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
“进来!”
门外的士兵开门进来,敬了一个军礼,道:“文副市长送来请柬,邀请将军及家人于明日上午十点,参见文家与方家的订婚宴。”
“订婚宴?我看是鸿门宴才对!”司马苏没好气的说。
司马楚雄斜了二儿子一眼,司马苏立刻禁了声。
“送请帖的人呢?”
“还在外面等着回话。”
“回给他,我们一定准时莅临,再赏给他五十块大洋。”
“是!”卫兵敬了个礼,又退了出去。
“老二,去备一份厚礼!萧儿,打起精神来,明日我们要神采奕奕的去赴宴!”
“爹,这次宴会,我们要小心有诈!”
“大庭广众之下,他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关于处决凌卫风的消息,方子澄也知晓了,他把那张报纸从头到尾,一字不落得读了三遍,满脑子想的都是辚萧会怎么样?
他徘徊在花园里,姹紫嫣红都入不了他的眼,这场风雨来得太突然了,毁了这一园子的芳菲,也毁了一段感人肺腑的爱情。
这一段爱情,方子澄亲眼见识过了,亲身体会过了,突然就觉得自己的爱情索然无味起来。明日就要订婚了,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事,却似乎少了点什么。
子灵迎面走过来,看见她二哥郁郁寡欢的样子,心中已经明白了七八分,人心的纠缠啊,总是那样让人看不透。就像那日她只见了司马扶一会儿的功夫,心中就再也放不下了。
此刻,她也正在花园里伤春悲秋呢。
很多话,她说不出来,却比谁感受的都真切。
“二哥,你不开心。”这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嗯。”
“因为辚萧?”
“恩。”
“你心里有她。”
方子澄惊慌否认:“没有没有,怎么可能?我都要订婚了。”
“二哥,我好像喜欢上司马扶了。”
“什么?你才见过他一面,你了解他么?他是个粗人,脑子又不灵光,只会打打杀杀,脾气又暴躁……”
子灵打住方子澄的话,笑着道:“爱情,是没有标准的。遇见了,喜欢了,就这么简单。你明白么?”
“不明白。”
“你肯定不明白,明白了,就不会这么纠结了。二哥,祝你幸福。”
方子澄揉着子灵的脑袋道:“我会的,也希望你能幸福。”
话虽如此,可方子澄却一点幸福的感觉都没有,反而多了些惆怅。
他已经给一些在使馆工作的英国朋友打过电话了,那边口风严的紧,什么也套不出来。
但是,如果,他是想如果辚萧来找他,想去牢里探望一下凌卫风,他一定会尽力办到的。
她那边,大概已经乱成一团麻了,能不能想的到他还很难说,明天的订婚宴的请帖已经送出去了,如果不行,就在宴会上找个机会跟她说上一嘴,不用他帮忙倒也无妨,自己也算尽了绵力了的。
“少爷,明天订婚宴的新衣送过来了,您要不要去试一下合不合身,如果不行,还有时间再改。”吴妈低声下气地说。她隐隐已经看出方子澄心情并不怎么好,这个时候,还是处处小心着点。
“不用了,就放在我房里吧。”
“真的不看一看么?“吴妈又强调了一句。自家少爷的秉性她还是了解的,对事要求完美,怎么这次,这么随便了呢?
正自狐疑间,福根跑过来了。气喘吁吁地道:“二少爷!二少爷!不好啦!出事啦!”
“出了什么事?”方子澄心不在焉的问着。
“清许小姐,清许小姐她知道司马辚萧在方公馆过夜的事了。”
“知道也好,否则我也会亲自向她说明的。”
“全上海滩的人都知道了!”
“那又如何?”
“如何?二少爷,你怎么就不懂,唾沫淹死人的道理呢!”
“我们之间又没做什么,随他们说去吧。”
“我倒是相信,你们之间没什么,可是外人不相信啊!现在文副市长正大发雷霆呢!说咱们方家不厚道,说二少爷不检点,正张罗着取消订婚宴呢!”
“知道了。”
“二少爷,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呀?”
“急什么?订婚宴不会取消的!”
“为什么?这事可没你想得那么简单,说不定就是司马家眼红,故意放出消息的!这家人实在是太阴险了!”
“司马家现在可没闲工夫弄出这桩事来。你放心吧,文世昌也就是做做样子,挽回点面子罢了。这桩婚事,他也是巴不得的呢!”
“二少爷,你,你什么意思啊?”
“文世昌将清许嫁给我,无非是想借着方家在上海滩的影响,铺他的市长之路。要不是我与清许真心相爱,我是不会认这样的人当自己的岳父的。”
福根骚着头,明显脑筋跟不上趟了,大家族的事,还真是复杂啊!还是当个下人好,一心一意的为主子着想就是了,其他的都不用管。
福根忙去了,方子澄捡起一朵残破不堪的玫瑰,那香气是犹存的,风骨亦是还在的,风雨啊风雨,终究有些美丽,你是带不走的,这世间所有的暴虐最终都会向美好倒戈,人亦如此吧。
子灵躲在不远处,听着福根与二哥之间的对话,二哥的一切反应都在她的意料之中。辚萧在方家过夜的消息是她放出去的,也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她二哥似乎还没明白过来自己的心意,万一这段婚事真的吹了,方家又少了一座靠山,二哥想在上海开办银行的计划也会落空,可是如果真的是为了爱,就没有什么是不值得的吧!
☆、064章 苦也要笑
订婚宴摆在全上海最大的西餐厅,方圆一里都拉上了警戒线,除了达官贵族,和媒体记者,闲人免进。
辚萧望着摆在床上,昨天连夜定制的礼服,迟迟不肯换上。她连出门的心情都没有,还有什么心思去参加别人的订婚宴。
“萧儿,换上吧,杏婶帮你换。”
“恩。”辚萧嘴上答应着,却还是不肯起身。
“今天报纸上,有他的消息么?”
“所有的报纸都摆在这了,你不是都看过了么?萧儿,你不要慌乱,对手正是用这招逼咱们方寸大乱呢。你要像将军一样,沉得住气。”
“恩。我要笑,我要精神抖擞,就算心里在淌血,也不要让别人看笑话对不对?”
“你这么想是对的,可是,也别苦了自己。想哭的时候就哭出来吧。”
“我才不哭!哭给谁看?”辚萧起身,苦涩的笑了一下。
“杏婶,帮我换衣服吧。司马家怎么会因为他那一点小小奸计,就倒了呢?”
“真的很你娘的脾气一模一样,太要强!”
“不是要强,司马家的儿女,本来就很强!”
这算是辚萧第一次穿西洋衣服,她的这个身材啊,又小又瘦又平,还真是跟前凸后翘,身段玲珑的文清许没得比。
还有就是这束腰和束胸,怎么就像要把人勒死似的,说不准这订婚宴还没完事,她就先晕过去了,早知道还不如像父亲和哥哥一样穿一身军装,多霸气,多舒服,就连打架都好施展拳脚。虽然在人家的订婚宴上打架这种事,基本不可能发生。
“萧儿,真漂亮!”杏婶不由得赞了一句。她不但遗传了她娘的美貌,也继承了她母亲的风骨,清爽,英气,灵动,尤其是一双大眼睛,会说话的一汪泉似的,看久了,会不自知的深陷其中。
粼萧在镜子前转了一圈道:“有么,我怎么觉得自己像个倒扣的大花碗一样。”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百褶设计是西式的,可上面的青花图案却是中式的,这叫中西结合。白色是最纯洁,最干净的颜色。青花,是中国瓷器中最高贵,最典雅的无价瓷器。萧儿,只有你能配得上这件衣裙呢!”
“是么?”辚萧不太相信杏婶的话。她此刻正想象着文清许套上这件衣装的样子,肯定要比她漂亮一百倍。
“萧儿,过来,杏婶给你盘发。”
“盘发,这么麻烦?要不就这样披散着得了。”
杏婶仔细看了一下,辚萧的头发又长又顺,犹如墨染,如果盘起来,反倒显得死板了,随意一些,反倒更有生气。
“好,那就披散着。不过,还是要稍微修饰一下的。”
杏婶将辚萧按在椅子上,在长发的右侧别了一枚玫瑰发卡,娇艳欲滴的,仿佛盛开在一片沃土之上。阳光下,还会瑰丽流闪,栩栩如生。
“最后一项,也是挑战最大的,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切,我连青帮帮主都搞定啦,还有我司马辚萧驾驭不了的东西么!”
提到青帮帮主。辚萧刚刚还有些光亮的眼睛瞬间黯淡了下去。也不知他在狱中有没有受苦,会不会也这样时时刻刻的想着她。他还没有看到自己今天盛装的模样,这件衣服一定要留好,以后亲自穿给他看,只穿给他一个人看。
“萧儿,笑一笑,笑着才好看。”
杏婶知道这对于辚萧来说,难度有多大,这笑,可也不是给别人看的,是给自己看的。是在告诉自己,司马家的人,不会被打倒。
辚萧是裂开嘴笑了的,可随后差点哭出来。“杏婶,你手里拿的,这叫鞋么?”
“怎么不叫,最流行的高跟鞋。”
“可这根,也太高了吧,还这么细。我会摔倒的。”
“所以才让你先穿上适应一会嘛!你到时候挽着将军的手臂,他就算自己摔倒了,都不会让自己的女儿摔倒的。”
“我不穿,我的脚会断掉的。”
“不穿怎么行,现在不穿,迟早也是要学的。哪有女孩子不会穿高跟鞋的,说出去让人耻笑。”
辚萧拿过鞋,真想把自己砸死。这哪是人穿的嘛!
“真的要穿?”辚萧做着最后的挣扎。
“必须穿。”
“穿就穿。”
“站起来走走。”
“杏婶,你扶我一下吧,我站不起来。”
“杏婶笑的眉毛弯弯的。伸过一只手臂。
辚萧站起来试着走了一步,还真不是一般的疼啊!
“慢慢来,适应就好了。”
“早知道要这样,从学走路开始,就应该穿高跟鞋。”
来回在屋子里走了几圈,总算是适应了那种疼痛感。杏婶却突然毫无预兆的撤了手臂。辚萧“啪叽”,一步都没多走,直接摔倒正开门进来的司马楚雄怀里。
“爹,疼!”
司马楚雄瞧了一眼辚萧快竖起来的脚,憔悴的脸上写满心疼,斩钉截铁的道:“不穿这破玩意儿!”
“将军,可这礼服不能配平底鞋呀!”杏婶也知道司马楚雄是心疼女儿,可是被外头的人看见,指不定又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尤其是那个文世昌,恐怕他正想找茬冷嘲热讽一下司马家呢。
“谁说不能,我说能就能。换鞋!”
“嘿嘿,爹,这双鞋这么漂亮,我才舍不得换呢!我要穿着它去赴宴,把那个叫什么文清许的比下去,给你长脸面!”
辚萧明白杏婶的担心,自然也是懂事的。今天的宴会不会风平浪静,她必须要做好迎风破浪的准备,与司马家同进退。
司马楚雄皱了一下眉头道:“换掉,司马家还没沦落到让你去撑面子。”
“不,我喜欢穿!”辚萧任性惯了,司马楚雄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点起了一支烟,抽的彼任何时候都要落寞。
落寞?这个词也能用到翻云覆雨的老爹身上了。
老?父亲还真是见老了,鬓角的白发是什么时候爬上去的,辚萧竟没有注意到。他没有被战争打败,却被岁月打败了。一声戎马,不过换来一身伤痛和一段悔不当初吧。
“扶着爹走。”司马楚雄递给辚萧一只胳膊。
这臂膀曾经那么孔武有力,能把她高高抛起,在稳稳接住;能指挥的动千军万马;能扛得起司马家族响当当的名号,如今,却也是骨瘦如柴一般,其实,他也不过是个瘦小,疲惫的老头而已。
辚萧挽的紧了些,不是怕自己摔倒,而是想让自己的父亲也在累的时候,在愁苦的时候,靠一靠他这个宠了十七年的女儿。虽然她弱不禁风,尽管她尚不谙世事,但是有一颗永不退缩的心。
司马楚雄看了一眼洋溢着笑容的女儿,这是心里有多苦,才会笑得这么勉强啊!自己的亲生女儿,是真快乐还是装开心,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司马扶和司马苏已经等在门外了,今日的小妹美的令人过目难忘,只是美中带有一丝凄凉。笑容里少了几分纯真。
他们一直想要给她的,不过是一份由衷的快乐,如今,竟连这一点也做不到了么?
他司马家的三个大男人,还真是没用啊!
“小妹,你今天好漂亮!”司马扶找不出什么溢美之词,只是平平实实的说了句真话。
“怎么,我平时就不漂亮啊?”
“不是,我小妹每天都漂亮,天下第一漂亮!”司马苏赶紧接茬儿道。
“你就是用这些花言巧语哄骗的我那四个二嫂的吧?”
“那些雕虫小技,能用在我亲小妹身上么?你二哥我这辈子说的最真的一句话,就属刚才那句了。”
“行了,别闹了,快走吧。”
“司马扶开着军车,仍是飞扬跋扈的速度。那样的骄傲,挺拔,任谁也看不出司马家刚刚遭受重创。
四个人各怀心事的坐在车里,谁也不说话,很多时候,沉默就是最好的表达。
此时,方子澄也坐在自家的汽车里,牵着文清许的手,那样柔滑无骨,仿佛稍一用力,就会碎掉。
他想起了自己牵着辚萧的手的时候,感觉完全不一样,那是一种如果你稍稍松懈,就会从你的手心中划走的不安。
旁边的女子,依旧美的让人不可沉醉,以后,就是要和她牵手一生了么?这不是自己最想要的结果么?自己把心都掏给身畔这个人了,为什么并不觉得喜悦呢?
他突然想要时间过得慢一点了,慢一点穿越人群,慢一点到达餐厅,若果倒流回去的话,他似乎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情愿,如果时间真的倒流回去了,自己还会不会这样选择?
“子澄,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文清许柔声问,将手从他的手心中抽出来,拿起一块绢帕,轻轻地擦着他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