑了一下,挥手止住了李光地的奉承话,紧接着道:“传朕旨意,戴名世狂勃不堪,妄言惑众,着凌迟处死并抄灭九族;赵申乔诬陷大臣,其罪难恕,念其往日素有功劳,罪减一等,处斩立决;凡涉案其余诸人交有司堪问,或流涉或苦役各安其命。”
康熙老爷子此道诏书已然是宽宏之至,虽杀人也不算少,但就此案的性质而言比起 《明史》 案来说已经算是办得很轻了,李光地心中不免对胤祚的能力高看了一眼,认定康熙老爷子之所以会轻纵此案全然是出自胤祚的努力,正暗自为胤祚喝彩之际,康熙老爷子下一道旨意,却让李光地挥笔速书的手不由地顿住了,笔尖上落下颗不小的墨汁险些将草诏给毁了——毅亲王胤祚素性闲散,免去其工部差使,着上书房轮值。
这道旨意非同小可,若是朝臣们能进上书房轮值,那就是批麻拜相,成了当朝的中堂了,可阿哥们却是不同,阿哥们个个都是开府建牙,管的都是实权差使,靠的就是手中的实力,那些差使就是实力的象征,没了差使的阿哥就像没了牙的老虎,即便是王爷也不过是闲散阿哥罢了,至于阿哥进上书房轮值,说起来是好听,其实不过是明升暗降罢了,尤其是胤祚屡立大功,又刚破了大案,竟然得到这么个结果,这让李光地不免有些子慌张,目瞪口呆地看着康熙老爷子,一时间竟然忘了下笔草诏。
康熙老爷子脸上淡淡的,没有任何的表情,看了眼李光地道:“就这么写,用了玺就传诏去罢。”
李光地嘴巴开合了几下,试图为胤祚缓颊一、二,可到了末了还是没说出话来,低着头挥笔速书,草诏已毕,由司礼太监李德全用了玺,康熙老爷子略一过目,挥手示意李德全去传旨。李光地最终还是鼓起了勇气,大着胆子道:“圣上,毅亲王屡立奇功,这……”
康熙老爷子有些子兴意阑珊地挥了下手道:“榕村,这事儿你不懂,朕这是为他好。”话音一落,也不再理会李光地,自顾自地往皇宫后院而去。
李光地不明白康熙老爷子的用心,可胤祚却是清楚得很,头前老爷子没给胤祚任何的辩解机会,但到了最终却依旧是按着邬、林二人的最初设想做出了决定,眼瞅着曙光就在眼前,也由不得胤祚不激动,拼死厮杀了这么久,总算是在兄弟们的围攻中占到了先手,这也算是个不小的胜利了,当然胤祚心里头也明白,接下来的斗争只怕会更残酷,一个不小心,老二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朝臣们可能猜不透老爷子的心思,但那帮子阿哥们定不会被表象所迷惑住的,至少不会被迷惑太久,一旦所有的阿哥们再次联起手来,像对付老二一般对付胤祚,那乐子可就大了,不打起十二分的小心能成吗?
交卸工部差使原本就是件很琐碎的事情,胤祚接了旨意也没多停留,直接奔工部衙门而去,忙乎了大半天才算是将该交待的事儿都交代清楚了,刚回了府,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丫环来报——雍郡王到了府门外。
第二百八十章 众生相
人生如棋,落子无悔,一招失误虽不致于满盘皆输,但落后手却是难免的事儿,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应招,但唯有真正的高手才能做到淡然从容。胤禛面色平静地站在毅亲王府的倒厦门前,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门上的花纹装饰,心中却不免有些子茫然——康熙老爷子的出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