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我可能不是什么正常的小仙。
试问,有谁只活两百年、没有任何阅历就可以被称作“小仙”的?
有谁冥想的时候除了想怎么吃喝玩乐就是对自家师父陷入没有时限的花痴还依旧被称为“小仙”的?
嗯,很不正常。
但是这就是我,念真。
【序篇 08-念真-】
师父闭关两百年的时候,我给刑天的肚子画上了清晰的五官。
当然,以刑天的脾气,让我在他身上作画是绝对不可能的,他对我有偏见嘛,嫉妒我年轻,还有一颗这么好看的头。我是不会说出来的,这样的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不然多伤人家面子。我只要默默地年轻、默默地美丽着就可以了。
有句话说得好:美自己的脸,让别人看去吧!
可是刑天……唉……不必多说了,他的脸是需要别人来美一美,不然他自己是永远注意不到自己有多影响无名岛声誉的。
所以趁他坐在树洞外冥想的时候,我就拿了笔去在他肚皮上作画。这是我早已策划好的,刑天冥想其实就是睡觉,战神隐居了还能怎样?刑天现在还是很淡泊地,他虽然总和杨眉爷爷一起正儿八经地修炼着,内心却早已淡泊得不想再修了,嫌累!他一“冥想”,就会变得很深沉,怎么叫也叫不醒。所以我画的时候,甚至可以把他放躺下来,他一定也觉得舒服多了,做着梦还笑起来——虽然我不知道他的肚子响起来究竟是笑还是只是响一响而已?
画的时候,我碰上了一道难题,这是我始料未及的。我画睁着的眼睛还是闭着的眼睛呢?好在只有两种选择,我选了一个比较靠谱的,然后继续信心满满地画下去——说不定刑天醒来以后对我的认识大为改观!
我画完之后,觉得刑天果然好看多了,忍不住笑出声来。
就在这时候,我仿佛听见有人在叫我,那声音很小,十分轻柔,直达我的心底。
我记得那个声音,我用一百年的时间熟悉它,用一百年的时间回味它,又用一百年的时间等待它。
是师父的声音!我狂喜,扔下刑天一个人就往树洞冲过去。杨眉爷爷站在师父的房间门口,又是抚须一叹,没说什么。见我风风火火地跑进来,他就出去了。
“师父!”我推开门,看见师父好端端地坐在床榻上,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外,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顿时有点手足无措了,“师父……您、您叫真儿?”
“渴了。”师父的眼眸直直地盯着我看,神色憔悴,半晌,露出一个艰难的笑容。
“师、师父,您方才说什么?”我克制住想要流鼻血的冲动,问。
“渴。”师父又说,“念真,你觉得好吗?”
渴。我的目光顺着师父下巴的弧线看去,捕捉到师父说话时喉结的动作,顿时又愣了半晌。
“好好好好!”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师父还在瞪着我看,我有点不适应,急忙答应着,“师父稍等,真儿这就去!”
从前师父看着我的时候,不是这副神情。我说不出是哪里不对了,总之,师父不是这样的。他现在的眼神太空洞,威严、凌厉,更像一个神了,却不再像我认识的那个师父。
我左脚刚要踏出去,就被刑天跌跌撞撞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呀,刑天醒了?我一愣,还未说话,就听刑天在那里吼:“老子这是怎么啦,怎么什么都看不见了?!毕方?毕方!!你是不是醒了?!”他说话的声音也比从前清透很多,只是显得他聒噪了一点。
看他这个样子,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还闭着眼睛呢,怎么能看得见?”
“闭着眼睛?我没有眼睛……”刑天很生气,“丫头,是不是你!”
“你用了那支笔?”身后,师父的声音冷冷清清,我回头冲他笑,却发现他还是刚才那副表情,“谁叫你用了?!”
霎时间周身一冷。
师父……是因我生气吗?
若是平时,他会一起笑刑天吧?可是,他在生我的气……
“毕方……”刑天听到了师父的声音,停下要审判我的样子,说,“你真的醒了?”
为什么刑天说“醒了”?师父闭关也只是睡觉吗?我一努嘴,不相信师父居然这么大火气。但还是出去给师父倒了一杯甘露送回来。
师父还坐在那里,连表情都没有变过。他接过我捧过来的甘露,说:“那支笔以后就给你保管了,你是我的徒弟,理应继承我的一点东西。”
序篇
【 09-念真-】
“师父,您闭关的这段时间,真儿竟然睡着了!”
“嗯。”
“真儿睡了一百年呢,醒来都二百岁了!”
“嗯。”
“师父这是我学人间酿的果子酒!”
“嗯。”
“师父,味道如何啊?”
“辣。”
“……啊啊师父说了一个辣字啊师父对我说话了!!”
师父蹙起眉,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师父醒来之后,对我的态度很冷淡、很少关照我了,没有办法,他现在的状况实在是太虚弱了,也不知道闭关睡个觉怎么消耗这么大……足足睡了两百年,却不大舒坦,不然他的气色怎么会那么差?我一直侍奉在他身旁,帮他调养身体。只是气色看似好了很多,却没有再见师父笑过。
现在的师父淡泊如水,总是神情肃穆地微微蹙着眉,有些憔悴的样子。随着他周身的仙气越浓,我就越能清晰地感觉到,师父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毕方了。他正在向杨眉爷爷和刑天靠拢:远离纷繁俗世,无欲无求。
这样的师父让我有些担忧。闭关修炼二百年有什么意义?
我把师父拉到树洞外,提议一起去爬山,师父点点头表示答应了,我才高兴起来。
看来师父还是愿意和我在一起玩的。
我们从前总是一起上山,采集一些好看的叶子和花朵,有的时候师父还会在树林里教我练剑,教我玩一些人间孩童的游戏。回想那个时候,真的很美好,可是当初却不知道珍惜,我记得那时候师父曾抱怨过,说真儿不会笑。
“师父,你还记得当初许过的愿望吗?就是那次,我们一起站在漫天萤火虫之间许下的愿望。”上山的时候,我习惯性地拉着师父的袖子,开始了近期一直在做的讨好工作。
没办法,当初不好好珍惜的结果就是现在后悔莫及啊!从前都是师父屈尊哄着我,现在我得上杆子谄媚讨好他,他才有可能从几十年不变的静坐姿势中朝我点一点他英俊帅气宁静优雅的头颅。
在我思绪百转千回、笑容僵持到麻木、脑海已经不再记得刚才自己问了什么问题的时候,师父终于点了点头,说了一句:“记得。”
好认真啊好优雅啊好有气质啊有木有!我顿时气血上涌,头重脚轻。
好吧其实我也挺喜欢师父现在这样子的。
我们两人慢慢地踱着步上山,不知过了多久,师父突然说了话:“我说过要带你看遍世上最美的风景的。你没有愿望,就把愿望让给了我,于是我又许了一个愿。这些你都还记得吗?”
“诶?”我瞪大了眼睛,“师父你都记得?”
师父轻轻勾起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你猜我许了什么愿?”
“……什、什、什么?”我口吃起来。
“我不记得了,可能是‘收回我上一个愿望’这类的吧?”师父嗓音轻柔,“人的愿望可以有神来兑现,那神的愿望呢?”
不太明白师父的意思,我愣了半晌,回答:“……自己来完成吧?”
“嗤~”师父冷笑一声,面容冰冷得没有任何瑕疵,“忘了所有的愿望吧,永远不会兑现的!”
待我回过神来,明白师父的意思,师父早已不见了身影。
师父?
师父,你到底是怎么了?
不要真儿了吗?
山林寂寂,我一个人在山顶过夜。
我开始害怕师父。这样的他太冷漠。比山顶的风还要冷。可是我也记得他曾经明亮的双眼,比天上的繁星还要炫目。
有时候我真的想大声的把心里所有的问题都问出来。
可是师父说过,我们念真不太爱问问题。所以我没有问,也没有勇气问。
只是那种酸楚的感觉,在每次回忆起从前的日子之后就更加清晰地涌上心头。师父没有教过我这是什么,所以我不懂。不过我想,如果照镜子就一定能看到杨眉爷爷说过的那种“欲哭无泪的表情”。
【序篇 10-念真-】
有一天,岛上那只仙狐前来拜访师父。
我记得这只白狐,他未及千岁的时候就来过几次,也算是熟人了。这只白狐如今已经成为了仙狐,能够幻化成人形了。他坐在我面前时,就是一位容貌秀美、白衣飘飘的少年,虽藏不住那种天生的媚态,但是举止大方,不曾对我有什么掩饰。我敬他比我年长,叫他“老白”。
师父对他的态度依旧淡淡,但是杨眉爷爷和刑天却有点反常。他们向来不太管无名岛上的飞鸟走兽,这次老白来,他们却是一副横眉冷对的样子,等师父回了他房间,杨眉爷爷和刑天就变本加厉起来。
我从没见过杨眉爷爷和刑天这么过分过,他们谩骂老白,老白只是微笑面对,后来他们动用法术赶老白走,我便把老白送到门口,却没想到杨眉爷爷说:“这孽畜最好去那人间,别再回无名岛上来!”然后刑天暴起,一路将老白赶到海边。
“告辞了,小笔仙!”老白跳入海中前,绕到我身边对我说,“你师父毕方对我有恩情,你想出去的话就去找我!”
海浪淹没那抹白色,不过是一炷香的事。我为老白担忧,又忍不住有点气愤。不知道杨眉爷爷和刑天问什么突然那么过分,难道神仙都是那样不近人情的吗?
就像……师父现在的样子?
我爬上无名岛最高的那座山看海,看老白究竟有没有挨到上岸,看海那边的人界到底是不是也这么绝情……
海太宽广,我望不穿。
所以就亲自去看吧,去看看人间!我挥了一挥衣袖,驾起一片小云,偷偷溜出了无名岛。
身上只有师父传给我的那支紫竹红毛的笔,还有两百多年前师父送给我的好看叶子石头贝壳。我看不出来两百年前和两百年后他给我的东西有什么区别,但我知道这一定是不同的,没有原因。这些东西我一定随身带着,不敢丢弃。
老白已经在人间落脚了,就在靠海的那座山里,我沿着河水向上游找,果然就在一个小渔村找到他。那时他已经有了人界的名字,叫“白正秀”。
“这名字有趣!”我取笑他,“有内涵!”
他叫我也换一个名字,我想不出,他便拿一些“春香”、“小翠”、“腊梅”的名字糊弄我。我念真好歹也是上古神毕方鸟的徒弟,好歹在杨眉大仙的树洞中长大,好歹和战神刑天……额,和刑天是点头之交!和刑天是点头之交,这在无名岛之外是可能发生的事情么?!
老白问我要做什么样的人,我断然道:绝不做那薄情之人!
我来人界,就是要看遍人间美男,尝一尝人界的酸甜苦辣。看看我不在他身边,他会不会想我!
最后我给自己取名叫“金妞”,因为据说我本命属金,而妞字比较亲切。从今以后,金妞要和白正秀一起混迹人间!我意气风发地举起双臂——伸了个懒腰。人间的美男,有比得过师父好看的么?
起初我以为人与神的差别不过是“生”“老”“病”“死”,后来却发现,人和神还是有很多不同的。
凡人悲伤的时候眼睛会流出有咸味的水来,叫做流泪,也叫哭。
凡人为人以礼,讲究“孝”,不过逆行其道的人也不少。
凡人和凡人之间的关系,是有感情存在的,亲情,友情,爱情等等,其实都不是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父母可以为儿女付出一切没有怨言,也可以在饿殍遍地时易子而食,这是两个极端。
友情要稍微简单一些,但是就算是好朋友,也总是避免不了妒忌和猜疑。
爱情最为难懂,亲情和友情常常想要左右爱情,但是人们总是坚持自己的爱情是独立的,没有原因,不求结果。
我在无名岛时,常把杨眉大仙当作自己的亲人,刑天是我和师父的朋友,现在回想起来,可能不太对。我是师父生师父养的,师父才是我的至亲。而师父似乎也和凡人一样令人难懂。
不过对于我来说,这其间最难懂的是爱情。
潮涨潮落,月圆月缺,我竟然找不到自己的爱情。
序篇
【 11-念真-】
人间热闹有趣,我数着时辰游玩,不浪费一点点的时间。
我想师父终究会捉我回去的,权且当作等他好了。
可是一年过去了,他没有出现,五年过去了,他没有出现,十年过去了,他依旧没有出现。
我还在人间,只不过老白已经不再陪我。他在深山中找到了一块风水宝地,正在那里修炼。
修炼有什么好?我想不通。
好好一只千岁仙狐,非要把自己弄得那么冷漠无情吗?
像我在人界纵情恣意,要多快活有多快活。
这十年间,我做过很多事情,冒充过富商女儿,在皇宫当过宫女,还去青楼卖过琴艺,亦或者只做一个隐居山林的神秘女子,等待着谁的马蹄踏响门前的青石路。
我在等我的爱情。我要因他而展开笑颜,也要为他而流泪。
人间美男很多,风情不同。虽然都比不上师父的气质,但是其中也不乏我所中意的。
假装富商女儿的时候,有姓韩的男子与我很是投缘,但是他没多久就病死了。我想救他,但我只是个三百多岁的小仙,实在没有那么多的法力医救凡人。
作宫女的时候倒见过两个公公姿色不错,相处也比较开心,但是据说他们比正常人少点什么。我仔细观察之后发现,他们可能是少点心眼,不然也不会拼着救某个落水的妃子的时候被按在水里憋死了。
后来在青楼更是遇人无数,只是他们散财买才,倒没在交流感情上下多大心思。
从青楼出来我就开始了隐居生活,一个人喂马劈柴,面朝深山,处处花开。我想象着自己要是从一开始便是这样的,不认识师父也不当什么小仙,只是一个山野女子,那会是怎么样的?
就在这时一个人出现了。
我初见他,是去溪边打水的时候,他背着一个简单的包袱,书生打扮,衣着朴素,正蹲在溪边捧着溪水喝。待他回过头来,我才发现他很年轻,眉目清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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