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青笺纳罕的是,一向不善长篇大论的男子竟然脱稿演讲,把大约五千字左右的同样拗口的祭祀辞演说得既庄重又富有感染力,以至于连她都对眼前的这些个牌位心生敬畏。
终于,男子演说完毕。
接下来,便是皇上和祸妃娘娘(按照礼制应该是皇后)一齐向祖先们敬香。
这个环节是有说道的。皇上所祈求的是皇室的江山社稷代代传下去,而女子则要为举国的老弱妇孺以及皇室的后代子孙纳福,并诚心祈祷。这个敬香的时间必须要长,要待到所敬的香全部燃烧殆尽,跪着的敬香者才可以站起。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漫长的祈祷终于结束,跪在蒲团上的男女才得以起身。在站起来的那一刻,疲惫的青笺眩晕得几乎摔倒。男子见状,及时伸出手臂,不着痕迹地扶住了她。
最后一项,是由皇上单独留在殿内,随意跟老祖宗们说点什么。听起来十分鬼魅的一个项目,实则是个很温情的部分。历代皇帝在这个环节上说的事情都不尽相同,大部分与国事有关。自然,也有的皇帝述说的是跟国家大事毫无关联的事情。
比如,此时此刻的龙岳枭。
正常男人(气味)
来虞山祭祖的最后一项内容,就是众人都悉数退下,只留皇帝一人,与先祖们的牌位“谈心”。
“谈心”一词似乎不够恰当,每次发声的都是来祭祖的皇帝自己,想来应该算是倾述才对。
此刻的龙岳枭就在向老祖宗们倾述,只不过,他倾述的内容完全与国事无关,而是牵涉着风月。
“各位祖先,想必都曾经有过一个永远住进心里的女子吧?枭儿不才,现今就遇到了这样一位能够克制得了我的煞星。她人很美,性子极倔,但心地善良。枭儿有心立她为后,所以一直查探着,看她究竟配不配母仪天下。”
“枭儿偶尔会想,若是此女怀了龙裔,索性就由着她母凭子贵,直接封为皇后吧!可是,为何她总是不能给人以踏实感呢……珉”
这些话都是他从来不曾、也永远不可能说出口的。只有在这些老祖宗的面前,他才是个后辈、是个不必一味彰显自己至高无上权力的普通男人,如此,才可以肆无忌惮地将心中所想都说出来。
他一直絮絮叨叨地说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这才口干舌燥地推开一扇门,走了出去。
因了祭祀的时间很长,所以外面已经是烈日炎炎。但所有道士还是规规矩矩地站在大太阳下,等候皇上与祖先们结束“沟通”恹。
“皇上,您预备何时启程回皇城?”那个主持祭祀的叫做玄虚的老道长施礼之后,躬身问道。
虽然李韦提前到来的时候说过皇上祭祀完就会离开,玄虚道长还是征询了皇上的意见,不想有什么漏洞。
龙岳枭没有即刻回答,放眼四望,却看到女子正兴致盎然地偷偷欣赏叠翠的山色,遂翘起嘴角,“三日后回皇城。”
虽然这个决定有些突兀,众人还是唯唯诺诺地领了旨。皇上乃金口,哪怕他说从此之后都不回皇城去了,甚或是将皇城搬到虞山来,也无人敢置喙。
稍后,男子牵着青衣女子的手,漫步走在通往后山的小径上。
凌舜和李韦不敢拂了皇上的兴致,又实在是不放心,遂远远地跟在后面,既不打扰他们的雅兴,又可以随时伺候和保护皇上。
“凌侍卫长,您说皇上怎么会这么喜欢祸妃娘娘呢?”李韦往后瞄了一眼,“那位主儿,巴巴儿地主动请缨来伺候着,结果连正眼瞧一下都没有捞到。”
大太监说的是气呼呼站在大太阳下望着他们背影的雅妃,她已经郁闷到了几点,几乎要崩溃。一直自信满满的女人,不得不重新估量男子对美色的抵御能力。
凌舜没有回头去看,便知道李韦说的是谁。
“她们俩之间没有可比性。青笺娘娘是个善良的女子,性子极好,世上几乎少有女子能够与之相媲美。”他不喜欢管青笺叫做祸妃娘娘,只要场合方便,他就称呼她为青笺娘娘。祸妃,这个封号实在是有些侮辱了她的美好。
“侍卫长说得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李韦感叹着,踮着步子跟在侍卫长身边。
走在前面的两个人,手挽着手,就好像未来世界热恋中的男女,不同的是,他们衣着古装,身份也是无与伦比的尊贵。
“累了吧?”他留意到她额头有汗珠渗出来,遂用自己的锦帕为她擦拭汗水。
女子的小脸已然热得绯红,却依旧兴致不减,用空闲的那只手提着裙裾,继续往山坡上攀爬。
“来吧,朕抱你。”话刚出口,就已经弯腰将她抱在了怀里。
青笺赶忙不停地摇头,以唇语劝导。“皇上,青笺可以自己走。爬山本就耗费体力,皇上若是再负重前行,定是更加费力的。”
“你这点分量也叫负重?”他用力掂了掂她的身子,吓得她脸色发白,急忙搂住他的脖子。
“看吧,朕都能把你掂起来,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他自豪地仰着头,随即,低头在她的美颊上啄了一口。
她的脸色便更加绯红,温度也愈发灼热起来。
大致又走了半柱香的时间,一片超大的野雏菊花海便呈现在了两人眼前,挡住了前行的道路。
女子不停地踢踏着双腿,示意想要下去,神情已经由羞涩转为了兴奋,几乎欣喜若狂。
“怎么?想要下去赏花,是吗?”他结实的手臂不肯放松,仍旧将她的身子悬在半空中。
她不停地点头,脸上漾着笑意,与平素那个文雅淡然、静默坚忍的样子迥然不同。
“想要朕放下你也行,但是有条件的。”男子努着嘴巴,凑近女子,陶醉地闭上了双眼。
青笺知道他在索吻,可这青天白日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大男人,她哪里敢亲他啊!
谁知,等不到热吻的他睁开眼睛之后并未出言抗议,竟然转过身,准备往回走。
女子知道,他这个人一向是说一不二,不达目的绝不罢休。遂焦急地挽着他的脖子,胡乱地亲了一下他的脸膛。然后,用半是羞怯半是尴尬的眼神看着他,希望他能够再返身回去。她实在是爱煞了这片花海,若是就此错过,虽不至于抱憾终身,却也足够她惋惜半年了。
男子被亲了之后,止住了脚步。
“胡乱亲一下就能够达到朕所要求的程度吗?”他十分不满,似乎还准备继续挪动脚步。
青笺这下是真的急了,双手托住他的脸颊,径自将自己的嘴唇印在了他敦厚的双唇上。可是,当她亲了一下准备挪开嘴唇的时候,唇瓣却被他张嘴叼住,然后轻轻吮。吸起来。
原本她打算速战速决的,却没来由地被他控制住,遂热烈地回应起来,直到几乎窒息,四片肉。唇才不得不分离开来。
“该死的小东西!”他抵住她的额头,气喘吁吁说道。
“是你让我亲的。”她以唇语反诘。说完,还不忘舔了舔被他吻湿的嘴角。
“该死!”他低声咒骂一句,弯腰将她放下。眼看着她飞身走进花海,他却踟蹰在原地,没有跟上去。
实在是她那个舔。舐唇角的动作太过诱。惑,他竟然又勃。发起来。此刻,他不能做任何事,只有静静地候在这里,等待该死的欲。念不再控制身体、等待平复。自然,这激。情四溢、肆无忌惮的亲吻被后面跟随着的两个人看得清清楚楚。
“凌侍卫长,皇上实在是太爱娘娘了,这么多时日以来,几乎天天都临。幸呢,简直没够儿啊……瞧瞧,皇上这是又想要了呢,不得不站在那里待到彻底平复下来之后才能动弹。”失了尘。根的李韦从来没有体会、也再也没有机会体会男欢女爱的乐趣,但因了跟随皇上时间久了,却也对那事儿感兴趣一些。他阉。割的只是身体的一部分,却并未将性。欲一并。阉割掉,所以,感兴趣也算是人之常情吧!
已经不能人道的太监都会心中悸动,何况血气方刚的正常男人呢!
凌舜看到那一幕之后,先是脸色通红,随即便捂着胸口,扭头看向别处。他承认,他的心在隐隐作痛,令他不敢再看向前方。
就在三个男人内心此起彼伏的时候,女子已经蹦跳着走进了淡紫色的小雏菊花海。
大片的花海是生长在稀疏的乔木丛中的。这些乔木的树冠都很大,虽然植株之间距离不小,但树冠还是能够彼此连接着,也就把树下遮蔽得阴凉许多。
青色的身影穿梭在淡紫色的花瓣中,清雅得让观者几欲心碎。
她揸着手,不舍得采摘任何一朵,只是瞪大了如烟美眸,企图把所有的美妙花瓣都收到眼底。正惬意难当的时候,龙岳枭的声音从花海外传了进来。
“小东西,不要走太远,朕马上去找你。”他还在纠结于如何才能快点平复,谁知越是想要摆脱,欲念就越是恋恋不舍地缠着他。
后面跟着的李韦和凌舜以最慢的脚步往前蹭着步子,生怕撞见了皇上的尴尬。
终于,两人来至皇上身边。
“皇上,用不用卑职去保护娘娘?”凌舜有些担心。毕竟是野外,若是遇到喜欢在白天出没的野兽,即便不会伤害到女子,也会把她吓坏的。
“有朕在,还显得着你吗?”龙岳枭不快地噎了凌舜一句。
许是这个不快的情绪影响了情致,遂,欲。念瞬间就缩了回去,身子又能自由前行了。
“你们两个就在这里等着,朕去找她回来。”一纵身,跳进了花海,大步前行,去找女子。
这边,欢欣雀跃的青笺已经走到了花海深处。当她看到一枚深紫色的花朵之后,就再也挪不动脚步了。
“怎么会有这么摄人魂魄的颜色啊?”她的嘴唇翕动着,问自己。
“这种颜色是稀有的摄魂蓝,在数万朵淡紫色花朵中,只能出现一朵这样颜色的。”一个男声在不远处响起。
女子忽然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放眼望去,惊得嘴巴合不拢,眼神也跟着呆滞起来。
“怎么?看到我很吃惊吗?”男人已经迈步走了过来,玄色的长袍在淡紫色的花海中显得冷冰冰的。
青笺依旧十分讶异。待她反应过来之后,便四处张望着,看龙岳枭是否赶了来。
“放心,他还没有赶过来。”他走到她面前,伸手摘下了那朵罕见的摄魂蓝花朵,举到她面前,别在了她耳际的发丝上。
女子怔忡着摸了摸花朵,旋即,呆呆地看着男人。
“怎么?被我吓到了?”一如既往的嬉笑模样,任谁都无法将他与刺客联系在一起。
终于,女子收回了魂魄。
“你怎么会做刺客?”她盯着他的脸,十分严肃地“问”道。
孰料,他不仅没有回答,脸色竟瞬间冷了下来,“你的喉咙怎么了?”
她淡然微笑。“哑了。无碍的。”
“是谁害得?那个昏君吗?”他不再吊儿郎当,声音冷魅如寒夜里的星河。
她拼命摇头,“不是他。”
“那是谁?”他执意追问。若是她不肯说,他定会把“罪魁祸首”这个角色按在龙岳枭的身上。
“是误伤。”她不想多做解释,不停地扫视四周,生怕龙岳枭这就赶了来。
“会痊愈吗?”他急切地问道。
她迟疑了一瞬。“会的,放心。”
“你撒谎。”他恨恨地看着她身后的方向,“得到了你,却没能好好保护你,这个男人理应死得更惨。”
她想为男子解释的时候,就听到了他问询的声音。
“小东西,你在哪里?朕来找你了,你赶快捡一块石头或者木杆,敲击树干……”
女子听着由远及近的喊声,慌得额头全是汗水。若是被龙岳枭看见她与刺客站在一起,她的命运想必会比耳际的这朵花儿还要凄惨。
“求你,躲起来……”她急迫地扯着男人的手臂,希望他不要制造出令她无法承受的局面。
男人冷冷地回望着,不言语,也不挪动脚步。
见他不打算回避,她便把心一横,甩开他的手,大踏步往另外一个方向奔跑着。她要赶在男子找到她之前去远处敲击树干,不让两个男人有碰面的机会。
然而,她还没跑几步呢,身后的男人就追上来扯住了她的手腕。
她愤怒地仰视着脸色铁青的男人,意欲抽回手腕,却被抓得生疼。
接着,男人做了一个令她更加愤怒的动作,——他竟然低下头,在她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
“放心,在把他杀死之前,我不会给你惹麻烦。”低声在她耳边说完,他便松开了她的手腕。
女子的手一旦获得了自由,就下意识地一巴掌甩了过去。
“啪!”清脆的响声在林间回荡。
男人不仅没有还手,甚至还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
“照顾好自己。”说罢,转身跃起,飞上了附近一棵大树的树冠上。
女子抬眼望去,隐约可以见到他的身影。心想,龙岳枭可是武功高手,他一定能够感受到这里还有别人。遂,快速挪着步子,想离这里远一些。
然,大约走了六七步,他就出现在了视线里。
“该死的小东西,你想急死朕吗?”男子飞奔到她面前,一把将瘦削的身子拥入怀中。随即,又松开了她,挑着下颌,看着她的娇美脸颊。
“怎么在耳边别着一朵如此鬼魅的花朵?”他也注意到了这花朵的颜色别具一格。
她硬挤出一丝笑容。“好看吗?”
“好看。”他点头,“不过,花儿再好看也没有人好看。”
一向冷冰冰的男人竟然也有甜言蜜语调。情的时候,这令女子心中一热,刚刚的恐惧感也就减少了许多。可一想到头顶的树冠上还蹲着一个男人,她还是觉得后背凉凉的。于是,便挽住男子的手臂,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就在她以为这次危机将要过去的时候,龙岳枭竟然停下了脚步。随即,脸色凝峻地环视四周。
“你,刚刚跟谁在一起?”大约看了两圈,他漠然问了一句。
女子怔了一霎,旋即迅速摇头。“没有。就我自己。”
“就你自己?没有别人吗?难道那气味是雄性野兽的气味吗?”他的口气咄咄逼人,目光如利剑,几乎要刺到女子的心底去。
她不着痕迹地深吸一口气,再度摇头。“没有。就我自己。”
男子微微摇首,失望的神色凝满了脸膛,“撒谎!你就不怕犯下欺君之罪、被朕砍了脑袋吗?”
女子已经无法再为自己辩驳,只是不停地摇头,希望他能够相信她。
男子看着她几乎要哭出来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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