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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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出-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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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是好?”苏春生停步冷笑,“夫人且请问那位将军就好!”手直指向昊瑱。昊瑱惊诧莫名:“问我做什么?我又不是郎中!”“不是郎中又何妨?将军不是说自有道理么?”他的话怨愤十足,昊琛听得皱眉,“老四,你对先生不敬?”“我哪敢?”昊瑱哼道,“叫他走他不走,偏要煎完药,好容易煎完了,他又要找什么药箱子,我急着往回赶,没让他去……”昊琛明瞭,难怪他会说“掳来”,“先生医者仁心,昊琛佩服!不知如今要用何药?”未待苏春生开口又补充道,“只要不是山参鹿茸之类,昊琛自当竭力!”

苏春生奇怪地看看他,道,“那倒不用,只是车前子、银柴胡之类就尽够!”昊琛笑道,“那就请先生开了方子,我着人去取!”苏春生闻言也不啰嗦,自到桌旁提笔写了方子,昊琛却不接,指着自他手背延至袖中的一道肿痕问昊瑱,“老四!先生这伤是怎么回事?!”昊瑱也是才看到,瞠目,苏春生却嗤笑一声道,“将军不必责怪令弟,这却与他无关!”

[正文:卷三浊酒一杯家万里(四)行馆(五)]

听他如此说,昊琛的脸沉了下去,“老四,你没告诉贺达?”他说过要善待苏春生的!昊瑱听他的口气就知他是要动怒了,不敢怠慢,“说过了,老六也确是对他格外关照的,寝食都是单独准备,未与那些人在一处!”贺老六是极稳妥的人,断不会阳奉阴违,不然三哥也不会让他单独带那拨人,只这苏大夫手上为何有鞭伤,他也不明就里。

昊琛看昊瑱确是不知,转头对了苏春生,蔼然道,“先生,敢问这伤是何人所为?”苏春生看一眼伤处,面有讥诮之意,“将军不知么?也不算是何人,误伤罢了。”昊琛听了,目光闪动,不再问。苏春生却不罢休,“将军何不再问因何误伤?”昊琛道,“先生,此事可过后再谈,只是这药……”苏春生把方子递过来,“冷水放药、陶罐、文火慢煎半个时辰,三服即可,告辞!”说着就要拂袖而去,昊琛温声唤道:“先生留步!”苏春生在门边回身,斜眼回睨,一派倨傲,“将军还有何吩咐?”昊琛笑而不答,苏春生微愠,“将军是怕我庸术误人,医不好那位姑娘,故要留在这里以观后效么?”昊琛闻言朗笑,“先生说笑了!我本意是说先生来回奔波过于劳累,想让你在这里住下,等那位姑娘痊愈了再一同启程,先生又何必曲解我的好意?”

苏春生听他说完一脸狐疑,站在原处上下打量李昊琛,李昊琛不以为忤,任他看,容琳在一旁看着,也不知他两人打什么哑谜,有心催一催金桔的药却不敢贸然插口,幸见苏春生拱了拱手道:“将军也是个有仁义之心的,手下为何尽用些虎狼之兵?”昊琛似是早知他会有此一问,淡笑道,“凡事必有因果,时机到了自会明白,先生不必烦恼!”苏春生看出他是不想说,也不强求,“小子言尽于此,将军雅涵!方才将军说要着人取药……”昊琛笑道,“倒把此事耽搁了!我们离开京城时,采办了一些常用药材,先生且请随我去看一看……”说时要引着苏春生出去,却听昊瑱笑道,“三哥,这等小事何用你?我领他去就行了!”一看苏春生,笑得更厉害,“走吧,苏先生,你告我的状也不要紧,我不记恨你!不是我度量大,是我不敢,你没看我三哥!我要敢对你不敬,他非生吞了我!走吧走吧……”一迳拖着苏春生出去了。

昊琛看着他俩人走了,含笑回身,却看容琳正来到身后,脸上还是担忧之色,遂劝慰道,“你不必急,老四领苏先生去拿药了。他既未说凶险,必是无碍的,你且放宽心!”容琳到这时候也只能他说什么就听什么,且也对那年纪轻轻的大夫心怀好奇,因问道,“听将军叫那苏先生是‘狂医’,不知这名号是如何来的?”昊琛引她到桌边坐下,笑道,“你在京中竟未听说过他?”容琳摇头,“家里人偶尔有疾,都是请太医院的人,对市井中的奇人则孤陋寡闻得很。”昊琛道,“这就难怪了!”遂一一从头道来。

原来这苏春生出身杏林世家,打小儿就把《黄帝内经》当成《千字文》来念的,加之对医理药性有天赋,八、九岁就能坐堂问诊,浸润三、五年后,其父兄都不及他,又过了几年,更在整个医界一骑绝尘,许是年轻气盛,也许就是胸有成竹,有一日就放出话来,说是“别人医不得的人,到他这儿或有一救,他若说是医不得的人,便是大罗神仙也无法”,“狂医”之名因此而来。

容琳道,“那么果真如他说的?”她倒不管他狂是不狂,只要能医好金桔的病就成。昊琛笑道,“当是属实,不然嫉恨他的同行应是大有人在,怎不见有说出他在医道上的不是的?”容琳听了点头,忽又想起什么,“那么他又为何离京呢?”若非必要,谁会愿意离开故土呢?尤其是他那样已经根基扎实的了?

昊琛看了容琳,轻轻地说出缘由,“流放。”他已加了小心,怕骇着容琳,结果还是免不了惹来低呼,“流放?”将军的意思是说那苏大夫竟是戴罪之人?

容琳的厌恶倒不出昊琛所料:依她一个官家小姐的见识,自会把戴罪之人都看成是奸险凶恶之徒,她上哪里去知道世间的是非善恶并非都是出于礼而入于刑那么简单,“你还别急着嫌弃他!要依我看,他倒算得上是敢作敢当的奇男子,远胜过一些饱读诗书却不知廉耻的人呢!”

“是么?”容琳也不愿信那自傲的大夫会是道貌岸然之辈,“可否请将军详说一二呢?”

昊琛笑道:“多的我也不知,只他获罪入狱这一件已足够出奇!有人告他讹诈官绅。说是有人得了花……呃,见不得人的病,慕名求到他,他也不说不能治,只是要病家供给药材,他私下里配好了再拿给病家,清单上列的都是人参、鹿茸、雪莲、犀角这样的名贵之物。几剂药用过,那人的病势倒大有好转,正庆幸,却不知从何处听说给他配药所用的不过是鱼腥草之类的,他家送来的药材早被这苏先生折卖给药铺,得银都用去赈济贫民了,怎么也有数千两之多……病家咽不下失财、被耍这口气,逼他退赔,苏先生却道散尽不义之财方救得了不齿之病,要想彻底痊愈,还得再送若干药银……那家人也是有些头脸的,如何肯吃这个亏,仗势病也好得差不多了,买通旁人把他告了官。要说这苏大夫也是个趣人,公堂上对指控的事供认不讳,却坚称告他的不是当事之人,原主应是怕风畏寒的,并称必要和原主对簿公堂方肯伏首画押……闹了两次不得结果,卷宗上倒多了条谤人清誉的罪状,”昊琛微微冷笑,想起太子帐中那个早早换上冬衣的人,所谓“小人”就是那般的吧!“有司匆匆判了苏先生个流刑,是以……”

“怎会如此?”容琳难以置信,“有司竟会如此草菅人命吗?”流刑之重仅次于死刑,古来因流放之地多是蛇蝎横行、瘴疫肆虐之地而令人闻“流”色变、生不如死,有司岂能如此草率断案?

昊琛哼笑了一声,意味深长道:“有司也有他们的不得已……”只不知是得了好处还是受了压!看容琳还是愤懑不平的样子,宽慰地覆了她放在桌上的手,“你就别气了!说起来,你倒是该感激的!”容琳听他说的突兀,便大睁了眼看他,昊琛挑眉笑道,“不判他的罪,咱们今日要找谁给金桔医病呢?”官场上的事,还是毋须让她知道、挂心的好!

容琳见他说笑带过去了,料他是有话不想说,也就微笑,“他不来还有将军啊!”想起他井井有条地吩咐子安、青杏他们,是否可以相信就算没有苏大夫,他也会想出别的法子?

容琳说的很是理所应当,李昊琛却听得一楞,好一会儿才带笑地问,“你,这是在夸我?”

[正文:卷三浊酒一杯家万里(五)秋山(一)]

不知是金桔的底子好还是苏春生的药对症,金桔当夜就退了烧,次日就可以扎挣着下地,因为她的缘故耽搁了一日行程,百般过意不去,容琳看她不大有精神,还想着要跟李昊琛说再在驿馆调养一天,金桔下死命拦着,“小姐,您就别折杀我了!我自个儿不争气,要这么兴师动众的……要是再为我误了将军的事,我还有什么脸待在您身边?”容琳听她这么说,也觉心酸,强笑道,“你说的什么?人再要强也强不过病去,谁还会为这个怪你不成?”青杏也在一旁劝道:“是啊,金桔姐姐,你就别犟了,既然小姐都这么说了……”

“青杏!你是想躲懒!”金桔正惶愧不安难以自处,听青杏这么说,总算抓了个可以说话的由头,违心地硬了口气:“没听子安说再往下走就一天冷过一天了?这儿还没霜降,过了几座山可能就在下雪!要遇上冰雪把咱们这些人隔在道上,你倒有主意没有?还是你就盼着那样呢?正好一步都不用走了、天天在驿馆呆着什么都不用做了?”

青杏见她病还未好就这么脸红筋涨地斥她,又急又气,“我想躲懒?金桔姐姐,你是想冤死我?!你要不是这么病歪歪的,我能那么说?这一路的破驿馆都有什么好的?连个热茶热水都得咱们自己弄,我倒想在驿馆呆着不想赶紧到家?你既这么说,那往下你的活都给我干了,你看我会不会说一个‘不’字!”

“青杏!”容琳止住了要跳脚的丫头,对金桔道,“你也不用辩了!我只问苏先生去!他若说使得,咱们今日就走,他若说使不得,你也就别费心思!”说着便叫青杏,“去请苏先生,说我有事请教!”将军信他,她也就信!

“不需请!夫人有何吩咐,小子定当遵命!”应声而入的正是狂医苏春生,手里端了碗还在冒着热气的汤药,仅听言辞,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他和个‘狂’字有何干系。容琳闻声起身问好,欲说原委,苏春生却道,“不必!”把碗递向青杏,“把这个喂她喝了!”看青杏接了又递给金桔,金桔皱着眉一口口咽着,这才回身对容琳道:“喝了药,让她发汗,汗消了即可随着赶路!”说罢微微一揖便往外走,容琳都顾不及愕然,只道,“先生,也不必那么急的……”

“不急?”苏春生回身,又是带了讥诮的口吻,“夫人不急却有人急的!”

容琳当他是在说李昊琛,直觉就想说明,“先生,你大约是误会了,将军不会……”

“他不是说我!”又有人进来,昊琛、当然还有他那如影随形的兄弟,容琳有些发晕:从昨儿到现在,一心只顾着忙乎金桔的病,真是什么都扔到脑后了,她这儿竟是谁想进就进、想何时进就何时进了,别说没个通报的,连叩门都省了?青杏看到小姐含责的眼神,也悟到她不在门边儿守着、让人就这么长驱直入确是太没个体统,可再看看进来的几个人,又不知哪一个能拦在外头:四公子不用说了,剩下的,一个是小姐嘱咐要以礼相待的苏大夫,她能拦?一个是她昨儿亲眼瞧见握着小姐手儿说了半天话的将军,她敢拦?除了这不能、不敢和开始那个不需拦着的,她还要去拦谁呢?

青杏愁眉苦脸地寻思什么没人知道,昊琛进来就直问容琳,“你用了饭没有?”一看容琳摇头便叫:“老四!”昊瑱笑道,“知道了!”磨身就出去了。苏春生看看两人,鼻子里短促地笑了一声,倒也没说什么,却是昊琛听到他笑,才想起接上进门时的话,“那个着急的人是苏先生!”容琳一听此话,还以为是在说笑,就去看苏春生,苏春生也不否认,只是面上有愤懑之色,“将军既知,不知可有解决之道?”昊琛淡笑,“先生真是急公好义!我不是说了,时机到了自会明白?”

苏春生盯了他,“将军,那些人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李昊琛瞥了他一眼,语声淡然,“我知道!”看苏春生还要说话,抬手,“先生,既然金桔无碍,我们稍候就要动身,可否容我对内子交代一番?余话我们过后再谈?”

他口气委婉,意思却不容置疑,苏春生犹豫片刻,扔下一句:“那我在房外恭候将军!”拧身就出去了!李昊琛看着他傲然的背影,哭笑不得,都说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他一个堂堂的威远将军遇上这么个狂妄医生才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呢!本来有很多话,让那个大夫一搅合,只能是长话短说了!往一边闪了闪,让青杏搀着服了药的金桔去隔壁屋发汗,“她能行?”苏春生说行是从他行医的经验上说的,但金桔她们毕竟没吃过苦,能挺得住挺不住他可说不准。

容琳轻轻叹气,“走吧,不然只怕旧病未好又添上‘心’病了!”就把一早金桔说的话学了一遍,昊琛听了点头,“这丫头倒像是你教出来的!”容琳听他这话,也不知他是要赞金桔还是要说她,不好接口,转而笑道,“你说有话要交代,是什么呢?”

昊琛原本是个托辞要把苏春生打发出去,听容琳一本正经地问起来了就要笑,刚要说出原委,却见昊瑱和在门边儿遇到的青杏一起进来了,手里斑驳的木托盘上是几样清粥小菜,就把已到嘴边儿的话硬生生地改了:“饭来了,你先吃着!”容琳道,“不急,你说……”“先吃饭,一会儿凉了!”昊琛板起了脸,容琳不为所动,“你先说了我再吃!”竟不自觉地带出一抹娇憨!

昊琛闻声一窒,看她一眼,唇边不由就溢出笑,容琳被他一笑才恍觉一时的不慎已落了他的眼,就嗔道,“将军请外头坐吧,我要用饭!”昊琛一听笑道,“好,我说完就走!咱们今儿个要走山路,你让丫头给你把厚衣服留出来,山中凉时好穿!”容琳听他说的认真,就收了赧颜听着,结果这边还等着他往下说,那边他说了这一句就转身出去了,剩下容琳纳罕:就这么一句话,也值当大费周折、要她那么问才问出来?

[正文:卷三 浊酒一杯家万里(五)秋山(二)]

出了驿馆,车驾一路向北,独自在车里坐着,容琳只觉百无聊赖:时时看到的都是相似的草树云天,再美的景色也难让人总提着兴致,本来想要做点针线打发旅程寂寥,颠簸中,指下的花未等绣成形,指尖先扎出了血珠,只得作罢。有心想看几页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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