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书皋走后,陆夫人看了文妈妈一眼,文妈妈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陆夫人笑了一下,便哄着陆婉婷吃些果子醒酒去了。
陆书皋出了慕蠡斋,双手攥起拳头长长出了口气,冷着脸道:“回去。”
跟陆书皋的丫鬟金环心知二少爷又受了窝囊气,也不敢说话,只上前服侍陆书皋披好披风,飞快回了逸柳居。
进了逸柳居,一个比金环略矮些的丫鬟迎上来,笑着说道:“给二少爷请安,奴婢已经备了醒酒茶和热水,二少爷您洗洗吃了茶去去酒意。”
金环忙向那个丫鬟使了眼色,让她别上赶着找不自在,方才二少爷受了暗气,这气还没撒出来。
果然陆书皋黑沉着脸怒哼一声,喝道:“要你多事,爷又不曾吩咐,滚!”说着便当胸一脚踢向那个丫鬟。因陆书皋今天受足了气,所以他这一脚踢的就特别的重,那迎上来的丫鬟没防备着,被踢了个正着,立时“啊呀”惨叫一声跌倒在地上,陆书皋也没在意,越过这丫鬟便向屋中走去。
金环见二少爷火气正旺,也不敢说话,忙飞快的跟上陆书皋,就在陆书皋抬脚往门里走的时候,那被他踢倒在地上的丫鬟银环哀叫起来:“少爷救命……奴婢有了您的骨肉!”
银环这一句话出口,陆书皋和金环都惊呆了。金环反应快,她在短暂的惊愕之后,立刻转身飞扑到银环身边,只见银环倒在地上起不来,暗红的血水已经洇湿她的裤管,显然这孩子已经没了。
陆书皋在惊愕之后立刻抬头四下张望,见院中并没有其他的下人,方才大大的松了口气,他快步走到银环的身边,压低声音喝问道:“不是让你们吃药的么,怎么还会有身孕?”
他这话是冲着金环银环姐妹两个说的,金环抱着妹妹慌忙说道:“奴婢们认真按少爷的吩咐吃药,不知道妹妹怎么会……”
陆书皋紧皱眉头低喝道:“别说了,快把银环弄到屋里去,再赶紧把这里清洗了,绝对不能让人发现。”
金环只得将银环扶起来,跌跌撞撞的把她扶到屋子里,又忙忙出来打水冲洗地面,想把青石条砖路上的血迹全部洗掉,免得引起别人的注意。
可怜的银环一个人躺在床上,她的下身还在出血,陆书皋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早已经躲回自己的屋子,只让金环一个人处理。
金环打扫完之后回到房中,见银环已经晕了过去,身下的褥子湿了一大片,满是触目惊心的血红,金环也吓坏了,她比银环大一岁,今年也就十六岁,从来也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慌乱之中,金环跑进陆书皋的屋子,跪下哭求道:“二少爷,您给银环请大夫吧,要不然她会流血而死的。”
陆书皋也慌的惨白着一张脸,气急败坏的叫道:“请什么大夫!去把你妈悄悄叫进来就是了,我警告你,这事绝不能传出去,否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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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推波
金环银环是亲姐妹,她自然极担心妹妹,一听陆书皋发了话,金环便什么都顾不上了,拔腿就往外跑。她们一家子都是陆府的奴才,住在西角门外巷子里的一处小房子中。
因着是在大年三十,角门上守夜的人虽然不能回家团年,却也整治了些酒菜在角门边上的小房子里吃了起来,门禁比平时自然松散了许多。金环跑出西角门,上夜的人硬是没有发现。
不多一会儿,慌里慌张的金环妈跟着金环又跑进西角门,上夜的人依然还是没有发现。金环带着她妈一起儿跑到逸柳居,因为实在太过担心银环,所以这母女二人都没有注意到有双眼睛一直在暗暗中盯着她们。
金环妈跑到银环身边,看到银环已经昏迷了,她忙用颤抖的手去试女儿的鼻息,银环还有气,金环妈才长出一口气,急急的说道:“金环,你快去要热水,还有去多拿些香灰,指不定要用。”
金环忙跑开了,金环妈将女儿的裤子连同小衣一起褪下,见女儿腿间的血迹已经凝结,并没有再继续流血,金环妈这才松了口气,女儿还有气,只要不继续出血,这条命就能捡回来。金环妈早年也小产过,还生了四个孩子,对于这些事情还算有经验。
金环取来香灰打来热水,母女两个一起动手,将银环的身体清洗干净,换了干净的衣裳被褥,金环妈这才用力掐银环的人中,将银环弄醒。
银环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自己的亲娘,她愣了愣神,继而扑进亲娘的怀中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就在金环妈忙着帮银环收拾的时候,那双眼睛一直在暗中盯着,在擦洗银环的时候,金环妈曾经皱着眉头沉沉的问了金环一句:“金环,二少爷不是给了你们姐妹药么,银环怎么还会有身子?真真是糊涂东西,现在能要孩子么?妈平日告诉你们的话,你们竟都丢到脑后不成?”
那双眼睛的主人听到这句话,仿佛触电了一般,又仿佛打了鸡血似的,但见她脚底生风一溜烟儿似的跑去慕蠡斋,悄没声的找到文妈妈,将自己看到的一五一十的全都说给文妈妈听。
文妈妈听罢也吃了一惊,再没想到二少爷平日里不声不响的,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她随手给了那报信之人一串铜子儿,便忙忙去了上房向陆夫人回禀。
陆夫人正哄着酒意上头正闹腾不休的陆婉婷吃果子解酒,她见文妈妈进来打了个眼色,便知道必是张氏或陆书皋那些人有动静,便唤道:“冬雪秋菊,服侍小姐吃果子。”
冬雪秋菊两个应了一声,忙上前服侍陆婉婷,陆夫人则抽身去了起居室,文妈妈快步跟了上去。春梅见状也抬脚跟上,不料陆夫人却摆手道:“春梅,你去给小姐熬些醒酒茶,要不然明儿非闹头疼不可。”
春梅无奈的屈膝应了,心中却如火烧火燎一般,自从那夜陆夫人做出承诺之后,对她反而比从前冷淡了许多,也不让她贴身服侍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阵子大少奶奶越来越得夫人的心意,难道是大少奶奶知道夫人要抬自己做姨娘,所以在夫人跟前说了自己的坏话?
躺着也中枪的沈倩如可真是冤死了,关于春梅,她可是一个字都没有向婆婆提过。
进了起居室,文妈妈忙将金环银环被二少爷暗中收房,银环有了身孕却被二少爷踢小产之事细细说了一回。陆夫人不无快意的冷笑道:“我道他真是个好的,原来不过就是个下流胚子,真真枉费老爷在他身上用的心……”
文妈妈知道二少爷陆书皋比他的娘亲张氏还招夫人恨,因此只垂手侍立一旁,并不言语什么,只任陆夫人发泄自己的情绪。
陆夫人说了几句之后,问文妈妈道:“文英,你说这事怎么处理最好?”
文妈妈想了想,对陆夫人说道:“今儿族里还为二少爷的亲事责难于您……”
陆夫人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抹快意冷酷的笑容,“她想要儿媳妇,本夫人就给她儿媳妇,还一给就给两个。”
文妈妈吃惊的问道:“夫人,您要抬举金环银环做二少奶奶?”
金环银环不过是中人之姿,她们俩个若是机灵漂亮的,陆夫人也不会把她们姐妹两个给陆书皋,她们不论身份地位还是样貌品行,哪哪儿算起来都没有资格做陆府的二少奶奶。
“二少奶奶,哼,她们也配,就让银环做姨娘,金环做通房好了。不过在此之前,文英,你快安排人拿住萧婆子和金环银环,便是开脸,也得让人知道她们先做了丑事。”陆夫人冷冷的吩咐着,听得文妈妈心中直冒寒气。自从老爷过世之后,夫人的风雷之性越来越厉害,从前她受过的委屈,此时全都化为她报复的动力。文妈妈知道,张氏和二少爷会一直被踩在夫人的脚底下,只要夫人活着一天,他们就一天不得翻身。
不过想想从前因着张氏的上眼药告刁状,慕蠡斋的人谁没有受过苦,文妈妈便也没法子对张氏和陆书皋生出同情心,这才叫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张氏母子得势之时得意忘形,今日失势,自然不会有人同情他们。
文妈妈也不亲自出面,只出去安排了人手,恰好在逸柳居外将偷偷拿着被污血染红的被褥金环妈抓了个正着。她们将金环妈当贼扭绑起来,将那大包袱打开,见满是血迹,几个婆子便尖叫起来:“不得了啦,杀人啦,出人命啦……”
金环妈刚想要张口辩白,不料却被人塞了一嘴的粗布帕子,她根本叫都叫不出声来。
在书房中如困兽一般走来走去的陆书皋一听院门外响起尖叫声,心中又急又慌又气,猛的扯开房门,连大毛衣服也不披就冲了出去,暴躁的叫道:“放肆,喊什么喊!”
那几个婆子尖叫的目的就是将府中的人都引出来,此时见二少爷出来,其中一个婆子便尖声叫道:“二少爷不好啦,金环妈杀了人……”
陆书皋怒喝道:“胡说……”只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看到了匆匆跑过来的文妈妈。陆书皋的脸上顿时失了血色,文妈妈是陆夫人跟前最得力的妈妈,她一来,就意味银环之事再不可能瞒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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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助澜
文妈妈走到近前,先给陆书皋行屈膝礼问安,然后才向那几个赫赫蛰蛰的婆子沉声喝道:“大年节里的乱叫唤什么,凭有什么不能慢慢的说?”
那些婆子之中的为首一人忙凑上前向陪笑说道:“妈妈教训的是,小人们原也不敢高声的,实在是被萧婆子惊吓着了,妈妈您来看。”那婆子边说边将被染了大片因迹的被褥等物展示给文妈妈看。文妈妈打眼一瞧,也着实吓了一跳,看这褥子被血浸湿的情况,那银环得流多少血啊,怎么居然还能活着,她真是命大。
“怎么会有这东西,萧婆子,你到底做了什么,还不从实招来,难道要我回禀夫人将你送官纠办么?”文妈妈冰冷中透着威压的声音响起在萧婆子的耳边。
这萧婆子只是个浆洗上的婆子,平日里见不着什么主子,只因为两女儿的关系,被二少爷陆书皋接见过一回,因此她被文妈妈一吓,便扑通一声双膝跪倒在地,哭嚎着叫道:“冤枉啊,妈妈明鉴,小人什么都没有做,这褥子是……”
萧婆子的话没有说完,便被陆书皋一声怒喝“住口!”给喝止了。陆书皋看向文妈妈,色厉内荏的喝问:“怎么文妈妈要在我的院子外头当着我审人?”
文妈妈向陆书皋微微躬身道:“老奴不敢,只不过这萧婆子行迹可疑,又拿着这样犯忌讳的东西,为了府中各位主子的安全,老奴不得不问。”
陆书皋见文妈妈完全不买自己的帐,心中又急又气又焦虑,真是越急心越乱,陆书皋一时之间竟想不出应对文妈妈的办法。
就在这时,逸柳居出事的消息在整个陆府不径而走,文妈妈还没正式开始问话,各院的主子们便都得了信儿,张氏一听儿子出了事,吓的魂飞魄散,当下什么也不顾了,只带了薛妈妈并两个小翠小玉两个丫鬟飞也似的赶往逸柳居。
折桂苑的沈倩如自然也得了消息,她知道的比张氏还早些,因为陆夫人在派出文妈妈之后,便立刻打发丫鬟去折桂苑递了消息。沈倩如心思灵慧,自然立刻领会了婆婆的用意,因此便穿戴好了带着邱妈妈柳妈妈采薇采萍去了逸柳居。
沈倩如先到了逸柳居外,文妈妈见大少奶奶忽然来了,自然猜的出是夫人给大少奶奶递了信,她忙上前给沈倩如行礼,陆书皋见大嫂来了,也只得上前见礼,沈倩如颌首还了半礼,轻启朱唇皱眉问道:“文妈妈,这里出了什么事情,竟如此喧哗不休?”
文妈妈忙将巡夜下人发现萧婆子行迹可疑,从她随身的包袱中搜出浸透血水的被褥之事说了一回,沈倩如皱眉道:“竟有这等事?可问出什么没有?”
文妈妈垂眸道:“回大少奶奶,老奴正要问,可二少爷不许老奴问。”
沈倩如抬眼看向陆书皋,淡淡问道:“二弟糊涂,这萧婆子从你院中鬼崇而出,你为何拦着文妈妈查问,倘萧婆子在二弟院中做了什么事,这可怎么是好?”
沈倩如完全不给陆书皋辩白的机会,又问文妈妈道:“这萧婆子是在哪里当差的?”
文妈妈立刻回道:“她是浆洗上的人,平日不许进内院的,不过萧婆子的两个闺女在二少爷跟前当差,若她没拿这一大包东西,巡夜的人也不至于闹将出来,最多不过是萧婆子来看闺女,她们又何至于不近人情呢。”
沈倩如点点头道:“哦,原来还有这层关系,妈妈不说我竟不知道,萧婆子你这会儿进内院,可是瞧闺女来的?”
萧婆子已经傻了,她一时反应不过来,只顺着沈倩如的话风点头:“大少奶奶说的极是,奴婢就是来看闺女的。”
陆书皋都快急死了,他已经看出沈倩如分明是在诱供,这萧婆子平日也没有见过什么世面,人也不聪明,这可怎么办?他方才能喝止文妈妈萧婆子,可是却不能喝止沈倩如,沈倩如是长嫂,若是他喝止一句,一顶不敬长嫂的帽子扣下来,他岂不是自动把话把儿送到陆夫人手中么。
沈倩如抬眼扫视四周,蹙眉问道:“怎么没见着跟二弟的丫鬟,她们也太放肆了,这寒冬冷夜的,竟然只顾着自己有受用,连主子都不好生服侍,还不快叫她们出来!”
萧婆子急了,她知道银环小产之后绝对不能见风,若是受了风寒必要做下一辈子的病,说不定再不能生育……
“大少奶奶容禀,奴婢的二女儿银环刚刚小产,求大少奶奶慈悲,她不能见风啊!”萧婆子忖度着形势,知道今日怎么都没办法把银环小产之事遮掩过去,还不如索性说出来,或许还能为银环争得一线生机。只从刚才二少爷的反应来看,二少爷是不会为银环做主的,说不定还会找个借口将银环打发了。一个失了贞节的女孩儿想嫁人都不可能,说不得要搏上一搏了。
张氏赶到逸柳居时,只听到萧婆子之言,张氏顿觉如五雷轰顶,眼睛一黑险些儿没摔倒在地上,多亏薛妈妈一把扶住她,还暗暗在张氏虎口捏了一下,张氏才醒过神来。
“什么,银环小产?”所人在场之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别说是大户人家,就算是中产之家,爷们把丫鬟收房中常有的事,可是绝不会让小妾在正妻进门之前生下孩子。因此大家看向陆书皋的眼神便含意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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