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幽兰若立即被逗笑了,接过粥碗,一口气喝完,若涟一个劲的叮嘱喝慢点。喝完粥,又捡了几块养胃的小菜填肚,一刻钟后,幽兰若感觉恢复了些许元气。
若涟双手捧腮,手肘支在桌上,眼睛眨巴眨巴望着幽兰若。
“说吧,我的女间谍,是诺斓让你来的吗?”幽兰若咽下最后一块食物,放下木箸,淡淡的问道。
“小姐,您真是神机妙算啊,这也能知道!”若涟两眼放光,一脸崇拜状。
幽兰若轻嗤一声,这需要算吗?
“小姐,据我打探,方少倾和诺斓早就相识已经没有疑问了。方少倾对您有势在必得之决心,也没什么疑问了。”若涟娓娓禀告,顿了顿,声音低下一个调子,“诺斓,对小姐不寻常的心思,似乎也渐渐显露了。至于他的身份,还没打探到,不过料想,不是公子,也是皇孙。”
幽兰若点点头,思忖着若涟的话。
这些其实并不需要特意打探,有只眼睛都能看见。
若涟是对诺斓有意思,诺斓想利用她找到朝凤楼的突破口,但他不知道,若涟是她一手栽培出来的人,岂会为外人利用来对付娘家?
在某一个心照不宣的角落,不管是月海心,还是秦无双,或者若涟,只要一声令下,她们绝对会显示出对幽兰若的忠诚。
察觉到诺斓的不寻常,幽兰若将计就计让若涟来了个双面间谍,然后他二人皆不过虚与委蛇,逢场作戏,一拍即合的演一场两人都欢喜的戏罢了。
“那人能将我蒙在鼓里,我本就不指望你能对付得了他。不过是让你学会如何看清一个人罢了。”幽兰若轻叹一声,“现在可知人心叵测,千变万化?”
若涟受教的点点头。细思起诺斓的行事,若非有幽兰若的提点,她分毫也不会对他起疑。直到现在,她也无法相信无意间发现的那些蛛丝马迹。
“那小姐预备如何?”若涟试探的问道。毕竟已经敌暗我明了,形势不容乐观,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争的就是分分秒秒。
幽兰若轻笑着摇摇头,思索了一瞬,然后道:“让温娘切断朝凤楼和聚先庄所有的联系。不管聚先庄发生什么,朝凤楼都无须再做理会。你回去后,便与诺斓摊牌吧,不必再假意讨好了。至于方少倾,”嘲讽一笑,“诺斓不知道你的目的,但方少倾是一定知道了。”
那个人,比魔鬼还可怕!
若涟托着下颚,眸光闪闪,“少倾公子其实没有小姐说的那样可怕吧?”幽兰若显然不打算解释,起身向门外行去,若涟顿时大呼:“小姐,您要去哪儿?”
“去一个必须去的地方!”抛下一句话,幽兰若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若涟怔怔,她怎么觉得这背影携着气势汹汹的味道?
玄武街唯一的高府大院——安王府,幽兰若记得第一次来这里,是两岁的时候,幽瑜带她来的。第二次来这里,是莫让带她从偏门进的。今天,持着安王妃的信物,她将再一次进这座府邸。
往后还会不会来她不确定,但今天她必须来,必须见陆情轩一面,当面问清楚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刻不容缓!
幽兰若刚上台阶,立刻被守门的呵斥了一声,她不慌不忙的拿出安王妃的玉镯,许是得过交代,守门立即换了一副恭敬的态度。看来安王妃不是一般的关照她。
甚至她说要见陆情轩,连通传也没有,闻讯赶来的管事立即躬身问好,引着她向陆情轩的居所而去。
依旧是安王府后院碧湖上的六角亭,陆情轩闲适的靠在亭柱上,神情懒散,浑身笼罩着一层氤氲雾霾。
幽兰若挥手让管事先下去,表示自己可以一个人过去。管事得了吩咐忙不迭应声,少主子喜怒无常,王妃做主直接带幽三小姐过来,谁也不知道少主子会不会发怒。
走近了,幽兰若才发现,刚才的视野死角还藏了一个人,术嫣然!此刻,她正在石桌后面架起的小火炉前添柴薪,火炉上,放着一个小水壶。
幽兰若瞥了眼蹲在地上的女子,径直走到陆情轩身侧,昂首挺胸的俯视坐着的男子。
这幅傲然神情让陆情轩想笑,于是,他便真的笑出声了。
“你不是再不想见到我?今日主动上门,做出自打嘴巴的事,却是为哪般?”其实在幽兰若出现在走廊另一端的第一刻,陆情轩就发现了她。他隐约知道她想做什么,只是他不想承认罢了。
“你,”幽兰若依旧正面俯视陆情轩,右手一指,却是指向身后拨动火焰的术嫣然,“下去!”
术嫣然一愣,她眼角一直往这边瞟,她不知道这个女子是谁,眼见她在世子表哥面前横,她心底已是惊骇。此刻被她指着,她那副骄傲到云端的模样明明该让她感觉到愤怒,而她竟然升不起抵抗的勇气。
幽兰若依旧是高傲的姿态,身后术嫣然仓皇的脚步声渐远,她哼了一声,开口道:“陆情轩,我诚心诚意的请教你,为什么我最后看到的人是你,醒来躺着身边的人会是诺斓?”
------题外话------
诺斓少年,亲们有没有猜到呢
正文、【11】势在必得
别说什么醉眼朦胧看错了人,幽兰若一万个不相信。她看得清清楚楚,记着真真切切,决然不会有错。
碧湖湖面水汽湿润,清风一带,迎面扑来。
陆情轩眸光缩了一下,随即唇角微勾,勾出一个艳若桃李的弧度,他斜睨着幽兰若,“幽小姐这是向我耀武扬威的吗?这么快就寻找到新欢,真是可喜可贺啊!”
幽兰若一愣,眼睛眯起,扫了眼火焰犹自旺盛的小火炉,恨恨的吐出一句话:“比不得轩世子佳人相伴!”
“彼此彼此!”陆情轩转身不再看她,目光飘到一望无垠的碧湖上。
幽兰若为之气结,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平复下陡然冒出的怒气。
“陆情轩,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但我告诉你,我幽兰若的主,不是别人能做得的。”原谅他的三离三弃已经用尽了她所有的宽宏大量,若还有什么行差踏错,与她不相干她可以视而不见,若触犯到她,那谁也说不定有什么后果。
“哦。”陆情轩清清淡淡的应了一声,目光依旧停留在湖面上。
幽兰若重重的拂袖,又深吸了一口气,她这是作什么孽来自寻罪受?哎,算了,已经让自己难受了,不能再站着费力了。幽兰若自来熟的捡了个凳子坐下。重重的哼了一声,却未言语。小亭子里一时寂静下来。
陆情轩不确定幽兰若是否已经知道了诺斓的身份。在他的预想里,幽兰若也不该如此抵触那个少年。但是他不知,一颗心里,住进了一个人,就再也容不下另一个人。哪怕是一粒沙子,也会觉得挤。
那些用开始一段新恋情来抚慰旧伤的必定都不是真的伤,因为只有真的爱了,才会有真的伤害。而真的爱了,哪里能放弃得那般潇洒?
幽兰若爱过的人,一直只有一个罢了。
“陆情轩,我们真的再无可能吗?”经过良久的静寂,幽兰若落寞的声音突然响起。
她知道,若她不打破沉默,陆情轩能沉默到地老天荒。这其实没什么不好,她也喜欢这种感觉,但是炉子里的火要熄了,火焰即将消失。
不等陆情轩回答,幽兰若突然起身几步到小火炉旁添了一块柴薪进去。她不懂架火,崭新的木材伸进去,压在本就脆弱的火焰上,顿时加快了火焰的熄灭,她见势立即又将木材抽出来,手忙脚乱,反反复复几次,似乎摸着点窍门,手中的木材渐渐被烧得通红,新的火焰燃起。
陆情轩自湖面收回视线,望着幽兰若慌里慌张的点燃火焰。水壶口有热气蒸腾溢出。
幽兰若好笑的舒了口气,抬头看向陆情轩,目光与他相接,她嗓音软下:“陆情轩,即便我原谅你所有的过失,不再计较从前,也不介意你任何缺点,我们不能再从头开始吗?”
“兰若,我们生来都有各自的使命。我已经错过了你,”陆情轩眸光黯淡了一瞬,“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再也没有机会了。”
“正如我是安王府的世子,一出生便是,你是幽相府的小姐,选择做一个风尘商女,从来没有后悔过。我们有各自的路,共走一段后,注定往后的殊途。”
幽兰若苦笑一声,“我明白了。”
这就是陆情轩的想法。
她不死心的前来,得到的依旧是绝情对待。
他说错过了,她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个错过法。他不要她,不是因为喜新厌旧,或者移情别恋,或者亲朋阻挠反对,甚至不是因为他不喜欢她。她能感觉到他对自己还有情意,且不浅,但他就是不要她了。
幽兰若笑了笑,火光映在她脸上,有一种凄艳的绝美,陆情轩眸中隐现一抹痴迷,但很快,又隐藏得更深。
幽兰若突然将小火炉上的水壶提起,水壶把手传递着滚烫的触感,她的手心一瞬间就烫成紫红色,她却更用力的握紧,在陆情轩清冷的目光中,将滚烫的一壶水浇到小火炉内膛中,燃烧得正旺盛得火焰“刺啦”几下全部熄灭。
漆黑的木炭“噗嗤”冒着腾腾烟气,隔着白色的轻烟,幽兰若望向陆情轩,嘴角凝出一个幽深的弧度,她的声音似乎很遥远,似乎从天际传来,响在陆情轩的耳中,说不出的飘渺。
她说:“陆情轩,我用了哀求的语气,你便以为我真是来同你商量的吗?其实我只是来告诉你一声,我不允许你从此在我生命里消失。你既然选择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也不必再给你留什么颜面了。”
她又说:“陆情轩,你想不想要我其实不重要,安王府主母的位子,我是势在必得的。因为算命的相士说安王府这块地灵气充溢,福泽深厚,我的命太薄,活不过二十五岁,住在这里却可以延年益寿,长命百岁。你知道我这个人,不甘屈居人下的,必定是要站于最高处。”
最后,她说:“陆情轩,我们日后再会!”
走出安王府,幽兰若脑中闪过一丝迷茫。虽然多少次的下定决心,但又是多少次的黯然神伤。
她故意放出狠话,一时意气占据很大比例。
冷静下来,思及这段感情,陆情轩显然不会再为之付出什么,甚至会阻挠其发展,那么靠她一个人的力量能再走多久呢?
这样前途未明的感情,她真的要继续吗?
冥冥之中似有天意,她今世本不打算寄望爱情,却被江湖术士批命与安王府世子有夙缘,她被带到安王府,看见陆情轩的第一眼,幼小的心砰然的动了一下。后来得知要与他定亲,心中也不抵触,想着便先顺应天命一回。
再后来渐有接触,皆是欢喜愉悦的心情。
直到言及退亲,她也未曾想过两人的情缘就这般断了。
无知无觉拉开另一段情缘的序幕,遇上的主角竟然还是那个人。两人分分合合,牵扯纠缠,最后也走到了一起。真是不由得她不相信天命这东西。
幽兰若转身望了眼高门府邸前蹲着的两尊威风凛凛的石狮子,当初她被陆玉打动,正式的开始一段恋情,是因为他说他输得起,她觉得亦然。既然他输得起,那么她还有什么顾忌的?
当选择为一份感情付出,已经做好了承受伤害的准备,那么何不彻底放开,博一个畅快淋漓?即便是输,也要输得轰轰烈烈不是吗?
若还没有付出最后一丝感情,怎么知道不能反败为胜?
须臾,幽兰若已下定决心。
“好像失败了?”寂静的街角霍然响起一个不合时宜的笑。
幽兰若偏头,屋檐垂下一双长腿,退后两步,眯了眯眼,没认出是谁。
屋顶上的人见到她眼中的迷惑,似乎很不满,板着脸呵斥道:“小丫头,大爷我今天就换了件衣服你就不认识了?改天你男人带个面具你还能认错?”
这声音?有些熟悉!幽兰若目光中闪烁着惊疑不定:“醉一?”
“哼!”回答她的是一声冷哼。
幽兰若顿时跳了起来,这哪里是换了一件衣服!
往日里蓬头垢面衣衫不整的醉大爷摇身一变化作灰衣长衫的儒雅大叔,她认得出才怪!
“从前在话本子里看描述易容带个面具就连爹妈都认不出,我是将信将疑的,现在是完全不信的。”她精湛绝妙的易容术就没骗过陆情轩。
幽兰若眼珠转了转,将醉一仔细打量一番,暗暗赞叹,果然人要衣装佛要金装,这么一改变,连她都为醉一的儒雅气质吸引。她突然想起前几天修禹似乎有提到醉一神秘出现在朝凤楼的事…。
“醉大爷,你刚才说的不对,不是失败了,是暂时处于劣势,暂时!”幽兰若特意强调了“暂时”二字,接着话锋一转,调侃起屋顶上的男子,“不过醉大爷,我的风月事可以先放到一边,我很好奇,你是如何搞定景娘的?景娘的心结可是绕了十多年,怎么数日内就解开了?”
“哈哈!”醉一虽然穿着青衣长衫,换了一副温文儒雅的模样,大笑起来倒不失往日的豪放模样,“这得多亏了陆情轩那小子献上的计策啊!”
幽兰若一呆,接着,数日前朝凤楼的一幕浮现眼前,五个彪悍大字闪现在她脑海。
霸王硬上弓!
幽兰若眼前黑了黑,她银牙紧咬,从齿缝蹦出一句话:“你把景娘强了?”
“非也非也!”醉一摇摇头,“一方不愿才叫强,双方你情我愿之男欢女爱,叫人伦!”
幽兰若眼前再次黑了黑,说得真对!让陆情轩放弃得这么轻易,和他们二人未能合欢交颈有很大关系吧?可恨成全了别人自己却错失机会。
一股惆怅之情油然而生,幽兰若有欲哭无泪的遗憾之感。
“虽然我自个儿情路受挫,看到别人玉成好事,还是得欢喜的恭贺一番。景娘与我感情深厚,她能得到幸福我也很为她开心。你们的新婚大礼,我必定准备一份格外丰厚的。”
“哈哈!那就多谢了!”
醉一仰天大笑,笑声中是淋漓尽致的欢欣愉悦。幽兰若心底的雾霾,被这笑声冲淡几分。
醉一和景尤怜坎坷半生,最终化解心结有情人终成眷属,其中却错过了那么多时光。幽兰若心底突然沉重起来,一份真诚的感情,必须要用长久的岁月来证明吗?
“小丫头,本大爷向来恩怨分明,承了那小子的恩惠,不报答难免心中记挂,今天少得在你面前啰嗦几句。”醉一笑罢,突然摆出一副正经的模样出来。
“恭请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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