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等放肆,此马可是我家小姐最心爱的名驹,如今不速速追查伤马之人的下落,到与我纠缠,列王府追究起来,你们担待得起吗?”虽是个下人,到惯会装腔作势,一点不输列王府的气势。
官役相互对看一眼,列王府确然不是他们得罪得起的,但如今的京兆尹可是个骨气硬得很的主,有这样的顶头上司,他们想要秉公办事,没有一点后顾之忧。
“呵呵,这位小哥,我姓幽,东街续香阁的主人。”幽兰若对官役笑笑,示意他们先退到一旁。然后向躺在地上的老马走去,围着转了两圈,点头赞道:“确然是难得的好马啊,真是可惜,可惜!”
“我虽只是个王府养马的小厮,幽小姐的大名也早有听说,到不想幽小姐竟然还是个识马的人,”那列王府的养马小厮见得有人夸赞他的马,立即如遇了知音,想到爱马就这样没了,又立即愤愤:“伤了几个庶民不过是他们自己倒霉,我的马可是百年难遇,可不能无辜丧命,我非要讨回一个公道不可!”他似乎忘记了,幽兰若若不是得人相救,将会是第一个伤在马蹄下的人。
幽兰若好脾气的没计较他的无礼,想着自己竟有这样大的名声?
“好马虽是难得,但逝者已矣,你还是让它尽快安息才是上策。”幽兰若劝慰道。
“可是,可是,我的马就这样没了……”
“难得有缘,这马临终前与我相识,不若这样,它的丧葬费就由我出如何?十两银子够吗?”幽兰若打断他的哀叹。
那小厮惊讶的看向幽兰若,普通庶民的丧葬费有五两银子就能办一个风光的葬礼了。
“不够?二十两?”幽兰若见小厮沉默,又问道。
“这,这……”他虽是列王府的下人,见惯了贵人,也被幽兰若的行事惊到了。
“哎呀,是我太唐突,”幽兰若再次打断那小厮:“刚才你说这马是你家小姐的,想必你做不得主。正好贵府的二郡主在续香阁定了一批胭脂,不如我去贵府送货的时候顺便亲自拜访你家小姐,解释一番,让她不降罪于你。不知你说的是列王府哪一位小姐?”
“幽小姐太客气了,二十两已足够,小姐知道她的马得人如此看重,定不会再追究。”小厮立即应声,让小姐知道他在外狐假虎威他就惨了。
那小厮拿了银子离开,街上凌乱的小摊已整理干净,受伤的小贩也由官役送往附近的医馆。剩下两个领头的官役对幽兰若赞道:“幽小姐真是好人,明知那小厮不过是狗仗人势,也不与他计较。还给他银子。”
“你们没瞧见他的腿上也受伤了吗?但他只为一匹死去的马哀叹,可见他是真的在乎那匹马,”而且,能用银子解决的事,何必费神寻求他法?幽兰若对两个官役笑着道:“你们大人虽是不惧强权,但也不宜树敌过多。这些小贩的损失和医药费就麻烦你们先清算一下,稍后去续香阁支取吧。”
两个官役对看一眼,随即一起向幽小姐行了一个大礼,感谢幽小姐的善举,为他们尊敬的大人,更为艰难的小贩。
“哼,不过一个下人,月月你根本用不着与他费神。”方皓看着幽兰若轻而易举的化解了一场惊马事故,但方式一点都不像她平时嚣张的做派。他之前本与官役达成共识,让那列王府的小厮吃些苦头,叫他知道处处都是达官贵人的京城不是谁都能横行的,但幽兰若出面后,方向就完全由她主导了。到最后她竟然还给一匹死马出劳什子丧葬费,突然想起,“月月,那匹马可差点伤到你!”
幽兰若想起刮过耳边的那道劲风,确实差一点就伤到她了,就差一点,“我不是得人相救了嘛?干嘛纠结不曾发生的事情。”
“哦。也是,救你的那个人也真奇怪,救了人竟然放那么高的地方。不过月月,她穿男装比你漂亮呢。”方皓想起那个武功高强的白衣侠客。
幽兰若头顶突然冒出一颗汗珠,“你说她?是女人?”
“那么漂亮,难道是男人吗?”方皓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幽兰若,“你离得那么近,不知道吗?”
幽兰若突然想一巴掌拍死方皓,咬牙切齿道:“没看清!”
没看清,确实没看清,那一刻她被那一副天人般的容颜惊艳到,没有关注性别。
如果是女人,幽兰若突然来了兴致。幽兰若歪着头,用看乖宝宝的眼神看着方皓:“皓皓,说到横行无忌,那个小厮可远远的不如你。你直到现在还未被人教训知道是为什么吗?”“为什么?”方皓果然好奇。
“因为别人都看我的面子容忍你。”幽兰若大言不惭道。
方皓幼小的心灵被深深的打击了,但不等不承认,幽兰若说的是事实。半晌,闷闷道:“我们还去集先庄吗?”
“去!当然去!”幽兰若收起折扇,今天出门就是为了去集先庄的,怎么能遇到一点小波折就改变计划呢?做人不能这么丢三落四,身为一个有理想的人,必须有始有终。计划不是用来闲想的,而是用来实施的。
正文、第五章 凌寒独放
两刻钟后,幽兰若与方皓终于安全抵达聚先庄,京城最大的赌坊。
掀开隔帘,里面正是人潮拥挤,声势惊天。幽兰若满意的点点头,身为赌坊,就该有这样的气势,有这样的气势,她才能日进斗金!
“小姐,你终于来了!”集先庄的管事之一万福看见幽兰若的第一眼,立即放下手中的事想她迎来。
东街的幽小姐在东洛国都,名声不算小,只因她是东洛国第一个明目张胆经商的女子,而且名下的续香阁经营得有声有色,阁中的胭脂水粉,几乎垄断了京城的贵族圈。只要是爱美的女子,就定会对续香阁的胭脂侧目。而只要是女子,就没有不爱美的。
幽兰若想起,最初曝出续香阁的主人是一名女子时,某位朝中的御史大人谏言今上,此为牝鸡司晨,当重罚,然三日后,他不得不亲上续香阁赔礼道歉。只因他家中的小妾和正妻相斗多年,第一次放下私怨将枪头对着他,为的只是续香阁的一盒胭脂。
再伟大的英雄在女人面前也有气短的时候,续香阁搞定了女人,也就间接搞定了男人。那些男人自然不会再找续香阁的茬。否则,他们的女人十有*会找他们的茬。
但是,世间事,总有个底线。
若是知道了续香阁的主人亦是集先庄的主人,京城中有多少人的底线会崩塌呢?续香阁主营妇人用度,集先庄可是专擅敛财的赌坊,赌坊,从来没有好名声。
“都准备好了吗?”幽兰若轻叹一声,好戏,总得有个开头。
万福立即应声,“都按小姐的吩咐准备妥当了。”幽兰若点点头,向着一张赌桌走去。
许多年后,幽兰若想起这一天,连连嘘唏,这真是一个命运转轮隆重开启的黄道吉日。
一个时辰后,幽兰若斜坐于集先庄大堂正中的赌台之上,一手把玩着几颗骰子,一手撑着赌台,身后靠着方皓坚实的胸膛,一只脚垂下,有一搭没一搭的合着骰子声摆动着。妖娆至极,妩媚至极,诱人至极。也,不雅至极。
此刻,她在等一个人来。令她没想到的是,来的,还有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幽兰若目光凝在两个时辰前,将她从马蹄下救出的那人身上,看着他自赌坊大门走进,与号称帝京第一花花公子的莫让相携而来。她的心突然凉了凉。
莫让,左相嫡子,人称莫大少,俊逸风流,三岁便闻名京城。在东洛国,你可以不知道当今皇帝姓陆,也可以不知道新晋权臣的是幽瑜,甚至不用知道帝都第一妓院是朝凤楼,但是你不能没听过莫大少的英雄事迹。缘由已无须细察。
据说,莫大少三岁说过一句话:“我生来就是当二世祖的。”从此,阖族鄙视,继而全城鄙视。
幽兰若幼时听说,对其崇拜了很长一段时间。
以至于因安王府小世子退婚十分消极的那阵子,遇见莫大少的时候总觉得与他真是天作之合。继而不断的寻找他的优点。
莫大少号称帝都第一花花公子,着重于公子,而非花花。世家子弟,身份高贵,长得一表人才,行事大气风流,曾一度引得京城无数女子倾慕爱慕思慕。
但他的身边从未有什么野花野草,今日,他身边却突然站了个美人,姑且不论那美人的性别,幽兰若心底又沉了沉。
“哟呵,这可不是莫大少吗?怎的有兴致来我们集先庄啊?”幽兰若收起神思,今日她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了。
莫让不愧为莫让,虽在看到幽兰若时有一丝的惊讶与尴尬,转瞬已恢复一贯的风流神色,上前几步道:“幽小姐真是让人钦佩啊,不愧为女中豪杰,这集先庄是京城第一赌坊,却不想是幽小姐的产业。若在下早知道是幽小姐名下赌坊,定会更早前来拜会!”
幽兰若瞥了一眼莫让身后一脸焦急的段海,回敬道:“现在来,也不晚的。”
莫让将手中折扇打开,徐徐摇着,却不再说话。幽兰若冷眼瞧着,莫让虽然名声在外,京城各势力都让着他几分,素来嚣张,但她亦是嚣张的人。多年来二人明里暗里打的交道可不算少,也算是知根知底。
莫让身后的段海见他不说话,立刻急红了眼,顾不得看形势便拉着他急道:“表兄,你不是说帮我出头的吗!这个女人和着自己赌坊的人出老千,骗了我们大家这么多钱,实在是、、、、、实在是天理难容!你一定要为我们主持公道啊!”
说着,周围的人也跟着起哄。声势好不浩大,愤怒劲比刚才押注的兴奋劲更甚。
好个天理难容!幽兰若冷眼睨着这一幕,刚才她与方皓进赌坊之时,这些人赌兴正酣,便混于他们中与他们一同下注。
连着几把,她都堵大,庄家亦开大,被他们奉为赌神,在方皓有意无意的煽动下,一个个都跟着她下注。起初有几个旁观,他们亦有所保留,而十多把大以后,所有人都倾囊跟着她下注,最后意外开了小。所有人都输得干干净净。
而这些人,却将责任推于她,全然忘记是他们自愿下注,若不是贪得无厌,何至于血本无归。为了赢这一把,她连赌坊的储备金都动用了,若他们及时收手,血本无归的将是她。
现在却来与她讲道理?既然如此,与他们理一理这道理也无妨。
“人言莫大少是京中纨绔不晓世情的,我心底却一直十分敬佩大少,觉得大少最是个讲道理的。”这番话三分假七分真,莫让若有所思,幽兰若继续道:“敢问诸位,我集先庄可是善堂?庄规可有言明进庄者皆能大赢特赢赢得钵满盆满从此一夜暴富翻转命格?”
扫过一片皆是不屑神色,幽兰若继续道:“再问诸位,适才可是自愿下注,可有人拿刀架在你们脖子上逼迫你们下注,不下注便不准出赌坊?我可有如此?”
那一片不屑神色皆憋出发作不得的愤怒,煞是好看,“赌坊赌坊,我集先庄集天下领先之玩法,来者皆可以花钱寻乐子,这是我集先庄与其他各大赌坊不同之处,我们堵的,不是钱,是乐趣,是开心,想风度!”
虽然还有几个神色不甘的,不过众怒是缓解了。幽兰若起身跳下来看向莫让,正瞧见他未来得及收藏的揶揄之色。
她轻笑:“大少与寻常人不同,难得驾临敝庄,不玩两把我可不放人!”
莫让轻咳一声,倒是豪爽道:“今日算给幽小姐赔礼。幽小姐想玩什么,在下都奉陪。”
幽兰若伸手指了指楼上:“那我们上去玩如何?”莫让愣了愣,幽兰若自顾抬步上楼,不理会众人的惊讶以及那些意味深长的目光。
正文、第六章 落如雪乱
集先庄,一楼是赌坊大厅,摆了数张赌桌,二楼是包间赌坊,全是雅阁,而三楼,是只有一件雅间,幽兰若亲自着手设计,偌大的空间,平时没事她便会上来坐坐,高明的隔音设施隔绝了赌坊的喧哗,保留了难得的清静雅致。静中赏闹,这是幽兰若偏爱的兴趣。
“好个集先庄,只怕此处才是核心之地,用赌坊来掩饰雅阁,用喧闹遮掩雅静,幽小姐好会享受!”莫让站在楼道处,一边观赏一边赞叹,只是眼中没多少笑意。
目光再次落到莫让身旁的美人身上,幽兰若邀莫大少自然不是玩耍,她借着处理后续事宜让让方皓留在大厅继续应付那些赌徒,莫大少却不避讳他。想来,他与莫大少不是一般的亲近。
莫让见幽兰若打量身旁的人,回头看了一眼,煞有介事道:“哎,了不得了,与他一道,漂亮姑娘都不看我了,以后可不能与他同行了。”
幽兰若没忍住扑哧笑了起来,笑完觉得有些东西表现得太过明显,安慰道:“大少,其实啊我心里想的还是你,只是想着大少素来傲然不与人同行,却不知这位公子是何方圣神竟让大少破了规矩。”
美人抬眼,从进赌坊初见幽兰若的惊讶之后第一次正眼瞧她,幽兰若顿时来了兴趣,凑上前自我介绍道:“我叫优越,优秀的优,超越的越,是这集先庄的主人。阁下高姓?”
“路遇,陌路的路,相遇的遇。”
清清淡淡的声音,明明是与众不同,却让人转瞬即忘的音色。幽兰若想,他救起她的时候,也是这样的音色问她是否吓着。这样的声音,是一个男子的声音。她悬了许久的心,逐渐放下,旋即,又逐渐提上来。
莫让啾了啾幽兰若,又啾了啾路遇,再啾了啾幽兰若,再啾了啾路遇,没说话,自去一旁寻了个椅子坐下,半落寞半寂寞的声音响起:“幽小姐,你刚才可是说与我玩的啊。”
回头瞧见一十足的怨夫模样,幽兰若顿觉尴尬,没忍住,又笑了:“得了吧,这儿又没外人,装什么呢我的大少!”
莫让把玩着白玉酒杯,似是十分享受杯中液体的美味。幽兰若坐在他对面仔细瞧着这一番风流姿态,心底直叹,这才叫得天独厚啊。
尝尽杯中最后一滴香醇,莫让才意犹未尽赞道:“好酒!如此美酒,人间难有,美酒当前,再谈俗事,就煞风景了啊。”
幽兰若冷嗤一声,不谈俗事,她可不至于拿出这么好的酒来!“大少,对于你,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在下声名狼藉,虽有家世却无权势,京中女子都对我避之不及,幽小姐才貌双全,与我同路不怕污了自己的清白?得不偿失啊!。”莫让诚心诚意的感叹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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