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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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出- 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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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琛看她一眼,吩咐子安道,“东西撂到车上去吧,你留下,”眼光扫过正看着他的老妇人和小丫头,续道,“过后你们一起回去就成!”子安领命,青杏雀跃,也不道谢,一把挽了那老妇人,“宋大娘,你们都上哪儿了……”

容琳和昊琛相视一笑,离了那自顾叙旧的老少,沿街缓行,容琳把玩着那柄匕首,犹自纳罕,“将军,你看……”

昊琛牵着她往街旁檐下让了让,免得被迎面过来的人冲撞了,护着她走在里侧,淡笑道,“他们那一族的人行事都讲究投不投缘,极重情义,为人又豪爽,凡被他们视作朋友的,便是连身家性命都可交付,何况一把匕首?”从容琳手中接过来,细细端详了一阵笑道,“看不出还是望族之人!”交回给容琳道,“收着吧!这可相当于一块令牌了!”

容琳听他说得煞有介事,辨不出真假,只狐疑地瞅着他,看他还怎么往下,昊琛叹道,“我说实话你偏疑我!”指了皮鞘上的狼形图腾和匕首柄上嵌的蓝宝石道,“这就是他身份的标识!寻常人用不起这族徽和饰物!他给你这个,是承诺你要有事他必会相助!”他可不以为容琳能用上那东西,别忘了有他在!不过那匕首倒是精巧得很,留着给容琳当个玩物也使得。

“他不是个商贩?!”容琳难以置信,况且莫名就得了这般馈赠,实在如坠云里。

昊琛笑了笑,不说什么。

“那他是……探子?”容琳被自己说出的话吓得噤声,瞠目看了昊琛,不知他怎么竟无动于衷!

昊琛被她的模样逗笑了,引着她拐上往六娘处去的路,温声道,“我朝近一、两年与回纥交好,已无兵戎之事,倒无‘奸细’、‘探子’这一说了!”至于各自暗中警戒那是另一回事……只有要边境存在,就谁都不敢保永久的太平,谁若以为和诏一下就可以刀枪入库、马放南山,谁就只能等着烽烟起时束手就擒了!回纥人到平卢探听消息,焉知回纥的朝堂上没有平卢守军的眼线?只是这些事,容琳不必知晓,她只需知道天下安宁就够了!况且那人既不避讳自家的来历暴露,当是无叵测之心的,倒不需格外挂怀。

昊琛言语从容,容琳也心折于他的气定神闲,只隐隐的担忧,还是对昊琛一吐为快,“天家圣明,与回纥修好,令边民得以休养生息,只是边疆战乱……能一劳永逸么?防人之心……”

“你还知道防人之心了!”昊琛取笑,暗赞他的妻果有不寻常的见识,“我还以为在你心里所有人都是菩萨心肠了!”军国大事他来操心就好,他的妻,只需早日解了心事,不再烦忧!

容琳一听就知他是在针砭何事,睨了他一眼,不语。许是人在外头,眼界宽了,心也就宽了,倒未因此又勾起愁绪,昊琛看了欣慰,笑道,“还逛不逛了?”说话时人可停在平卢节度使内城的府邸门前,已有眼尖的家人看见,有过来接着的、有跑进去报信的了!

容琳尚未回过神,已被得了讯赶出来的仆妇们簇拥着往内堂里去,六娘带着丫头在阶下迎了,老远就笑,“稀客稀客!今儿什么风把您二位吹来了?”

容琳听她当了众人面就这么笑谑,无可奈何,规规矩矩地行礼拜见了,六娘却不接茬,把她拉过来站在自家身旁,直接对昊琛道,“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今儿是为何事来的?”

[正文:(一)解铃(六)]

六娘的开门见山让人不大好招架,难得昊琛还能从容,淡然有礼地肃手回道,“并无所为。不过是愚夫妇来城中闲逛,容琳守礼,定要来见过夫人!”合着竟是容琳要来、他不得已才跟着的!

容琳一听这不是让六娘没脸么?瞥了昊琛一眼,笑对六娘道,“您听将军的!是……”

六娘却睨了她道,“是什么呀?又要编谎儿哄我了?!你认识他多少天、我认识他多少年?他什么样儿我还不知道?!”一连串地诘问过了,对昊琛挥手道,“来看我的,我领进去了,至于你这顺路的……就自行方便好了,我也不招呼你了!”说罢拉了容琳就往屋里去了!

容琳不及说话就被拉着走,急得直叫“六娘”,频频回头,不肯就那么撇下昊琛,六娘忍笑强拽着她不撒手,觉出容琳在使蛮力挣着了,才叹了一声道,“我的少夫人,您要怎么样才好呢?难不成咱们女人家说话还要他在一边儿陪着?你们小夫妻再怎么好,也该有时有刻的,顾忌些旁人才是!就这么一会子功夫,你陪我坐一坐、他去教我儿子练练箭,少夫人怎么就觉着离不了了?!”

六娘说完了,容琳方知原委,暗叹这一家子没几个人会好模好样的说话,非让人提心吊胆一番不可!碍于身份没法儿跟六娘计较,嗔了她一眼也就作罢。

六娘却不肯甘休,和容琳对面坐了,犹撇嘴而笑,“你可真是个能操心的命!你想想就他那个人,谁能把他怎么样?还用得着你急不可耐地出头护着?真是……”

“六娘——”

“本来就是么!你看你当时那模样,就象谁要跟昊琛过不去、你就跟谁一刀两断似的,你……”

“六娘!”一看她还没完没了了,容琳只得作色,她今儿是不是不该来?怎么像是送上门儿给人取笑的?“您可是长辈!”

“切!”六娘嗤之以鼻,“你要不情愿就不把我当长辈好了!若不然,你就叫我‘姐姐’也成,咱们各论各的,省得昊琛为这个别扭……”

“六娘——,您请用茶!”遇上六娘这么个人,容琳甘拜下风,从丫头手里接过茶,双手奉过去,免得她再说出什么有悖伦理、匪夷所思的话。

眼瞅着容琳的无可奈何,六娘大乐,又笑又叹地道,“容琳,你知不知你吃亏就吃在这‘懂事守礼’上头?!”

“嗯?”容琳颦眉,不知六娘这一句从哪儿来的。

“你是让你们的老祖宗给管坏了!”六娘象是要语不惊人死不休了,好在不等容琳问,她自个儿就往下说了,“你们汉人的老祖宗定下的那些规矩!变着法儿的把人的脾性都给拘管没了!什么‘温良恭俭让’的,不管人家说什么都得笑脸相迎,明明错了也不能回嘴,还说‘您教训的是’,真委不委屈死了?”

“也没什么委屈,”容琳微笑,“长者言,洗耳聆本就是应当的……”

“什么长者言不言的?”六娘嗔怪,“我是说那些巧言令色、混淆视听的话能害死人!”她竟连用了两个成语!

容琳不知六娘所指,一时倒接不上腔,只笑着听。

六娘想来是对汉人的教化颇多微词的,容琳不反驳,就畅所欲言,“别的不说,就那个什么‘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的’,不用看我,教书先生教我儿子背的!|Qī|shu|ωang|听着多好的似的,你给我个瓜、桃,我回赠给你美玉——我儿子说这是教人礼尚往来、知恩图报的,可对?”

“是。”容琳笑着点头儿。

六娘撇嘴,“那我就问我儿子了,你对我好、我对你更好是该的,那要是旁人对你不好要如何呢?譬如投之以石头怎么办、投之以刀枪怎么办?”

容琳呆眼。六娘说的,不是没有一点儿道理,只是自小到现在,她未听谁这么教过孩子……

容琳若有所思,六娘就得了鼓励,“是不是?你们汉人光教怎么扬善、却不教怎么除恶,这么教出来的可不就像你似的,被人欺负了也只能逆来顺受、净等着吃亏了!”她竟把话又转回来了!

容琳乍听这么些话,一时都不知该先回哪一句,是教没教“除恶”还是她被没被人“欺负”,心中还在想着,口中已笑道,“那要依六娘说该怎么样呢?”

“要照我说就该是你对我不好、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不然岂不是让恶人得了意?老爷却骂我说的是混账话,他却不说他自家多迂腐,你说……”

谁敢说?那可是他们夫妻之间的私房话!容琳心中暗笑,面上粲然,“六娘您说的真是有趣!”到底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六娘的爽朗飒利是她穷己一生也学不来的,只是,她并不觉得自个儿的脾性有何不妥,快意恩仇固然洒脱,超然于纠葛之外也没什么不好……

“有趣?”六娘哼了一声,正欲藉此声讨李节度使,忽觉险被容琳转换了话题,瞪了她一眼,也不兜圈子了,单刀直入道,“被人从秋千上推下来就那么了事了?”满意地看到容琳失色,再瞪她一眼,“不用像见了鬼似的!”闲闲地吹去茶上的浮沫,才漫不经心道,“二少夫人来过了!”真是会来事儿,常氏前脚儿去避暑,她后脚儿就来问安,顺带说说大少夫人的木讷、三少夫人的多事,她整天在后头给人收拾乱摊子,都不得空儿出门……“你也不是个怕事儿的,怎么就那么不声不响的……”

容琳苦笑,“罢了,六娘,那也是个可怜人……”

“可怜人?!”六娘哂笑,“那么个狠毒的角色你能说她可怜,你……”

“六娘,”容琳感激地笑,她何其有幸,常氏和六娘都这么义无反顾地向着她!“她想要的要不到、想抛还抛不下,就这样的心火烧着……哪有一天是快活的?她还何需我把她怎么样?”她曾试着装聋作哑,想让弄影自个儿知难而退,却不料她竟做出那种事……

“你倒是想得开!”六娘想了一阵,还是有些微的不甘。

“要不怎么样呢?”容琳涩笑,“总不能因为打老鼠就把房子烧了吧?”

容琳说的是因为追打老鼠而碰翻了灯烛点燃了幔帐最终烧了房子的典故,六娘一听就笑了起来,“把你嘴巧的!你们那位亲戚是老鼠,那谁是房子?你?还是昊琛?”

容琳笑一笑,不说话,她不愿昊琛因为惩戒弄影而连累了他自己的声誉,是以不仅不追究,反而替弄影遮掩,幸好常氏出面逐走了她,不然她只怕还要想法子从昊琛那儿救那位小姐出来……她不欠那位小姐的,无愧故也无惧,至于昊琛,他能理会得她的苦心,她欣慰,至于别的……她,抱憾!

[正文:(一)解铃(七)]

六娘一直觑着容琳的脸色,预备寻个空儿再取笑她一番,不料却瞧见了她隐隐的落寞,不解,“怎么、把老鼠放走了又后悔没剥了它的皮?”

六娘说得血腥,容琳听得直皱眉,“六娘——”

六娘面不改色,“怎么着、嫌恶心?”

容琳嗔她,不语,六娘偏得寸进尺地凑过来、审视着容琳的脸,突发惊人之语,“你不是害喜了?”

“哪有的事!”被昊琛吓过一回了,容琳这一次总算是坐住了,可还是止不住惊羞上脸。

六娘却扫兴,“不是害喜你犯什么呕?我说的有那么吓人?!哎,容琳,不是我说,你们成亲也有……”掐指算了一阵道,“也是小十个月了,这要怀个娃儿,也够生下来的了,你们怎么还一点儿动静儿没有?”狐疑地瞅瞅容琳的无地自容,更挨近了些道,“不是你们……,来,我教你个法子,你听着……”

“六娘,您说点儿别的成不成?”容琳刚听了两句那脸就赶上紫茄子色了,伸手把六娘推到一边,直是忍无可忍了!

六娘知她已听了个大概齐,不过是面皮薄、不肯承认,遂翻眼道,“我拉下老脸来教你正道儿,你不说谢谢我还这么拿腔作调的?不过也怪不了你,谁让我自个儿上赶子要帮人的?人家不给我好脸子那也是我自找的……”

“六娘……”明知六娘的含怨抱屈都是装出来的,容琳也不敢就由着她说下去,“是,都是容琳的不是,您要责罚……”

“得、得,责罚?谁敢责罚你?昊琛为了你连沐云都能轰出去,何况……你怎么了?!”

容琳含笑,“没怎么……您接着说吧!”

这个时候六娘要还能说下去她可真就白活了!收了嬉笑盯着容琳,六娘正色,“谁说过这话了?!”她是玩笑说的,容琳再怎么也能听出来,断不会为这一句就像被人捅了脏腑似的,要哭不哭还装出笑来,看着就让人……这孩子怎么净搓搓人心肝呐?!

“也没谁说……”容琳强笑,“沐云的事怎么连六娘都听说了?”

“不说了妙莹来过了?”六娘不耐,“到底……”恍然,怎么就忘了那惹是生非的二少夫人!“她说的闲话你也听?!”六娘立眉,“她惯好干那挑三拨四的勾当,你怎么还上她的套?”

“这一回倒不是她……沐云确是因为我走了……”

“快打住!”六娘挥手,“容琳,不是我说你,就你这小肩膀头,能扛下几斤几两的事儿?有的没的你都往自己身上揽?别驳嘴,听我说!你怎么知道沐云走是因为你?你是打她啦骂她啦还是苛待她啦?没有!既没有怎么能说是因为你?!”

“她的心事……”

“她的心事?”六娘当头打断,“既是‘她’的心事,那又与‘你’何干?她自个儿想不开,用你过意不去什么?要妙莹说的都属实的话,那是她和李老三、李老四的瓜葛,没有你的时候就有了的,倒用你来负的什么荆、请的哪门子罪?”

“可她终归是觉得无颜对着我才走的……”

六娘急人快语,容琳好容易插/进去一句话,又被她毫不留情地堵回来,“‘她’无颜关‘你’何事?哦,她无颜你就这么样、她要是不想活着你怎么还得死在她头里才觉得对得住她?你不用挑我说话难听,我说的可都是道理!你自个儿想想,要没有你,沐云就能一直在那个家?”

容琳敛眉想了一阵子,默然,六娘吐了一口气,“还是的么!”看看犹有难色的人,和缓了声气,“容琳,我告诉你实话吧:就算没有你,沐云早晚也当不了得走!”

“六娘……”

六娘摇头,“我和她不熟悉,没什么冤仇!就事论事罢了!她爹刚去世那会儿,老爷想让那个忠肝义胆的人死能瞑目,张罗着给沐云物色过几门亲事好有个依靠,认真要说,任是哪一门也不屈她,只都被沐云以热孝在身推了,一回两回的老爷的心就淡了,后来再未提起。再往下约略听到些她和昊琛的风言风语,老爷还在我这儿狠发了通脾气,骂昊琛不知检点、自毁前程,及至看到昊琛上京求亲去了,才说昊琛怕是被人中伤的,不然以他的脾气,真要和沐云有私情的话,必会不管不顾把她娶过门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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