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还都是她挑唆出来,这家中也不少人嘀咕,若非她不依不饶,杏儿是否便不会死?一个庶女确实没什么,但那毕竟是苏家骨血,老太太嘴上不说,心里头也是怪她。
赵氏虽常有些看不清局势,如今却也知道低调行事。
黄氏听她这般说,应了下来。二人又说了些家常话,赵氏这才告辞,往三房气节居去了。
苏芷晴是里面听着,待赵氏走后,便出来道,“既然要我房里添人,我可要亲自去看呢,省着又是一对如烟如玉。”
“你人小鬼大,我知你意思。我也是这般想,叫二太太去挑人,我终究是放心不下。”轻叹了口气,黄氏蹙眉道,“芷晴,你自小就是个通透,如今大了,母亲许多事也不瞒你,你且看今日局面,我是否到了该进一步时候?”
苏芷晴听母亲这般说,知道她其实已有了些主意,只还未下定决心,笑容渐渐淡下来,“已没了那么多条人命,公私,您都该把这掌家权拿过来。如今祖母对她也是失望,又是人口变动时候,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出了年节,赵氏便派人去寻了人牙子过来,那边听闻是苏家要进人,多少有些尴尬。苏家近来诸事不顺,前前后后打发,死了,也有四五人了。这些私密事,旁人家不知道,他们这些人,却是清楚。
如今天下太平,今上又是仁慈,连获罪流放都少,好人家闺女进了苏府,家里人追究起来,都是他不是了。
“府上近日确实出了些事。只那些事都是丫鬟们自己做错了,怪不得我们这些做主子。你且去打听打听,苏府上可曾薄待了丫鬟,还是刻薄她们什么了?”赵氏见人牙子面露为难之色,立时气道。
那人牙子却是不听这一套,只道,“大户人家规矩多,这赚银钱又未必比中户们多,好些丫头都是不爱做,太太这般说,可就为难我了,硬要我凑人话,便是些瘦弱或年纪小了。”
赵氏听闻,一时气结,只好道,“你便放出话去,月例是定准了要提,一个月少三百文,衣裳一年裁一次。且这一回,你若是多带些得力来,府里进一个人,便给你一百文做提成,可行?”
听赵氏这般说,人牙子立时眉开眼笑起来,直道,“苏家气派这锦州城里谁不知道,您都这般说了,我这儿肯定是出好人了。太太家等着便是。”
到了约定日子,人牙子便带了三十几个姑娘进了苏府后门。后门外头有处空院子,正巧安置了那些女孩。
苏芷晴跟着黄氏过来时候,便看见院子里乌压压一片人,大多是十二岁到十五岁年纪。原本都叽叽喳喳说着话,听主人过来了,才都禁了声,安静下来。
“来来来,都站好了,仔细听着,待会儿念到名字走过来,自己介绍介绍,再说说能干什么活儿。”人牙子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个名册来。
选人过程很是枯燥。大多数人情况都是差不多。
简单可以分成三类。沧州贫瘠,多有人家养不起女儿便卖给人牙子,这是其一。再者是锦州城周边村县,因了家贫出来做些伙计贴补家用。亦有些是翻了案人家,被罚入奴籍。
因了赵氏答应了给提成,那人牙子办事也用心些,选多是前两类,且都是年纪相当,看起来精神。
这人人都看着不错,选起了免不得麻烦些。
有直接留了,也有备选待看,苏芷晴旁边看着,觉得有些好笑,这俨然也是一次小型选秀,只不过宫里选是妃子,这儿选不过是丫鬟。
“我叫小七,今年十三岁,我会洗衣,会做饭,我吃得多,不过力气很大,什么活儿都能干。”说话女孩身形瘦小,看上去比实际小上一两岁样子,头发枯黄,不起眼很。赵氏有些不满得看了人牙子一眼,暗暗道这种小孩子都混进来,不过凑数吧。这边她刚要将人打发了,便听见苏芷晴开了口。
“这个女孩儿我这儿要了。”苏芷晴笑盈盈得开口,走到那女孩儿面前,把她打量了个遍。
叫小七女孩瞪着大眼睛看她,不着痕迹得勾了勾嘴角。
京中莫测风云起
意外见到了这个叫小七女孩,苏芷晴便没心思再去挑旁丫鬟,只吩咐素月带着她去沐浴换衣服,吃点东西。
待小七出来,已然是一个时辰之后了。小七穿是素月旧衣,她身形瘦小,穿素月衣服略显得肥大,头发未干,被梳成两个小髻,显得稚嫩。她眼睛生小巧,笑起来是眯成了两条缝,很是喜相。
苏芷晴上下打量她,“收拾干净了,反倒显得小了,你都会什么活儿?说来听听?”
“奴婢啊什么都会,做饭洗衣,收拾家务,又或者劈柴烧水。奴婢自小力气大,便是搬个大些物件儿,也是不话下。”小七口舌灵巧,说话韵律仿佛说相声似,逗得苏芷晴忍不住会心一笑。
“是了,你定是打娘胎里锻炼来武艺。”
未料到苏芷晴看出了这些,小七眼中闪过一丝愕然,却也只是那么一瞬,随即便恢复了平静,嬉笑着,“大小姐说什么我听不懂。”
苏芷晴挑眉,却也跟着笑了,“你是个练家子,虽说年纪小,但脚步比旁女孩子都稳多。自我随母亲过去后,你便一直看我,方才说话时,你气韵悠长,不卑不亢,表面上满不乎,但你双手袖中握了拳,可见你有不得不进入苏府理由。”
“那大小姐觉得,我是为何留下?”小七笑意渐渐淡了下来,她再难装作满不乎样子。作为一个自七岁起就经受训练,一路劈荆斩而来优秀细作,还是头一回被这样一位闺阁小姐,将底细一一到了。
小七心中暗叹,这一遭当真是轻敌了。
“你是家中行七,还是拜师以后行七。”苏芷晴依旧莞尔,不答小七问题。发现有会武女孩想混进府里,苏芷晴很便联想到了虎符之事,无论这人属于谁势力,把她放眼皮底下,都是好选择。
与此同时,她也心里细细思索,如今局面,又该是哪一方势力,需要以这样迂回方式接近苏府?
看到小七一瞬,她便心中闪过数念,如今见了她反应,苏芷晴才慢慢做出了判断。
自年前起,沧州营便动作频频,连番派出不少轻骑暗探北边四处乱逛。由此可见,虎符被盗并非他们所愿。而若小七是沈家派来,却是解释不通了。大夏律私盗兵符以某犯罪论处,若沈家当真十拿九稳兵符就苏府,早已明目张胆过来搜查,不会是这般情况。
而小七这般笃定模样,便说明她应是确切知道兵符苏芷晴处,由此可见,她与那将兵符塞进苏芷晴荷包人,应是一伙儿,且极有可能都是属于太子一方势力。
苏芷晴对此次争储之事,是不以为然。
苏之合是正统古人,讲究是忠君爱国,她却并非如此。纵然大夏国这天下少说也有四分之一是她当年肝脑涂地打拼下来,但若是皇帝昏庸,百姓们无法安居乐业,她不乎有人揭竿而起,夺了皇位。
何况如今争夺储位都是秦家血脉,自然是能者居上,凭他们斗去了事。
然则,苏之合选择却决定了苏家选择,也同样决定了苏芷晴选择。
苏芷晴不得不考虑如何这场斗争中,让苏家全身而退。
且苏家这般接连出事,已算是露出衰败之兆,让她颇有几分头疼,是以,此番小七一出现,她便干脆利落得接手,无论是转走那烫手山芋,还是保护虎符,于苏家都是好事。
“我师门行七,家里却是不知。”小七沉默了一会儿,难得乖乖答道,一边半开玩笑道,“小七还是轻敌了,临出门时,便有人道,苏家大小姐博闻强识,只怕你不小心些,便要暴露了,如今倒真让他言重了。”
苏芷晴笑起来,“是谁这般夸奖?我倒是好奇了。”
小七又笑了起来,“大小姐还未回答奴婢,可猜到奴婢为何而来?”
“你是奴婢,我是主子,你回答我问题是应该,我却并非一定要回答你问题。想知道答案,你得用点东西来换。”苏芷晴笑道。
小七眨眨眼,“这可是个亏本买卖,不过奴婢恐怕不得不从命了,否则今次搞不好就没法活着出府了。”
“此话怎讲?”苏芷晴问道。
“大小姐不肯先答,便由奴婢来说。三太太与沈夫人近日来往密切,你可知?”
苏芷晴心头当真是惊了一惊。如今京中敢称沈夫人,只有沈家家主沈静虚夫人。沈夫人乃是今上侄女,长公主女儿,出嫁前便受封郡主,出嫁后,是二品诰命,京中女子,除了住皇宫里几位皇贵妃和已先去皇后,便没有比她品级高。
这样一位一身荣华夫人竟和袁氏来往密切,其中意义直让苏芷晴不寒而栗。若沈家想要造反,钱财是免不了,会找上苏之劲,也并非什么骇人听闻之事。
只苏之合暗里却是铁杆太子党,日后争储之事渐烈,只怕苏家便要进入万劫不复之地了。
“小七这般待我,我自然要投桃报李了。”许久,苏芷晴才从方才惊讶中回过神来,轻声道,“虎符可拦得了他们一时,却拦不了他们一世。待天气暖和了,只怕北边那位就要无所顾忌了。”
“未料到大小姐竟能看到这一重,此番小七不过是来锦州先头军,头一件事,便是传话与苏将军和刘刺史。南方诸郡,已沈家掌控之中,只怕不出一年,京城危矣。太子有意以退为进,望刘刺史与苏将军能此之前,拿下沧州营。”小七轻叹一声,“奴婢本想先入府中,待见过苏将军后,再表露身份,未料到大小姐这般通透,倒是先与你说了。”
“苏家不稳,三房事不决,父亲怕是无法用兵。”听小七这般说,苏芷晴苦笑起来,“太子想法虽好,却是太倚重苏家了。我只问我们还有多久可以准备。”
“多也就是半年时间。”小七笑眯眯答道。
苏芷晴低头静静计算片刻,叹息道,“半年,足矣。只需用些雷霆手段,到时候少不得你配合。”
“小七本就是为此而来。”
京中局势已那般,锦州这边却是半点消息也无,若非小七来此,苏之合还未得到半点消息。待入了夜,苏芷晴便带着小七去见了苏之合。
苏之合开始对小七身份很是狐疑,待其出示信物之后,才放下心来。二人之后密探,苏芷晴便没再听。
以她如今身份,诸多细节,她已不便插手,倒不如去与母亲商议一下,如何整顿苏家,开战之前,让苏之合没有后顾之忧。
待苏芷晴将小七事与黄氏说了,黄氏亦是大惊失色。
“你这孩子,忒大胆了些,若那小七是有意诈你,又当如何?”
“那倒不会。”苏芷晴笑道,“母亲可还记得,三年前相国寺,叶家上香遇刺时,我与素月困禅房里,免了那一劫。”
说起那次事,黄氏仍是心惊叹息。叶家遭皇帝猜忌日深,当年那场行刺,叶家长房次子叶楚重伤,继夫人丧命,只因叶家处境微妙,猜测纷纷。叶家无法,竟也没怎么宣扬追究。
那样诡异局面,苏芷晴却牵扯其中,是以苏家多少有些忌讳,极少提及。黄氏如今听苏芷晴旧事重提,仍是皱紧了眉头。
“你可是遇到了什么?”
“当时我与素月本是院子里,有打斗声由远及近,本是慌不择路,却遇到一个身穿夜行衣人,将我们扔进禅房,才免了一劫。我曾无意间瞥见,那人袖口有云雷纹。”苏芷晴压低了声音道。
“你是说……奔雷……”黄氏低呼了一声。
史载,奔雷自大夏国开国时,由叶家先祖叶孟一手创立,叶孟死后,奔雷被皇帝所忌,很便烟消云散了。然而不少街头巷尾说书人口中,奔雷却是从未消失,而是一直存,拱卫着大夏国江山。
傻小姐闺阁怀春
年关过后,天气渐渐回暖了些,进小丫鬟们性格虽各异,大多也是活泼,这个年纪女孩儿正是花儿般时候,无论见着什么都觉得鲜。许是这鲜活氛围,也给苏府带来了些活泼氛围。
苏府学堂终于派上了用场,讲课先生是锦州当地有些名气举子,举止风流,年轻时定然是极佳美男子。只再好先生,讲起那些之乎者也来,对孩子们来说,也是烦闷了些。尤其是女孩儿们,便是大些苏芷晴和赵颖,也跟着瞌睡连连。
杏儿没了,这苏府女孩子便只剩下四个,苏芷晴、苏如絮、苏雅兰和赵颖,带上各自贴身丫鬟,总共也不过八个人。
先生对女孩读书也不做要求,大多数时间都男孩那边。苏雅兰才刚刚开始学写大字,一张宣纸平铺,腕力虽不够,架势却足,写出来字,虽缺了些筋骨,但还算娟秀。赵颖是自小就由着家里□过,一手柳体,风姿卓越,如她这个人一般。
苏如絮自幼勤勉,一手簪花小楷确是有些门道,苏芷晴偷偷瞥了几眼,比京中陈家那个有名才女陈三小姐也是不差了。
至于苏芷晴,是和苏雅兰相当。她腕力比旁同龄人强上许多,性子又是冷静坚毅,于是字如其人,也带着翩翩侠骨,铁划银钩,总被人认作男子。
“小七那是什么表情。”无奈得看了小七一眼,苏芷晴有些后悔,不该带她来,若是素月定能一脸傲然,只作睁眼瞎:“我家小姐字可是极好,且看那些个名门子弟,有哪个能比得上我家小姐?”
是了,苏芷晴这字太特立独行了些,与男子比才算好些,与其余三人,便有些异类了。
“芷晴姐姐这字……倒也别致……”赵颖过来瞧了苏芷晴一眼,颇有些尴尬地道。
“无妨,幼时顽劣,父亲也不拘我,教我习字先生,便把我作男孩子教了。及至大些了,想改却是改不过来了。”苏芷晴摆摆手,无奈道。
苏如絮自林姨娘和杏儿去后,便也跟着收敛了许多,不再如过去那般信口蛮横,又见苏芷晴处处不如自己,便只轻蔑一笑,没说什么。
如此,一上午便糊弄过去。
女孩儿们课业本就不重,上午只需一个时辰便足以,几个人到了时间,便纷纷出了门。苏芷晴走慢些,本是准备绕道去前头见见苏朔南,近日她有些打算,想先与他透露一二,瞧瞧二房反应。然则,赵颖却仿佛有话要说般,走了后头。
“芷晴姐姐留步。”边说着,赵颖一边走了上来,轻轻拽了拽苏芷晴袖口。
“何事?”苏芷晴好奇道。
赵颖轻轻咬唇,道,“近日想绣些花样,是以来问问姐姐,若是绣个花儿草儿花样,是竹子好些,还是兰草好些?”
苏芷晴听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