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也精通医药之术?”尹钧白疑惑,但还是老实答道,“药师的配方都在他房里,应该找得到,只是不知道药园有没有被糟蹋。这样好了,我去取配方让王爷过目,王爷告诉我需要什么药草我再去药园摘。”
“何必那么麻烦,我随你一起去就是,反正这两天也没发现外人踪迹,想来他们都以为我死了懒得再来。”
草药那些东西尹钧白一点儿都不懂,虽然担心让言离忧外出有危险,转念再一想,万一摘错了药后果更严重,只能点头应允。
尹钧白小心打探一圈后,言离忧终于能离开地宫重见天日,久违的阳光让她倍加怀念,而展现在眼前的青莲宫更让她赞叹不已——这座依山而建的宫殿简直可以说是鬼斧神工,既不失山川秀丽又兼有巧匠精雕细琢,足以证明青莲王是个颇有眼光品味的女人,而皇帝对她的恩宠也可见一斑。
备受皇帝宠爱却不是嫔妃身份,有尹钧白这样死心塌地的忠仆又有千方百计想要置其于死地的敌人,青莲王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言离忧感到好奇,然而越来越频繁袭来的疼痛让她无法集中精神思考,不得不加快脚步跟随尹钧白来到药园。
熟悉的药香扑鼻,满园盎然花草更教人心旷神怡,在屠戮中免遭洗劫的药园成了言离忧的救命药草,不仅找到鬼香毒的解药制作材料,更寻回了儿时伴随药草一同长大的自由感觉。
“王爷似乎与以前不同了,又或者是我以前没有注意,完全没想到王爷也这般精通医药。还以为王爷因为受伤忘记了所有事情呢,幸好只是一部分。”回到殿内伙房熬药时,尹钧白感慨道。
“本就是不同的,你自然没发现过。”言离忧顺起鬓角碎发,头也不抬淡淡回应,“以后这世上没有青莲王,明天等我们下山后就各奔东西,这段时间的事全当没发生过吧。”
尹钧白露出失望表情,默默看着言离忧一语不发。
让一个忠心耿耿的仆从失去主子,某种角度来说是极残忍的事,然而言离忧别无选择,她不想和一个陌生男人一直相处下去,更不想有人借由尹钧白认出她这个本该已经死了的女王爷。
想要从新开始就必须割舍一切,富贵也好、权势也罢。她不稀罕锦衣玉食,只想平平静静地生活,找一处避风港湾,有一个温暖家庭,逍遥自在地度过此生。
这样简简单单的祈愿本是十分容易实现的,只可惜上天不肯给言离忧这个机会,当她带着轻笑憧憬未来时,未知的混乱正在一步步逼近。
又是夜晚降临,言离忧说什么也不想再回到阴暗森冷的地宫,尹钧白见这几天都没有发现外人也就放松了警惕,带言离忧来到她本该居住的奢华寝殿休息。
体内毒素正在消退,柔软床榻与温暖锦被让言离忧顿生困意,解去外衣准备休息时,忽然传来急匆匆敲门声。
“王爷!王爷!快跟我走,回地宫去,有人上山了!”尹钧白隔着房门焦急低呼。
言离忧忙穿好衣裳开门,慌张中还带着一丝埋怨——什么人这么讨厌,非要在她享受难得的睡眠时闯进青莲宫?明天她就要离开这里下山谋求新生活了,只差这一天么?也不知道是她倒霉,还是青莲王这个名字本身与报应二字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因为过于匆忙,言离忧连头发都来不及束起,衣衫也是随随便便胡乱穿上的,在烛灯掩映下颇有几分慵懒之感。门开时尹钧白完全没料到言离忧会以这种形象出现,登时被眼前景象惊呆,瞠目结舌望着,连最基本的礼貌都忘到脑后。
相处几天下来,言离忧隐约感觉得到尹钧白对“青莲王”有着某种眷恋之情,这会儿被他目不转睛盯视总觉得不舒服,不由眉头一蹙,正要一巴掌拍过去挡住他的视线,忽然动作顿住。
“王爷?”回过神的尹钧白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微红着脸准备道歉,却见言离忧眼中带着意外惊慌朝自己身后看去。
有人在身后!
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尹钧白几乎是下意识地挡在言离忧身前,然而等了片刻,意料之中的攻击并没有到来。
“原来如此,我还奇怪怎么四处都找不到你,没想到在这里金屋藏娇,而且藏着的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毫无温度的嘲讽淡淡响起,听到这声音,尹钧白的脸色一下转为惨白,拉住言离忧的纤长手掌止不住剧烈颤抖。
慌的又岂是尹钧白一个人?言离忧亦是同样。在与不期而至的“客人”面对面刹那,那一夜的血腥杀戮再度浮现于言离忧脑海。
突然出现的人,正是那天执着剑放言,无论言离忧复活多少次都要亲手杀了她的男人。
唰——
比月色更加清冷无情的剑光闪耀,越过尹钧白肩头直奔言离忧胸口。求生欲望让言离忧迅速做出反应,转身后退半步试图远离危险,只是她的动作始终不如那道剑光快,眼前才一花,肩头、脊背已是一片冰凉。
被割裂的衣衫翩然落地,言离忧后背整片冰肌玉骨暴露在昏黄烛光之下,洁白干净。
薄唇微翘,勾勒出陌生男人冷俊笑容:“看来信息有误,那天被我手刃的只是个无辜亡魂,你才是真正的青莲王,对么?”
第004章 困入地宫
见男人步步靠近言离忧,尹钧白冲上前挡在二人中间,失声哀求:“少主手下留情!她不是青莲王,只是青莲王的替身!”
“若真是替身你怎会这般袒护?”男人冷笑,“幸好我去清点过尸首发现少了一个。钧白,你胆子越来越大,连我要杀的人都敢藏,当初把你安插在青莲王身边果然是个错误。”
言离忧指尖一颤,拳头悄悄紧握。
如今她唯一能依赖的尹钧白竟是别人安排在身边的眼线,现在走投无路当面对质,尹钧白还会选择保护她吗?对面杀气重重的男人又是否会相信她并非青莲王?
求人不如求己,言离忧鼓足勇气迎向男人冰冷目光:“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就是青莲王?就因为他救了我?无凭无据,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你倒像很清楚似的。”
言离忧出言反驳让男人颇有些意外,手中长剑却未动摇分毫:“是不是都没关系,这世上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只凭做青莲王替身这点就有一百个理由该杀。不过,我可以给你个赎罪的机会。”
“什么机会?”言离忧脱口问道。
那男人似乎不急于回答,谨慎地让尹钧白退到一边才慢悠悠道:“青莲王受宠多年得无数高官贿赂,据说这些高官的名字都被青莲王私下记录成册,我要的,就是这份名册。”
这是柳暗花明后又一个浇灭希望的条件么?别说什么名册,她连自己究竟是什么身份还没太弄清楚,上哪里去满足他莫名其妙的条件?言离忧有种破口大骂的冲动,看了眼寒光闪闪的剑刃,最终还是默默咽下。
尹钧白知道这时的言离忧存在记忆缺失的问题,正担心她会胡乱说话露出破绽时,言离忧意外开口:“我知道名册在哪里。”
“交出来。”那男人不客气伸手。
“你看我穿成这样,像是把名册带在身上的样子么?”言离忧看了眼尹钧白,回头继续沉着应付,“名册放在地宫密室里,我可以带你去取,取来后你我之间恩怨一笔勾销,各走各路。”
男人沉思少顷,而后点头:“好。”
一旁看着的尹钧白倒吸口气,困惑眼神追踪着言离忧背影——他很清楚,言离忧并不知道所谓的名册藏在哪里,那么她这番举动又是为什么?想要用名册换一条生路无可厚非,但是等对方发现她找不到名册时,结果只会是更加愤怒的报复吧?
不管怎样,现在也只能选择跟在后面走一步算一步。
言离忧狼狈地扯起衣衫勉强蔽体,身后不到两步远的男人目不斜视,对雪白肌肤只当做看不见,倒是手里的剑很热心地紧贴着言离忧后心,弄得言离忧每迈出一步都提心吊胆。
自从被彻底“清理”过后,青莲宫里就只有言离忧和尹钧白二人,空空荡荡倍显冷寂,这会儿天色已暗,言离忧燃起火把在前面带路,兜兜转转走了许久也没个终点。那男人十分沉得住气,从头到尾半句催促都不曾有,只是手中的剑不太老实,一会儿响一声一会儿转一下,越来越有在言离忧背上戳个洞的架势。
“就快到了,等下钧白你帮我一起推门,我一个人推不动。”走到地宫其中一个入口附近时,言离忧忽然轻声说道。
尹钧白心念一动,连忙应声点头,一抹恍然大悟的表情悄悄浮现在昏暗里——地宫的门都由机括控制,根本不需要推门或是如何,言离忧故意这么说应该是在暗示他,等下将会在开门时有所行动。
果不其然,言离忧走到石门前慢慢转身:“名册就在石门后的密室里,可以帮忙拿火把么?”
那男人扫了一眼石门,接过火把迟疑片刻又转到尹钧白手里:“你拿着,我来推门。”
“还是我来——”
“少废话。”警惕地走到石门边,男人完全不给言离忧和尹钧白接触机会,余光紧盯身旁的言离忧,贴在石门上的手慢慢施力。
就算累死他也推不开,干脆就这样累死好了。言离忧幸灾乐祸地想着,一手悄悄背在伸手朝尹钧白打了个手势,而后缓缓摸向石门边侧机括所在。
男人好像对于怎么用力也推不开的门抱有疑惑,脑中灵光一闪才想明白自己着了道,猛地转身瞬间,言离忧迅速按下机括,几乎在同一刹那尹钧白飞奔而上,一掌狠狠推在男人胸口。
石门解开机关后会以中心为轴垂直翻转一圈,靠近门前的人若是没有防备势必会被卷进另一面地宫甬道之中,言离忧正是借助这一特性打算把那男人困在地宫里,没想到与尹钧白费尽心思合力引他到门前,结果还是出了岔子。
那男人的确没有料到会被石门推到另一面,然而在猝不及防的变化发生瞬间,他下意识抓住言离忧手腕,竟将她也一同拖进了甬道!
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事情全部都是沉默安静的,等到言离忧反应过来,人已经跌倒在漆黑幽暗的地宫甬道之中,身下似乎还有那么些柔软,伸手摸摸,温温热热的。
“手脚放老实些。”黑暗里传来没好气低喝。
言离忧缩回手,不情不愿爬到一边:“是你拉我进来的,怪我么?”
原以为喝了药去了毒下了山换了身份就能迎来美好新天地,谁想半路冒出这个杀人鬼,言离忧毫不犹豫确定,假如她真的找到名册交给他,自己仍难逃死路。
不过……现在也没比死路好多少。
男人适应了黑暗后很快就从地上站起,声音比先前更加冷淡:“把门打开。”
“打不开,刚才我把机括掰断了。”言离忧举起手中木柄丢到一边,抬手敲敲冷硬墙壁,“这地宫我也不熟悉,不知道除了这道门还哪里有出口。想出去的话你可以摸黑往前走碰碰运气,至于有没有机关,你去问青莲王吧。”
“你真的不是青莲王?”
言离忧想象着男人眉头紧皱的表情,叹口气:“我回答一百遍,你该不信还是不信,到现在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我?小人物而已,青莲王怎会记得?”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传来一声微响,而后一点火光亮起。透过壁上被点燃的油灯微弱光芒,言离忧看见几步外抱肩站立的男人,那张冷俊面孔依稀多了一丝温度。
短暂无声后,男人淡淡开口:“温墨情,被你害死的定远王妃之子。”
第005章 无形温暖
定远王妃是谁,言离忧不知道,温墨情又是何许人也她更不清楚,她知道的只有一件事——
她正与想要杀她的人独处。
如此清晰的认知在言离忧脑袋里不停闪现,怪的是,面对倒提长剑的温墨情,她始终没有生出找机会反守为攻的冲动,反而觉得这会儿比刚才安心许多。
因为他眼中的狐疑困惑?
还是因他对那本名册的渴望?
又或者,单纯是她对错难辨的直觉?
总之,言离忧不认为眼前的男人会杀她,至少现在不会。
“钧白比我更了解地宫构造,他一定会在外面想办法打开门。趁这机会,不如我们来谈笔交易,怎么样?”搓了搓凉得僵硬的指尖,言离忧试探问道。
“交易?”温墨情反问,淡淡挑起嘴角,清冷笑容将那份嘲讽毫不掩饰传递给言离忧,“你拿什么和我交易?你的性命还是名册?青莲王似乎误会了一件事,我不是来求你把名册给我的,而是给你个痛快死去的机会。”
这种感觉就好像在他眼里,她已经是个死人一样。
言离忧并没有气馁,扶着又凉又硬的墙壁站起,微弱火光下毫无惧意地与温墨情对视:“看得出来你恨不得把我抽筋扒皮,既然能为名册容忍我多活这么久,说明那份名册很重要。”屈起手指轻轻敲了敲墙壁,听着传来的沉闷回声,言离忧心里越来越有底:“这地宫有多大很难想象,你连机括什么样、出口在哪里都不清楚,只怕在整座山的范围内寻一本名册比大海捞针还难。”
漆黑瞳仁缩了缩,一抹异样目光自温墨情眸中闪过,唇边冷漠弧度依旧:“以前倒不曾听说青莲王如此聪敏,失敬了。不过我还是希望青莲王能痛快些交出名册,否则……我不介意再杀你一次,然后将整座青莲宫夷平,掘地三尺找出我要的东西。”
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拿剑的敌人,而是拿着剑还软硬不吃的敌人。
绞尽脑汁想出的生路被温墨情彻底堵死,言离忧深吸口气,直直看着那张过于平静的面庞,许久才一声叹息。
“就算我不是青莲王,你还会痛下杀手?”
“宁杀勿放。”
言离忧无法确定温墨情是不是认真的,但她清楚意识到,那份名册并不能成为她的免死金牌,想要活下去必须另辟蹊径,远离温墨情。
可是,巴掌大的一块地方,石门机括又被她不小心弄坏,她能逃往那里?眼下唯一能走的地方就是不知通往何方的甬道,但尹钧白曾无意中透露,地宫里有许多致命机关,言离忧可不想当试验机关的稻草人。
“手伸出来。”晦暗不明的光线中传来温墨情低语,平淡语气偏有不容违逆的气势。言离忧迟疑片刻,慢慢抬手伸向温墨情,还以为他要大发善心拉住她的手送些温暖,谁知一段红绳突兀落下,温墨情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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