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顿时引起众怒。堂下百姓为幽小姐抱不平,堂上当宠的皇子和当红的臣子,齐齐说情,被直直驳回,被打的脸范围有点儿广了!但京兆尹郑不时深受皇恩,忠于吾皇,素来铁面无私,公正严明,威望不浅,此番却不知如何收场。
幽兰若轻叹一声,心底好生怅然,莫让乖觉的站在人群中远望,四皇子、梁公子与她交情不深,反而竟主动摊上来,意外是有的,感动也假不了。幽兰若略略回身,望了一眼人群中的某一处。
陆玉斜睨着莫让,调侃的声音响起:“你是否应该觉得自惭?”
“你难道不吃醋?”莫让见缝插针,回驳道。
“那两个废物?”陆玉不屑的皱眉,白白拖延了审案时间,半丝功劳也没有。
“既然是废物,就别将他们与我相提并论。”莫让不忿道,堂上的女子自在的很,何曾有需要襄助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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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电真是一件很无奈的事。
正文、【12】亿两白银
“那就烦请师爷与诸位记账经验十足的账房先生为小女子核算一下所犯罪过。”眼看众人愤怒之势濒临暴走,幽兰若突然出声道。
女子莲步轻移,立于公堂中央,娉婷袅娜的身姿若弱柳扶风,清华高贵的气韵犹如流风回雪,叫人一旦看了,就移不开目光。她嘴角含笑,妩媚至极,妖娆至极,隐隐藏着一丝嗜血的味道。手一挥,众人的怒气顿时缓了一缓,方才惊觉,女子从头到尾,不曾为自己辩解过一句啊!
陆衷痴情月海心,梁宇乾痴心若涟,二人时常混迹于朝凤楼,但对朝凤楼的幕后主人幽月所知甚少,一介商女,才艺容貌平平,也引不起二人兴趣,此番不过为着卖个人情亲自上阵,不想竟意外见识到这早已声名在外的商女隐于人群的风姿。
但这风姿掺了鹤顶红牵机毒,非常人所能承受。
陆衷与梁宇乾对视一眼,各自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一抹凝重,随即二人皆收敛神情,立于一旁,准备看看在商界声名鹊起,如鱼得水的风尘商女如何应对虚假账目,她在商界游刃有余,在政界,是否能安然无恙呢?
半个时辰后,华新与师爷查阅账目后回到公堂,两人脸色颇为凝重,从幽兰若身边走过时师爷抬头看了她一眼,幽兰若挑眉,不知这罪责重若几何?太轻了可就不好玩了!
“启禀大人,属下华大师清算出确切的虚假账目,所偷漏税额跨越十六年,达十九万八千余两白银。”
话落,顿时响起一片惊呼声,十九万八千余两白银,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平常小康人家十两银子就能过一年,这可是京城一半庶民一年的口粮够了啊!
幽兰若扶额,对于平常人家来说,这是个天价数目,但对于一个赌坊,她的对手是否太侮辱她了?这数目,在幽小姐眼中,真是小得不成气候得很。
“大人,今上曾下令,凡及商人偷税者,十倍以罚,出于千两白银者杖百,监三年,万两白银者罚没家财,处以流放。以幽月之罪,可极性也。”师爷一板一眼的背起东洛律法,这幽月的罪犯滔天,不杀不足以正律法。
京兆尹眉头皱起,他以为偷税漏税常人所犯金额应该不大,罪不至死,他未曾想过,续香阁的幽月岂能与常人同日而语?他与朝凤楼的温娘颇有交情,虽说铁面无私,但温娘与别个不同……
众人一时沉默无言,看向幽兰若的目光开始变换,有嫉恨,有不耻,有敬畏,有叹服,但无一不含着震惊。如此巨大的账目纠纷在东洛国属头一例,这新晋的商女只怕在劫难逃。
幽兰若扫视了一眼公堂上下震惊失神的众人,轻轻吐出一口气,总算到点上了,再站下去,她就撑不住了。
“郑大人,对于商业犯罪,以刑抵罪乃是在锱不偿罪的情况下,今上曾下过一道恩令,未及伤人性命至生死的罪行,可以银钱赎其罪行。”幽兰若轻笑,她除了性命,就剩下钱了!“不如再请师爷换算一下,我当交多少罚金,方能抵过所犯罪责。”
京兆尹正为难如何下令处置,听此言,幽月倒是想破财免灾了,商人重利,但不重性命有利何用?若能倾其家财,赎其罪行,也算折中的法子。
“师爷,将商女幽月所犯罪行合算统计,拟出其应交罚金数额。”京兆尹对师爷吩咐道。
“大人,若以十倍论罚,所交罚金为一百九十八万两白银。”师爷与几名账房先生交谈后,翻出律法本子,呈给京兆尹。
一百九十八万两白银,在东洛国能买下三座城池了,趋近东洛国一年赋税的一层。东洛国能拿得出如此巨款的不是没有,但一介商女,出道数年,根基未深,倾家荡产能否拿得出这笔罚金呢?
众人心中一时惊疑。
梁宇乾祖上三代为官,一代比一代清廉,他这官四代因囊中羞涩被耻笑数次,这般数额的钱财,他连听也是第一次听说,陆衷虽为皇子,但并无封地,历年所积俸禄基本可以省略。先前的偷税金额已让众人震惊,如今的罚金数额就更是让人咂舌了。
咂完舌,堂下的有庶民视线一致投向一处,随后渐渐的,投向那一处的视线越来越多,直到所有人都看向一处。
莫大少的风华,终于自人群中显露。
莫让无语,他不过与幽月有点传闻,何故引起如此大的震动?一百九十八万两白银,纵然是根深叶茂的莫家,也不是说拿就拿得出的啊!
世人皆以为耳闻即为真,殊不知眼见也有假。幽兰若突然想起,若是花钱抵罪,口口声声恋她护她的陆玉能否拿得出这一笔钱财。
可惜,不能一试,当真遗憾。
“一百九十八万两白银,小女子稍后呈上即是。”幽兰若轻笑一声,顿时众人不敢置信的看向她,对于她能拿得出如此巨款皆持怀疑态度。幽兰若不理众人,收敛神色,对京兆尹一礼道:“郑大人,小女子身属东洛国籍,遵东洛律法,若有冤情,是否也能得东洛律法相护?”
“这个自然,身为百姓父母官,本官正以为庶民百姓伸冤做主为使命。”京兆尹目光变幻,已经定罪,若真有冤屈,为何早先不申述?
“那么,小女子自愿以十倍补上漏税银钱,若有人欠小女子钱财不还,大人可能代为追讨?”幽兰若自上公堂后,第一次露出郑重的神色。
“然!”京兆尹抚须点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若辖下有借债不还者,他理当为债主追讨,但前提是所借出的银钱是合法的,并非来路不明,且借出的方式也是合理的,若是高利贷类型的,则是知法犯法。
幽兰若脊背挺直,沉声开口道:“辛未年癸巳月,东洛大旱,三千里赤地,颗粒无收,数十万百姓朝不保夕,性命堪舆,国库告急,先帝下令举国富人捐资救民,有钱的出钱,有粮的出粮。当年集先庄先辈心地仁厚,捐了一百两白银给朝廷作为赈灾之用。此乃当年捐款的证明。”说着,幽兰若自袖中掏出一张旧的发黄的宣纸,上边盖的官印倒是还能看出浅浅的印记。
师爷亲自从幽兰若手中接过,递给京兆尹。京兆尹仔细看了一遍,找不出端倪,又请华新来分辨。
“确然是多年前官文,这官印与纸质墨迹皆达数年之久。”华新看着幽兰若眼中闪过一丝异彩,一闪即逝。
“官文是否真实,想必官府也有备案,稍微翻查即知真假。”幽兰若拂了拂衣袖上的尘埃,继续道:“今上登基时天降甘霖,风调雨顺,不过两年东洛国库再度充盈,为了彰显天威浩荡,今上下令,辛未年于百姓生死存亡之际,为朝廷困难百姓苦难时出资捐助者,所捐银钱次年倍偿。”
“政令下达,于今二十又四年,百两纹银,历二十四年倍偿,应付数额为四亿一千九百四十三万四百两白银!”幽兰若掷地有声,声声铿锵,对着京兆尹深深躬身:“请大人为商女幽月追讨这一笔欠账!”
话音落,全场寂然。
无论是陆衷、梁宇乾,还是京兆尹、师爷,抑或公堂内外的官役、庶民,甚至立在人群中的莫让,无不为这一个数字震惊,更为堂上女子的气魄震慑。
威严的公堂上,肃静的气氛里,幽兰若轻吐出一连串的数字,仿佛只是数字,与银钱并无关联。但实际上与银钱紧密的关联着,组成一个何其恐怖的数目。惊了一簇天地,泣了八方鬼神。
陆衷和梁宇乾回神,两人第一次正视幽兰若。凌厉的目光下,女子丝毫不为所动。陆衷突然意识到,身为朝凤楼的主人,这个女子的智谋手段岂能平常?他从前真是太眼拙了!
什么月海心,什么秦无双、若涟,她们之所以是她们,不过因为背后有一个风尘商女幽月!没有她,她们什么也不是!从前吃的那么多亏,原来并不是没有道理,有这样一个女子护航,朝凤楼的姑娘确然有嚣张的资本。她们真是何其有幸!
正文、【13】以身相易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小姐,那张官府的打下的欠条是真的吗?”瑕非递上第三杯茶后忍不住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睛向幽兰若问道。
“自然是,”茶是天雪山顶终年笼罩在浓雾中的顶级毛峰,幽兰若轻抿一口,悠然道:“假的。”
续香阁后院,草木扶苏的林园中间一方空地上,随意的摆着一张贵妃榻,风华绝代的女子闲适的躺在榻上,一缕阳光透过木枝间的空隙打在女子身上,仿若为她镀上一层金光。她身旁的小侍女却是张大的嘴巴,一脸惊雷的表情。
“傻丫头,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儿,而且二十多年前的东西,谁能收藏这么久?”幽兰若轻嘲道,纵然能收藏这么久,敢拿出来的又有几人?于她不过一种手段,若以其为目的,那就真是用身家性命开玩笑了。
两日前,公堂受审,幽兰若扔出一张官府的欠条后扬长而去。随后一道圣旨驾临续香阁,大意是,集先庄主人幽月虽为商人,心底纯善,品性质朴,乃众商贾的楷模,将她从头到脚从里到外褒扬赞赏了一番,直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然后言举报集先庄偷税漏税一案者乃是诬告,实则误会,已将之处以流放,最后再赏赐了一连串珍贵之物,稀世之宝。通篇圣旨,对亿两白银的欠款只字未提。
晟京城的居民常年处在风平浪静中,先是对莫相嫡子恋上风尘商女惊叹连连,后又被曝出风尘商女牵连偷税漏税案,众人刚缓过神来,又是一道圣旨轰炸而来。恕他们温室中的小心脏尚未经历大风大雨的磨砺,一时无法消化如此惊天动地震撼人心的消息。
“假的?那可是官府的备案,华大师亲自鉴定的,小姐是怎敢作假?”瑕非自以为跟随在小姐身边已经准备出一幅坚硬的心脏,此刻,那颗坚硬的心脏忍不住狠狠的颤了颤。
整个晟京城乃至东洛国都为这一纸欠条沸腾了起来,这张欠条竟然是假的,而她的小姐丝毫不避讳坦开承认。
“纵然是假的,也不是一时半会能让他们分辨出的,待他们分辨出,纵然有证有据,也无用了。是真是假,又有什么科纠结的呢?”幽兰若闭上眼睛,四月的艳阳很快会变得炽烈,如同自远及近的柴薪,那燃烧的火焰似将焚身。
“为什么?”瑕非小脸皱成一团,小姐的智慧她远远不及,但离得这般近,她不问却是如鲠在喉。
“因为世人已经相信了那张欠条是真的,东洛国欠续香阁幽月亿两白银,官府再证明欠条是假的,也不过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没有人会相信官府的证据,只会觉得那是官府想对一介商贾赖账的手段,届时舆论将会指向东洛朝廷,东洛朝廷会彻底失信,失去民心的政权,将是最脆弱的政权。”
幽兰若睁开眼睛,视线凝在闲散走来的少年身上,谁道娄家纨绔小公子,东洛第一无人敌?有这番见解的岂能寻常?
“幽小姐,在下说得可对?”娄小公子在幽兰若一丈之外站定,看着她笑问道:“幽小姐好筹谋,好手段,好气魄,选择的反击总是出人意料,在下叹服!却不知幽小姐是否准备了自己的后事?”
“至少,我赌赢了,对吗?”幽兰若斜睨一眼,轻声嗤笑,世人总有弱点,东洛国一代圣明君主的弱点,她拿捏得很到位不是吗?
一世圣明的君主并不是他真的有多圣明,不过是爱惜着自个儿的英明的形象,临近晚年,他又怎会为着一个小小商女将自己苦心经营一世的圣誉毁于一旦?
“尝闻饮鸩止渴,架薪取火,幽小姐与之无异也!”娄小公子素来直言,在某些事上,远不如莫让的花花肠子弯弯道道,此时也不担心得罪这不好相与的女子。
幽兰若懒懒坐起,很不雅的伸了个懒腰,并不理会娄小公子的无礼,正言道:“你素来是对我敬而远之,能离我十丈远,绝不离我八丈近,今日主动找上门,不是单单为嘲讽我吧?”
这句话说到娄小公子心坎上了,他素来能离她十丈远,必定要竭尽全力离她十二丈远的!
娄小公子默了一瞬,神色变幻,看向幽兰若的目光有几分复杂,但很快清明起来:“我要娶无双,不惜任何代价,你尽管开条件吧。”话落,直直的盯着幽兰若,目光是一旦决定再无更改的毅然决然。
“为何?”幽兰若轻轻飘出两个字,神情淡然。
“因为,我不能再相信你。”娄小公子神色凝重,恨恨的瞪着云淡风轻的女子,“我心爱的女人,我绝不能让她坐在一条前途未知的船上。幽月,本公子没耐心再跟你玩心机,交出无双,否则,你我交手。”
“盛名在负的风尘商女幽月,心思诡谲,心机深沉,手段层出不穷,为人冷漠无情,处事狠辣果决,我一个纨绔公子未必是你的对手,但我也绝不会惧你。”
多一个仇人,抑或多一个敌人,娄小公子无疑给幽兰若出了一个巨大的难题。
“你如此坦诚,我本该成全。但我晓得了你对无双如此情深,要如何才能放开这个能威胁到你的筹码呢?”幽兰若轻笑,自古痴情女子多,男子也有格外痴情的吗?如若是真的,“无双在我手里,你不是更能言听计从吗?”
“用我,换无双。”
他是名声在外的纨绔公子,她是盛名在负的狡诈商女,他与她做交易,对他是一种考验,对她亦是。既然谁都无法相信谁,那么交易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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