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颂芝笑道,“可不就是说呢?说不得因了那模样俊俏少年公子舍身相救,就换了信物呢?”
“这倒是有些可能。”赵氏沉吟道,“此事非同小可,若是芷晴闺名有损,如絮可也要跟着受累。”
苏颂芝听闻,微微一怔,生怕赵氏不肯对付黄氏,只好道,“二嫂,这般事,总是有取舍,按着眼下这局势,难道黄氏便肯给如絮找个好婆家吗?横竖都不会太好,总也不能让那对母女好过!”
赵氏却仍是不语,苏颂芝心里着急,却又不敢多说,只好等着。
隔了一会儿,赵氏突然笑了起来,优哉游哉道,“此事未必定要说出来,只要叫黄氏知晓,你我是知道这件事,便可拿捏了。”
苏颂芝听闻,立时眉开眼笑,“还是二嫂精明,正是这么个理儿了。”
二人又这般这般,那般那般计划了半晌,苏颂芝才告辞了。
及至苏颂芝走了,里头听了许久苏如絮才走了出来,双眼又惊又喜,通红一片,“母亲,咱们报仇机会终于来了!”
赵氏却是斜睨了她一眼,冷哼道,“老话说吃一堑长一智,怎还这般冒冒失失,没点记性!那苏颂芝便是好心了?不过是发现黄氏掌了家,还是捞不到好处,便想从我这里捞些罢了。且先不说她说是真是假,你可别忘了,留香还黄氏手里拿捏着呢,到时候若是她要争个鱼死网破,倒打一耙说你诬陷完表妹,又来诬陷堂姐,你且怎么办?也跟姓林那般,去跳湖吗?”
苏如絮头一回听母亲这般训斥自己,立时垮了脸,眼泪眼眶里打起了转。
赵氏见女儿这副模样,放软了口气道,“你且放心,为娘总不会叫黄氏那般待你,不过至少这一遭有个把柄咱们手里,黄氏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二房这边正算计,三房也是打着自己算盘。
苏之劲毕竟是个商人,对朝野之事了解不多,听苏之合说了这背后厉害关系,才觉察到厉害。一家人押了两边宝,看起来是左右都赢,实则是左右都输。无论是谁家后坐上了龙椅,都不会再信任苏家。
且苏之合与太子党牵扯已深,苏之劲却和沈家交情尚浅,再加上苏之合有意夸大了太子一方赢面,苏之劲考虑再三,才决定秘密掉回京城商铺资金,为下一步做准备。
袁氏却觉得沈家赢面大些,不愿苏之劲这般草草决定,加上之前苏之劲养外宅那个莺莺生了。这家事国事便吵做一堆。
苏雅兰听了一半,便出了气节居。从小到大,这般争吵终都是苏之劲赢了,她不必听到后也知道结果,何况她从一开始便知晓,终夺得天下正是那位太子殿下,而苏家为显赫之时,是与林叶两家并立,成为了京城格局下大家族之一,和那些腐朽家族一样,充满着各式各样冤魂和龌龊。
且也只是曾经而已,纵然苏家嫡长女做了皇后又如何?还不是落得个满门抄斩命运?
这般想着,苏雅兰又忍不住想起了苏芷晴。她花了好些时间,才确认,现苏芷晴,并不是她上一世认识那个与黄氏性情一样姐姐。若是如此,苏家命运不知会不会改写?
苏雅兰便这般揣着心事,带着沉香,慢慢出了气节居,去找苏芷晴去了。
二人聊了才不过几句,外头便传来闹闹嚷嚷声音,一个丫鬟穿过拱门跌跌撞撞地过来了,见了二位主子,吓得话都结巴着,抖若糠筛道,“外……外头来了……好多兵……说……说……”
不等这丫鬟说完,苏芷晴便反应过来,是沧州营来搜查了,她心里咯噔一下,对沉香道,“怕是要有官兵来了,沉香,点你家小姐回气节居寻,告诉三老爷和三太太,莫受了惊。”说罢,苏芷晴来不及多做解释,便往幽兰居赶去。
小七早早听到了声响,房间里早已收拾整齐,叶昭站房间里,表情略有些凝重,“可有什么可以躲地方?”
关于眼下情况,苏芷晴早已考虑过,只未料到这些人会来这般,这般猝不及防,此时咬了咬牙,迅速道,“躲到水里,用芦管呼吸。”
官兵来突然,诸人皆是来不及多说什么。叶昭听了,只点了点头,自窗户翻了出去,竟是迅如闪电般。
苏芷晴却是心下喟叹,这样天气,湖水里泡上小半个时辰,叶昭还能挺过去吗?
倾相救患难情谊
沧州营此番是先礼后兵了。昨日与苏之合把酒言欢,今日却是不客气,将苏家翻了个底朝天,便是女眷们也不放过,由营中专门带来女军医搜了个仔细。这一搜搜了足足一个时辰,待诸人散去,小七才得了空,趁着无人经过时,将叶昭自湖里捞出来,带回幽兰居。
苏芷晴进屋时,便见着叶昭浑身湿透地躺床上,已昏迷不醒。唇色冻得惨白,全身都打着冷战,小七坐床边,一边哭,一边用内力给他驱寒。
苏芷晴心知自己此刻是决不能乱,叶昭眼下境况很是凶险,她抿着唇走上去,随手就开始扒叶昭衣服。素月吓了一跳,“小姐……”
“非常之时,顾不得许多了,素月你去外头守着,莫叫人进来了。”苏芷晴手下不停,急声道。
穿越之前,苏芷晴好歹也活到二十岁,也撇过那么几眼岛国动作片,裸男这种古代闺秀见不着东西,她却是不避讳。叶昭年仅十六岁,便可奔雷七星中占据一席之地,以一人之力,周旋于沧州精锐之间,可见其实力。这样人才眼下局势里是决不能舍弃。苏芷晴打从一开始就是下定决心要救他。
叶昭年纪尚轻,身量未足,显得瘦削。苏芷晴有些愕然地看着他浑身上下斑驳了一身伤口,旧伤又添伤,委实是不易。
“穿着湿衣裳,怎能去得了寒气。来帮我一起脱。”苏芷晴可能得要自己声音镇定一些。小七茫然应了,开始帮苏芷晴一起拖叶昭衣服,竟也忘了羞涩。
好不容易脱干净了,苏芷晴将湿透了布料随手扔地上,又用棉布把叶昭身上擦干,再翻出柜子里备用棉被,径直把叶昭裹成了个蚕蛹一般。小七旁边,又惊又羞,也帮不上什么忙,里里外外只余下苏芷晴一人忙活,好不容易收拾了现场,她才想到了什么,唤道,“素月,叫人拿几个汤婆子进来,要加足了炭!”
素月应声去吩咐,苏芷晴才得了空歇一会儿。
此时,叶昭脸色比方才好了许多,嘴唇由惨白变成了青紫,但好是回了点血色,有些人样了。外头天色微微昏暗,屋里没有点灯,渐渐暗了下来,苏芷晴坐床边,看着叶昭颤抖着睫毛,脸上血管都发着青。
到头来,汤婆子还未送进来,叶昭倒是先醒了。
少年有些茫然得睁开眼,全身因了冰冷还忍不住战栗,苏芷晴干脆用上了手,摩擦叶昭脸颊耳朵,帮他发热。一边搓,她一边对小七说,“这般时候,我都不避讳那些了,想奔雷之中,亦不是拘束之人。你且用手帮他暖暖脚,越叫他暖和过来,便越好些。
“你且……不必如此……纵使我冻死这儿,自会有人……接替我……”叶昭显是恢复了意识,断断续续道。
苏芷晴一时气结。
“纵有再厉害人,也不是欠我千万人情这一个。你这般人,今日得我救你性命,他日不是要上刀山下火海得还我。”苏芷晴一边说,手下却是不停,很帮叶昭将脸搓热了。“所以,你可得保住了性命,他日若是我有个万一,苏家有个万一,也好有个可以求得上。”
正说着,素月拖着个大盘子进来,盘子里头盛着五六个滚热汤婆子,见苏芷晴仿若丫鬟般照顾着叶昭,神色颇有些心疼,又有些不平。
“现下还有心思想那些有没,救人要紧。”苏芷晴见素月那神色,便知她意思,无奈说道,一边说一边自柜子里又取了放汤婆子用手筒、棉包,将汤婆子一一装好,随手掀了叶昭身上棉被,他腋下和小腹各放了一个捂好。
因了血液回涌,叶昭现下全身上下都开始通红起来,连脸上都渐渐发了热,倒像是动了情似。
“小姐。”见苏芷晴毫不避讳得掀了被子,素月吓了一跳,急忙捂住脸,转过身去,心下颇有些不敢置信,她家小姐,虽说与旁人家养出来闺秀不一般,但也还算循规蹈矩,她还是头一回见着苏芷晴这么不守规矩样子。
苏芷晴知素月再怎样,也不过是个小小丫鬟,要她适应眼下局面,怕是有些强人所难,只好道,“我知你是不惯这些,是以叫你外头守着。”
“小姐……”素月声音闷闷得,心下颇有些恼了自己,没能帮上苏芷晴忙。
“我这可不是怪你,何况外头确实得有个信得过人守着。你且去吧,莫叫人进来了。”苏芷晴催促道。
素月便红着一张脸,又出去了。
现下,叶昭比方才清醒了许多,身上也渐渐回了暖,剧烈战栗之后,是冻伤带来后遗症,他浑身上下如同刀割般疼痛起来,本是想开口说什么,一张嘴却只剩下压抑□。
“瞧着这般,应是死不了了。”仔细瞧着叶昭脸色,苏芷晴才下了判定,“是个身子骨不错,这天气水里泡了那么久,竟还没伤筋动骨,只你身上伤怕是要好慢些了。对了,伤口还得重上一次药。之前都是你自己上?”
叶昭疼冷汗直流,听苏芷晴问起,只来得及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苏芷晴抬头看了小七一眼,但见小七随手塞了个汤婆子进棉被里,又将叶昭脚盖好,一脸无辜得后退了一步,“小七奔雷也有五六年了,这些却是没学过。”
“没学过,正好可以学学。包扎之类你是会吧?好歹你我也是主仆一场,这等事都要我来代劳,要你何用?”苏芷晴故意吓唬道,“再这般没大没小,我便要罚你了。”
见苏芷晴摆了小姐谱儿,小七知道这一遭是免不了,只得来给叶昭上药,苏芷晴则坐一旁吃着点心,一边看叶昭裸着半个上身,那不避讳模样,直叫躺着那位哭笑不得。
他现下是好多了,只手脚因了冻伤,酸软疼痛,委实动弹不了,只得有着苏芷晴眼睛将他打量了一遍又一遍。
“真是头一回见你这般闺秀小姐。”叶昭忍不住道。
苏芷晴笑,“若非我这般闺秀,你现下不知死何处了。且那虎符只怕也物归原主了。”
“这倒也是。”叶昭也跟着笑了起来,“眼下还要说正事。今日一番,沧州营是有备而来,否则不会对苏家查这般细致,只怕明里搜查来过了,暗里还会来人。纵然苏大小姐算无遗策,却也还是小心为上。眼下你我身家可都这儿了。
”
“这事你不必担心,暗里人会自哪里下手,我是知晓。你伤好之前,我总是要提防那些人。”苏芷晴淡淡道。
苏颂芝碰了黄氏钉子,转头就去见了赵氏事儿,早沧州营派兵来搜时,苏芷晴便听黄氏说了。于此应对之策,苏芷晴心里早已有了一番谋划。
只,她纵然有千万谋划,也得等过了今日再说。
入了夜,叶昭毫不意外得再次发起了高烧,呼吸都仿佛困难似,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小七取了药回来给他灌下去,也是不见起色,只好又用起了内力,一点一点灌入他体内。及至小七脸色都发了白,苏芷晴才轻叹了一声,“小七,不必如此了,否则叶昭未好,你也病了,这府里,我又能再依仗谁。你与素月都去睡吧,我这儿守着便是,待明日,正好我多睡会儿,你们便推说我今儿乏得狠了,一直没起,倒也搪塞地过去。”
37、树欲静而风不止
苏芷晴这辈子活了十三年,还从未遭过这般罪,整整一夜,她便黑暗里枯坐床边,偶尔借了火折子幽光,查看叶昭脸色,用冷帕子擦拭他额头。期间素月被她换帕子声响弄醒过一回,她便又注意了些,说什么不肯叫她换了班。
白日里小姐打瞌睡不算什么,丫鬟若是出了纰漏,可是要正经罚,眼下素月与小七是她左膀右臂,都金贵着呢。
直到破晓,阳光渐渐落进屋子里来,叶昭才又幽幽转醒,他额头上盖着帕子已然半干,被他随手掀掉。苏芷晴就倚床头,打着瞌睡,额头一点一点,难得一派放松神色。
叶昭手脚发软,花了些功夫才从床上坐起来,身上冻伤红晕褪去,只余下一片惨白,看上去狼狈不堪。
苏芷晴睡得迷迷糊糊间,便看见一个白影晃了过去,吓了一她一跳,随即才意识到那是叶昭,“醒了?”她打了声招呼,疲惫得揉了揉眼睛,只觉得自己眼下困得昏天黑地,随时都要倒下似。
“你竟是守了我一夜?”叶昭有些不可思议道。
“那两个白日都是要干活,晚上再叫她们来守夜,身子骨怎地受得了。横竖我是个好吃懒做,一会儿睡个饱觉便是了。”苏芷晴满不乎,“现下,知你此已有太多人,不可再声张。”苏芷晴说是大实话,她是少些小姐架子,但做了这么多年千金小姐,也不是没养出些娇气来,只眼下可不是耍娇时候,说不得这一大家子身家性命便都这儿了。她是跟着家里人,起过兵,谋过反,危机时刻便宜行事时候多了,这点事便也不乎了。
待天亮,素月与小七都起了,苏芷晴才如蒙大赦得跑到外间美人榻上,倒头就睡,这一觉便是四个时辰,及过了晌午,苏芷晴才懒洋洋起了,用了些点心,正好赶上下午刺绣课。
一进屋,苏芷晴便见着苏如絮带着丫鬟端坐绣架前,有板有眼绣着先前绣了一半牡丹。赵颖吓得仿若白兔,一副心神不宁样子,而苏雅兰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好戏,直差给她搭个戏台子,捧上瓜果茶点了。
“呦,这是什么风?怎地把什么乱七八糟都给吹出来了。”苏芷晴先声夺人,嗤笑着绣架前坐下,又指挥者小七帮赵颖把绣架往远些地方挪了挪,俨然是一副嫌弃架势。
苏如絮此番经了事,倒是比以往从容了些,对此竟是一笑了之,并不接茬。这可叫苏芷晴心中有了些计较,,咬人狗不叫,苏如絮此番不放声,反倒叫她猜不透她意思。
趁着沧州营搜索苏府空挡,赵氏得了机会,拉着女儿跑到老太太面前,一顿哭诉。先是检讨了自己用人不当,又说了禁足了这几日过如何艰苦,那些个丫鬟婆子,惯是捧高踩低,如何如何怠慢二房。
如此,终于叫老太太软了心,解了足禁。
整个下午,苏如絮都是一副平和模样,苏芷晴便也没了试探机会,只得静观其变。及至下了学,苏如絮收拾了东西,慢悠悠起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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