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有些不舒服,接口道:“话不能这么说,大清入关这么多年,怎么也习惯了,更何况,咱们满人的皇帝也不是个个昏庸无能的,坏就坏在,咱们满人不如当年刚入关那会儿了,如今汉人若真是想造反,只怕我们也得要手忙脚乱了。”
“这话不错,明儿若是有人提起这个,反对秀卿封侯,便由我出面压制吧,我倒也乐意见着,多几个汉人的爵位,要不,那些个满人混混,还当是刚入关那会儿,是咱们满人说了算呢。”
第559章 维新党(下)
我听着载沛如此说。心里默了一下,才道:“哥哥出面压制,也无不可,只是这样,只所是那些满州贵人们,又要折腾一段日子了。”
“折腾?”载沛的嘴角扬了扬,道:“他们也要折腾的起来才行,如今这个局势, 傻子也看的出来,改革势在必行,若是看不出来的,咱们满人也不稀罕这样的贵人,直接发回关外了事。”
“发回关外容易,只怕这些人回了关外反而更不安分,如今关外可是个麻烦地儿,俄国人可盯的紧,只怕是日本人和那些个高丽棒子也要不安生的。”我叹了一口气。
“哼,只怕是跟那几个什么洋地质学家有关吧?”
“那是一定的,咱们自己也清楚,其实关外实是块宝地,只是咱们大清国的好多人。都不明白,总觉得那块儿地界没什么,可有可无的。”
“还不是那些个什么**党人给闹腾的!”载沛有些生气,轻轻拍了拍跟前的书案,怒道:“那起子没眼力界儿的傻蛋,让人利用了,还当别人是再生父母。”
“那也是没法子的事,哥,你倒是说说,这儒家到底是好是坏?咱们大清国坏事儿,只怕也是坏在了这道学上,在关外的时候,那会这样束手束脚?谁惹了咱们,撵上去,揍一顿,可是入了关了,也学着汉人,讲儒家,讲道学,生生的把国门关着,不肯跟外面的人来往,这个世界变了都不知道,让人家一打,就露了原形。”
“唉。”载沛汉了一口气,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好半晌,才道:“我也不知道。当初去上海的时候,其实多半是不服气的,就是想去看看,那些洋人到底有什么本事,可是真的去上了学,才知道,自己个儿就是只井底蛙,可是咱们还能看明白些,那些个人,就是把事实摆在眼前,他们也是不肯认错的,这些年咱们兄妹浮浮沉沉,可真是什么经历过了,可那些人却还只当咱们是一对败家子儿。”
我看了一眼载沛,忽然极是郑重的问道:“哥哥,你可曾想过,咱们大清,到底是要立宪,还是共和?”
载沛吃了一惊,看着我,脸色也变的慎重起来。道:“我一直以为,你是想立宪。”
“哥,立宪真的行的通吗?看看皇上,还有那些满人,可肯放下手中的皇权,真的做到去立宪?我就怕,就算咱们这一代立了宪,下一代的人里,便要打定主意改回去啊。”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件事,其实已经压在我的心里许久了,今日终是说了出来,心里倒觉得压力小了许多。
“你一直都在担心这件事儿?”载沛问道。
我点了点头,道:“不是我杞人忧天,咱们的情况跟别人不太一样,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观念已经存在了一、两千年了,百姓兴许还能接受,毕竟,只要谁能让他们吃饱饭,他们也不会有太大的意见,反而,那些个读了些书的人,只怕是不见得会想的明白了。而且,咱们就算是立宪了,那 党派之争,只怕是会越演越烈,咱们中国人,什么本事都没有闹内讧的本事好啊。”
载沛的面色变的沉重了起来。看着我却也是好半晌说不出话来,这事儿,也的确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找到解决之道的。
且不说我们兄妹在家里的闲扯,说说在康府的情形,王爷和格格走了,几个一直力挺他们的官儿们,也相继离开,谭嗣同几人,再次扶着康广仁回了后院,不过,这次顺带的,把史靖平也带了进来。
几人看着史靖平,神色变的极是复杂,以前在自己跟前儿,总是很谦虚求教的学生,如今已经是封了侯了,而且是封的这样容易,他们在官场沉浮多年,又追随皇上维新变法,忠心耿耿,却反而落在了这个学生的后头。
康广 仁和谭嗣同的脸上,倒是露出了极是欣慰的神色。康广仁歇了一口气,对史靖平道:“秀卿啊,你老师和皇上商量这一步,只怕也是希望你能代替他,完成他和皇上未尽的事业啊,你可万不能辜负了他们的一片苦心。”
“是,秀卿谨记师叔的教诲。”
“你明白就好,如今,你已经有了爵位,也不宜再在这儿住下去了,想来。皇上也会给你另起府邸了,这里,倒是要极早处置了的好。”康广仁叹了一口气。
史靖平的神色微微一变,接着道:“师叔,秀卿有个想法,也不知妥不妥当,说出来,还往各位叔叔们帮我参谋一下。”
“哦?”谭嗣同看着史靖平,有些意外,问道:“是何想法?你且说说看?”
“我以为,若是以后不便住在这里,也不要处置了,秀卿想把这里变成一所学校,以先生的名字命名。”史靖平一脸期待的看向众人。
几人的神色都是几变,康广仁想了想,喜道:“秀卿,你这法子不错,甚合我心,只怕就是你老师,也会极力赞成的。”
“不错,这个想法好,不但能让泉下的康兄安心,还能让世人都知道康兄一生,是如何为国鞠躬尽瘁的,好,好,好。”谭嗣同连着说了三个好,神情之中,也是难掩激动之色。
“秀卿的这个法子甚好,不仅帮我们维新一党挣了名,还在皇上跟前显了咱们的一片心,好,既然有了这个打算,便由我出面牵个头儿,找人出银子罢。”林旭极是兴奋的笑道。
谭嗣同微微皱了皱眉头,却未说什么,反是看向了史靖平。史靖平听得林旭如此说,忙道:“林大人,这事儿还不急,一来,老师的身后事还未料理完,二来,老师过世,把家私都留给了我,也有三千多两银子,办一个学校是够了的,倒不用再找别人来出钱。”
“秀卿说的不错,就用康兄的遗赠来办这个事儿极好了,咱们倒是要趁着这段日子,好好想想,怎么招揽学生,又要设些什么科目才是。”杨深秀看了一眼林旭,也微微露出了一丝不满。
“暾谷,我们都在里面,外面只有嫣红姑娘一人,只怕是不太好,不若你先去帮着支应一下。”康广 仁忽然对林旭道。
“行,我这便去。”林旭兴冲冲的走了,房内诸人,都微微松了一口气,这林旭什么都好,可却是众人中,最是好名的一个,所以说话行事,都难免会有些过激。
谭嗣同一直都不太喜他,只是他也的确是个极有才华之人,如今才二十出头,便已经是名动天下的人了,也难怪他,有时行事会有些沉不住气的。
林旭出去了,康广仁看着史靖平,很是满意地道:“兄长若是有知,也该瞑目了。只是看着皇上和兄长的安排,只怕也是希望你能入朝,领着我们维新一党在朝堂之上站稳脚跟了,看来,皇上这些日子以来,跟孚亲王兄妹亲近,倒不是真的亲近了,而是懂得‘迂回’二字了,这样很好,不会再似以前那般,把天下人都给得罪光了,还逼的太后,不得不对他下毒手,咳咳……”
史靖平忙端了一杯水递了过去,康广仁喝了两口,歇了口气,道:“以后咱们凡事,还是不要太过了,否则,落的个像我兄长一般的下场,还不能达到咱们的目的,不若也学着当年孚亲王的那招,凡事不管,只做好本份的事情便好,待一切都稳妥了,再侍机而动。”
谭嗣同点了点头,道:“这话不错,当年咱们的确也是把孚亲王给得罪狠了,其实当初孚亲王对我们维新一党,已经是颇多照拂,咱们却为了能达成目的,反和别人一块的算计他,极不地道,也难怪人家会说我们是忘恩负义的小人了。”
几人自是知道他跟孚亲王的关系,可是那段日子,却因为变法的事情,众人逼地谭嗣同差点就要跟他绝交,如今二人也没有以前的关系亲密了,不过还好,那份交情在今天看来,应该还是在的。
史靖平犹豫再三,终究还是对康广仁几人道:“秀卿心中一直有些疑惑,按理说,皇上若是铁了心要立宪,便没有必要再用帝王之术,想要挑起孚王府和李侯府之间的纷争,也没有必要封了我一个爵位才是。我猜着,皇上只怕还没有完全死心,先生当年所想的立宪,并不想架空皇上,而如今,朝上所行之策,却是处处都在限制着皇上的权力,只怕是有些不妥,今日封侯之事,明日早朝,只怕是有得吵了。”
康广仁几人都露出了赞许之色,难为他如今年纪还这么轻,但是却并没有因为突然得了个爵位,而变的昏头昏脑,极是不错的,康广仁的声音变的极是轻快,道:“皇上今天的两道旨意,看出名堂的不少了,想来明天,你封侯一事,便会被人给提出来了,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别人不会帮你,可是,孚亲王兄妹却是必然要帮你一把的,只怕他们兄妹今天回府,就得在一块商量,明儿个怎么帮你稳住这个爵位了。”
第560章 故地重游
康广仁的猜测是对的。第二日早朝时,果然就史靖平封爵之事,掀起了一场极大的风波,曾国藩当初能得了个爵位,全靠军功,而史靖平何德何能?光绪以他乃忠良之后为由相辩,但是很快便被反对者驳回。
所谓忠良之后,是哪一朝,哪一代的忠良,就算是当年高宗皇帝所封,也不过是史可法一人,这种爵位又如何作的数,更何况,谁都知道的,这史德威不过是史可法临死的时候收的,跟史可法又不是直系血亲,不能算。
可是,无论朝臣们如何反对,光绪却是铁了心不肯更改旨意,二位陈大人虽然也觉得皇上此举欠妥,可是在这种情形下。若是一面倒的去反对皇上,只怕这新政以后施行起来,又会有什么风波,于是看向孚亲王。
果然,载沛不负二人的期待,出列带头支持皇上的决定,反对的人,立马少了一半,另一半也被载沣的眼神给吓的七七八八,不敢再作声,光绪极是高兴,在关键时刻,看来还是自家兄弟能给自己撑腰。
封侯的事情在朝堂中告一段落,可是在民间,却是掀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热潮,扬州的史可法祠堂一时之间香火鼎盛,民间的许多汉人开始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对史可法进行祭拜。
这本是小事,可是却在光绪的心中影响不小,暗暗吃了一惊讶,他万万没有想到,原来汉人对于前朝的人或事,不是忘记了,也让他开始警醒起来,为何当初慈禧会对**党深恶痛绝,一定要除之而后快了。
左思右想之下,他终于有些坐不住了,带着福公公。往玉妃的住处去了,一进去,玉妃带着宫人们迎了出来,双方见完礼,光绪也不绕弯子,直接就说了自己的目的。
玉儿沉思了一会儿,才道:“皇上,这是那些百姓们病急了,乱投医呢。”
“这话儿从何说起?”光绪奇道。
“这呀,还是要从那些个洋人身上说起了,皇上,这些年来,洋人几番对咱们大清用兵,咱们大清吃了多少亏?可是却没有一点儿辙,近几年,靠着孚亲王兄妹,才慢慢地找了些脸面回来,可是,在洋人跟前,咱们始终是说不上话的,地方官员也轻易不敢招惹他们。还得处处优待他们,百姓是吃尽了他们的苦头啊,可是史可法是谁?虽咱们知道,这史可法是个迂不可及的人,可是他毕竟当初是死守扬州的前朝名臣,在民间的声望还是极高的,如今皇上这一步棋,虽说是险,可是却能收天下的民心,咱们满人,在这大清江山里头,还是没有汉人多的,若再像以前那样行事,咱们便真的是内忧外患,再无重振旗鼓之日了。”
玉儿一口气说了这许多,倒有些气喘,光绪忙端起自己的茶杯递了过去,玉儿有些面红,接过茶杯,小小地汲了一口,道:“臣妾,谢过皇上。”
“唉,你与朕都老夫老妻了,还客气什么?”光绪微微一笑。
玉儿的面色更红了,小声啐了一口道:“皇上,您不是来找臣妾说正事儿吗?”
“是,是,是朕不好。”光绪笑着应了,正了正神色。看着玉妃,问道:“玉儿,你说的这些,朕也是明白的,也照你说的,封了唐妮个浩命,可是这样做,会不会让他们兄妹起疑心?只怕是朝臣之中,多数都会有此想法,而史靖平的事情,更是让他们猜测的厉害了。如今外头又是这样,朕倒是有担心,会不会适得其反?”
“皇上所虑极是,那日在李府,皇上做的很好,一直不动神色,而臣妾却一反常态,一副静不下心的样子,秀格格必要疑心此事是臣妾所起,以后,只怕会盯着臣妾的时候长些,而皇上便会有更多的机会,跟康大人他们一起商议大事了。”
“唉。朕这个皇上做的,真是窝囊。”光绪有些不甘心地道:“也不知道的珍儿如今怎么样了?”
“皇上 。”玉儿心里一软,两只手轻轻的覆上了光绪撰的紧紧地双手,直到他反手捉住自己的小手,才露出了一丝温温地笑意。
光绪还在和玉妃温存着,而被软禁的珍妃,却是度日如年,我今日本不是要来看她的,纯是临时起意,可是看到她的时候,我却是大为吃惊讶。她的一头乌发,竟然夹着丝丝银色。
她听到响动,回过身来,看了我一眼,然后发出一声难听的冷笑,道:“来看我的笑话吗?”
“不是,只是来瞧瞧而已。也没什么可看的。”我心里叹了一口气,可是嘴上仍不肯放松。
“呵呵……我大清第一公主,自是瞧不上我这样的人,也是,我一个弱女子能有什么能耐,你可是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的人呢。哈哈……”
珍妃笑到后,声音变的有些凄厉,面孔也有些扭曲,倒是让我心惊不已,忙忙地离了软禁她的地方,却始终觉得心头跳的厉害,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不忍,可是却让我生了一些无力的感觉。
默默地回到王府,载沛还未回来,看着空空荡荡的家,我的心里再次升起一股哀伤,不错,是哀伤,在这里,我仍然是寂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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