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了苏芷晴叙述,苏朔南久久不能平静,胸膛起伏不定了半晌,才骤然开口道,“此事定不能叫父亲和母亲知道。”
苏芷晴知道,苏朔南指是苏之文与赵氏。这二人俱是鼠目寸光之辈,只怕到时候会坏了局势。
“且三房那边,你倒不必太过顾及,三房纵然有心联络沈家,但据我所知,三房与沈家还并无实际上接触和利益纠葛,若大伯当真要一心辅佐太子殿下,又有一定把握,叫三叔转而支持太子殿下并非难事。三叔不过是想以家财得个差不多官职,日后可封妻荫子,世代袭爵。他选中沈家,想来不过是因为先接触沈家才是。若当真谈妥当了,三叔叔也定会询问大伯意见,只怕到时候反倒说不清楚。倒不如如今开诚布公,反而有诚意些。”苏朔南毕竟是男子,比起苏芷晴来,对三房心理了解许多,是以侃侃分析道。
苏芷晴赞同点了点头,“是了,于此事,我倒是思虑过多,想父亲行伍多年,也是不懂三叔心思。”
只虎符一事,如今尚且不显,只怕日后会是尾大不掉,接连惹出麻烦来,妹妹可万万要慎重才是,且叶公子一直住你那儿,也不是个办法,不若寻个时机,搬到我那里,也方便些。”苏朔南又继续道。
“这却是不必了。大少爷那儿有二老爷进进出出,只怕不方便才是。”此事小七听了却是不依,她于此,并不信任苏朔南。
苏朔南听闻,也是一怔,道,“倒是我思虑不周了。”
苏芷晴却知,苏朔南这是一心为自己声誉考虑,是以朝他感激一笑,“此事不过是暂行之策,不会长久,大哥不必担心。至于三叔那边,我瞧着还是得父亲亲自去一趟才是,待今日父亲回了家,便与他说去。”
只不过,便是苏芷晴也不曾想过,有一日苏朔南担忧竟是彻彻底底应了验,叶昭藏于苏家大小姐闺房一事,会闹得天下皆知。
姑奶奶又添骚乱
因了叶昭关系,苏芷晴与苏朔南说话时候,正是沧州营人马陆续入了锦州时。这一行近千人队伍,只把刘芳吓得冷汗直流,只道是京城出了乱子,沧州那般竟是派了先头部队来。
“刺史大人也请见谅,末将也是奉命而来,虽说沧州兵来搜锦州城,是有些逾距了,只上峰命令如此,末将也只能服从而已。”沧州营领队参将亦是刘,此番沧州营为了不走漏风声,他并不知内情,只知是兵营里出了“北夷”细作,是以此番与刘芳说起,口气颇有些尴尬。
刘芳打了个哈哈,道“老弟来一趟也是不易,公事暂且不急,我这备了些酒菜,正可与你说道说道,巧很,兵部侍郎苏将军今日也此。”
那沈家旁支子弟听闻苏之合此,竟是眼前一亮,却原道,他早年参军时,曾苏之合手下做过伍长,苏之合如今早就忘了,他却是记得。
如此,三人一通胡吃海喝,便入了夜,有什么事,也只能等明日再议。
苏之合回苏府时,虽喝了些酒,但头脑却还是清晰。一回了幽兰居,苏芷晴便将白日里苏朔南话数说了。苏之合之前便有此意,今日又去刺史府正是与刘芳商议此事。刘芳为人谨慎,他便跟着有些迟疑,如此听苏芷晴这般说,这才下定决心。
是了,自家兄弟,有何可不信任,本就是一条绳子蚂蚱,于是兴冲冲去寻了苏之劲。
苏芷晴随后则回了房去看叶昭。
因歇了一日,叶昭脸色比昨日好了许多,正喝药。
药是奔雷人外头据点煎好,再有小七趁着夜色,以轻功带进来。
每日也只能一回,是以剂量极大,清苦药香里甚至能闻到些许血腥味儿,想来是加了鹿血一类补药。
苏芷晴捏着鼻子进来,皱着眉道,“这样喝药也不是个办法,日子久了,若是被人闻了出来,可是说不清楚。且沧州营好灵通消息,似知道你还未曾回京,竟是派了近千人来锦州,想是要把这儿翻个底儿朝天呢。”
叶昭一边喝药,听苏芷晴这般说,眉头愈发皱紧了,许久才放下药碗道,“若是要来搜查,倒委实有些麻烦了。不过我已听小七说了,你劝说苏将军与苏三老爷说清楚。若是顺利,日后有三房遮掩着,又是苏夫人管家,应是不会有人来此。”叶昭一边说,一边挑了几样蜜饯扔进嘴里,那皱紧眉头才松了下来。
苏芷晴看他没心没肺模样,一时为之气结,她是忘了,眼下这个看似担当了许多少年,也不过十六七岁罢了。
“昨日未来得及细说,你此番留锦州,恐怕不止是为了甩掉追兵那般简单,你且说说看,后面还要做什么,我这儿也好有个准备,且父亲那边也得由我去支会。”苏芷晴上辈子是打过天下人,如今身家性命都压这太子一党上,纵然如今只是个出不得门大小姐,也是要筹划一番。
“自然是配合你父亲与刘刺史,拿下沧州。”叶昭无奈道,“沧州营如今兵马五万,锦州尚且不过一万五,想要拿下沧州,便只能出奇制胜。偷了虎符,不过是我计划中一个小部分,是为出师有名,然则重要却是出奇兵迅速拿下沧州大营,且不可消耗太多战力,以接应太子北上。”
“果然如此。以奔雷之能,想来你们本是想以一批死士去刺杀沧州刺史及主要将领,再将此事统统推给北夷。而刘刺史这儿再捏造什么皇上圣旨之类,再拿出虎符,要沧州营暂时听锦州调令。如此,太子北上时,至少可以以锦州为界,与京城成割据之势。只北地贫瘠,便是能站稳了脚跟,你们拿什么养军队?你们拿什么养战马,你们拿什么来与占据着南方富庶诸郡沈家去争?”苏芷晴皱着眉,低声说道,此时此刻,她才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一回依旧抓了一手烂牌。
“那便要看太子,看林家本事了。我们这些人,不过是他们手中一把尖刀罢了。”叶昭略有些讥讽得说道,“叶家已经被架上了战车,我别无选择。你亦是如此啊,苏大小姐。”
苏芷晴微微一怔,骤然意识到当真是如此。罢了,往后事自有旁人去犯愁,如今她要做是,如何保证半年以后,苏家还能好好这里。
“一个月以后,奔雷摇光部会自北边诸郡数而出,混入沧州。这之前,我要做就是力养好伤,而苏将军与刘刺史要做就是要锦州城内铁板一块。”
苏芷晴无奈地笑了起来,“这委实让人伤脑筋了。”
二人说完,都是沉默下来。
叶昭身上有伤,喝了药,很就疲惫下来,是以率先伸了伸腰,道,“昨日实没力气了,便苏小姐床上过了一夜,实失礼。日后,便是我外头榻上睡吧。”
苏芷晴点点头,也不客套,径自让素月准备东西,就寝了。这几日她过太累了些。
那一夜,苏之劲与苏之合到底聊了什么,苏芷晴是不得而知了,不过看起来,苏之合应是说服了苏之劲。因为第二日,三房里吵翻了天,苏之劲和袁氏吵得天翻地覆,吵得苏雅兰都跑到了幽兰居来。
“那两人定是疯了,竟吵得连杯子碟子都摔了。我也听不真切,只好像是爹爹要把京城铺子都关了,娘说什么也是不肯。”苏芷晴不敢留苏雅兰屋里,只好拉着她去逛园子,顺便还翘了今日早课。横竖气节居翻了天,便是黄氏也心情管她俩。
苏芷晴听此,立时松了口气,苏之劲若是这般,应是听了苏之合劝,决心收拢资金,为据守锦州做准备了。“许是得了什么消息也说不定。”苏芷晴不着痕迹得说道。
苏雅兰看她一眼,笑道“管她呢,大人事,我们哪里听得,”二人就此岔开了话题,只还未聊多久,便听路过丫鬟说,姑奶奶苏颂芝因担心儿子,又来了。
苏颂芝是不曾想到,不过两个月功夫,这苏府便翻了天呢。
黄氏掌了家,赵氏竟是得了失心疯,逼死林姨娘不说,连赵颖都差点逼死。
苏颂芝心里头那是美滋滋。早些年赵氏掌家时候,因了二人关系不合,赵氏从里头搜刮油水,是丁点也没她份儿。如今黄氏掌了家,她与这个嫂嫂虽也是一般,但黄氏性子和善,想是不会驳她面子。是以,一听了消息,便马不停蹄赶回了苏家,连母亲都顾不得见,便去找黄氏了。
谁成想,苏颂芝却黄氏那儿碰了硬钉子。
苏颂芝找到黄氏时候,她正库房盘点布匹丝绸。但见公库中,绫罗绸缎,眼花缭乱。
“呦,这淡绿烟陇纱可是好东西啊,这开了春,正是裁制春衣好料子。嫂子不给你家芷晴做上一身?”苏颂芝瞧着那纱,笑得眼都眯成了一条缝儿。
黄氏也跟着笑了,“就这么一匹,也不过能做两身衣裳,家中女孩儿们可是分不了。且算了,待过几日,问问母亲那儿需不需要什么吧。”
苏颂芝听出黄氏意思,是摆明了做了姿态,不拿公中一分,不禁冷声道,“便是二嫂时,也不曾这般抠门儿。”
黄氏这几日盘点清查,光是账面数目与库房里对不起来,便有十余项,实懒得再与苏颂芝周旋,横竖几个盘库都是自己心腹,便不掩饰得道,“我自是不会与二弟妹那般。日后母亲那儿明里暗里分例都是不会短,至于其他,都按着规矩来。这些年,苏家一日比一日过好,丫鬟们工钱吃穿却是没长过一分,且不说还有经年三房垫付钱。我便要先立了这规矩,纵然是府里东西银子,主子们也没有随便乱支先例,长此以往,岂不乱了套。”
苏颂芝未料到黄氏这是明晃晃打了自己脸,气脸色发白,半晌竟是一句也说不出来,转身走了。
出了库房,苏颂芝仍是气不打一处来,早些年她嫁人时,苏家还不过是个落魄户,她又是个庶出,费了多少心机,才嫁了孙家这么个大户,本是扬眉吐气了,谁成想,这风水轮流转,她倒是要来靠着苏家秋风。且孙家人人都倒是她得了苏家多少好东西,只是,有赵氏这个嫂子,她哪能捞到一分?且她又是极好面子,少不得拿了里子贴面子时候。
如今换了黄氏当家,她竟还是捞不到好处,真是急煞了她。
苏颂芝气呼呼出了门,被冷风一吹,才渐渐冷静下来,喃喃道,“这锦上添花不要,雪中送炭总成了吧?”
这般想着,苏颂芝竟是立时掉了个头,往二房那儿去了。
苏家姑奶奶能屈能伸,此时不正是合纵连横时候吗?
巧联合狼狈为奸
且说赵氏与苏如絮这一阵子当真过是暗无天日日子。
苏如絮自不必说,整日里过是以泪洗面,提心吊胆日子。留香尚且柴房里关着。黄氏初掌苏府,琐事繁多,还未来得及审问,只若是她不肯留情,硬是要追查下去,那她可还怎么活得下去。是以这些日子,苏如絮夜不能寐,便是睡着了,也会被噩梦吓醒。
赵氏是不好过,她自己便是心比天高性子,如今丢了管家钥匙,只觉得便是府里丫鬟也都眼神里嘲笑她,日日屋里咒骂黄氏阴险小人,故意陷害自己女儿,而赵颖也是个吃里扒外,自己费心机为她择了门好亲事,她竟与大房勾结,陷害嫡亲表姐,委实可恨。
苏之文则被母女俩搞得心情烦躁,日日宿书房,眼不见为净。
是以,二房如今是一片愁云惨淡,正这时候,苏颂芝竟是来了。
赵氏听闻苏颂芝来看她,双目立时要瞪出了眼眶子。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便是当年那个庶出丫头片子,也敢来嘲笑她了吗?
谁成想,苏颂芝一进门,便开始用帕子拭泪,道,“我好二嫂,这才多久没见,你怎地这般憔悴了?那黄氏欺人太甚!”
赵氏酝酿了一肚子叫骂便被后面一句话给戳烟消云散了,她有些怀疑得看着苏颂芝,冷声道,“我如今是到了走窄时候,你却不必这儿假惺惺,你高兴便自去高兴去。我只道一句,他日待我东山再起,绝不会轻饶了黄氏!”
苏颂芝听赵氏这句话,终于放了心,她还怕赵氏不记恨黄氏呢,若是记恨上了才是好。
“二嫂可万万不能误会我,过去你我之间是有些龌龊,但那都是一家人事儿,这常一起便是夫妻也是要吵架,何况是妯娌之间呢?只我们关系终究是比那黄氏要近些,如今见你这般,我亦是难受。”苏颂芝继续假惺惺道。
赵氏却是知道苏颂芝,开始还不明白她是卖什么关子,听了这话却是明白了,是以冷笑道,“可是想使什么东西黄氏那儿碰了钉子,才觉察出我好来了?”
苏颂芝讪讪道,“哪能是为了这点小事。”
赵氏先前败了一局,如今颇有些心灰意懒,“黄氏狡猾着呢,恐怕是抓不出她什么错处,想扳倒她,岂是那般容易。”
“二嫂可莫要这般说,我手中若是没她把柄,又岂会来寻你。”苏颂芝得意洋洋道,“便是你也该是知道点。二嫂当是知晓,黄氏带着芷晴回来路上,出了些岔子,马车受了惊。”
“是听说了,且还是被一陌生公子给救了,黄氏神神秘秘得不叫下人们上车,想是衣裳凌乱了些,怕传出去对芷晴声誉不好吧。”赵氏讥讽地笑了笑,“我且听下人们嚼过舌根子,咱们这位苏家大小姐可是了不得,能文能武,还能爬上受了惊马。”
“可不正是,黄氏教出来女儿,又岂是咱们这样小门小户可比,心野着呢!嫂子该是知道,大房刚回来时候,你安排了几个丫鬟过去,其中有一个银镜早年是跟过我。她去了没多久,便遇上一件事儿,说与我听过。”苏颂芝一边说,脸上一边露出得意洋洋表情。
这事乃是赵氏心中一痛,她当初给大房拨丫鬟,因怕了别人说闲话,是以,不但拨了自己人,还拨了苏颂芝与袁氏人。后来为了对付苏姨娘,她送去两个被那母女俩早早撵了,倒是另外留久些,知道也多些。
“有话说,别卖关子。”赵氏不耐烦道。
苏颂芝心中暗骂她小心眼,面上却是不敢得罪她,道,“那丫鬟告诉我说,那日她曾见着,苏芷晴荷包里掉出个似男人佩戴东西来,且那东西一掉出来,那母女俩便都是大惊失色,还警告她决不可将事情说出去。”
“还有这等事!”赵氏未料到苏颂芝带来这样消息,也是吓了一跳,“难不成那苏芷晴竟还和什么人私定终身了?”
苏颂芝笑道,“可不就是说呢?说不得因了那模样俊俏少年公子舍身相救,就换了信物呢?”
“这倒是有些可能。”赵氏沉吟道,“此事非同小可,若是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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