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方景如今替白云归做事,李家银行就等于白云归的银行。
就是说,白云归炒了吴三少爷,怪不得吴夏采妩神色尴尬,大致是来说情的。
画楼正要开口,吴夏采妩便迎面道:“画楼,你可别误会我我虽然是内宅妇人,不懂经济上的事情,也是念过几天书的。李家六少是东南六省官银总号的总经理,他的银行,不就是官银号分行?就算俞州所有的银行都混不下去了,也轮不到官银号裁员。我想着,大致是老三真的犯了事,督军容不下他吧?我在家里,三嫂哭哭啼啼,非要逼着我来说说……我是出来躲事,可不是来求情的。你就算跟督军说了,三哥回去上班了,我也不见你的情。”
画楼却后背一凛。
她又想起过年前遇到的那个法国人和那个华人女子,他们出手大方……
吴夏采妩说对了一点:李方景的银行就算官银号的分行,全俞州银行裁员,也轮不到官银号裁员。
如果官银号裁员……
绝对不是为了个人私怨。
那就是金融出了大问题,官银号要倒闭
怪不得最近白云归这般暴躁愤怒。
金融出了问题,整个经济即将要瘫痪,整个俞州又要动荡不安。
画楼倏然站起来,脸色肃穆:“采妩,我要出门一趟……你别多心,我有点急事要办。”
第一百十三节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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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三节安排
第一百十三节安排
有一段野史传奇,东南有起假钞案,亏损极大,令经济凋敝。甚至因为这件事,当权者被迫下野……
这起假钞案一直都是传奇,因为主谋最后都没有查出。只是知道贩运假钞票的,是一位高大英俊的法国男子和时髦窈窕的华人女郎。这两人在案子中期就无辜被杀,最后没有留下任何影像资料。
他们的外貌特征,都是遇害人的口叙。
因为是传奇,看过但是没有仔细去考证,画楼只是记得这件事的轮廓。
但是具体发生在哪里,什么年份,当初的时局如何,那个地盘的当权者姓甚名谁,她早已印象模糊。
记得这件事,不过是对那中途被杀的法国男子和华裔女子很感兴趣: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所以那次从韩家出来,看到那名法国男子和倚在他臂弯里的美娇娘,画楼不禁留心。
但愿她是多想了
但愿不是发生在俞州
那段野史里的当权者,会因这起假钞案,后方吃紧,货币被掏空,军费供应不上,被敌对势力消灭,从历史的舞台销声匿迹
如今,俞州的当权者,是白云归……
画楼坐在汽车里,脸上毫无表情,素手却缩在宽大衣袖里,指节捏的发白。她的玲玲侧颜,似扑上一层薄霜般冰凉。纤柔下颌微抿,融在阴影里,点漆眸子异常阴霾。
易副官回首时,被她的模样吓得一愣:一向温柔和软的夫人,从未见过她表情这般严肃狠鹫,似择人而食的猛兽。他顿了一顿,才道:“夫人,到了”
他们来的地方,是俞州报社的办公室。
一栋四层小楼,大铁门锈迹斑斑,能闻到古老的腐朽味。
两个穿着深灰色西服的公子哥站在门口等。
一个高挑风流,一个消瘦不羁。
见车子停下,白云展忙过来给她拉开车门。
从车厢里伸出的半截小腿纤细,穿着玻璃丝袜、黑色高跟皮鞋,碧桃浅色苏绣旗袍,清纯倩丽,亭亭如湖水中的初荷;桃粉色披肩流苏随着她的步子飞扬,为她的素雅添了一抹瑰色。
画楼笑容浅浅:“五弟,你怎么也出来了?”
“你不是来找望书?我看看你可有要紧事,都快吃午饭的时候了……”白云展微笑,眼底有金色阳光的碎芒。雪色衬衫袖口翻叠着,露出结实手臂,胸前怀表链子微晃,风度翩翩。
他是想没有要紧事,就一起吃午饭。
画楼却没有跟他客气:“我有要紧事找望书……”
无言变成望书,大家叫的很顺口。
贺望书推了推鼻梁上的玳瑁眼睛。画楼眼底的沉寂与冷漠他瞧得分明,只怕是真的出了事。
出了何事她会来自己?
难道是薇儿?
贺望书心底闪过不安。
望着画楼和贺望书的车子离开,白云展半晌都没有收回眼眸,愣愣的,难掩眼底失望。
画楼则带着贺望书,去了一家粤菜馆。
从上菜到吃完,画楼都没怎么说话。
她不说,贺望书亦不开口。
两人都能沉得住气。
“无言……”她声音虽然恬柔,脸上却毫无笑意,亦叫起他的笔名,幽深眸子直勾勾落在贺望书脸上,“无言,最近有什么新闻吗?”
“新闻很多……”贺望书道,“你要问哪方面的?”
“银行”她语气微紧,“俞州各大银行最近可有动静?”
她必须确认,官银号分行裁员的消息是不是真的;她必须确认,官银号是不是已经亏空了。
如果白云归要倒台,她存在洋行的那笔巨款须尽快转出去,慕容半岑亦要尽快送出去。
外面的生活可能有更多的风雨,是她不愿意去面对的。如今蜗牛的壳藏不住她的逃避,早作准备总比临时慌乱来的容易些。
贺望书拿着象牙著的手顿了一下。
“几家私人银行欲合并到官银号……”他平淡无波,尽量不带任何个人情绪,“所以不少银行在裁员。而官银号亦借口安排不下这么多人,亦在裁员……很多证劵投机商这几日在疯狂抛出证劵,好多金融机构亦在裁员……”
画楼心中越来越凉,声音却越发平静深敛:“为何裁员?”
贺望书飞快横掠了她一眼,然后垂下眼帘,勾起一抹淡笑:“不太清楚,还没有具体的事情暴漏出来……”
“倘若我要是想听这番话,就直接问云展,而不是找你”画楼嗓音似冰雪般清凉刺骨,有些低沉,“金融机构为何裁员?”
她明明能想到,却存了一丝侥幸。追问贺望书,只是希望他能说出一个跟自己预想的不一样的答案。
“为了掩人耳目”贺望书半晌,才淡淡道,“倘若没有督军的枪杆,这些金融机构只怕不是裁员,而是……”
他停下来,不再往下说。
“倒闭?”画楼接口道。心中侥幸的灰烬被一碗水泼灭。
贺望书沉吟一瞬,才慎重点头:“不错过年前这种事情就有苗头,被强行压制下去,如今也算压不住了。短短两个月的功夫,将近二十家银行、证劵公司出事,如今连官银号自己的分行都保不住了。虽然督军不让这些机构倒闭,强行撑着,也掩盖不了东南经济即将崩溃的事实”
犹如晴天霹雳,画楼愣在那里。
自己想到的,和从别人口中听到的,总是不同的感觉。
自己猜想的,还能自欺欺人;从别人那里听到,却震耳心惊。
“只要一家银行或者证劵公司公开宣布倒闭,我就会将这件事揭露出来……”贺望书脸上有种无情的冷漠,“白夫人不用试探我的态度,我向来是个刺头……”
他以为画楼是来做说客的。
画楼苦笑:“无言是什么样的人,我和督军都清楚,岂会做这等无用功?不过是身边没有可用的人能查到这件事,我又想知道,就询问你……”
贺望书神情微顿。
再也不能心存侥幸了,野史里的那段金融风波,大约就是俞州……
那个被迫下野的政客,大约就是白云归……
回到官邸的时候,卢薇儿与白云灵正在说最新的衣裳料子,商量说去做几件。还说后日便是张府的春宴。
画楼勉强跟她们说了几句,便转身上楼。
伏在三楼客房的阳台上,暖暖春风撩拨着她披肩的流苏,青丝亦曳曳。
官邸前那排高大木棉树,枝头布满了点点樱红花苞。
也许一夜春风,明日便是烈烈火焰般木棉花盛开虬稍。那红艳木棉,落英时分,遍地樱红,烧尽炙热艳丽的生命。
她还能等到木棉花开吗?
远山如黛,依稀能听到海浪追逐棕色沙滩的沙沙声,海鸟盘旋啼鸣;官邸尽头,一条小径干净整洁,曲径通幽;官邸围墙高大结实,四周都有扛枪侍卫,为铺满翠绿爬山虎的围墙添了肃穆;高大缠枝铁门上,藤蔓枯萎,只待*光再抽绿芽;装饰彩色雨花石的小路,一直绕过花茶花坛,蜿蜒到官邸大门口。
左边那株法国梧桐高大,掩住了厨房的门窗。
画楼眼睛不禁有些发涩。
这里一切如此熟悉……
她掏出母亲给的那枚香囊,摩挲着精致绣纹,心头有些抽搐般疼痛。
半晌,她瞳孔里浮起决然神色。
当务之急,她唯一可以寻求帮助的,便是李方景。这么一大笔金条,画楼一人之力是不能运出去的,她也不放心交给托运公司。唯有李方景有法子帮她。
欧洲是不能去的,再过几年的二战,欧洲也是乱的一塌糊涂。
美国是最好的选择了。
先要找到李方景。
打定主意后,画楼心绪慢慢安宁下来。她想过要走,却没有想到会走的这般匆忙。
当天晚上,白云归回来了。
他虽然情绪不善,却比前几日好了很多,吃饭的时候也会跟他们说上几句。他的脸色是这个家的晴雨表。他心情好,气氛都松弛了几分。
画楼不禁又想:是不是事情解决了?
毕竟她看的是野史,有些杜撰的成分。
而且就算是真实历史,她这个时空的外来者到来,难道历史没有被波及?
那晚,白云归情绪不错,同她欢愉了一场。
事后,他将累的筋疲力尽的画楼搂在怀里,微带轻茧掌心在她后背轻轻摩挲,任由她的嫩滑将他缠绕,吻了吻她的鬓角,才道:“画楼,我有件事跟你说……”
画楼轻轻嗯了一声。
他却好似很难启齿,又是沉吟半晌,最终才道:“明日我的专列给你用,你带着他们,全部回霖城去。韩家、蔡家、贺家的亲眷跟你们一起……”
画楼身子微僵。
没有侥幸
他出了大事。
她没有抬眸,淡淡又嗯了一声。
白云归原本有些伤感,此刻却被她这般淡然弄得有些莫名,勾起她的下巴,望着她平静乌黑的眸子:“我没有在跟你说笑,你们明日午后走。”
画楼再次轻轻嗯了一声,平静又安宁。
“……你不问问?”白云归愣住,片刻才道。
“落叶归根,我们本就是霖城人,回到霖城不是很正常,为何要问?”画楼眸子里些许笑意。
画楼刚刚还以为要匆忙走,如今看来,比她想象的还要急迫。她只有明日一早的功夫……
她心中没底,能不能顺利带着慕容半岑和那批金条……
第一百十四节不舍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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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四节不舍离别
第一百十四节不舍离别
官邸的夜,抛却了尘嚣浮华,静谧无声。
厚重窗帘阻隔了月色,斗室内只有一盏橙色灯。暖昧光线中,画楼粉腮酡红,肌肤玉白,欢愉后的神情疲惫又迷离,若午夜盛开的妖娆罂粟,令人欲罢不能。
白云归身子又燥热起来,手从她的手背伸过来,沿着她胸前饱满玲珑的玉|兔揉捏、摩挲。
须臾便有她压抑的娇|吟,手却被她按住:“督军,我真是累了……”
白云归扫兴地将手停下来,依旧在她后背游走着。她真的累了,刚刚握住她纤柔腰|肢进攻时,只觉得那纤腰快要折断。她清澈眸子被欲|火染得妩媚放肆,潋滟非常。
灯光下瞧着她欢|爱,白云归才知道,原来她动情时,那般美,美得令时光踟蹰,美得令他心头直跳。
今晚是第一次开灯欢愉,她没有拒绝。大约是最近自己脾气太坏,吓住了她吧?连那种时候,她都不敢坚持自己的爱好。
想起明日便要离别,更加舍不得她身子的美妙滋味。
“……回到霖城,你要孝顺爹娘,勤快懂事。”白云归声音低沉轻柔,似爱人间喁喁情话,“三五年,我就能再将你接过来……”
这话里,透出浓浓的不舍。
画楼咬了咬唇瓣,眸子浮动,平静嗯了一声。
“画楼,我真怕……”他愕然清醒,止住了自己的话。真怕什么?真怕熬不过这次,生离成了死别,再也见不到她;真怕时过境迁,她改了温顺,心悦他人;真怕造化弄人……
真怕分别
画楼心头滞迫,却好似没有听到他的话,静静依偎在他臂弯,嗅着他肌肤里男子特有的清冽味道。
浓密青丝被他指尖穿过,顺滑清凉落。或落在枕间,或停在肩头,或飘扬在他指缝里。
他那练达冷静的眼梢,噙着不忍离别的伤感,令画楼不敢直视。
平静下来之后,白云归才感觉画楼的沉默与安宁,有些冷酷与残忍。他虽然也只是说了几句,却字字不舍;她则毫不回应,安静接受着。
分别好似引不起她情绪的波澜。
无情的人总是豁达些。
“你这个小东西……”他轻吻着她的耳垂,声音喃喃,“什么都不懂再教你一年半载,估计才能明白些。画楼……”
手不禁又向下探去……
床幔摇曳里,暖昧不已的喘|息声随着他们身子的滚翻,越发急促。
这个yin|靡的夜,暗暗有春风的香甜潜入……
一开始她不懂情|事,教了几次,如今享受起来;现在她不懂离愁,教段时日,大约也会明白……
却没有了机会。
为什么送他们回去,白云归原本编织了很多托词,可最后一个都没有用上。预想着今晚会是沉重的夜,不成想这般醉生梦死里度过……
她的身子越发绵软,他的夺取更是狂|野。
次日清晨,下起了轻雾。白云归醒来的时候,枕边空空,唯有一寸余香,半截青丝。
好似她不曾来过。
好似一切都是他的臆想,是一场未了的春|梦。
他突然觉得有些烦躁。
下楼时,画楼早已坐在餐厅,双肘支着雪色亚麻桌面看报纸,神情安详平和。听到脚步声,甜甜叫了声督军,与往常无异。
镇定得匪夷所思
白云归心口好似堵了什么,闷闷生疼,冷淡应了一声,坐在她的侧首,等着女佣端上早餐。
今日的她,穿了件孔雀蓝金绣旗袍,有种珠光宝气的华贵,衬得她气质夺目,雍容大度。
他第一次见到她,她便是这身旗袍。当时也觉得不错,却没有如今的惊艳。也许是她越长越美了,也许是自己看她的心态不同了……
白云归便想起一句诗:欲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
她就这般女子,浓妆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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