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再拙劣的谎言都是金口玉言!既然如此,你就休了我吧,我成全你们!”辚萧由于情绪过于激动,几乎就要失声。
“不,我不会写休书的,我要你一辈子都做我方子澄的妻子,无论你爱不爱我,我都不会放你走!”方子澄此刻也如疯了一般,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方子澄,休书的事以后再说,我现在没工夫跟你在这浪费时间,我大哥还生死未卜,你不要在这里耽误我的时间!”
“好,我和你一起去码头,从今天起,无论你走到哪里,我都跟着你!”
对于方子澄此时的死缠烂打,辚萧亦是无可奈何,只好说了句:“随便你!”
“萧儿,我扶你!”方子澄环住摇摇欲坠的辚萧的肩膀。
“拿开你的手,我不需要!”
“萧儿,你别任性,你现在状态很差!”
凌卫风一把将方子澄的手臂从辚萧的肩膀上甩下去道:“萧儿说,让你把手拿开!”
“凌卫风,你不要下搀和,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
“夫妻,你还知道你们是夫妻?作为丈夫,在最危难的时候不能守在自己妻子身边,却去守着另一个女人,你有什么资格做她的丈夫?萧儿性命不保的时候,你在哪里?她心如死灰的时候,你在哪里?她为你们方家呕心沥血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你口口声声您说爱她,这就是你爱人的方式么?你的爱,除了给她带来伤害,还带来过什么?”
对于凌卫风的质问,方子澄哑口无言,这些问题的答案,他从来没有想过,此时想来,竟然也想狠狠地扇自己几巴掌,她为他承受了那么多,他又真正给予过她什么呵护呢?
☆、117章 家破人亡(5)
码头上,司马楚雄的遗体已经不见了,留在地上的一滩血迹,在清冷的月光下尤为触目惊心。辚萧跪在那一滩血迹旁边,降头深深埋在膝盖里,耸动的肩膀告诉别人她在哭泣。
方子澄和凌卫风站在她的旁边,各有所思。
“萧儿,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把司马将军的遗体抢回来的!“凌卫风握着拳头说。
此时的方子澄,已经不敢再开口说话。他在责备自己,如果自己听从了辚萧的话,和她一起来到码头,那么站在她身旁的就不会是凌卫风。
方子澄并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但命运似乎总是喜欢捉弄人,每当辚萧遇到危险,挺身而出的那个永远都是凌卫风,自己老师被各种琐事绊住手脚。
司马苏正仔细翻查着每一尊尸体,并没有发现司马扶。难道大哥也没能逃过一劫?
滔滔江水更为汹涌了,好像要把整个上海都吞没。月色如银,冷的让人全身颤抖。司马苏远远地便可望见红薇全身窟窿的尸体,她静静的躺在那里,日本人带走了他的父亲,却让自己国家的优秀军人冷冰冰的躺在一堆尸首中间,简直惨无人道。
“红薇,你的身体怎么这样冷?我这样抱着你,会不会觉得温暖一些?”司马苏将红薇搂进怀里,一股凉意传遍他的全身,那是一种心如死灰的无力感。
“二哥,我找到大哥的一片衣角。”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仿佛这一生都已历尽。辚萧坐下来对司马苏说,因为此刻站立对于她来说,是一件尤为艰难的事情,这一夜的折腾,整个人都已经虚脱,连精神都开始涣散。
“在哪里找到的?旁边有没有血迹?”
“在江边,没有发现血迹,可能是被江水冲刷干净了,也可能,是大哥跳江逃走了。”辚萧有气无力的说。
“留下一队人,沿江搜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大哥一定不会有事的,对不对?二哥,你告诉我,你说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有的时候,自欺欺人反而心中会好受一点,只因为事实太过残忍。
“我不知道,只要看看明天的新闻就知道了。日本人不会让这个消息被封锁的,何况他们手中还有父亲的尸体。如果新闻上没有提到大哥也死了,那么大哥就有可能逃脱了。”此刻的司马苏尚可保持一点清醒的头脑,他知道,司马家的残局,还要等着他去收拾。
“一定会的,大哥一定是逃脱了,一定是这样的!“辚萧不断提醒自己,仿佛这样一遍遍的告诫,真的会成为现实。
“即便如此,大哥也是凶多吉少。现在是深秋季节,江水已经开始转凉,没有人的身体能扛得住这么刺骨的江水的。”
听罢司马苏的话,辚萧心里那仅存的一点希望,瞬间灰飞烟灭。并不是司马苏想要打击自己的小妹,而是怕她幻想越大,失望越大。
“二哥,我想回家了。”
“好,咱们回家。”司马苏抱起红薇的尸体,一步步远离这个阴森的地方。夜风把一颗颗年轻的生命,吹得摇摇欲坠。那些在风中努力想要燃烧的烛火一般的热血,在这一晚,尽数熄灭,再无死灰复燃的可能。
“萧儿,你们的家,可能,已经没了!”方子澄真的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告诉他们这个事实,可是他更不想看到辚萧回到将军府,看见是一片灰烬时,绝望的眼神。
“你,什么意思?”辚萧不可思议的看着方子澄,
“我刚才过来的时候,看见将军府,起了大火!现在这个时候,估计已经烧完了!”
“什么,你说什么?”司马苏把怀里的红薇交给辚萧,自己则疯狂的往将军府的方向跑,家里还有上下三百来个下人,以及他的三位妻子。
“方子澄,把你的车借我用用!”司马苏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辚萧冷笑一声,笑的方子澄有些悚然。
“萧儿,我来吧。”方子澄从辚萧的怀里结果红薇的尸体,他看着这个几乎被子弹打成筛子的女子,心生敬意。
“她叫红薇,和文清许一样,是日本人打入我们司马家的间谍。”
“恩。”
“我知道你还是不相信我,我会让你相信的。到时候你就会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你的后半辈子,都将生活在悔恨中!这是我对你的惩罚!”辚萧看向他的眼神,已经没有丝毫情谊,有的只有无尽的恨意。方子澄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直觉告诉他,这一次,他要彻底失去她了。
抛下方子澄,辚萧走向凌卫风,没有多余的表情和话语,只浅浅的道了一声:“走吧。”
凌卫风跟在后面,找不到半句安慰的语言。
昔日气派恢弘的将军府,如今是一片黑漆漆的灰烬。街坊们端着锅碗瓢盆,围在府门前,议论纷纷,司马苏根本无心去听他们都说了些什么,一头冲了进去。
“喂,小伙子,小心啊,房子随时都有可能坍塌啊!”一位好心的老大爷提醒着,可司马苏哪里会听。
“银霜、夕云、茉莉!你们在哪儿?”
司马苏沙哑的嗓音就要说不出话来,可还是竭力嘶喊着。只是滚滚浓烟之中,根本没有人回应。
由于司马苏的三房妻子分别在不同的房间,可是前两间屋子竟然都空着。难道是被人掳走了?司马苏脑中飞速旋转着各种可能。
如果真的是被别人掳走,反倒是件好事,起码可以证明她们还活着。
当司马苏走进三房的房间时,眼前的一幕让他心如刀割。她们并没有被人掳走,一个个躺在这里,被烧得面目全非,全身焦黑。大房和二房紧紧地将最小的三房护在身下,一根粗重的尚未燃烧完全的横梁压在他们的身上,人肉的焦糊味道充斥着他的鼻腔。
这三个女人平日里针锋相对,互相使坏,争的死去活来,想不到在这种生死时刻,反倒团结起来了。
她们死前是不是喊叫的撕心裂肺,有没有痛不欲生,是不是生生呼喊着他的名字?一心一意盼着他回来相救?
“啊—”司马苏跪着爬过去,一夜之间,他失去了自己的父亲,大哥还有四个心爱的女人,没有人能够理解这种切肤之痛。
人在痛到极致时,往往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司马苏将自己的头重重的磕在地上,用这种近乎自残的方式,让自己清醒。
“阿—苏,是—你么?”一片狼藉的房间里,微乎其微的呻吟声,被司马苏的哭号掩盖。
“阿—苏!”身受重伤的人,竟然从层层压制中伸出一只手,用尽力气拽了一下司马苏的衣角。
司马苏如梦惊醒一般,看着这条几乎焦糊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的手臂,一把握住道:“茉莉,是不是你,你还活着!太好了,你还活着!”
司马苏顾不得那横梁上还燃着点点火苗,徒手将它搬起。火焰灼痛手掌,如同热锅上的煎蛋,仅仅是一只手,已经疼痛难忍,司马苏无法想象,自己的三位娇妻,是如何在熊熊烈火之中,捱过这由生到死的过程的。如果是他,他宁愿选择自尽。
“茉莉,茉莉你再忍一下,马上我就能救你出来了,你再坚持一下!”司马苏一边鼓励着仅有一息尚存的茉莉,一边加快手上的动作。
司马苏用尽力气才将那一根又粗又大的衡量挪开,看到的画面更加惨不忍睹,自己的两位妻子,几乎是被拦腰砸断了。
莫大痛苦都要忍住,司马苏的眼泪砸在火焰上,发出刺啦啦的声音,刺耳的就像是阎王的催命声。
“银霜,夕云,对不起了!”为了救出茉莉,司马苏只能将银霜和夕云的尸体搬走,尽管他已经极为小心翼翼,但还是无法保证她们身体的完整,她们几乎已经被烧的酥掉了。
“阿—苏,孩—子!”躺在司马苏怀里的茉莉护着肚子道。
“孩子?什么孩子?”司马苏问。
“我们的—孩子,本来是要—给你个惊喜的,谁想到……”
“茉莉,你快别说话了,我们去医院,你不要管那么多!”说罢,司马苏背起已经面容禁毁的茉莉,就往医院跑。
“二哥,你这是去哪里?”刚刚走到门口的司马苏就被辚萧拦住。
“去医院,茉莉她快撑不住了!”司马苏焦急的说。
“不能去医院!”随后赶到的凌卫风否决道。
“为什么,你躲开!”方子澄不顾凌卫风的阻止,拼命往前冲!
“阿忠刚刚打探道:医院已经被文世昌派来的警队全面戒严了,明着说是在搜查受伤潜逃的革命党,要我看,他是在等着司马家的人自投罗网。”
“这么说,这里也不是久留之地,文世昌和日本人沆瀣一气,一定能想到逃出来的我们会回将军府的。”辚萧担心地说。
“萧儿,要不跟我回方公馆吧,日本人在猖獗,也不至于去搜家吧。”方子澄道。
“不行,日本人还有什么事干不出来,如果不介意你们先去青帮总舵,我那里戒备森严,机关重重。再说文世昌他们并不知道今晚有我在场,一时半会也查不到青帮。”凌卫风深思熟虑后说到。
☆、118章 家破人亡(6)
“好,就去青帮总舵!”辚萧理也不理方子澄,转身同凌卫风并肩而行。
“二少爷,二少爷!“辚萧前脚刚刚走,消失了一个晚上的福根突然出现。
“福根,我不是叫你跟着司马将军到码头么?码头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死到哪里去了?”
“少爷,您不是说不用去码头了,要去方式银行取这半个月来的账目么?”
“我什么时候说过?你是不是日本人派来的奸细?”方子澄冷冷的看着福根问。
“二少爷,您到底是怎么了?咱俩一块一块长大的,您还知道我么!我要是有当奸细那能耐,早就在方家平步青云了!”福根不知道今晚自家二少爷吃错了什么药,怎么跟地雷似的,点火就炸,逮谁炸谁!
“谁告诉你,要去方式银行的?”方子澄终于想出了一点眉目,赶忙问。
“文小姐啊!”
“清许?”
“是啊,别人说的话,我也不能信啊!虽然我很讨厌她,可毕竟您是信任她的啊!”
方子澄隐隐感到不安,如果事情真的如萧儿所说,清许是处心积虑陷害司马家,那么他的罪过可就大了,辚萧肯定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了,连他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
“清许,文清许,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一定要问个清楚!”
想到此处,方子澄忽然道:“福根,开车去医院!”
“去医院,这么晚了,去那干吗?”
“你别管,快点!”
福根听从方子澄的吩咐,把车子开到了医院。方子澄冲下车,直奔文清许的病房。
“清许,清许,你给我说清楚!”
正在假装熟睡的文清许被风风火火冲进来的方子澄吓了一大跳,手里的攥着刚刚下达的最新任务的纸条。赶忙换上一副喜不自禁的样子道:“子澄,这么晚了,你还来看我,辚萧会不会生气啊?”
“你给我说清楚,为什么要把福根支开?为什么不让他去码头?”方子澄怒气冲冲的质问。
“子澄,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文清许还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你非要让我把福根叫进来和你对峙么?”
“你是说我叫福根去取银行账目的事?”
“除了这件事,还能是什么?”
“可福根并没有说他要去码头的事啊,我只当他今晚什么事都没有呢!怎么,码头真的出事了么?”文清许无辜的问。
“那你要银行账目做什么?这些事好像不归你管吧?”
“子澄,你在怀疑我?你怀疑是我对不对?你相信了辚萧的话对不对?”
“回答我的问题!”
“你明明知道她对我一直有偏见的!”文清许含着眼泪说。
“我让你回答我的问题!”方子澄怒不可遏的道。
“好,我回答你!我听说方氏最近独木难支,要来账目是想看看有没有可帮忙的地方,我只想着,万一你真的已经入不敷出,我就回去求我爹,让他替你向上海的几家大公司说几句好话。没想到好心当成驴肝肺,你反倒怀疑我爱你的初衷!”文清许恶人想告状的本事可谓炉火纯青。
“方子澄,既然你这么不信任我,你还来干什么,你走,你走啊!我死都不用你管!”文清许忽然情绪激动,将身下的枕头砸向方子澄,由于刚刚大出血,身体还是分虚弱,这一下用力过猛,差点晕过去。
“清许,清许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