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这些人,真是拿他们没有法子啊。
把那人身上所有的白布都剪掉了,就露出那身被烧得一戳就能往下掉肉的黑红的身体。
黑的是烧糊的皮肤,红的是血淋淋翻着的肉。这样的人体,连胖掌柜的李德生见了都害怕,更不用说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二顺子了。
两个人躲在柜台后抱着头瑟瑟发抖,不敢上前。
几个抬人的大汉此时也没了先前那般嚣张,虽然也伸头看了两眼,可到底没有古若雅那么镇定。
伤者早就昏死过去,这时候不管是疼也好痒也好,除了不时地抽搐一下,似乎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古若雅叹了一口气,转身拿起身后的烧酒,蘸了棉花球一点一点地给他擦拭着。
这般举动看得几个大汉倒吸一口冷气:他们这兄弟真的是体无完肤了,再用烧酒擦的话岂不是雪上加霜?那跟往伤口上撒盐有什么两样?
几个人面面相觑了下,那个领头的战战兢兢地开口了:“姑娘,这般治法行吗?”
古若雅正专心致志地做着这件事儿,听了问话头也不回就道:“行不行的你们看疗效啊。”
反正解释了你们也听不懂,说得再好也不如救活这个人啊。
到时候不用她自己吆喝,就能自动破解了对面义合堂那老掌柜的话了。如此,岂不是一箭双雕?
她耐心细致地一点一点一寸一寸地擦拭着,直到那伤者全身都被擦拭了一遍才住了手。
甩掉了手上已经被血水给渗透了的手套,她转身蹲在了烧酒盆沿边上把手伸了进去,约莫一刻钟的功夫才拿出来。手已经泡得有些发红了,火辣辣地疼。
可是没有法子,这年头除了这烧酒似乎也没有什么快捷有效的消毒水,不泡万一沾染上细菌,这人可就没救了。
她起身定了定神,才看到正窝在柜台下的李德生和二顺子,不由又好气又好笑。这两个人,又想赚钱又胆小,什么事儿都交给她,想累死她不成?
于是没好气地喊道:“掌柜的,把我刚才放在后院的药丸子找来,我有急用。”
李德生是不敢出来看那伤者的身体了,他肥硕的身子挤在柜台后头半天,憋得都有些喘不过气儿来。抬脚就踢了二顺子一下,吆喝着:“兔崽子,没听到姑娘的吩咐么?还不快去?”
二顺子不敢不从,只好趔趄着脚儿跑到了后院,把那个装着瓶瓶罐罐、古若雅花了四日的功夫鼓捣出来的药丸子一股脑儿地提来,斜着脸往地上一放,人就哧溜钻到了柜台后头去了。
他捂着鼻子堵着嘴,强忍着胃中那股翻江倒海的奔腾,憋得一张脸发青。
天啊,光闻到那股刺鼻的混合着恶臭的血腥味,他都受不了了,更别提再看上那个*着身子、浑身的肉都要掉下来的身体了。也不知道这个不起眼的姑娘是怎么做到这么淡定的?
古若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蹲下身子从地上的布口袋里翻找出那瓶装着专治烧伤的药丸子,掰碎了一丸在手心里慢慢地揉着,直到那药丸子化成了黏糊糊的黑褐色的液体,她才轻轻地把那东西涂抹在伤者身上的每一寸皮肤上!
空气里,顿时弥漫着一股似麝似兰的幽香,沁人心脾,让这些燥热人的心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那个伤者的身子在抹完了这些药之后,似乎也不抽搐了。
过了一刻钟,古若雅才吩咐那几个大汉:“把人抬到后院里去,先在这里住几日看看再说。”
几个大汉虽说没有见到他们兄弟醒过来,可是在这种药香里,他们好似不敢大声说话了,一个个扎手窝脚的上前,乖乖地就把病人抬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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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章 故人相见
处置了这个伤者之后,古若雅才顾得上擦把脸上的热汗,喝了一口凉茶,惬意地喘出一口气儿来,坐在桌边等候着门外的病人一个个地按顺序进来。
门缝一闪,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
他背着光,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斗笠,大大的帽檐遮住了大半张脸,隐在光影里,更是晦涩难辨!
古若雅只是感觉有人进来,微微侧脸却也没看清那人的形容,她习惯性地问道:“你哪儿觉得不受用?”
手上就麻利地戴上了干净的布手套,嘴上也蒙上了口罩,再加上头上的头巾,一张本就不大的小脸越发看不到了。
那个高大的男人在她对面坐下之后并没有沿着她的问话答下去,而是指着后院那个方向:“那人烧成那样,能治好吗?”
古若雅有点儿好奇,这人自己不治病怎么净问人家啊。只是那人能不能治好她心里自然有数,但也不想在外人面前夸下海口,万一有个什么突发情况的,她到时候要是说下大话就不好收场了。
于是她淡然一笑道:“我只能尽力而为。”
面前那高大的男人点点头,又问:“若是十几年前烧伤了现在还能治吗?”
古若雅微微皱眉:这人到底看不看病啊?怎么尽问些不着调的?
二顺子也看出这人有些不大对头来,忙走上前问那人:“这位官人,您有挂号票吗?”
自从古若雅来这儿坐诊,就给胖掌柜的李德生定下一条规矩,病人多了不怕,但是不能没有规矩,必须得排队挂号,拿到号牌才能看病。
她以为这些病人已经按照规矩来了,所以这些验票的事儿都是二顺子的,她光看病就足够忙的了。没想到还真来一个插队的,你说要是万分紧急的病症像那个大面积烧伤的也就算了,谁知道这人来了愣是七问八问的。
那人被二顺子问得有些发愣,过了一会儿才诚实地摇摇头:“我没有,什么是挂号票?”
二顺子气得差点儿就要跳上去揍他一顿了,这人,没有挂号票还敢先进来看病?这不是耽搁别人的时间吗?
神医姑娘说了,时间就是生命,这一插队,还不知道害了多少人呢?万一给他家神医姑娘造成麻烦可怎么办?
于是他气势汹汹地对着那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官人,您还是先出去排队拿票吧。”
外头循规蹈矩的人早就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于是纷纷吵嚷着:“把这人打出去!”“什么人啊这是?竟来败坏规矩,都像他这样,我们还看不看病了?”
“真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还四平八稳地坐在这儿呢。”
人群群情汹涌,大有这人再坐在这里,他们就要冲进来把他拖出去的势头。
这个高大的男人却浑然不当一回事儿,只把头转向了门口,身子还端坐着,猛然对着门外的人吼了一声“闭嘴!”
那声似乎是从胸腔里蹦出来的嘶吼,就像是午夜里凶鬼的怒吼,又如寒冬里的西北风,带着丝丝的金属颤音,传遍了门内门外所有人的耳膜。
人群,顿时安静下来,一个个呆愣愣地望着这个身材高大,端坐在那儿也散发着冷冽威势的男人。
似乎,这个男人就是来自地狱的修罗一样。
古若雅也愣了一下,撇了撇嘴:这人,怎么来看霸王病还这么有气势!
那人若无其事地又转过头来继续问着古若雅,“刚才说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既然人家插队还这么理直气壮地呵斥外头那些人,脸皮已经不是一般的厚了,她这个专门给人看病的医者有什么好怕的?
她当即云淡风轻地点点头,“那要看情况,不过想治的话,肯定要吃些苦头的!”
“会很疼吗?”那人似乎有些小心,又有些不确定地紧紧地盯着若雅的脸,好像只要她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一样。
“会很疼,一般人也许撑不住。”身为医者,她不得不实言相告,也省得人家以后埋怨她。
“我不是一般人!”那人木木地吐出这句话,还没等若雅反应过来,又道:“我能忍受得住!”
古若雅心里顿时有些异样:这人,给人的感觉有些不一样啊。
看这样子是他自身有毛病了,听这话音应该是十多年前的烧伤了。
只是不知道这伤面积有多大,是全身还是只有一部分?
她只好斟酌着词语说道:“不知道伤在哪儿?我想看看,不知可否?”
那高大男人听了这句话,好像踟蹰了一下,旋即就站起身来。
黑色的衣摆荡起了一个圆弧,宽大的斗笠下只露出一方坚毅的下巴。
这种熟悉的感觉让若雅思绪一下子拉了好远:这个人,好似在哪儿见过一样!
她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一幕,上次在街上碰到古雪晴那个小魔女的时候,就是他出手相救的。当时本来她是感激万分的,可是因为这个男人愣是揽着她的腰吃豆腐,她才愤然离去的。
当时,气成那样竟然忘了问问他的名字!
不过,山不转水转,竟然让她又碰上了,还是他求她医治的时候!
是不是,可以报仇雪恨了?
她心里得意地暗笑,抬头却见那男人已经大步迈向了后院!
她好笑地甩甩头:这人,怎么这般霸道?好像这是他自家院子一样?
急忙跟上去,在一间专门辟出来做病房的房间门前停住了脚,那人已经站在那儿等着了,似乎,有些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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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们,节日快乐!
我承诺破千加一更,结果加更完就掉收了,眼看着要掉下一千了,不会是坑我的吧?不带这么坑人的啊!呜呜。
节日里,祝大家玩得快乐,忙里偷闲不要忘了看看俺的文!
五十三章 异样感觉
古若雅只觉得浑身从未有过的轻松,这个登徒子,只要在这儿治病,就看她怎么用手段来收拾他吧。
她抬脚迈上台阶,推开了房门,见那人依旧呆呆的,忙对着他招手:“怎么还不进来啊?”
那人站在那儿半天没动,像是一尊门神一样,直到若雅急得催促了,才憋出一句话来:“男女有别,又独处一室,于姑娘,不大好吧?”
古若雅肚子里早就憋着一股坏笑了,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我说你这人脑子里怎么这么龌龊?你是来看病的,又不是要和我怎么着?我还没觉得有什么呢,你倒是不乐意了。你要是觉得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不好,那就算了,就在外头看就是了,何必还来到这后院里?”
一席话噎得上官玉成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是啊,这是他自己带头来到这后院的,又在这房间门口停下,不是想进去是想做什么?
如今才想起孤男寡女又独处一室,会不会有些矫揉做作?看看人家一个小姑娘都是落落大方的,自己一个大男人却在这儿扭扭捏捏的,像个什么样子?
正如她所说的,这是来看病又不是要怎么样,干嘛想这些有的没的?
他不由暗自骂了自己一声,抬脚大步进去了,全身透着一股“风萧萧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气势。
看得古若雅低了头抿嘴笑,这人,怎么这样怪啊。
进了屋之后,古若雅坐定,对着男人沉声命道:“伤在哪儿?脱了衣裳让我看看。”
上官玉成正想着和她细细说说如何受的伤,却被她这句话给吓了一跳:她不是说没什么吗?这又让他脱衣裳是怎么回事儿?
不过想想先前这女子给他属下刑天治伤的时候,从头到脚都把人家给扒光了,自己脸上这点儿伤又有什么大碍?
想起刑天的伤势,他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儿,先前他觉得这女子看过了刑天*的身体,日后要是嫁人名声定然不好,于是他让刑天伤好了到城外一趟,去人家里提亲去。
人家不顾名声给他治好了伤,他们可不是那种知恩不图报的人!
刑天也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听他一说,二话不说就去了。
谁知道去了才知道,那户人家早就搬走了。问了上次和她一起进城的那个邻居小姑娘,说是一大早就被两辆马车给接走了。
乡下人,也看不出那马车是哪个府上的。刑天自然没有办法追查下去。
上官玉成当时还觉得惋惜,刑天要是能娶了这么个身怀绝技的姑娘为妻,日后再上战场杀敌可就不怕了。
再后来,他就忙于娶亲,虽然这门亲事他不乐意,但这是御赐的姻缘,有再多的不满,碍于父皇年岁已大,他不想惹父皇伤心难过。
他也明白这是父皇的一片苦心,怕日后太子登基不利于他,也不想让古木时和太子走得太近。这份用心良苦,他怎能不理解?
所以,他只好接受了这桩姻缘。可是他从未正眼看过他的王妃一眼,也没有踏入碧云轩一步!
他就想这样耗下去,耗到古木时的女儿忍受不下去,提出和离最好。
他正沉思着,却被古若雅不耐烦的声音给打断了:“你这样到底看不看病啊?”
上官玉成才回过神来,盯了古若雅足有移时,才慢慢地伸手把头上的斗笠挪下来。
他带着一股怒气,没有开口说什么,眼前这个小姑娘脾气似乎太过火爆,一点儿都没有闲良淑德的样子。
这样的女子,刑天不娶也罢。
他都有些庆幸刑天当初没找到她了。
古若雅只见这人把斗笠拿下来,就一声不吭地杵在那儿。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本着“治病救人,至真至善”原则,绕到了那人的面前,仔细地看他的脸。
她个头虽说不矮,可是在上官玉成面前算是娇小的,抬头看他那张脸时,不得不掂起脚尖。
遮在头巾里的黑发泛着幽幽的清香,不经意地钻进了上官玉成的鼻端。
从来没有和一个女子靠得这么近的他,顿觉浑身紧绷,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撕挠着他的心。
他不由屏住呼气,不敢出声。
古若雅借着门口的亮光,抬眼望去。
天啊,她心里狂呼一声,这还叫人脸吗?
怪不得这男人总是用大大的斗笠遮掩着,这道理她自是明白的。
只是她脸上的那块黑猪皮是假的,这男人脸上的沟沟壑壑却是真实存在的。
那一道道蜈蚣一样蜿蜒爬行的伤疤横亘在那张五官清晰俊美的脸上,就像是精美瓷器上的裂纹,生生地破坏了那张脸的美感和完整性。
由于时隔多年,这张脸上并没有血淋淋地皮肉,可是越这样,越显得那些伤疤恐怖狰狞地吓人。
这,该是受了多大的罪啊?
古若雅慢慢地看着,眼眶有些发酸。
上官玉成并没有听到那种午夜梦醒时尚且在耳边徘徊的惊吓声,别的人见了他这张脸,不都是吓得掩面而去吗?
在他小时候,只要他那些兄弟姐妹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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