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冷,盖着这个暖和!”
苏茉儿接过厚厚的被子,盖在了自己的膝盖上,两只手也放了进去,顿时有了更多的安全感,连见到穆晟夜之后各种复杂的心情也突然平静多了,忽然间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唯一能感觉到的,便是这车厢内的温暖。
“饿了吧!”穆晟夜又从身旁拿过一个皮囊,还有用荷叶抱着的一个团子扔给了苏茉儿。苏茉儿打开皮囊,里面传出了一阵桂花酿的芬芳,她把皮囊送到嘴边用舌头卷了一下,竟然发现里面的酒是热的,喝了一口,从喉咙到胃全都暖了起来。再打开荷叶包,里面竟然是滚烫的一块烤山鸡,陷然是刚刚才烤好的,拿在手烫烫的香气四溢,让人食指大动。
“你要不吃一点?”苏茉儿刚咬了一口,突然问道。
穆晟夜转过头,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茉儿,虽然两个人还隔着很远的距离,可是那种专注的目光,让苏茉儿下意识的又低下了头。
他看着她缓缓的说道:“你吃吧,我吃过了!”
苏茉儿吃了几口,也没什么胃口,酒囊里酒却被她喝得差不多了。她把荷叶包重新包好,放在矮桌上,静静的等着穆晟夜开口。
从永清镇孙家巷口一别,她这是第一次重遇这个少年。短短的日子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自从她离开安国寺的那一日开始,她就想着不会再遇到穆晟夜,可是他身负重伤却一路追到了永清镇,挨个旅店搜查她的下落,今日她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追到了梧桐山,并在梧桐山顶一直等着他。
他怎么能知道她会出来?
她若是一辈子都没有出来呢?
她若是被楚亦宸带回了京城呢?
苏茉儿的眼底再次泛起了温热的泪花,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等着穆晟夜的质问和责备。
“睡一会吧!你的脸色很差。桂花酒里加了一味中药有安眠的作用,一会无论发生什么都跟你无关,你睡你的,等到家的时候,我会叫你!”
苏茉儿诧异的抬起头,见他霁月清风般的笑容,撇撇嘴角,心里的那股酸楚更重了。
“嗯!”她垂着头,也什么都不再多说,而是慢慢的躺下,翻过身背对着穆晟夜完全侧躺了下来,然后用被子重头到脚的裹住自己,双臂抱胸,以一种极度没有安全感的睡姿,闭上了眼睛。
家吗?
前世的时候她最大的希望就是拥有一个真真正正属于自己的家。穿到这一世,家也是她所追寻的最大的心愿。她不仅希望自己能有这样一个地方,也正是因为这样一份执念,她也希望能帮助自己身边的人,获得幸福。比如,沈恬一家、孙美莲母子…。
可是这一世混了这么久,她竟然昨日里被人绑在了床上,看着莫名其妙的女人来跟她为了男人争大小。看着因为人家的小妾怀了孕,所有的人却都像看怪物一样打量她的表情。
苏茉儿想到这里,忍不住浑身抖了抖,小小的身子蜷缩得更紧了。
穆晟夜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小女孩,即便是隔着被子也能看到她后背柔软的线条,和她娇弱的身体轻不可抑的颤栗。
他的心像是被人扎了一刀,心疼的难受。看着之前解下的为她裹身的自己的那件大氅被她放在了一边,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拿过另一个包裹里,他事先为她准备好的另一件全新的斗篷,轻轻的盖在了她的身上。
或许是车厢里暖意熏人,或许是桂花酿加深了她的睡意,亦或是穆晟夜给她加上的这件斗篷彻底暖了她的心,苏茉儿蜷缩在被窝里,终于沉沉的睡去了。
……。
……
……。
此时的梧桐山被三万飞虎军堵住了所有的出口,寒冬的青山处处弥漫着萧索的气息,侍卫们刀剑的寒光在皑皑的白雪中映着日头,杀机重重。
“王爷,还是没有找到!”
娄烨和风行海焦灼的看着自家的主子,看着脸色从没有过的那种灰败落寞,竟是比之前古墓失去苏侧妃那次还要令人心疼。
也难怪,上次的事情是因为中了楚亦潇的暗算,王爷才失去了苏侧妃。
而这一次,是在完完全全属于寒王殿下的地盘上,苏侧妃自己跑的。说明,这一次苏侧妃是更加铁了心的要离开王爷,心意比上次更加坚决。
娄烨多少能体会到王爷此时的心情,就像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安分守己、温柔乖顺的老婆有一天会真的要离开自己,而且怎么求都没用,她都铁了心的不肯回头。看着自家主子的情形,多少有些同情。
可风行海就不明白了,自己如此魅力无边的主子爷。别说是女子,只要主子爷想,就是男子也会倾倒在他的脚边。自己追随了主子这么多年,就从来没见过主子在那个人身上下过这么大功夫。按说主子绝对没有失手的可能啊。
以为王府后院的那些女人,就算主子没怎么给过她们好脸色,每次侍寝之后,哪个不是一脸感恩戴德,依依不舍?怎么这个苏侧妃跟王爷同在逸卢中相处了这些时日,竟然还想着要跑?跑得如此的彻底?
不会是王爷这么多天都还没……
风行海越想越有可能,第一次替自己无所不能的主子叫了一声怂。
楚亦宸的一张俊彦在刀子一般的冷风中多了几分沧桑和疲惫,从昨夜到现在,他自己带着十八燕和贴身的死侍几乎将梧桐山翻了一个遍,可是却找不到那个小女人的半分影子。她竟然就这么凭空的消失了。
他怕她被人掳走,更怕因为她的任性葬身在了野兽的腹中,可最最让他害怕的是,他昨夜的举动是不是彻底激怒了她,而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原谅自己,因为那个无所谓的女子,为了那个莫须有的孩子,她就这样真的彻彻底底的消失在了他的生命中。
半个时辰后,楚亦宸重新回到了逸卢的书房内。看着这里依旧是遍地狼藉的情形,他心中翻涌出一股直达心肺的绝望来。
雪姨不知不觉的来到了楚亦宸的身旁道:“殿下,吃点东西吧,我煲了汤,您喝一点。您身子还没有完全复原,再这样下去恐怕会伤了根本的。”
楚亦宸没有理会雪姨,而是慢慢的开始回忆昨夜的情形,他只到院子里站了半个时辰的光景。那时书房的门没有上锁,难道世上真有如此武功高强的人,任他站在院子里也能无声无息的将人掳走?
他不相信。
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苏茉儿是自己从这个房子里走掉的。这间屋子已经被他翻了底掉了,可是却依旧没能寻找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雪姨,你可知道这间书房里有暗道?”
雪姨摇摇头,她在逸卢住了这些许年,一草一木都是极为熟悉的,可就算没有发现过什么暗道密室。寒王殿下几年来一次,就更不清楚了。
楚亦宸的脸色更加阴郁了。心里的恼火越来越盛,竟不知这天下间还有人能设计出能让他楚亦宸破解不了的密道。
“当初修建逸卢的人,还真不容小觑。不知道父皇将他现在藏在了什么地方?”
雪姨浑身一颤,她不知道殿下知不知道自己母亲入宫前的一段往事,她和初雪都没有提过,皇上就更不可能提这件事了。毕竟女子的名节重于一切,即便是初雪当年是被皇上强迫的。可身为皇子、太子、将来的九五至尊,母亲的这段往事对小主子来说也不是什么光彩事。
“殿下,这么多年了,谁知道当初建造逸卢的人此时在哪。当初万岁送这座逸卢给贵妃娘娘,肯定也不希望有人再熟悉这里的一切。我看建造逸卢的人八成也都不在了。”
雪姨说着,小心翼翼的看着楚亦宸的表情。只见他眉头紧皱,没有像是要勃然大怒斥责自己说谎的样子,这才微微的松了口气,却也不知道他心底真正想的什么。
“母妃在的时候,跟我说过。这世上的一草一木都是有生命,讲究因果缘分的。建筑更是如此。我每次来逸卢都住在这间书房里,却没有发现有任何的暗室机关,可是茉儿只在这里住了两夜,便可以堂而皇之的绝地逢生。可见她和这座书房有缘和这座逸卢有缘。雪姨,你说是不是?”
雪姨从未见过小主子如此悲伤的神情,她赶忙道:“殿下严重了,茉儿年纪太小所以任性。她能得了殿下你的垂青,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何来绝地逢生一说?只是她和逸卢有缘,和贵妃娘娘有缘分确是真的!无论她跑到天涯海角,最终还是您的女人,她跑不掉,也逃不开,这是她的命,也是她和殿下您的缘分。你宽心些吧!”
楚亦宸突然勃然大怒:“别说了!”
雪姨吓得倒退了一步,手里刚刚端起的汤碗险些洒在了地上,“殿下!”
“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吗?若是这样,她为何还要一次次的离开本王?她不是任性,她是真的不想留在本王身边了。”说着,楚亦宸苦笑了一下,“她苏茉儿不是从三岁起就吵嚷着要本王做她的夫君吗?她不是十二岁就开始求广平侯要嫁入寒王府吗?天下人不都是知道美誉天下广平侯的嫡女深爱着寒王甘心情愿的求着做寒王的侧妃。可现在她苏茉儿对本王的真心呢?她苏茉儿对本王的厚爱呢?你告诉我,怎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雪姨看着楚亦宸挣红的眼睛,眼底泛起的泪花,她痛苦的扔掉手里的汤碗,逾理的抱住了自己的小主子。
“殿下,您别这个样子。若是让老身说实话,我只能说茉儿是个好姑娘,就跟你母妃当年一个模样。别说是您,就是雪姨我也喜欢。可是这样的女子强制是没用的,您越是强迫她,她的心就离您越远。若是这一世缘分未到,那便用心对她好,来世这样的女子总会来报恩的。”
“来世?”楚亦宸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声音也变了调:“可是我楚亦宸从不相信来世,我要就要她的前世今生,三生三世,就是上天入地,她也别想逃,也别想离开本王。”
楚亦宸猛的半跪在地上,举起一直拳头狠狠的砸在了地上,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宣泄此时心中的无奈和凄凉。
可就在这一瞬间,他感觉到自己的拳头按到了一个小小的凸起,顾不得手上的疼痛,他再一次用拳头砸了下去。
只见一道地缝洞开,里面出现了一个漆黑的密道,冷气从里面传来,却让楚亦宸瞬间热血沸腾了。
雪姨抹着眼泪道:“殿下,您看,您看这里,茉儿一定是任性的一个人从这里遁走了!”
……
……。
……。
苏茉儿一觉好眠,安静缩在厚厚的被子里,脸上也逐渐有了血色,连马车加速飞奔进了两山之间的通道都没有醒来,睡梦里一切万物复苏,春暖花开。
驾车的乔楚宁眼见前方的雾气越来越重,四周的草木也染上了重重的尸气,他的眉头不知觉的越皱越紧,而他驾驶的马儿前蹄突然扬起,嘶鸣一声,开始在原地打转,无论如何也不肯再前行一步。
“晟夜,怎么办?”
穆晟夜一个纵身从马车里跳出来,细心的关好车门,走到了乔楚宁的身旁。他打量着四周并不算陌生的环境,很多往事重新浮现在了脑海中。
他笑了笑,清了清嗓子平静的道:“药老,晟夜借道而行,还请您行个方便!”
此时几只秃鹫从一个尸体上飞起,挂在了树梢上。
一阵阴风袭来,马儿躁动的更加不安了。
突然之间整个林子中飞来无数的石子,纷纷向穆晟夜和乔楚宁飞了过来,穆晟夜左躲右闪,好容易避开这些石子。突然间一个诡异犀利的声音在空中传来,令人瞬间毛骨悚然。
“晟夜小儿,想不到你还有胆子回来?莫非是给老人家我送你的心肝入药来了?”
穆晟夜笑道:“药老先放了晟夜,他日晟夜自己挖了心肝给您老人家送来可好?”
“你个小兔崽子,下山几年别的没学会,倒学会了跟我老人家耍嘴皮子了。你给我记着,你的心肝是给我入药的,不许给了别人!”
穆晟夜清咳了几声,道:“药老,晟夜记下了!还请你放我们过去吧!”
“你可以走,可是马车里的那个,得给我留下!”
穆晟夜脸色猛的一变,手直接的握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怎么,舍不得?若是舍不得我就放他走,你把心肝挖出来给我。”
“药老,之前你在我身上试毒难道还不够,今日我不过是要借个道,你便要取了我的性命?是不是太狠了?”
接下来那个笑声更加诡异了,几乎是笑道穿不过气来:“晟夜,亏你是行走江湖一宫之主,在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元帅,怎么到现在还这么幼稚?药老我没有最狠,只有更狠…。哈哈哈,哈哈哈哈!”
穆晟夜听到这个诡异的笑声,不但没有害怕,反而脸上也流露出了温和的笑容:“药老,若说狠,你只敢对别人狠,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刺破了自己的心肝,让你在我身上试过的那么多名贵药材都血本无归?”
“穆晟夜,你敢?”
穆晟夜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药老,七岁之后好像你与我谈判就没有赢过,难不成十年之后,你还怀疑我敢不敢对自己狠?”
“穆晟夜,你……”
只见这个时候,山林里突然一道白光闪出,一个白衣盈盈的女子落在了穆晟夜的面前。
“若馨?”
穆晟夜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女子,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正色的看着她,伸出长剑拦住了她的去路。
“穆晟夜,你这马车里藏的究竟是什么活宝贝?我爹说你的心肝是他的,若是别人得到了你的心,他就把那个人的心肝挖出来。你如此护着她,莫不是她已经得到你的心了?”说着这个女子拔出了腰间的长剑就要砍向马车。
穆晟夜毫不避让的用长剑架在了女子的脖子上:“若馨,有些地方不是你能去的,比如这驾马车,有些人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比如马车里的这个人。”
女子气得柳眉倒竖:“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啊?这天下间还没有我去不了的地方,还没有我柳若馨不能见的人。”
咔嚓一声,顿时整个世界安静了。
“穆晟夜,你这个混小子,你在干什么,你敢对若馨动手?”药老咆哮着,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